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桃僵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北境有冻离
燕承启还有点没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见楚茗主动和他开口了,他一时间没听清:“嗯?”
楚茗看着他,笑吟吟地道:“殿下,我们分房吧?”
燕承启一听几乎是要破口而出“不行”,可是他想了想,为什么要不同意……明明自己也很厌恶和他在一起。
燕承启胡乱点了点头:“行,你说得对,按你说的办。”
楚茗被他这几乎是有些不情愿的态度给搞懵了,不过他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是真的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谢谢殿下,希望我们剩下这五个月互不干涉,各自安好……至于殿下要臣陪着做的戏,臣也会竭尽所能不露破绽。等孩子一降生,臣就带孩子搬回靖国公府。”
“你要带孩子走?”燕承启有些不赞同地看向楚茗。
“殿下,您以后登基总会有三宫六院,有许多子嗣,不在乎这一个孩子的。可是臣……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楚茗似乎是不愿意再谈,撇过头去,站起来揉了揉后腰,走到一个大木柜中开始拾自己的衣服。
燕承启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句话说的心里有点泛酸,他拦下了楚茗还在拾的手:“你别拾了,你就住在这吧,本宫搬出去。”
楚茗依旧是笑容满面,却非那在安禧宫中那样真心的笑容,而是一种客气的、疏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容。他推开了燕承启的手,缓缓道:“这还是不必了,殿下的房间,这般喜庆,太过奢贵,臣住不惯。”
最终楚茗搬到了离他的房间有三间屋子之隔的一间屋内。三间屋子,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似乎就像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样。
模棱两可。
不论日子有多糟心,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
两个人约定三餐在一起在前厅用,所以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只不过楚茗一般都爱答不理,只是静静吃着饭,吃完就沉默地回去。偶尔说两句,也是绵里藏针,听得燕承启一刺一刺的,咬牙切齿地却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由于孩子已经不小,楚茗身子底也不算太好,所以向翰林院告了假,皇帝也特批楚茗可以在东宫处理一些事物。由于翰林院上下都知道大学士现在的“特殊情况”,于是也尽量不往东宫送去太多奏折,尽量都分拣出最重要的送去东宫。
所以对于楚茗来说工作量也并不算太大,倒也应付得过来。
他向燕承启要了一间书房,搬去了一些墨宝,平时在里面批批折子,练练字,画画丹青,倒也过得清闲。
孩子长得很快,肚子已经凸起很多,坐时间久了也会腰间酸涩。
今儿个是燕承启去宫内向皇后请安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太早回来,一般是不会回来用午膳的,正好他也没什么胃口。昨天翰林院送来的折子又一反常态异常的多,所以他干脆从上午用完早膳一直批到午后,没来得及用午膳。
孩子似乎对他这种高强度的作业感到非常不满意,一直在腹中翻滚,用踢打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楚茗痛得不得不分出一只手一直轻轻按揉着腹侧,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下疼痛。
楚茗一边在一道折子上用朱笔批了一下,一边安抚道:“好孩子,爹爹马上批完了,批完就去用膳休息好不好?”
可是今天孩子极其不给他面子,在腹中越踢越凶,痛得楚茗面色都有点白下来。
暗自叹了口气,心里把小混蛋他爹也连带着骂了几句,但是还是开口传唤:“春桃!拿些点心和茶来!”
然后继续低下头去翻看那些折子。
燕承启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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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给他装在食盒里的亲手做的小点心走到楚茗的书房门前的时候,正好听到楚茗在里面的这一句。来的好不如来的巧,燕承启一根手指压在薄唇上,对一旁的春桃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便开了门自己进去了。
春桃是楚茗从靖国公府里带来的丫头,自幼跟在楚茗身边,极为伶俐,她望着燕承启进去的背影笑了笑。
也许这时候,公子身边真正需要的不是她春桃,是太子殿下吧。
楚茗头都没抬,最近绥城的瘟疫,汴州的土匪流窜,邻邦赵国的蠢蠢欲动,事情不少,折子上了一堆,实在是个多事之秋,令他忙得有些不可开交。
燕承启打开食盒,暗暗看了楚茗一眼。他全身被笼罩在窗外打进来的暖阳里,肤色白皙得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他目光专注,眉眼被过于灿烂的阳光照得有些模糊,但能看清他紧绷的下颚的线条和抿紧的唇。
燕承启慢慢走到他面前,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犹如鸦翅一样的阴影,那眉目……像极了在学府为他批改文章的太傅……
都那样似乎天生的温柔,清朗如水。
他伸出手,神差鬼使地摸了上去,触手一片冰凉,两个人皆是被吓了一跳。
“你……”
“你……”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你脸怎么这么凉,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楚茗扔下笔,抿抿唇,似乎不想和他多口舌:“没事。”
燕承启扫了一眼一旁摞得整整齐齐,足有一沓高的吓人的折子,再看他桌案上摊开的折子,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闷气,张嘴就带了三分怒意:“你怎么能乱来呢!怎么不知道休息!你以为你还是个铁人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茗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嗓音有些沙哑,“你进来做什么?春桃呢?”
燕承启这才想起来母后做的糕点,伸手将他桌子上摊开的折子了起来,随便地丢在一旁,又去将食盒里的糕点一样样地拿出来,放在他桌子上,又给他倒了杯茶。
楚茗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春桃准备的,有些糕点他甚至都没见过,肯定不是东宫的师傅做的。
楚茗拈起一片核桃玫瑰云片糕,细细咀嚼起来,核桃的香甜和玫瑰的清香融合在一起,唇齿留香。
楚茗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眉毛一挑,眼里含了三分阴森森的笑意:
“殿下这是到哪里喝花酒乐逍遥去了?带回来这些贵东西?”
?
“楚茗还要谢谢殿下,到外面偷吃还记得臣,还能带回来几碟。”
???
燕承启深思熟虑了一下,觉得他可能需要全身上下长满舌头才能说清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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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燕承启觉得自己最近越来越不好了。
他最近总是将楚茗看成是太傅。
楚茗与白琏有着相同白皙柔软的皮肤,面容五分相似,但那温润的气质却有八九成相似。尤其是当楚茗笑起来,低头看书处理政事的时候,都让他一阵恍惚,仿佛记忆穿过了重重岁月的迷障,回到了那十年他和白琏相处的时光。
那些他,一分一秒都想珍藏的时光,一分一秒都不愿让它逝去的时光。
他们的背影都那样像……
君子如兰,傲然而立。
君子如月,皎皎生辉。
燕承启心里渐渐生出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他却万般纠结。
楚茗用筷子敲了一下燕承启的碗沿,唇角一弯,语气里带着三分嘲讽:“殿下,今儿个厨子做的汤这么好喝么?你瞧你,一口汤喝了半天,口水都快落进碗里了。”
旁边的侍女们暗自憋笑。
燕承启这才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调羹,知道自己这是又被楚茗怼了,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端起碗来一口喝了个干净,那些矜贵的教养礼节也都忘在了脑后。只想着喝完汤赶紧走人。
每天都在饭桌上被老婆怼。怎么办,在线等,急。
楚茗也不再去看他,伸手挟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嘴里细细咀嚼。那清蒸鱼做的极好,鱼刺早被全部挑了出去,鱼肉滑嫩鲜甜,一吃就知道这鱼极为新鲜。
燕承启喝完汤,放下汤碗,拿一旁备好的帕子抿了抿嘴角,忙道:“本宫用好了,先走了。”
然后急匆匆地走出了前厅。
楚茗在后面看着燕承启离去的步伐,也放下了筷子,觉得口中的鱼肉也如此索然无味。
他总觉得近来燕承启越来越奇怪,似乎是在躲着他,整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春桃见楚茗放下了筷子,上前去轻声劝道:“公子,再进点吧。最近您吃的都少,这样对小公子也不好啊!”
楚茗垂下眼,微微笑了笑,撑着桌沿站了起来。
“不了,撤了吧。”
燕承启今日赶上休沐,也没有入宫,楚茗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干脆也懒得管。今儿个日头暖洋洋的,楚茗一时来了性质,唤来侍从在东宫的后花园摆了张紫檀木桌,又唤人取来颜料和笔纸,自己调了颜色,做起丹青画像来。
他已有孕整整六月,他的腰部也渐渐增粗,由于孩子的长大,他身体的重心会忍不住向前倾一些,腰部和背部也时常感到疲劳,坐着更是不舒服,于是索性一手扶着腹底,一手执画笔,站着做起画来。
他寥寥几笔勾出了一个小孩子的轮廓。楚茗的脸上不禁漾出了几丝微笑,素腕低垂,认真地勾勒起细节来。
燕承启本来是休沐在家闲得无聊,拿了一包鱼食,要到后花园的湖泊旁逗逗鱼的。没想到在后花园看见了那个最近总令他分神的身影。
他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稠密的叶子挤在一起,绿意正浓。阳光从树叶间隙不小心落进来,掉在楚茗脸上,照的他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泛起了金色。空气中浮动着香樟树的清香,暗暗地氤氲出一丝暧昧。
燕承启觉得有些耀眼。
燕承启慢慢走过去,楚茗抬眼看了他一眼,搁下画笔,行了个礼,却也没有再同他讲什么。
捡起画笔沾了沾朱色,在那画上细细地填色。燕承启过去看了一眼,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孩子的丹青。
胖乎乎的娃娃,笑得分外香甜,似乎嘴角的笑容里还隐隐透着几分奶味。他身上穿个红肚兜,腕上带着一副小银镯,脚上穿着一双虎头鞋。那画像画的极为逼真,似乎真是个孩子在像他们咯咯笑着。
孩子啊……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啊。
时光荏苒。他也不再是小孩子了,竟然都要做爹爹了。
燕承启心里一动,有点想摸摸他们的孩子。
“你……你的丹青竟然也绘得这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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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楚茗手下不停地为那个红肚兜填色,“只许殿下朝堂之外舞刀弄枪,不许臣在政务之外描描丹青么?”
瞧瞧,瞧瞧,他媳妇儿骂他都不带脏字的。
一个舞刀弄枪,一个描丹青。一个走乡土四肢发达路线,一个走高端陶冶情操路线。
太子殿下感觉自己很委屈,很蓝瘦。
燕承启手下使力,把一包鱼食捏得粉碎,然后觉得心情平复了些才开口道:“我只是看你丹青描得好,我也会描丹青,想向你讨教讨教笔法而已。”
楚茗画完了最后一笔,将狼毫笔丢进白玉的涮笔桶里,揉揉后腰,随意地搭话:“哦?那太子一般画什么样的丹青?”
燕承启愣了一下,脸色倏忽间变得煞白,他丢下那包鱼食,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用你管。”
楚茗看着燕承启离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哪句话触了这位殿下的霉头,干脆也懒得去想,拿起来燕承启丢下的鱼食,将鱼食抓出来,尽数撒进湖中。
皇后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请安的儿子,她摆摆手,有些疑惑地蹙起秀眉,轻声道:“端泽……今日你不是休沐?也没曾听宫婢们说你递牌子要来请安?”
“母后……儿臣今日来,是问母后一些问题。”
皇后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给一旁的大宫女递了颜色,大宫女立刻带着所有的宫婢告退。
“端泽,过来。有什么话和母后讲。”
燕承启看着眼前端庄雍容的母亲,觉得这事一时间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
他在母亲殷殷的目光下愈发觉得自己是个卑鄙至极,可恶可憎之人。
他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对太傅那份十年的隐秘的爱。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娶了楚茗。
那个像极了他心里清致润雅的身影的人。
他竟然,明知这是错的,可却还是想自私地把两个身影重叠,让楚茗作为太傅的影子,让一个怀着他孩子的“太傅”在他身边,让他可以尽情宠爱,让他这压抑了整整十年的畸形的爱情有一个宣泄的开端。
这样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真的日日夜夜都是那西子湖畔之人的清浅微笑,他做不到释然。
“母后……若是有一件事,你日思夜想地想做,可是这事是错的,做了会伤害他人,该怎么办?”
皇后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折磨了她三天三夜才降生的孩子,一眼便看出了他眼里的挣扎与痛苦。她舍不得,舍不得她的端泽眼中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端泽,人生在世不称意之事,十之八九。真正称心如意的事情真的很少,而这一生,也不过须臾之间。如果有一件事令你这样痛苦矛盾,那,就顺从自己的心吧。不要想那么多……端泽,无论何时,你快乐,这就够了。母后希望这世间万物都是你的,但也同时贪心地希望我的孩子能得到幸福。”
燕承启跪下向皇后行了礼。
他或许知道该怎样做了。
这一次,顺心去做。只要做的小心翼翼,对他和他都好,不是么?
燕承启坐在坐撵上,眼看要到东宫了,他却一招手吩咐道:“去西街。”
一个抬轿子的小公公问道:“太子爷,您去西街哪儿?”
“去箐霖坊。”
箐霖坊是上京最有名的点心铺,里面卖各式各样的小食。外面的轿夫忍不住会心一笑,这太子爷,是准备去给太子妃买点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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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楚茗有些狐疑地拆开了那个绘着几杆青竹的油纸包他知道,这是上京最红火的点心铺子箐霖坊的包装,可他不知道燕承启为什么给他带来这个。
燕承启坐在他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楚茗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油纸包里包的是酱渍乌梅,乌黑油亮,个头很大。
“你尝尝!”
楚茗看着燕承启亮晶晶的眼睛,那里像是藏着万千光辉,一霎时晃得他有些愣神。
楚茗认认真真想了半天,然后试探似地问:“殿下,你有求于我?”
燕承启摇摇头,有些一头雾水:“没有啊。”
楚茗有些面露难色,半晌才问:“这梅子里面下了什么药?”
燕承启这回总算是听懂了,好么,他竟然这么看他?!
“你怎么这么看你夫君?”
楚茗缓缓地笑了起来,凤眼微挑,笑里带着几分狡黠:“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燕承启恨恨地捏了一个进嘴,将梅子里面的核咬得咯吱作响,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似的。将那梅子咽下去,把核吐在一旁的小碗里:“你不吃就算了!本宫拿走了!”
楚茗好笑地拉了拉正要起身的燕承启的袖子,从他怀里把油纸包抢回来摊在桌上,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酸甜清香的味道在味蕾上蹦跳开来,果肉软糯甘甜。果香怡人,口中生津。
酸甜之气将郁结在胸口的一股烦闷一扫而空。他本来是不爱吃这些酸甜小食的,总觉得是女儿家才爱吃的,也许是怀孕的缘故,他竟觉得很好吃,忍不住又吃了几个。
“怎么样?本宫可是特地问了老板怀孕之人爱吃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楚茗嘴里嚼着两个梅子,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
“予。”燕承启深深地看着他,眸子里甚至有一种类似深情的东西,化在那墨似的瞳仁中,“我想和你在一起,共度余生。端泽想让你做他一辈子的妻。”
楚茗有些怔怔地看他,觉得那梅核似乎卡在了喉咙里。
他将核吐出来,垂下眼睛,低声道:“殿下不要再说笑了。”
燕承启一把捉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楚茗觉得这人可真有趣,难道忘了一月前他那还憎恨他么?那样冰冷的眼神,冷漠的词句,燕承启能忘记,他却忘不了。
他抽出手,摇摇头,嘴角是极为寡淡的笑容:“殿下,臣自知不配,也不敢高攀妄想,比臣优秀的人何止千万?殿下大可不必委屈自己,还是找个顺眼顺心的可人度过余生吧!”
说完,一眼也没有再看燕承启,起身便走了。
燕承启揉搓着桌上的油纸,慢慢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笑容中隐隐带着三分冷。
楚茗本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燕承启天家尊严,应该也不会再对他有什么纠缠了,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低估燕承启厚脸皮的程度。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燕承启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发挥了屡败屡战的革命神,以至于楚茗觉得处处都有他。
他在自个儿的书房里批折子处理政务的时候,手边总会有一杯热茶,腰后也多了个软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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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椅子上,更是多了个看书的身影。
他在抚琴的时候,肯定会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直盯得他浑身发毛,最后连弦都弹断。
他发现自己枕头上多了些不属于他的气味。他平时不用熏香,但是近来床榻之间,却隐隐散着一股冷香,掺杂着几丝晚香玉的冷冽,几分松木的干净醇厚,又带着些疏离的檀木气味。
这是……燕承启身上的熏香。
他将头埋在枕头上,深深地吸了一下,厚重沉稳的香气令他竟然有点莫名的安心。
他大概猜到了这几夜午夜后都有个人悄悄摸上他的床,轻轻在他背后搂着他,为他掖好被角。
楚茗的脸埋在枕头里,模糊不清地道:
“燕承启,你不要再来了。万一你真的走进我心里,我该怎么办呢?”
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得见。
这天晚上,楚茗失眠了。
他听见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然后漆黑浓重的夜色里,一个模糊的人影踏碎一地月光,向他走来。
楚茗忙闭了眼,放缓呼吸,装作已经睡熟的模样。
那个人似乎在他床前顿了顿,然后有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很温暖。
像是小时候阿爹抚摸他的头,对他笑吟吟地道:“我们予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做个好哥哥。”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了。
远到他和阿爹,已经被彼岸河阻隔开,一个在这头,一个在彼端。
他觉得自己被揽进一个更加滚烫的怀抱,一只手拭去他眼角的湿润,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拍打,似乎是在哄孩子。
楚茗一边贪恋这样的温暖,一边觉得不真实。
他索性睁开眼,直直地盯着燕承启,一双凤眼还隐隐透着红,眼里满是如同幼兽一般的戒备,平时的清风朗月都丢了几分:“燕承启,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承启吻上他的凤眼,一双臂膀搂的更紧,不给他一点逃脱的机会。
“睡吧,我在这。”
楚茗脑子里好像变成了一团浆糊,完全丢了自己的立场,迷迷糊糊地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这朦胧的黑夜中,楚茗看不清燕承启近乎贪恋的目光,那目光极有穿透力,似乎越过他,在看一个别的人一样。
尽是不知名的深情。
是谁的喟叹,扰了一室幽静?
“太傅……”
佳人入梦,无可再寻。
楚茗起的很早,一早便听见院子里的声响,于是懒懒地披了件大氅,开门去看。
院落中一人身着单衣,一柄银剑在他手中挽出无数种剑花,游若蛟龙。穿虚破空,似乎气流也被剑气打得零散。暮色未褪,银光显得极为明亮,一招一式中满是遒劲的不羁。
楚茗自幼没有习过武,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弹弹琴写写诗,却耍不出这样潇洒的招式。楚茗第一次觉得,他也不只空有一副好皮囊,忍不住拍拍手。
那人听到声响,长眉一挑,剑在地上划过,顺势一。燕承启扬唇一笑,满头大汗地看着楚茗,胸膛还微微起伏。
楚茗倒是反身回了屋里,正当燕承启一阵失落,却见楚茗拿着一件白狐裘出来,走到他面前,给他披上,盖了个严实。又拿出一块帕子,为他拭去了额上的汗,嘴里忍不住嘟囔:
“怎么穿这么少啊,出汗还敢在这时候穿单衣,仗着自己身体好就不怕生病么?这样……唔”
燕承启再也忍不住,将眼前的身影紧紧搂在怀里,对着那喋喋不休的朱唇就亲了下去。楚茗的肚子隔了衣服贴在他身上,那里正传来微微的胎动,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存在感。
唇舌交织。
直到楚茗满脸通红燕承启才放开他,却没有放开搂着楚茗后腰的手。那碍事的剑早被他扔到一旁。
由于燕承启比楚茗高一些,他便把下巴垫在楚茗肩上,微微侧头。
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怕扰了树上两只互相用喙梳理羽毛的麻雀,轻的像怕惊了冉冉升起的初旭。
却又很重很重。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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