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横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逢不识
李存璋好不容易抑制住了喷笑,努力端着表情,认真地回答李振道:“蚊子大小也是肉吗,虽然跟我家总管击溃尚让、
大败黄邺,十八悍骑破长安,北击逆臣郑从谠,南灭草贼数万军,虎狼谷中斩黄巢比起来,这点功绩确实小了点,但确实是功绩。”
“你......”当李存璋毫不客气地将李克用的功绩,一一列举出来之后,彰显之下,朱温的功绩,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相形见绌、高下立判,这不是明摆着打脸吗?
这样一来,就连李振的面色,都涨得赤红了起来。
李振本来就是小心眼,兼且为人残忍狡诈,自从跟了朱温,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憋屈,李存璋看似肯定了朱温的功绩,但一一列举李克用的功绩后,对比之下,朱温若是拿着这点功绩当资本,就偏要说自己是英雄,那也显得太不成器了。
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古语有云主辱臣死。
李存璋的刻意显摆,无不彰显朱温配不上“英雄”这两个字,彻底激怒了朱温的麾下,双方立刻唇枪舌剑地争吵了起来。
朱温麾下占据主场,人多势众,滔滔不绝;李克用战绩彪炳,他的麾下理直气壮,反驳起来,铿锵犀利,一时之间,双方势同水火,若不是顾忌主君还在的话,估计都能打起来了。
而作为始作俑者、蓄意挑拨事端的尉迟槿,依旧无事人般的佯作茫然起来,无奈地看着这一幕。
可是她装得再无辜,也自信此事做得不动声色、不着痕迹,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她,这个人就是一直纹丝不动,羽扇纶巾、倜傥风流的敬祥。
虽然尉迟槿引起了敬祥的怀疑,但敬祥却仍旧迷惑不解,在他眼中,这个俊逸非凡的将军,是跟随李克用一起来的,若是说他蓄意挑拨,那对他有什么好处呢,毕竟李克用现在身在浚仪城中。
可以说朱温一旦和李克用起了龌龊,身为李克用麾下的大将,同样落不着好啊,这不符合河东的利益,所以敬祥虽然怀疑尉迟槿,却并不确定他是有心的。
若是让他知道,化名韩槿的尉迟槿,其实是朱璃的心上人,那他就能瞬间确定,尉迟槿是故意的。
望着一改谈笑风生、相互恭维,反而变成菜市场一般喧嚣、混乱的庆功宴现场,李克用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意。
而朱温的面色,却愈发阴沉起来,几乎都能拧下水来,眼中还不时闪烁出一抹幽光,尤其是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个河东有大将,突然高喝道:“哼,一帮草贼出身的狗东西,也想和我家总管相提并论,你们配啊?”
“狄狗,休要猖狂,李克用又干净吗,肆虐云朔,抢掠代蔚的狗贼是谁?”汴州麾下,立刻有人反唇相讥。
.......
双方越吵,越没底线,竟然连彼此的老底,都被掀了出来,形势急转直下,彼此之间再也不可能互相吹捧、宾主尽欢了。
一场庆功宴,最后在李克用一声怒喝之下,平息了下来,随即不欢而散,望着李克用等人远去的背影,遭受屈辱的朱温麾下,无论文武,皆是面色阴沉、凶光毕露。
李克用走后,宴客大厅,一
片狼藉,汴州文武的脸上,也和酒宴之后的餐桌一样,狼藉不堪,甚至阴晴不定,几欲暴走。
一脸阴沉的李振躬身走到朱温身边,寒声道:“都督,这帮沙陀狗贼,太嚣张了,是不是该给他们一点教训才是?”
“教训?”朱温虽然郁闷,却直到现在也只能干憋着,这位节度使可是氓流混混出身,这个世上还有比小混混,更在乎脸面的吗?
即便有,只怕也不多,今天几乎就等于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将近一个时辰,还不能吭声,他心里的愤懑,到达了何种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朱温宴请李克用,原本就欲结好对方,给他自己争取点时间,以便壮大实力,若是他实力足够强大,他不介意立刻和李克用掰掰手腕。
可现在他明明没有得罪李克用的心理准备,一场欢宴,就无缘无故地演变成了这样。
史载,黄巢死后,朱温坑杀李克用,其实是历史的必然,因为那个时候,草贼倾覆,天下间最强大的两位军阀,就是朱温、李克用两个,碰撞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现在不同,现在朱温还比较弱小,他需要时间来壮大,今天他确实放下身段,刻意讨好李克用,这才大费周章地设宴给对方接风,可事情的发展,往往总是出人意料。
一听李振提议,要给李克用一点教训,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心动了。
虽然现在他比李克用弱小,忌惮对方是肯定的,可要说怕,还不至于,虽然在明处,他节制的只有四州之地,暗中却不知在河南府这片地域,安插了多少人手。
就好比朱温为什么要救援陈州,剿灭黄巢只是目的之一,他还为了将陈州纳为己有,才果断出击的,赵犨就是因为朱温的援手之义,才最终投靠到了他的麾下的。
如今中原地区,尤其是河南府这块地界,说他是一呼百应,也毫不为过,李克用不给他面子,当众看不起他,恼羞成怒的朱温,终于起了歹意。
李振一看朱温蠢蠢欲动的神色,就知道这位心动了,连忙继续怂恿道:“河东虽然看似强大,可也有弱点,沙陀人的骄兵悍将,之所以能够凝成一股,主要还是李克用的功劳,指望他那几个弟弟,像李克修、李克宁之流,怕是未必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只要除掉李克用,河东的强势,怕是瞬间就会瓦解掉吧。”
朱温不笨,经过数年征战还能活下来,成为一方枭雄,笨蛋是做不到的,李振说到这里,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要袭杀李克用的意思啊。
虽然听出了李振的言下之意,朱温仍旧出言问道:“先生且待如何?”
李振见询,毫不犹豫道:“如今天色已晚,料想那李克用绝不可能连夜北上,他既然没有留在都督府下榻,必然会居住在驿站。”
“嘿嘿,都督,要是我们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把火烧掉上源驿站,将李鸦儿那狗贼烧死在驿站之中,天下之大,还有何人值得都督如此忌惮啊?”李振阴笑了一声,继续蛊惑道。
山海横流 第一二八章 猛将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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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闻言,没有立刻决定,而是转头看向敬祥,敬祥坐在右边最上首,也是距离朱温最近的地方,李振的建议,并没有避开他,所以二人之间的对话,他一丝不落地全都听在耳中。
闻言,敬祥稍思片刻,就立刻道:“若是教训他一下,李兄之策未免多余,要知道打蛇不死,贻害无穷的道理,这么好的机会,要干,都督不妨就干脆来个一劳永逸,岂不更好。”
“唔?”朱温闻言,神情大振,双眸瞬间迸发出无尽的精光,定定地盯着敬祥道:“莫非先生还有更加周详的计划?”
敬祥闻言,看了李振一眼,发现李振同样求教似地看着他,便狠戾地道:“李兄之策不失为一条妙计,可若只是纵火,怕是不够,既然要做,就必须一击必杀。”
“除了纵火,都督还可以暗中派人包围驿站,大火燃起之时,若是有人冲出火海,便下令出击,尽量让他们一个都走不脱。”
朱温闻言,和李振相互对视了一眼,敬祥是怕他们一把大火烧不死李克用,又完善了一下李振的计策。
还是这位想的周全,也更加狠辣,不过,朱温喜欢。
既然两位良谋都赞成,朱温立刻有了行动,转头看向一众武将,阴狠地道:“虽说李克用仅仅只带三百牙兵,可麾下大将也带了十余位,所以,能不能将李克用留在汴州,就看诸位将军的本事了。”
“请总管示下。”朱温麾下一众大将,立刻奋勇争先,轰然应诺。
他们早已气急,若不是朱温之前,蓄意结好的神态,迷惑了他们,恐怕很多人当场就大打出手了。
看着士气高亢的一众大将,朱温顿时意气风发起来,心中暗道,你独眼龙既然看不起我,那就别怪我送你归西了。
“王彦章、王彦童何在?”朱温即刻开始点将。
“属下在。”一名玄盔铁甲,龙目虎须、佩剑裹甲的铿锵大汉,带着一名和他相貌,有着八分相似的小将出列应诺。
这人就是王彦章,煊赫五代整整三、四十年的绝代猛将,人称王铁枪,一生只有两场败绩,第一次败给了李存孝,第二次败给了史建瑭,终生侍梁、宁死不降。
要说李存孝是沙陀人的一杆旗帜,那么王彦章就是后梁的扛把子,无论是武功韬略、操守忠贞,王彦章都不愧名将之名。
王彦章,出身郓州,乃是朱温讨伐黄巢之时,自荐为将的豪杰。
刚开始众人并不服他,哪里会想到,他为了让人敬服,竟然光着脚,在满地的铁蒺藜上,来回奔跑数次,最终安然无恙,让人慨叹不已,这才大为拜服。
后来朱温听闻此事,就提拔了这位好汉,没想到刚刚进入朱温的麾下,王彦章就搦战众将,竟然无人能敌,自此,深受朱温喜爱,现在为了要取李克用的命,朱温终于祭出这张王牌了。
看着自己麾下第一猛将,朱温更加神采飞扬,朗然道:“彦章,本
总管命你兄弟,统帅所部三千人马,今夜丑时包围驿站,发火箭纵火烧楼,大火燃起后,但凡有人冲出火海,直接击杀。”
“诺”王彦章兄弟,立刻应命。
朱温想想似乎还不放心,毕竟李克用身边带着数位大将,又立刻连声点将道:“庞师古、葛从周、刘悍、王重师、李思安、友恭、氏叔琮你们几人,和彦章同去,沙陀狗贼能杀一个是一个。”
“诺。”众人齐声应诺。
再说李克用,离开都督府时,天色已晚,若是他们出城远去,不免会错过宿头,李克用只好带着众人,前往城中的上源驿馆,准备借用那里将就一晚。
今天的冲突,说到底是尉迟槿故意挑起的,她自然就会多考虑一层,临走之际,她看到了朱温的脸色,以及一众汴州麾下的神态,让她有所警觉,这事怕是还没完。
现在她同李克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朱温若是起了歹心,自然也不会放过她,本着为人为己,她现在都不能坐视不理,想了想,就突然拱手向着李克用道:“总管,在下观朱温神色阴沉,他不会贸然对总管不利吧?”
李克用回头看了尉迟槿一眼,双眸微眯,少顷就露出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态,傲然道:“哼,就怕他有贼心,没贼胆!小郎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有我河东精兵强将在此,朱温绝不敢动我分毫。”
这里并非笔者想将李克用写得那么弱智,而是李克用面对唐末其他枭雄,如朱温、杨行密等,有着天然的藐视,骨子里就带着天然的优越感。
用现在的话来说,李克用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官二代,而朱温、杨行密不过是草根出身的野小子,他能看得起对方才怪。
一见李克用说得那么自信,尉迟槿就感觉自己白费心了,不过河东麾下,也不尽是李克用这种自视甚高之辈,譬如史敬思、李存信等人。
尉迟槿不说还好,这一提醒,倒是让两人暗中提防了起来,李克用可以自负、可以狂言,他们这些麾下大将,却不得不为李克用的自负、狂言做出保障,付出代价。
河东的一众大将,因为都参与了吵架,也没有人饮太多酒,既然李克用选择在这里过夜,他们虽然没有一个上前规劝的,却都在尉迟槿的提醒下,留了个心眼,刀山火海中爬出来的汉子,能活到现在,心性都不一般。
这些大将却并没有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神经大条,所有人都显得十分警醒。
十余名大将分成三波,轮流驻守,三百牙兵同样分三波,轮流守夜。
尉迟槿主仆三人,更加不敢三心二意,三人现在不分主次,轮流驻守,若是说李克用现在卧榻于猛虎之侧,那么尉迟槿等人,就是在群狼环伺之下入眠,岂敢大意。
四月的夜,清爽中带着烂漫的芳香。
月西斜,繁星满天。
驿站的戍卫不但没有昏昏欲睡的神情,反而更加警醒。
现在
统帅他们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大将,而是一波一波的大将,由不得他们不警醒,越是善战的大将越懂得,什么时候,才是杀敌制胜的最佳时刻。
夜,显得格外幽长,而又格外肃杀。
大概丑时左右,一抹震动,突然从远方蔓延而来,负责戍守后半夜的史敬思神情阴沉,握了握手中的银枪,头也不回地向着旁边的几名牙兵嘱咐道:“去几个人叫醒总管和诸位将军,再去几个人叫醒卫士同袍,看来朱温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真敢对我们动手了。”
黑暗中,几名牙兵闻言,丝毫不敢质疑,有人迅速钻进驿站之中,前去呼唤入睡的几位大将;有人则疾步奔入旁边的临时营地,前去唤醒一起前来的牙兵。
李克用太自大了,他自忖朱温应该不敢对他怎么样,在尉迟槿的提醒下,还是住进了驿站。也许有人会说,难道李克用傻吗,对啊,难道李克用傻吗,笔者很负责地放言,李克用绝对是一个政治能力,几乎为负数的人物,不妄言,有史为鉴。
他少年成名,比起朱温、杨行密等人,他的出身高出其他两人十来个档次都不止,这也就造成了他目无余子、骄狂自大的性格,麾下良谋悍将无数,到了死的时候,还是给儿子留下一堆烂摊子,政治能力不为负数,能这么彪悍吗?
一次很寻常的麾下义气之争,竟然真让朱温对他出手了,在他的思维中,这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可是他不知道,这其中有偶然、有蓄意、也有必然。
何谓偶然?那就是李克用的麾下,不该得罪睚眦必报的李振,这个屡试不第的儒士,却最见不得以正规渠道加官进爵的其他人了,只是一厢情愿的偏见,就害死了无数官员,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十分歹毒。
蓄意,就是尉迟槿小娘子的蓄意挑拨;必然,就是连敬祥都认为,李克用是朱温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突然一反常态,支持了李振对李克用的坑杀,这才促成了今日的夜袭。
不等沙陀大将全部醒转,甚至连李克用都还在穿衣套甲,王彦章已经率兵围住了驿站,战阵初成,立刻就有无数卫士,向着驿馆抛扔薪柴,几乎一瞬间,驿馆的周围,就堆积了无数的薪柴。
史敬思见此情景,心下大惊,刚想走出去质问对方,顺便拖延一下时间,只见王彦章根本不予理会,大手一挥,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即刻下令道:“火箭,准备。”
史敬思闻言,脸色瞬变,大啸一声道:“混蛋,庶子岂敢,驿站中下榻的可是我河东总管李将军。”
王彦章只是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总管既然下令,要他全歼驿站所有人,说什么有意义吗,跟对方啰嗦,只会给对方更多的时间准备,身为大将岂能不知“侵如火”的道理。
既然决定歼灭,就当寸刻必争,一念至此,对于史敬思的大喝,他更加不理会,再次下令道:“齐射。”
山海横流 第一二九章 血战驿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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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王彦章一声令下,无数火箭腾空而起。
突然间,大地之上,好似瞬间飙射出无数的烟花,这些烟花划过优美的弧度,又似流星坠雨一般地垂落而下,须臾间,就“咄、咄、咄.......”地射入了驿馆的木墙中、房顶上。
早已经过无数风吹雨打,干燥、腐朽的木墙,伴随着火箭的射入,从边角处的碎木开始,还有那房顶的茅草,率先燃烧了起来。
暮春时节,凉风徐徐,火借风势,风助火势,顷刻之间,大火就熊熊而起,越烧越旺,加上周围干柴的引燃,整个驿馆,片刻功夫,就化作一片火海。
大火映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河东大将原本就留了个心眼,一接到牙兵通禀,几乎立刻奔出了驿馆。
一见四周人影重重、长枪如林、飞箭如雨,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甫一现身,就伙同着牙兵大呼一声,奔杀出去。
“朱温狗贼,这是作死吗?”
“汴州狗贼,准备受死了吗?”
......
人人皆是暴烈如火、悍不畏死;自忖实力强悍的河东大将,径直奔向汴州军前方的将领,譬如李存璋,瞬间就找上了庞师古,李存信也对上了氏叔琮,等等,各自捉对厮杀,悍烈果敢、忘却生死。
烈火之中,刀光枪影、矛寒戈冷,断肢横飞、鲜血抛洒,夹杂着无数的呐喊声、哀嚎之声,轰动四方、震彻云霄。
最慢的就是李克用了,等他灰头土脸、衣甲不整地钻出驿馆时,王彦章早已连续不断地下达了数次命令,汴州弓弩手,也早就射出了五、六轮的火箭了。
站在火海肆虐的楼道上,就见河东大将、汴州大将,踊跃纷纷,有马的纵马冲刺、没马的夺马奔杀,四下里火焰肆虐、呐喊如潮,似乎就连这漆黑夜色,都变得狂躁而暴虐起来。
第一个发现王彦章的,就是河东大将史敬思,此刻,他早已冲了出去,他想要冲向王彦章,打断对方有条不紊的下令,不料却被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将军,纵马拦截了下来。
这人正是王彦章的弟弟王彦童,二人双枪匆匆对上一击,只听“咣”的一声,双枪碰撞,竟然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彼此都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一惊之下,尽皆不敢懈怠,立刻全都凝神以对了起来,半斤八两的对手,任谁都不敢小觑。
史敬思一被缠住,立刻就和王彦童厮杀了起来,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冲破对方的阻拦,而那打断王彦章下令的企图,也就胎死腹中了。
河东大将中,有人一看史敬思被拦,了解他心意的其他大将,连忙调转马头,继续冲向王彦章,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郭景铢,他是李克用的近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奴仆。
郭景铢虽是一介奴仆,武艺却不低,勇悍威猛还在李存璋等人之上,对李克用更是忠心耿耿,只是他刚刚拨开燃烧的干柴,冲到王彦章近前,斜刺里,汴州军的军阵中,又有一人向他冲了过来。
此人
正是汴州大将刘捍,朱温曾言:“敬翔、刘捍、寇彦卿三人,天生就是为我降生的”,可见刘捍在朱温心中的地位,其勇悍程度也绝非等闲。
只是寇彦卿尚未来得及展露头角,就被岳鹏举一枪挑杀,不得不说这是朱温的一个缺憾,现在似乎还看不出有什么紧要的,只有随着势力的壮大,四处征伐之后,这种缺憾才能彰显出来。
刘捍对上郭景铢,正如马超战许褚,煊赫无双,杀气弥天,二人就像秤砣碰到铁疙瘩一样,硬碰硬,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战得激烈无比、勇悍绝伦。
郭景铢再次被拦,河东众将又有一人火速冲出,杀向王彦章,此人名头可一点不小,绝对不下李存璋、李存信等人,他叫李尽忠,同是李克用宿将,趁着郭景铢挡住刘悍之际,他便挥抢奔刺王彦章,时机确实掐捏得正是时候。
枪如疾风鼓劲草,马似游龙追狂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李尽忠就奔刺到了王彦章的近前,长枪锋锐,直刺王彦章胸口。
坐在马上,一直泰然自若、从容不迫地的王彦章,骤听风声,神色一凛,却镇定自若,只见他突然一个斜身,突然避开李尽忠的疾刺;与此同时,其手中大铁枪横扫而出,疾若狂风卷平岗,只听“噗通”一声。
李尽忠一枪刺空,再想回枪自守已然来不及,对方的速度快如闪电,只是一个瞬间,他的身体就被擂中,随着铁抢轰击的声音暴起,李尽忠应声横飞,犹如一块狂风中的破布一样,浑不着力。
而就在其横飞而出的同时,一马如龙,风驰电挚,疾如狂蟒出水、迅若疯虎扑食,紧紧缀在其身下,那紧追不舍的身影,正是王彦章。
飞马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王彦章手臂一举,一道玄光飞刺而出,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战场之上,杀敌制胜的不二法门,只听“噗哧”一声,仍旧飞掠在空中,手舞足蹈、无处借力的李尽忠,倏然就被一杆铁抢刺穿,鲜血飞溅,暴起一波惨烈的血雨。
这惨烈一幕的发生,赫然宣示着汴州军拿下一血,无数河东大将惊愣之际,突然传出疯狂的怒吼。
“尽忠,啊,混蛋。”
“狗贼,还尽忠命来。”
......
李尽忠一着不慎,就被刺死,激起了无数痛斥。
尤其是李存璋、李存信等河东宿将,他们和李尽忠可是生死兄弟,眼睁睁地看着兄弟,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反而却在今日,死在这种阴谋的伎俩下,他们心中的悲愤,几欲撕裂胸腔、喷涌而出。
最靠近李尽忠的就是郭景铢,他瞥眼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血气上涌,骤然爆发而起,一棒砸开刘捍的纠缠,回马就向王彦章杀去。
“狗贼,竟敢杀我兄弟,受死吧。”厉喝飙出,郭景铢飞马挟棒而上。
人马未近,铁棒抡起,犹如抡起一片长空,倾尽心中滔天愤恨,铁棒如山,轮舞如练,狠狠地向着王彦章当头砸来。
看到这一幕,王彦章冷哼一声,铁抢一甩,猛地将李尽
忠的尸体,甩向郭景铢迎面砸来的大铁棒。
这一刻,面对兄弟的遗体,郭景铢蓄势已成,再想收手显然来不及了。
只听“砰”的一声,大铁棒毫无意外地砸在了李尽忠的尸体上,尸体突然遭受如此轰击,突然碎烈开来,无数血雨、无数碎肉,瞬间散射而出,期间还夹杂着郭景铢那不甘、负疚、和悲愤嘶吼声:“啊,不,狗贼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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