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室春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化音
[重生]一室春生 分卷阅读4
生日的时候,母亲不小心打翻了他的蛋糕,小男孩难过得扁扁嘴立刻哭了出来。父亲拍拍他的脑袋,立刻骑着突突响的摩托车,去蛋糕店里又买了一尊更大的回来。
父亲笨手笨脚地帮他切蛋糕的时候,顾停云无端端地伤心起来,哭得满脸鼻涕泪水,止都止不住。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只是说说,并没真的想要某件东西,父亲却总当真,次次不辞劳苦地设法满足他的愿望。他懂事后想起来,一面感动,一面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父亲的溺爱而长成一个骄矜任性的人。
除了庆幸,更多的却是心酸。父亲把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却因为羞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让父亲误以为他一长大,就把小时候自家老爹对他的好都忘了个干净。
听到朋友说“我家小子真贴心,我生日给我买了一根皮带”这样的话的时候,父亲的表情就会黯淡下去。
顾停云很怕得到长辈类似“这孩子真懂事”“这孩子真贴心”的夸奖,上小学起就不乐意让父母蹭他的脸蛋或者亲亲他,听见母亲唤他“宝贝”都要起一片鸡皮疙瘩。
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接受别人的爱,也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爱,十岁以后甚至看见亲戚都不愿意开口叫人,即使后来被母亲批评,听到长辈的冷言冷语,他也不打算改变。
但即便他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父母也始终都温柔地对待他,塞给他很多他不知道该如何摆放的爱与关心。
于是,他的感激和愧疚都慢慢加深,厌恶不知道该如何说“爱”的自己。
还算融洽的家庭氛围一直持续到他读研期间。几番踌躇后,他终于向父母坦白了自己隐匿许久的性向,为了一个后来被证明是错的人。母亲哭了几日,父亲大为震怒,甚至头一回对他动了手。自此,他与父亲的关系就一直僵持不下。
两人都没有尝试去解开心结,于是关系愈来愈疏离,母亲的劝解也无用。他再也没接到过父亲打来的电话,也没有给父亲打过电话。寒暑假回家的时候,与父亲的照面也几乎只在三餐时。这是顾停云近三十年的人生里最后悔的事。
得知父亲的死讯时,顾停云立刻赶回家办了丧事,为父亲守灵一整夜。
他记得当时铅灰色的天空飘下细密的雨。南方十二月的阴冷是直直钻进人骨子里的。
在那样阴雨连绵的天气里,他看着父亲的尸身被火化,骨灰在家乡走了一圈之后终是入了土。太多的话还没来得及讲,给予他生命的男人已经躺进了土馒头。
他用手指将刻在墓碑上的父亲的名字细细描画一遍,母亲站在一旁为他撑着黑色的伞,看他呆愣愣地蹲在父亲的墓前,沾了一手的碎石子屑,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下血来。
而现在,他人生里最可怕的噩梦还没有发生。一切还来得及。
到达家乡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顾停云从火车站打车回家,临近七点钟,小区里已经有人在晨练。这个点爸妈应该还没有起床,他还来得及做一顿简单的早餐给他们。
他站在家门口,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只听到门把手旋动的声音,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穿着加厚卫衣、戴着绒线帽子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似乎正准备出门跑步。
“爸。”
他背着旅行包,站在家门口,风尘仆仆。
看到他的时候,父亲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却不知道往哪里安放,局促地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儿子站在他跟前,叫他一声“爸”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停云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他愣怔片刻,而后张开双臂回抱住儿子,仿佛抱住了那个一脸天真地唤他“爸爸”的小男孩。
母亲还在睡觉。顾停云陪着父亲在小区里慢跑几圈,一起去街边小店吃了早饭,寒暄几句,两厢无话。
这么多年没有好好交流过,关系突然破冰,两人一时间都不太习惯,不知道该如何自然地开启话题。
虽然缄默,但不觉尴尬,毕竟血浓于水。顾停云心里一片澄明,知道自己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让自己的父亲避过命里原本写定的灾厄,至于沟通,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可以慢慢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跟父亲作对。世事无常,现在的他比谁都更明白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回到家后,两人并肩坐在客厅里看新闻。顾停云首先打破沉默,“爸,周末打算怎么过?”
“本来打算跟你几个叔叔去钓鱼的,但既然你难得回来一次,那就在家跟你多呆会儿。对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顾停云松了一口气,“周一吧。我周一没课,跟院里请个假就行。”
“嗯。”
顾停云听父亲说了些家乡建设的事,又聊了聊自己任教期间的趣闻。很多年没有促膝长谈,话匣子一旦打开,才发现能聊的事情其实不少。父子心照不宣,对于横亘在两人中间最敏感的那一个问题都避而不提,一场闲谈也算融洽愉快。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月亮升起。亲眼看着爸妈进了卧室,顾停云心上悬着的大石头才落下来。
第二天的晨间新闻播报了本市某路段一辆卡车撞上行道树的事故,经查是卡车司机酒驾,司机重伤,没有路人伤亡。
顾停云清楚地记得,这条路就是父亲发生车祸的那条路,肇事的也是酒驾的卡车司机。他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不会发生了。
没有谁能救得了所有人。有机会能拯救身边重要的人,已经该感谢上苍。
然而他也清楚,一颗小小的螺丝钉也会对命运齿轮的转动轨迹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今天的灾祸躲过了,谁也不知道往后还会不会有别的灾祸。
他就安全问题巨细靡遗地嘱咐了父母一番,吃了最后一顿午饭,才踏上了回n市的路途。
他回家这几天气温不算太低,但昨晚睡觉的时候他却被生生冻醒过来。今早起床觉得头晕眼花,四肢跟灌了铅似的,每迈出一步都像负重行走,吃力得很。
手心不断地在冒汗。坐上高铁的时候,从来不晕车的他好几次都有呕吐的欲望。
他估计自己是发烧了。虽然解开了最大的一个心结,但他刚刚从死亡的恐惧里抽离出来,还没来得及适应现下的状况,就在两个城市间来回跑,神一脆弱,疫力下降,病毒便趁虚而入了。
下了高铁之后,他径直打车回到住所,准备好好躺一天,然而光是走上四楼就用尽了他仅剩的所有体力。进门的时候,脚下失重,整个人栽倒在玄关上。
喻宵听到门口的大动静,立刻从卧室走出来,看到趴在地板上的顾停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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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色白了一白。
他赶紧过去扶起顾停云,问:“怎么了?”
顾停云掀起眼皮看了看他,疲惫地说道,“没事,有点发烧,你把我扔床上就行。”
“我送你去医院。”喻宵说。
顾停云摆摆手,“真没事,我睡一觉就自己好了。”
喻宵想了想,道:“晚上还不退烧,就去医院。”
“行,听你的。”顾停云扯着嘴角虚弱地笑了笑,“谢谢关心。”
喻宵没再说话,把他背了起来,送进他的卧室,替他掖上被子,问道:“要喝水么?”
顾停云半闭着眼睛说了一句“不用”,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这是喻宵第一次进顾停云的卧室。未经他人允许观察他人的私人物品是很不尊重人的行为,尽管他的确很感兴趣,但还是很快走了出去。
顾停云浑身滚烫,盗汗不止,睡得极不舒服,眉头紧锁着,嘴里直哼哼。
昏昏沉沉地,意识沉入幽深的梦境中。他悬浮在半空,俯瞰人间,见到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
他看到电话听筒从母亲的手中滑落,听到她哑着嗓子连唤了几声他的名字,然后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他在梦里格外清醒,知道这是母亲得知自己死讯之后的反应,心里抽痛,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至亲肝肠寸断的场景,眼前一黑,意识又进入另外一个空间。
客厅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菜,地三鲜、豌豆玉米虾仁和奶油西兰花浓汤,都是他最喜欢吃的。桌边孤零零坐着一个人,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连头发都好像没有平常那么卷曲,刘海沮丧地趴伏在他的额头上,遮住一半的眼睛,令他更显憔悴。
是喻宵。
顾停云记得他那天离家时跟喻宵说准备一桌大餐等他第二天晚上回来吃,其实只是一句苦中作乐的玩笑话,没想到喻宵真的做了一桌他最喜欢的菜在等他。
火车晚点两小时,他又在火车上被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天晓得喻宵等了多久。
钟就挂在他此时正对着的那面墙上。他抬头,看到时针指向数字“9”,顿时一惊。
按照他们六点开饭的习惯,喻宵在这里坐了至少有三个小时。
喻宵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很快又放下。顾停云猜想他是在给自己打电话,但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
喻宵向来表现得无悲无喜,有时候顾停云甚至觉得这个人淡漠到了与人间爱恨都无涉的地步。他从来不知道喻宵这么重视他,一句玩笑话都能让他执拗地等这么久,等一个回不来的人。
他心头一颤。回家吃饭的约定对他来说是一个玩笑,对喻宵来说是什么?
窗边忽然开始飘起细密的雪絮,时针飞快旋转。他看到喻宵离开客厅走进卧室,又出来,在窗前呆立许久,脸上的表情是顾停云从未见过的悲伤。
他第一次知道,喻宵在人后原来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失落和忧愁都写在脸上,丝毫不加掩饰。原来喻宵也可以是这样的。无悲无喜是他对喻宵的误解,是不公正的刻板印象。
他的意识漂浮在半空中久久看着喻宵,忽然觉得非常难过。
透过窗,他看到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来临了,而这新的一天与已经踏上黄泉的他再没有半点联系。
喻宵一宿未眠。临近中午的时候接了个电话,身形晃了晃,一下没站稳,跌坐在地板上。
顾停云的定时邮件设置在这一天中午12点发送。
他开始分不清他所见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看着喻宵,他只觉得害怕,想强迫自己离开这个空间,却逃脱不得。
喻宵做了一个深呼吸,转过身,脚步虚浮地顾停云的卧室走去。
明知里面没有人,他还是敲了敲门,说了一声“停云,冒犯了”才开门走进去。
跟随着他的视线一起,顾停云看到空无一人的床、书桌上砌得整整齐齐的书籍,还有纸篓里那幅墨梅的灰烬。
紧接着,他抱起顾停云的枕头,跪在床边,蜷缩起身子,昏天黑地地哭起来。
天色阴沉,大雪正在覆盖这座城市。
梦醒了。
顾停云大脑一片空白,双目无神地望着白色的天花板,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流到枕头上。
流泪的是梦中的人。毫无道理地,梦外的人也莫名其妙地湿了脸颊。
作者有话要说:停云父亲的原型是我家爷爷。四年前写这一段的时候还在我身边,现在已经不在了。
希望每个家庭都平安喜乐。
第4章隔世(4)
敲门声将顾停云的意识从迷蒙的梦境里拉回来。那“咚咚”两声极温和,仿佛怕惊吓到房里的病患似的。顾停云呆愣愣地望着门,心里想,这份无言的体贴不是突如其来的,几乎从两人同住的第一天起,喻宵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只是他从未留心过。
这位室友的缄默与冷淡下面,究竟藏着什么?
他赶紧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动荡的心绪,对着房门说道:“阿宵么?进来吧。”
喻宵端着一碗颜色青白的菜粥走进来,看到顾停云仍无血色的脸时,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
顾停云懒懒地靠在立起来的枕头上,笑着看他,“你怎么那么贤惠?”
“贤惠”二字一出,喻宵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顾停云干咳一声,意识到这句调笑相当不合时宜。说来,往常他也是这样跟喻宵说话的,喻宵听了会是什么心情?他没有考虑过。虽则只是几句玩笑话,但或许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呢。
他赶忙从喻宵手里接过碗,抱在手里,一口接一口地埋头喝起来,余光瞄着喻宵,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一动不动,背脊绷得有点紧,似乎有点不自在。
还是说,在紧张?
顾停云觉得欲盖弥彰的喻宵有点可爱,于是不自知地微微扬起了嘴角。这淡淡一笑看在喻宵眼里,如一颗石子忽地坠入平静无波的湖心,缱绻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荡漾开去。仿佛凛冬已逝,燕子还来,大地春生了。
好吃么?
他很想问,但一如往常,没能宣之于口。
其实顾停云也在紧张。他像是无意间窥见了他人秘密的小孩子,一面恨不得把秘密塞回到主人的枕头底下,权当自己没有听过,一面又觉得愧疚难当,想为自己长久以来的迟钝向主人道个歉,希望他解开心结,少一番愁苦。
说白了,无非想找一个体面的借口,把自己从这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里摘脱出来。而他为自己的这份私心感到羞愤。什么都能搪塞,独独真心是经不起搪塞的。
他的确没对喻宵动过非分之想。过去几年里,他的全部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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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被工作、父亲的死以及那段迟迟不肯放过他的旧情填满,别说新的恋情,就连周遭的春花秋月大好山河都未曾认真地看过一眼。在这样疲乏绝望的状态下,要让他注意到一个喜怒皆不形于色的人对他的心意,也实在太为难他。
要是早点注意到会怎样?
兀自思忖间,碗见了底。
“看来胃口不错,很快就能好了。”他喃喃自语一句。
喻宵听了,面色稍霁,看向顾停云的眼中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浅淡笑意,让他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味道很好。”顾停云又补了一句。
“那就好。”喻宵那双形状优美的凤眼微微一弯,开口时的声音柔和得让他自己都暗暗心惊了一下。
顾停云盯着他清俊的脸看了几秒,忍不住问道:“你……”
刚开了个头,他便噤了声。
你什么?
你对我的室友情原来这么深的吗?
扯淡,那架势一看就不是奔着寻常室友情去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又叫他怎么问得出来?就算两年后的喻宵的确是喜欢他,但现在的喻宵喜不喜欢他,这不一定。
况且,他作为一个纯gay,从来没有发现过喻宵对他“心怀不轨”的任何蛛丝马迹。
要么是喻宵藏得太深,要么他做的梦真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是说,还能吃到你做的东西,真好。”他改口道。
喻宵不解,“你不是每天都在吃么?”
顾停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道:“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的,味觉也变钝了,尝不出味道。现在终于能尝出鲜味了。”
喻宵仍然觉得奇怪,但没再多问。
他站起身来,“量一下|体温吧。体温计在哪里?”
“没事,你坐着。就在床头柜抽屉里,我自己拿就行。”
顾停云边说边探出身子去够抽屉拉手,摸索一阵后拿出个体温计,甩了甩,夹到腋下开始测体温。
两人相顾无言,喻宵先把头偏了过去,盯着地板。
片刻后,顾停云看了看水银柱的高度,轻松地说道:“37度2,我就说没事吧。”
喻宵放宽了心,说:“今晚还是要好好休息。”
“行,没问题,我也不去哪儿。”顾停云想了想,改口问道,“你这周末轮休么?”
“周六一天。”喻宵答道。
“我请你下个馆子吧,报答你这一碗让我死而复生的粥。”
“一碗粥而已。”
“一顿饭而已。赏不赏这个脸?”
喻宵看了看他,道:“赏吧。”
“中午还是晚上?”
“中午吧。我下午去秦淮河拍个外景,不定忙到什么时候。”
“省电休息日还要压榨员工?”
“不是,我自己随便拍点东西。”
顾停云想了想,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吧,帮你提个三脚架打个下手,完了我再请你吃饭。”他料想喻宵会拒绝,又立即补充道,“正好我也想出去散散心。最近天气不错,晚上有星星月亮,夜里的秦淮河应该很好看。想来也好久没去了。”
“散心可以,不用打下手。”喻宵说道。
顾停云眨眨眼睛,“打不打还不是我说了算。”
喻宵:“……”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顾停云一锤定音,“我会赶快好起来。难得有机会请你吃饭,不能放你鸽子。”
喻宵怪道:“怎么还有人把请别人吃饭当做乐趣。”
顾停云笑笑,不说话。
喻宵再一次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行,忙你的去吧。”顾停云道,“谢谢,阿宵。”
这一声道谢格外庄重,飘进喻宵耳朵里的时候,他的脚步不禁滞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房间,用一扇房门再度将顾停云和自己分隔开来。
顾停云望着门,若有所思。
这一天起,顾停云越来越觉得喻宵看自己的眼神里有点别的东西,而他对喻宵的感觉也开始有点偏离正常轨道的意思。
周六当天,天公作美,阳光明媚,无风无雨。
喻宵在省电视台具体干些什么,顾停云不知道,但他知道喻宵最大的爱好是摄影,闲来没事就窝在房间里捣腾他那一堆贵得让人肉疼的器材,要不就是在修图。每次顾停云进他的房间,他在做的都不外乎这两件事情。
喻宵拍照的时候很专注。他天生有一种安静的气质,半跪在石桥边调整三脚架的时候,模样英俊又优雅,只在工作时才戴的黑框眼镜架在挺拔如削的鼻梁上,淡色的双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平时黯淡的眼里此时落了点夕阳的光,整个人以将暝的天色和烂漫的霞光为背景,堪堪地入了画。于是整幅景色都落入了在旁围观的顾停云眼里。
深秋的夜晚来得很早。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入地平线时,夜幕笼罩下来,铺洒开满天的繁星。风冷得很,游人渐渐离开景区,前往商业区就餐。
喻宵干活太投入,以致忘了时间。身边行人渐少时,他才意识到已经到了饭点。他关了相机,盖上镜头盖,利落地起三脚架,提着大包小包向坐在一旁长椅上的顾停云走去,“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你陪我拍了这么久。”
“我也没干什么。”顾停云不在意地笑笑,“难得天气这么好,吃过晚饭再来拍吧?”
喻宵摇头,“不拍了,天冷。”
顾停云道:“我不冷。”
“风吹多了会感冒。”
“我就想看你拍,你就说拍不拍吧。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修完照片传我一份就行,我喜欢看。”
“拍。”喻宵说道。
两人进了顾停云提前订好的餐馆,就在秦淮河边。
顾停云坐在靠窗的位置,将两岸的图卷纳入眼底的时候,心头升腾起一种阔别之感。
“我很久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城市了。”他喃喃道。
“它值得你多看一看,还有不少你没发现的景色。”喻宵说。
顾停云夹起一筷子菜,问道:“你不上班的时候,就扛着单反和三脚架四处跑么?”
“嗯。同一处景色,在不同时间点、不同天气下都有不同的样子,拍好几次也不会腻。况且n市能拍的地方那么多,多少年都拍不完。”
“你都拍过哪些地方?”
“秦淮河是第三次拍了。之前拍过的比较满意的是鸡鸣寺跟浦口火车站。”
“浦口也有火车站?”
喻宵没有用顾停云预想中的“你真的在n市呆了很多年么”的眼神看他,依然淡淡答道:“嗯,很老的火车站了,你看过的很多电视剧电影都在那里取过景。”
顾停云挠了挠脸颊,“惭愧,我都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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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你不常出门,也难怪。很有味道,可以去看一看。虽然远,但去过之后应该不会后悔。回去之后我可以给你看看照片。”
顾停云难得听到喻宵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好像每次只要谈及摄影,他就会变得格外健谈。可惜顾停云对这门技术不甚了解,哪怕绞尽脑汁,也只能问点皮毛。但喻宵从不嫌他的问题浅薄乏味,每次都不厌其烦地解答到位。
“好。说来我都没看过你的作品呢,只看过几次你正在修的半成品图。”他应道。
喻宵道:“你要是想看,随时可以问我要。”
顾停云笑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喻宵低头吃了几口菜,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
顾停云:“嗯?”
他看到喻宵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后半句恐怕跟他又是无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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