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长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卿卿如我
二十余人一起下跪,朝安逢渊行礼。
安逢渊扫了一眼,心中一惊:“我儿子呢?长生呢?”
“回禀王爷,我们刚把沈将军带出来,他就抢了属下的马和兵器,说要去杀敌。”
安逢渊不禁笑道:“真是个……狼崽子。”
他站在东门,望向城池中的漫天大火,星星点点遍布,人命如星火,转瞬即逝,而这星火又是簇拥他直上大宝的台阶。
沈长生杀红了眼,他手持陌刀,被他一人冲散的骑兵不敢再与他缠斗,纷纷逃跑,沈长生杀到后来,无人可杀。他策马踏入一处建筑群,下马推开一间房屋。
房子一角有面镜子,他用刀哐地把那面镜子敲碎,镜子噼里啪啦散了一地碎片,他犹自不解恨,将抢来的火把丢到床榻上,看着床燃起大火。
他恶狠狠地盯着房间,忽然转身砰地关上门,翻身上马,掉转马头。真是好笑,烧掉又怎么样?难道能当那段事情不存在?
就算杀了义父,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除非他能逆转时光,回到曾经。
但那有什么用呢?少年迎着人群策马而行,望着斑驳的星火,望着凌乱的百姓,他茫然想,除非他能回到自己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告诉他父母,不要生下他,不要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他不想带着如此肮脏下贱的血脉来到这个世上。
他真的不想,一出生就带上耻辱的标签,他也曾扪心自问,为什么是自己?可看着城里惊恐的百姓,倒在地上的尸体,哭喊的孩童,他忽然笑了,他们也曾这样疑惑吧,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这么倒霉,要生逢乱世,要命途多舛,要妻离子散。
姒族的美貌和诱惑不是罪,没有保护珍宝的力量才是原罪。
他总有一天,要让世上的人不敢再指着姒族耻笑,让他们不敢在背后低语,让他们不敢对自己露出任何一个不屑的神情。
少年握紧手中的刀柄,望着茫茫长夜,快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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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逢渊临风而立,远远望见沈长生以一敌百,杀得对方落荒而逃,他不由赞道:“好!”
后面的人纷纷顺着长官的心思夸,直到拾完战场,清点完战果,安逢渊发现还没找到姒族少年,他在帐中,招来潜伏在敌军里的密探:“你说是我儿子跟姒族人联系的?”
“是。”那个兵卒磕下头,“小人不知将军怎么行动的。”
安逢渊把沈长生叫来,沈长生身上沾满了鲜血,刀刃都砍崩了,听到安逢渊的问话,他哑着嗓子说:“我把他杀了。”
“什么?”安逢渊不敢置信。
“我怕他暴露。”沈长生说道。
“他传递消息前你不担心,传递完了你担心再杀了他?他要是想暴露,早就暴露了。”安逢渊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他气极了,简直荒谬,沈长生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又气自己,他竟然连个男宠都保护不了!
沈长生抬头盯向安逢渊,少年的眉目戾气逼人,他冷冷道:“一个低贱的男宠而已,杀了又怎么样?”
这话彻底激怒了安逢渊,安逢渊将手中的毛笔掷过去,那根染上墨的毛笔甩在沈长生脸上,顿时一道墨色印在他眉间。安逢渊怒道:“擅自行动,违背军令,罚你去帐外跪三天!”
沈长生默不作声地跪在他的帐外,炎炎夏日,他低头不语。安逢渊是真气狠了,将领们都来劝他,他怎么说也不松口,硬是让沈长生在门外跪了三天。
来来往往的将领兵卒路过侯爷帐前,都能看到沈将军跪在营帐外。先前说情的人被侯爷骂走了,剩下的人聚在一起唠嗑,无奈摇头,几分真心地说道:“这是侯爷的家事,我们管不了。”
三天之后,安逢渊的气还没完全消掉,但他们有任务不得不执行,安逢渊带沈长生去探查营外部署。
他们驻扎在一片平原地区,被打下的城池破败不堪,已经无法防御。他们一部分进入到城池里,一部分在外面扎营。
军队方圆百里都无敌人,连树木花草都被士兵清扫过,每一棵树都砍断,以防敌人隐藏起来,目之所及,两里外不见人烟、飞鸟俱绝。但沈长生因为上次的事情,格外警惕,须臾不离开安逢渊,生怕他有个什么好歹。他策马与安逢渊并排,一双锐利的眼眸时刻注意四面八方,生怕义父有什么闪失。
所以当那支弩射过来的时候,沈长生比谁都先注意到,他就在安逢渊的身侧,沈长生瞳孔骤然缩紧,猛地挤开安逢渊。马匹嘶鸣一声,但来不及了!
第6章付命开颜
那支弩以雷霆万钧之势袭来,眨眼就射到沈长生跟前,沈长生手中的刀刚往前递了一寸,那支弩嗖地打掉他的刀,仿佛他的刀不是钢铁,是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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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去势不减分毫,砰地贯穿到他身上。
安逢渊回头时,恰好见到沈长生被弩的后劲带的往后飞了三四步,像是被箭射中的空中飞鸟,从半空栽倒下去。
安逢渊只觉得时间都静止了,他眼睛瞬间睁大,这是三床弩!!射中有死无生,绝非人力能抵挡!
“保护侯爷!”甲兵迅速迎上,将安逢渊密密地围在后面,安逢渊顷刻下马,眨眼,又是一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甲兵。
骑兵上马,纷纷扬鞭,以极快的速度朝弩发射过来的地方冲去,片刻之后,他们策马回转,马上挂着几个血淋淋的人头,数十骑兵跪倒在安逢渊身前:“只有这几个操纵□□的士兵。”
“回营!快叫大夫!”安逢渊来不及去追赶其余人,他焦急地下命令。
失去意识的沈长生被带回军营,大夫匆匆赶来:“情况凶险,侯爷请做好准备。”
三床弩又称八牛弩,需要用八头牛的力气才能拉动,这样的弩携带的威力可想而知,它的射程甚至能达到三里外,是让人悚然的杀器。被这样的弩近距离射中,人在贯穿后还要飞出十步远的距离。沈长生没当场死去,已经是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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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满是药味,但这药是硬灌到沈长生口中的,沈长生从被弩射中,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安逢渊坐在床前,他将脸埋在掌心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不知道伤心难过是何种滋味,但如今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重温那种滋味。面对生死不明的沈长生,一种无能为力感瞬间席卷了他。
他拥有的再多,打下再多的胜仗,对生死一事,仍是与其他人一样无可奈何。上天在这方面公平的近乎残忍,永远一视同仁。
沈长生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将少年捡回军营中,认作义子,许诺他锦衣玉食,一世尊荣。他也确实争气,拼了命地打仗,与敌人争斗,为他争下一寸寸江山。可如今,在最后一步,马上就到最后一步了,他怎么能死呢?他还没有享受过一天太平日子,还没有接受他的封侯,他还想让他世袭王侯,让他的后代永远受到他的荫蔽。没有人再敢欺辱他,他让他只在一人之下,在万人之上。
他不敢去抱住儿子,只能看着他苍白病态的脸,小声说:“你醒来,你还没看到爹即位呢。”
未来的开国帝王凝视躺在病榻上不知生死的人,低低哀求:“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
他知道自己的命令可笑极了,他探出手轻轻摩挲少年的眉眼,宛如抚摸一件易碎的琉璃瓷器,下手轻若羽毛拂过。少年的眉毛乌黑,因为脸上毫无血色,衬得眉尾的那点朱砂红到灼眼。安逢渊默然望着少年,心里的绝望一点点渗出来。
“你起来呀!”安逢渊祈求,“你忍心留下爹一个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子会自称孤家寡人了。
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曾经给予他温暖给予他欢喜的朋友一个个战死,成就他无双功业。最后登上高处,享有天下锦绣江山和极致的权力,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跟他说话,能知晓他心中的情意。
他不想让沈长生也死掉。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想生逢乱世,辗转交战,不想身边的亲友一个个死去。他宁可做个太平盛世的小侯爷,能策马踏花而过,与友人谈笑。哪怕这个代价是失去天下人最渴望得到的权力。
“咳……你的姒族美人呢?”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响起,沈长生慢慢地睁开眼。
安逢渊睁大眼,一瞬不瞬地望向他,生怕自己在梦里。他来不及跟沈长生说一句话,几步跨到帐篷外,掀开帘子大喊:“叫大夫!”
大夫赶过来还要一阵,安逢渊盯着他,欢喜到无法言语,念起之前还因为一个男宠责罚他,心中的愧疚涌上,忙解释:“那是爹不对,爹错了。不该责罚你,我混蛋。”说罢狠狠打了自己几下,一双桃花眼波光粼粼,含着笑意望向他。
沈长生发现他的下巴上长出了胡渣,神情憔悴不堪,他下意识地如以往一般,伸手想摸义父的下巴。
安逢渊不敢动他,可那只手伸出来摸他的脸,他不禁攥住他的手,握到自己的手中,满是感激:“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你哪里不舒服?快告诉爹。”
包裹住手的温热提醒了沈长生,少年犹豫地问出声:“这是梦?”
“是真的!你活下来了!你醒了!”一向游刃有余的安逢渊不再从容,狂喜道。
沈长生愣住了,这是真实的啊,不是他的梦,那他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他贪恋地凝视安逢渊的脸,用目光代替手一寸寸去触摸他,少年的眼睛忽然弯起来,他笑了。
那点朱砂在灯火的映照下,勾魂夺魄,沈长生盯着眼前的人,几乎想把他剥皮拆骨,吞入腹中。
他的语气里甚至带上笑意:“你不是……还因为我杀了个男宠怪我吗?”
“爹错了,不该为了外人责罚你。”他向沈长生袒露自己的心思,“他曾经服侍过我,那时候我很喜欢他,可他怎么能跟你比呢?”
“哦?为什么不能跟我比?”沈长生反问他。
“你是我的刀剑,我的手足,我最亲的亲人,他……”安逢渊不想骗沈长生,决定跟他说实话,“我对他是性、欲,是男人天生的欲望。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这种感觉了。”
沈长生躺了一会儿,大夫赶来,为他看伤口,沈长生忽然开口问道:“假以时日,我们成功了,你会怎么对待姒族?”
安逢渊不是暴戾之人,他攻城略地时,秋毫无犯,军纪极严。他沉思片刻:“姒族可怜无辜,若有天我真成事,我会下令让他们恢复平民身份,禁止娼籍奴籍。”
那就够了,他没有跟错人。沈长生躺在床上,盯着军帐顶端,他太疲倦了,太累了,他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场战役,即使有天安逢渊登上帝位,安逢渊的征伐走到头,但他的征伐却远远没有走到头。
大夫检查过伤口:“将军脱离危险了。”大夫打开药箱,“还有几味药,需要涂到伤口上。”
那处□□贯穿胸口而过,涂完正面后,大夫准备给他涂背面,沈长生止住他的行动,朝安逢渊望了眼:“我累了,明天再上药吧。”
“上药怎么能明天上?”安逢渊反对。
沈长生把被子往胸口一盖:“我要睡觉了,明天再上。”
天下最大大不过刚好的病人,安逢渊只能听他的话,乖乖走了。沈长生反手攀住自己的背,他的背脊自后肩到腰有一道长长的刀痕,这道刀痕,绝不能让安逢渊发现。
他愿意为安逢渊死去,他恨不得为他死去,让他永远记住自己,记住那个骄傲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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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少年将军。他死也不能让安逢渊发现他是姒族人,一想到暴露的场景,可怕程度远远胜过十台八牛弩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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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天下终于迎来一统,大魏代替大衍,成为天下独主。一个强大鼎盛至极的国家自此兴起,那时候没人知道,这个国家将开疆扩土,成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王朝。
大魏开国帝王安逢渊,将年号命名为承平,承平元年,他在长安登基,封麾下征战天下的十二位将领王侯爵位,将画像挂到凌烟阁中。
排第一的,是护国将军沈长生,他的画像被挂到凌烟阁时,才二十二岁,甚是年轻,但无一人有异议。
沈长生在大殿俯身跪下,接过封赏,年轻的皇帝亲自将丹书铁券递到将军手中,他笑道:“将军年少,是意气风发时。”
皇帝轻轻在他耳畔说道:“还记得那年攻下知页的爱卿,更年少啊!”
沈长生抬头,那双眼睛深深望着安逢渊,他的唇角微微扬起,“那陛下是喜欢那时的微臣,还是现在的微臣?”
皇帝认真想了想:“以前的爱卿更好玩。”
十五岁的沈长生会害羞,会不好意思,现在的沈长生冷静持重,没什么能让他出现情绪波动,好是好,但太不好玩了。
沈长生弯起眉眼,笑得天真又无辜:“什么时候的陛下,微臣都喜欢。”
君臣在授予丹书铁券时窃窃私语,众臣子不仅不奇怪,反而习以为常。陛下共同打江山的同伴,大多都死去了,唯有沈长生是从始至终一直跟着他的。而且沈长生的生父对皇帝有极大的恩情,他一手将微时的皇帝提拔成十二国柱,却为皇帝死去。
第7章太液芙蓉
天下既定,是修生养息的时候。夏日,皇帝邀请重臣子去太液池消暑,太液池是大衍末代皇帝建造的,安逢渊差人重新修葺一番,碧波荡漾、山水清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沈长生自然是需要去的,觥筹交错间,几个波斯美人跳着妖娆的舞,徐徐靠近在座的大臣们。
她们与中原女子长相别有不同,凹凸有致,是另一种美。不知是有意无意,一名舞女来到沈长生的席间,向他劝酒。
美人用唇衔起琉璃杯,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期盼地盯着沈长生,唇齿间咬的酒杯朝沈长生的唇递去,分明是想与他共饮这杯酒。
沈长生第一反应是抬头望向高坐在前的安逢渊,安逢渊好整以暇地看他,桃花眼带笑。
沈长生也含笑,一口衔起美人口中的琉璃杯,一饮而尽。
美人面色通红,绕着沈长生跳起舞来,最后坐在沈长生怀中,衣裙逶迤在沈长生的身上。
沈长生面上笑着,心里无比厌烦,这宴会什么时候能结束。他发现安逢渊就喜欢搞这些,但他根本对这些人没兴趣。沈长生恨不能把安逢渊关到屋里,再往屋子里塞进去一百多个美人,让他不要再烦他了。
皇帝不知道义子的心思,他见沈长生跟随他多年,即使封侯拜相,府中仍没有一个女人,不由暗暗着急,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于是多加试探。
这回看见沈长生对波斯美人饶有兴趣,他心里默默念叨,莫非儿子喜欢这种类型?怪不得中原那些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入不了他的眼。皇帝走下台来,站在沈长生身前,端起酒杯,“原来爱卿喜欢这种。”
他坐到沈长生身旁,一个舞女顺从地贴上他来,皇帝不好在大庭广众太过火,他缠绕住舞女的深褐色发梢,皇帝身边的舞女与沈长生身边的舞女嬉笑起来,她们甜美的异族话语,脚踝上晃动的铃铛,都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风情。
贴着皇帝的波斯美人不停地去挑逗皇帝,安逢渊按住她,“别闹,朕可不能保证你安全。”
舞女笑吟吟地对皇上说:“陛下想怎么威胁奴婢?”
“如果不想半个月不能动,就别乱动。”皇帝压低声音,轻声说。
他忽然听见旁边的青年将领冷冷哼了一声。
安逢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爱卿可是不信?要不要随朕到内室去,朕保证让爱卿相信,朕所言……非虚。”
沈长生凛冽的眼神扫了他一圈,眼睛含着血色,他冷笑了一声,声音清透带着寒意:“微臣当然相信。”
将军用手拉着舞女,让她坐到自己身上。
舞姬脸上一红,她觉察出身下有东西顶着自己,她刻意动了动,又被将领的手牢牢抓紧,将领的手扣得她痛极了,她忍不住发出低叫。
皇帝拍了拍身畔舞女的腰:“你也去陪沈将军。”
他把舞姬们赶到沈长生身边,调笑道:“儿子,你过得太清苦了,女人可是让人魂牵梦萦,欲罢不能。你尝尝就懂了。”
沈长生微微笑了笑,捏紧美人腰间的丝带,手背上的筋脉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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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生先行离席,他带着两个亲卫去清幽小筑,清幽小筑藏匿一处温泉,长廊曲曲绕绕,他让亲卫在门口守着,禁止任何人进来。
他将衣物褪去,泡到温泉中,伸手颤抖地握住自己。
这具身体仿佛沾染蛊毒,自从数年前的那次酣畅淋漓的情、事后,他就中了情、欲的毒。
来源于血脉的本能,他食髓知味,每一夜都幻想着数年前的那天。他无比憎恶这样的自己,然而身体完完全全暴露了他的欲望,他屡次想制止,可来自骨肉的叫嚣犹如山崩海裂一样把他席卷进去,让他反抗不能。
他不敢去碰任何人,除了死人,没有人可以保密,他不想残害无关的人,只能独自在暗处解决,像是不能见人的老鼠,蜷缩在夜中独自舔舐伤口。
温热的泉水中,青年将领微微垂首,长长的睫毛抖动水珠,一点点落下。温泉里渐渐涌起桃花的清香甜腻的气息,他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听到远处的亲卫喊道:“陛下!”
沈长生大惊,那一瞬间,水里落满了星子,他浑身颤抖起来。现在他浑身无遮拦,脸颊潮红,空气里还有香气,决不能被人发现!沈长生猛地伸手把水搅浑,转身到一处垭口,整个身子沉到池底,脸也随之浸到水中,他不清楚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但绝不像温泉泡出来的样子!他的心急促不安地跳动,只能寄托于温泉的热气,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
安逢渊走进来,他不急不缓地脱下衣物,玄色的宽大的外袍被他随手扔下,形状优美的手指一点点撩开白色的里衣,腰间的系带落下,他随手一扯,强壮的胸膛展露在空气中,他解衣服的动作毫不掩饰,直到身上一、丝、不、挂,他才跨进池水中。
池水发出噗通的一声,男人的身体坦诚在温泉里。沈长生不敢看他,数年前的记忆翻涌而至,清晰到仿如昨日,他怕自己身体先于自己做出反应。他沉在水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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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逢渊隔着一段距离,水从四面八方袭来,掩住他的面容,掩住他的头发。渐渐地,沈长生的一口气憋到头,几乎呼吸不上,他猛地探出脑袋。
水面响起哗地一声,安逢渊将视线投过去,沈长生的脸自水面破出,鸦羽般的乌黑长发披落在水面上,眉毛漆黑,眼睛明亮,脸色潮红,喘不过气般地急促呼吸。
他用手擦去脸上淋漓的水,温热的水从他的脸上发上落下,从下巴落到锁骨处,长发掺着潮湿的水汽,一滴一滴落在池中,每一滴都荡起一点涟漪。
好似月华入怀,美玉在林,艳到不可方物。
皇帝从没见过这样子的沈长生,要说与平常有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好归于平时沈长生太过清冷高傲,眼神讨打,今晚却柔弱乖巧了很多。
虽然说用柔弱乖巧形容男人不妥,但皇帝看见这样的沈长生,很难用别的词汇去形容,其他的词汇……更加不妥。
皇帝摒弃某些龌蹉的想法,暗自责骂自己,他拍了拍水面,好奇道:“你躲到水下干什么?”
将军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神色怪异,死死盯着皇帝发上的玉簪。
“怎么了?”皇帝说着朝将军走过去。
沈长生的背脊紧紧靠着池子边缘,与池子贴上。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他冷淡道:“……喜欢。”
他太过于紧张,身体僵成了一块盾牌。幸好温泉雾气弥漫,缭绕的湿润雾气隐约遮住了两人的身体,让沈长生不至于一览无遗,否则皇帝定能发现不对劲。
皇帝沉默片刻,开口认真问道:“儿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太行?”他塞了一堆美人进沈长生屋子里,沈长生却弃若敝履,独自泡温泉,他心中隐隐有了判断。
沈长生的喉头滚了滚,他将炽热滚烫的眼神投到水面上:“你觉得呢?”
皇帝心下一沉,这种话反问出来,那就证明了事实。很多年前,他在知页让一个姒族美人陪儿子,事后知道沈长生没碰她,他以为沈长生是害羞。然而这么多年来,他从没让其他人近过身。
皇帝没说什么,他时常指派宫内的御医去臣子府上,沈长生也不例外。宫内最顶级的御医都没有办法,他也无法大言不惭保证能治好他。
“是在雪地里吗?”皇帝问了句。
在雪地里时,安逢渊把他救出来,就成了他一辈子逃不脱的囚牢,沈长生自嘲地笑了,他轻轻颔首。
你是我捞不到的水中月,磨不掉的朱砂痣。
你永远不知道真相,我永远不会让你知道真相。
我宁愿让你一辈子无知无觉,也绝对不会让你看见我肮脏不堪的一面。
皇帝想靠近他,沈长生不敢动分毫,背后的刀伤太过明显,贯穿他整个背部,他怕被安逢渊发现端倪。
安逢渊从水中出来,那水到他的腰部,水珠从脖颈落到胸前,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缓缓滴下,下面是棱角分明的腹肌,两侧的腰线束起来,一直浸入水下,水面下就是那处让沈长生魂牵梦萦的……
沈长生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呼吸开始发颤,不敢妄动,也不想皇帝过来。他大脑一片茫然,喃喃道:“脑袋有点晕,我先上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发现不妙。他的衣服在安逢渊那边,他这里根本没有衣服。如果要取过来衣物,需要越过安逢渊。水面虽然不是清澈见底,但也隐隐约约能到水面下的风光,他不能保证安逢渊不会看见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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