李代桃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境有冻离
“阿甜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好好读书?”
安盈远伸手扒了扒长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太狼狈。
因他坐得离燕桦太远了些,牢里又黑,燕桦瞧不清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病了,只是满心酸涩,满眼酸涩:“阿甜好着呢,昨儿个刚与我背了采莲诗。我还答应她明年七月我们仨一起去采莲子呢。”
“那……那就好。”安盈远不知该怎么回他,垂下眸子思虑了片刻,淡淡开口道:“燕桦,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不好?”
燕桦整颗心都要碎了,他的盈盈,哪里这般狼狈过?他又哪里舍得看他这般?他恨不得把天上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他,他的要求还哪里有不应之理:“好,好,盈盈你说的,我都答应。”
“你该是去陛下那里求了情吧?陛下是不是没应你……”
还没说完,燕桦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打断了他的话:“盈盈,我知道你要说……”
“别打断我,燕桦,你不要再想法子救我了。”安盈远唇角的笑意又浮现出来,“按着陛下的意思走罢!何必为难陛下?他如今,怕是也惊怒着,这口气,他咽不下去的。再者,这也确实是我的过失,无论陛下是要将我如何,我都认了,不过还好我明面上和你还有阿甜都没有关系,这样也不怕陛下再株连我九族啦。”
他说的似乎很轻松,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过几天被砍掉脑袋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盈盈……”燕桦言语间,竟已是哽咽。
“归云。”安盈远这样轻轻地唤着燕桦的字,“其实……我本不是叫安盈远的……只是做了奴才,名字哪里要自己做主呢?不过是看主子喜恶变换罢了……”
“我叫安迎珞……归云,你要记着!不要忘了我!”
最后这句话安盈远说得近乎祈求,听得燕桦几乎要落下泪来。
“春桃,外面是什么声音?”楚茗忍不住咳了两声,在榻上倚着,瞧着神不大好。他整个人活脱脱瘦了一大圈,颇有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来。这倒是凸显出他身上那挂着的肚腹来了,一眼便能看得出是有孕在身之人。
“回君后的话,好像是陛下。”
楚茗淡淡地哦了一声,略略蹙起两拢弯眉,伸出两根手指在薄薄的书页上一搓,翻过一页书纸,嗓音微微有些沙哑:“你让他回去吧,就说我身子还不爽着,侍奉不住陛下,让他去寻其他的妃子,就说我望他务必雨露均沾,三千弱水。”
“朕不想什么雨露均沾!”声音里夹杂着两分怒气,八分委屈,楚茗一抬眼,瞧着燕承启从殿外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用力地扬起挂在屋前的那道珠帘,大踏步地进来。那珠帘恐怕是平日里也没被这样粗鲁地拨开过,此刻乱作一团,撞得叮当作响。
“都给朕下去!”
宫女们应声而下。
“陛下好大的气性,拿我这珠帘撒气做什么?那可是上好的翡翠,磨得颗颗珠圆玉润。”
“予!”燕承启急得说不出话来,知道这时候楚茗暗地里嘲讽他,话里有话,来气他,可他也说不出什么来……这毕竟虽然不是他导致的,可是这一次,从本质上来讲,他却是最大的凶手。
是他非要将楚茗绑在身侧,是他苦苦请求楚茗回到他身边。可是却没有想过,回来,就是把楚茗关在了最深的牢笼,里面有最毒的人心。
“予……”燕承启脸上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他很努力,也没有扯出一个笑容来。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无助地站在那里,深深地看着楚茗。
楚茗受不住他这样的眼神因为被这种眼神瞧着,他心底也开始痛起来。
“端泽,你没有错。只是大抵是我还想不通,再给我点时间……”楚茗试图安抚他,却发现自己心里也是一团乱麻,百般无奈,“端泽,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一个孩子。”
燕承启瞧着他,半晌,点点头。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来,那游廊里的锦囊,那个平凡的愿望。
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给不了他,至少,现在还不能。
“我知晓了。”
楚茗望着他的背影走出珠帘,愈来愈模糊。
这个时候,他肚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小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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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自那以后,燕承启和楚茗之间的温存似乎一夜之间全被打消,两人的关系也降到冰点,似乎真的是相敬如宾的一对好夫夫了。
皇后已有喜,虽然这孩子来的确实是个惊,但也确实是有喜之感,朝堂之上顿时安静一片,无人再敢说子嗣单薄之话,也无奏疏再上表道应多纳妃嫔,雨露均沾云云,朝臣们暂时安分了,不再那样过紧地盯着皇帝的家务事来挑错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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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能听到弟弟的消息,春桃和他讲的,为的是逗他乐一乐。常常能听到今儿个秦将军又被二公子撵出房外,明儿个秦将军又被二公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之类的趣事,楚茗听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眼里的光点点带柔。
他虽是气那秦峥,气弟弟的傻,可他也知道人这一颗心,自己是管不住的。自己且未能做到断情绝爱,弟弟从年少懵懂便心里装着那个人,装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要求瑜儿真的和他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呢?
要知道,弟弟那红锦囊袋子里什么都没有写,里面只是一首写的很烂的诗,一首打油诗。
不过是少年纵马酒醉后的狂笔,竟也被他这般小心地藏起来,这般珍重地视作是一生的夙愿。
可笑,可叹。
楚茗人在宫里,神实在是不大好,日日十分倦怠,吃了睡睡了吃的,也没见身上长多少肉,一摸还是瘦得硌手。他在宫里虽是君后,但却鲜少参与后宫之事,每日在鸾翥殿里头,兴致高了便抚抚琴,练练字,没有兴致便睡上一天。
燕承启还是会每日来他殿里待一小会儿,若是他来时楚茗睡着,他便悄悄地坐在床侧,安静地瞧着楚茗的睡颜,偶尔给他掖一掖被角。有时候瞧着瞧着,一个下午便过去了。若是楚茗醒着,他也不多说话,只是问问孩子,然后两个人相顾无言。楚茗也不多说,只当他是个不存在的,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冰障。
已经是秋天了,楚茗想起来,楚家在郊外山上有一片园子,那地方植满了枫树,如今也该是层林尽染,别有风味。他和弟弟,每年都在秋日约定一天同去那园子里喝酒作诗,赏枫游玩。今年虽说不能喝酒了,但是他还是盼着能和久别的弟弟再次相聚。
他心里实在是苦的很,但他谁也不能说,但是他知道,有些事他不说,楚瑜也能明白。
楚茗从床上起身,有些迷糊地舒展了一下腰背,换来肚子里孩子一记狠踹,疼得楚茗捂着腹又软软地趴下去,郁郁寡欢地思考了好半天这是不是孩子都告诉他应该再补一觉。
好不容易才从床上爬起来,到了燕承启的御书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日头西坠了。
守卫见了是君后,也并未多加阻拦,楚茗很轻松就进了去。燕承启还没有回来,听说是陪那桑游湖去了,也不知游的这是哪门子湖,坐的是不是乌龟,游到现在还没回来。
楚茗咬着后槽牙想着,决定多去住几天,最好再也不回来了。
御书房里的东西楚茗实在是无心去看,古法有道之后宫不得干政,再来,他真是怕再撞出一个什么机关来,瞧见一屋子的挂画来。当下想起白琏的丹青,倒了胃口,连忙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在旁边几间屋子闲闲地转。
当转到地四件屋子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
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只很大的黑色木檀盒子。
其他屋子都很是正常,只有这间的反常,让楚茗懒懒的步伐顿住了。他皱着眉瞧了那只黑色木匣好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慢慢走过去,开了双环扣,开了那匣。
那里,也是一个个画卷。
楚茗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些画卷和他有关,他忍不住伸出颤抖的手去取出一个来,解开丝绸系带,缓缓展开。
一个无比熟悉的容颜展现在上好金撒宣纸上,笔触温柔而深情,每一笔都细致地描绘出卷上之人的容颜,笔迹干净流畅,似乎是一气呵成之作,这样的丹青,绝非是一两幅的画便能练出来的。
画卷完全展开,一个男子一身淡青色长袍,手执一杯清茶之景完全显露出来,那男子面若冠玉,眼波流转间似乎有万千思绪,端是一副翩翩君子模样。
右下角有两行小字:吾爱,予。
没有署名,也无印章。
楚茗的喉咙似乎被一大团棉花塞住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竟是这个。
他再展开了一幅画,这次是他倚在塌上,手持一本书的模样,画的栩栩如生,分厘不差。
这幅画的右下角金钩铁画几个字:吾妻,予。
还没等他拆开第三幅画,心里也惊涛骇浪的时候,这些画的主人回来了:“予……”
楚茗静静地放下画,转过身去,帝王今日没有穿着龙袍,而是一身银色的轻装,衣服花色也简单,仅仅在袖口绣着几片祥云,裤子则是被在了两只黑色的长靴里,沉得他双腿修长,看起来风流潇洒,倒像年轻了好些岁数。
楚茗哑着嗓子,开口确是止不住地微颤:“这,都是你画的?”
一语道破,燕承启像是个说白了暗地思慕小心思的少年,尽管他在朝野上下人尽皆知的不喜怒于形,心思深沉,此刻却难为情地在脸上飘出两朵红云来,一只靴底在地上磨了磨,又磨了磨。
“……起来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怎么了?”楚茗笑出声来,“敢画不敢认了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扭捏起来了?”
楚茗笑得十分明艳,眼角眉梢都露出一种风采来,瞧得燕承启有些失身。要知道,这可是自那事以后,楚茗给他的第一个好脸色!
燕承启立刻打蛇上杆,快步走到楚茗面前,一把捉住他的手,叹了一口气,卖惨:“予不知,天地可知,我心一片赤诚。那时我明知你在南浔镇,我却要压抑对你的思念,日夜煎熬,你可知这滋味?”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这也算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了……罚我不知珍惜,罚我醒悟太晚,那些日子里,我夜夜都难以入睡。我想你时,便做一幅丹青,那些丹青可远远不止这一箱子,还有好几百幅都被我到另一个屋子里去。思君念君,寤寐思服……至今已有整整一千五百七十二幅丹青了。”
楚茗深深叹息一声,一向伶牙俐齿如他,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深深地瞧着燕承启。
他身后宫人正忙着点起宫灯,华灯初上,在沉沉暮色里,融出一点温情的橘红色来。
楚茗伸手抚上燕承启的发鬓,看着他深邃的眉眼,温柔地道:“端泽,我们的孩子会动了,你要不要摸摸他?”
燕承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在楚茗突出的腹部,那里是一个小巧圆润的弧度,突然,燕承启的手心被一块凸起踢了一下。
燕承启笑开,眉眼弯弯:“我,我真是欢喜!”
“我也是欢喜的。”
一片云悄悄遮住了弯弯的月牙,月亮柔和的光辉在云雾的缝隙间撒了下来,流水一般。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我欢喜,恰逢你也欢喜更幸运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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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楚茗近日常常到御竹苑。
那御
李代桃僵 分卷阅读66
竹苑离桑的宫殿极近,桑有时会去御竹苑练剑,这本是宫里人人皆知的一个习惯,大多数人都会主动避开御竹苑,绕开这惹不起的主子,可是楚茗这几日偏偏日日都去,桑因被婢女拉住,已是停了近半月的练剑。毕竟楚茗如今身怀六甲,若是被锋芒之气伤到,那就是重罪了。
这天早上,天高云淡的宫殿中传出了一声愤恨的娇喝,惊飞了停在屋檐上的两只雀儿。
“萨绫!你给我松手!我倒想看看,咱们这位大燕君后,一个大男人,到底要有多娇贵!”
“娘娘!”那婢女面上也带了几分焦急,她是桑从戎卢远道带来的陪嫁丫鬟,心里自然是向着桑的。之间那婢女左右瞧了几眼,压低嗓音用戎卢话道:“娘娘切记不可随口说话,这地方不是我们戎卢,中原人有句话:‘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娘娘可千万不能冲动!”
桑脸上的神采有些黯淡,也用戎卢话道:“那你说他,是不是因为能生孩子,燕承启才喜欢他的?”
“娘娘!”那婢子也不禁抬高了声调,“您可要看开些!”
桑满脸厌烦,一双秀气的弯眉发狠似地皱做一团,满脸不耐地推开那婢子,嘴中骂了几句,大声道:“你们谁也别跟过来!”
然后她一个人拎着一把长剑走了。
一到御竹苑,果然看到楚茗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他穿着淡青色的长袍,腹部隆起,眉眼柔和,坐在竹林里几乎要同这满园青竹融在一块,不能说是不赏心悦目的。饶是桑对他满腹怨怼,也不由为这样一副美人品茗图愣了一愣。
楚茗也似乎是听到什么声响,一双眼波流转的凤眸就瞥了过来,瞧见是桑,淡笑着点点头。
楚茗没有随身带婢女侍卫来,此刻御竹苑就他们二人,风过无痕,只吹得竹叶嗦摇摆。
桑也不说话,只是一抱拳,像男人一般地行了个礼,提着长剑在一旁的空地上挥舞起来。
楚茗挑挑眉,也不在意这小小的挑衅,掀起茶盖抿了一口茶,在一旁看着桑舞剑。
桑虽是女子,但可能是外域血统的关系,身姿并不像燕国江南水乡那些女子那般柔软妩媚,反而是修长挺拔,带了几分潇洒的英气。她的剑花挽得不仅漂亮,更是隐隐带了几分锐利的杀气,一招一式都是凶猛无比。
楚茗瞧着瞧着,忽然想起了某一个早上,燕承启在院子里练剑,练得满额是汗,他靠着门框瞧他,一眼便见到长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
明眸含笑。
那样的笑,谁又抵挡得住呢?谁又能管的住自己的心呢?
楚茗又灌下一大口茶,勉强将面上的三分红晕压下去,强迫自己从回忆里挣脱。
桑耍完一套剑法,又抬眼见到楚茗满眼笑意很显然,那笑意并不是对她的,谁知道那位君后又想起了什么风流往事,露出这样的笑意来。
桑刚想开口讽刺两句,便见楚茗站起来身,朝她这边慢慢走来。
他走得很慢,一手扶着后腰,桑看到,他腹部的隆起已经很明显了,甚至还能看到里面孩子偶尔踢出来的小脚丫。
桑不禁有些发愣,心里一股酸痛泛了上来,她想,是因为没有孩子,燕承启才不喜欢她的么?
可是……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碰过她,她又去哪里怀一个孩子呢?
这事说来虽然怪异,但是却确实是真的可笑她做了几个月的贵妃娘娘,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桑贵妃,你可知……后宫不可随意佩剑?”
楚茗有些冷淡的嗓音传来,听不出他的情绪。
桑冷笑一声,涂了口脂的唇瓣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来:“与你何干。”
“若今日没人看到便罢了,可偏偏却是本宫坐在这瞧见了。”楚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凤印在手,桑贵妃,就算你是仙子,只要入了大燕后宫,都只能被我压着,明白了么?”
这一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桑面色发白,半晌才道:“你不敢动我。”
“哦?你说说”楚茗状似不经意地看着自己修长的五指,“本宫是大燕皇后,太子生父,陛下至今为止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孩子还在本宫肚子里,若论权势,本宫进宫前是翰林院大学士,家弟如今是户部尚书,楚家更是有先帝亲赐靖国公府邸。若论宠爱,呵。”
楚茗凉薄地看了桑一眼,眉眼中带了几分骄矜,那是燕承启的爱给他的自信:“你又怎么比得过本宫?”
桑面色发红,一双大大的眸子也瞪得满目赤红,她像是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将自己最后那点筹码尽数抛撒:“就算如此,你可别忘了,我们戎卢,是大燕朝多么心心念念却又下不了嘴的难啃的硬骨头!”
“那是先帝的愿望罢了。戎卢,不过只是一块鸡肋,你以为戎卢就真的那么吸引陛下?不过是看着碍眼,少些是非罢了……”
楚茗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白光一闪,原是桑满目憎恨,提着剑向他冲了过来。楚茗连连后避,可是他本来就武艺不,再加上腹部赘余,只能笨拙地躲避,尽力护着腹部,手臂被那剑划了一道大口子。
“你不是很厉害吗?啊?你嘴巴不是很厉害吗?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巴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桑此刻已经动了杀念,对楚茗的愤恨与妒忌此刻一并释放,烧得她失去了理智。
剑光闪得越来越快,楚茗被她连连逼退,偏生肚子里的这个也跟着凑热闹,在他肚子里狠狠地踢动,搅得楚茗额上出了密密的一层冷汗,眉目间也染了几许痛楚。
“桑,你疯了么!你要是动我,这就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桑一点停下的意思都没有,剑剑都是杀招,楚茗只能凭着幼时学过的那么一点点武功躲避。御竹苑也不算大,不多时楚茗背上就撞到了冷硬的墙壁,眼看面前桑的剑向他腹部刺来,他却再也无路可退,楚茗闭上眼,心底一片暗沉的绝望……
难道说,他这一辈子就走到这了吗?……
后来楚茗再想那一刻的时候,暗自取笑自己,也太没有出息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在那最后一刻,脑海里只出现了一张脸。
那张脸轮廓分明,天生骄矜,贵气高傲。却在对着他的时候,桃花眼半弯,笑得那么……那么让人无法抗拒。
罢了,这一辈子走着一趟,能见到这样一双眸子,也值了。
熟悉的痛楚并没有来临,反而是熟悉的抽气声。
楚茗睁开眼,瞧见身前那个墨色身影,他此刻面容紧绷,左手死死抓住了那把长剑前端,捏得满手是血。血珠顺着剑身滑落在地,滴答滴答在青石板路上,渐渐汇成触目惊心的一小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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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剑尖,离楚茗高隆的腹部,只余一寸之隔。
桑似乎也呆了,愣愣地瞧着那握着剑锋的手,满目惊诧与呆滞。
过了好半天,才听那墨色身影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却是字字像在冰碴里滚过一圈,冻得人心生畏惧:“桑,闹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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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楚茗紧紧盯着燕承启那流血的手,面色有些发白,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竟像是某种责备的口气:“你来的好晚。”
燕承启也松开了那握着剑锋的左手,对着楚茗有些歉意地笑笑:“抱歉。”
他没有再看面色苍白,双手颤抖的桑一眼,只是高声唤道:“来人!将桑压入天牢!”
桑颤声道:“陛下……”
“桑,本宫腹中这个孩子的仇,便算是算清了。”楚茗低低笑起来,脸上全无刚刚那骄矜的模样,“你千不该,万不该,是把主意打到本宫孩子身上。”
桑微微睁大了眼,结巴道:“什……什么……你怎么……”
破碎的话语还没有问完,便被门外早便等候的御林军按住,拖了下去。
楚茗在燕承启身后仍心有余悸地瞧着,好半天才轻声道:“你的手……”
“不碍事。”燕承启眸里染上几分戏谑,“我要是这只手废了,那你以后可要养你相公啊!”
楚茗面色红了一红,看着远方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的御医们,轻轻叹息一声,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这回,都该结束了吧……”
桑进天牢的时候,正赶上安盈远端着那盏鸩酒。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下了一盘,很烂的棋。
又或许,也不是她下的很烂,只是对弈者选的不大好。
安盈远平静地看着鸩酒,实话讲,他不想死,他不想把阿甜和那个人留在这世上,又畏惧那边没有值得牵挂的人。可是伴君如伴虎,一步错,便是万丈深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是避无可避了。
安盈远抬手饮下那一盏酒,回味似地舔了舔唇瓣,心里暗赞皇帝心细,竟记得他饮不了烈酒,特意用了果酒。
陛下,小安子就陪您走到今儿个。
往后的路,陛下天人多福,定当前路坦荡。
也没有太剧烈的痛苦,安盈远倒下的时候,只觉得脑中胀痛,一片晕眩。
可安盈远万万没有想到,再醒来,见得不是阴间鬼差,也不是伛偻孟婆,而是燕桦如丧考妣的一张脸。
十一月底,上京下了第一场雪。
这场雪,下的比往年晚了许多。
上京颁了一道旨意,将戎卢公主遣送回国。虽是以下犯上,冒犯君后,伤及皇上,但念其戎卢与大燕刚刚休战,不宜再动干戈,便将桑送回戎卢王都。
颁下皇旨的那一天,楚茗窝在燕承启的怀里,吃着一块茶点,漫不经心地将手上的糕点碎渣往火盆里抖了抖。
“送回去了?”
“嗯……”燕承启有些感慨似地埋在楚茗的颈窝里,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装了。”
楚茗眉眼都是笑:“是,辛苦我们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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