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为妖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徵白
他笑得实在憨厚,毫无攻击性,否则这一句“鲜活”就足够让锦绣他们心底一咯噔。
锦绣踌躇片刻,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说去往西边的小庙便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可我们还是找不到路,怎样才可以回到人间呢?”
男人笑道:“你们不是已找到了么?”说着,在锦绣三人讶异的目光中,他指向跟在后头四下张望的婉娘:“她不是那座小庙里的石像吗?她身上的石皮是用黄泉底下的泥烧成,她用血喂了黄泉土十四年,若她被救出之时,用血水再灌一次黄泉土,便能为你们打开通往人间之路。怎么,她没告诉你们?”
锦绣三人转头看向婉娘,婉娘一惊,瞪眼看向男人,冷哼道:“你竟知道我在那处,也不救我,想来你跟那些黑心肝的鬼也没什么不同!”
她想借此由头转移话题,男人心里门儿清,抄着手悠悠道:“困住你的正是地府判官,判官判笔定夺前世今生渊源孽债,你言下之意,是判官判错了你的案?”
判官是何许人,连顶小的锦绣都曾听人讲过,正因判官铁面无私,才可掌判决之权。婉娘毕竟仍身在地府,得知当初将她关进石俑里头的竟是地府判官,便不敢再嚼他舌根,恨恨用眼神剜了男人一眼。
男人毫不将她怨恨的眼神放在心上,对锦绣三人道:“你们总归是阳寿未尽的,既然你们已错过那条路,我便再给你们指一条。从我身后这道门进去,自然就能回到人间。”
阿虎与方芽儿将信将疑,锦绣却是一咬牙,转头对同伴道:“我们继续困在这里乱转也不是办法,不如信他一回,赌一把!”
阿虎是果断胆大的,沉思片刻后点头:“困在这里总有一日要变成鬼,不如依锦绣所言,赌一回,方芽儿,你可敢跟我们进去?”
他们俩都进屋,方芽儿哪有单独留下的道理。三人决定好之后,男人便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门。锦绣深吸口气,背着阿虎带头走进去。
临走前,她望了婉娘好几眼,想起婉娘先前所言,还是决定将所想倾诉的话给压在心里。或许不相认才是好的。已经天人永隔,两人又从未相处过,何必再惹来一场伤心?
门后漆黑一片,暗无天光,像是进了一个黑暗旋涡。锦绣想转头牵住方芽儿,后颈一痛,便晕了过去。
门外,男人咧着嘴朝婉娘笑,笑得婉娘毛骨悚然。婉娘紧张地退后几步:“你想做什么?”
她身后突然传出另一个声音,吓得婉娘慌忙跳开,陆厉从她身后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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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脸色慈和,道:“现下不是我们想做什么,而是那位想做什么。”
婉娘不知他所云为何,茫然将他望着。陆厉抬头望向远处骨桥之上。那个暗红衣袍的男子已经抬起头来,冰冷的目光正落在婉娘身上。
婉娘听见有道声音在她耳旁响起,轻缓清冷,好听得令她酥了骨头:“你可还记得,你十五岁之时,家中住进来的那个表姐?”
似有一桶冰水当头泼下,婉娘瞬间惊醒过来,吓出一身冷汗。
她当然记得。
那个女子长得极美,婉娘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少女,恍若是天上的神仙人物,叫什么董的。自打她来后,城里的青年才俊都被她迷得七晕八素,从小被捧着说是小一辈中最好看的婉娘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成天绞着帕子生闷气,没少在背地里诅咒董,暗地使阴招害她。董全都默默忍下来,不对旁人提一句辛苦。
后来不知怎么的,才在家中住了一月,突然有一日院中传来婉娘娘亲的叫骂声。婉娘跑出去,看见她娘赵氏拎着董的头发出来,边走边骂,模糊听见她说什么不要脸,勾引男人的。婉娘好奇,跑过去听丫鬟碎嘴,才晓得其中缘由。
原来这董不是个好的,竟爬上她爹的床,被赵氏当场捉住,董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齐整,便被赵氏一顿好打,提着头发便要拎出府去浸猪笼。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街坊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婉娘看着董披头散发被塞进猪笼里,全然不复平日的风采,心底生出一丝窃喜。
董当日便被关进猪笼,淹死在湖里。
几日后,等赵氏气消了,婉娘提起这事时,赵氏眼皮子都不抬,冷笑道:“她?你可怜她做什么?还不都怪她平日里装扮成那副狐媚样子,惹来你那死鬼爹的垂涎,想对她下手,正巧的被我碰见了。她还求着我救她,可笑,我会救勾引自己相公的狐狸吗?”
赵氏说起便来气,又咒了董几句。婉娘默默闭上嘴,坐回位子上继续绣花,嘴角泛起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她以为这事到此为止,再没有人会提起那个董。
谁曾想,这个狐媚子,到地府里都不放过她!
婉娘尖叫一声,叫道:“你是谁?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她眼前映入一片暗红,那个男子缓步朝她走过来,风姿卓然,却令她心生恐惧。
“你偷走她的那件衣裳,本是她为自己缝制的嫁衣。没能穿上,倒是被你给毁去。”他淡淡说道。
婉娘想起来,董死后,自己的确翻过她的东西。不过几个破烂玩意,穷酸得很,难得有件好看的,她便自己回去,反正人也死了,衣服全当是住在他们家中的报酬。
可是一个区区董,怎会引来地府的关注!
婉娘不甘,厉声质问:“她不是我害死的,冤有头债有主,去找害死她的人,关我何事!”
妖君冷笑:“错在你不该拿她的嫁衣。因为那件嫁衣,本是穿给我看的。”
婉娘震惊。连一旁看戏的陆厉都惊得手一抖,还是影子妖奴在背后将他给扶着。
妖君手抬起,身后登时出现万千幻影。一顶华丽的花轿,簇拥着千百名护轿的鬼,还有前头开路的判官与无常,所有鬼在见到桥头走来的那个女子时接连跪下,山呼震天。
他们叫那个女人什么?
阎王?
怎么可能?那个女人,分明是死去的董!
花轿里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住垂帘缓缓掀开,妖君从里头走出来,一身与董极为相称的红衣,风流俊雅,笑意翩然。施施然走向董,柔声道:“怎会迟了?”
董用团扇抵住唇,笑道:“我迟了,你便不娶我了吗?”
妖君失笑:“你座下的鬼已将我团团围住,我如今深陷地府,想不娶怕是不行。只好委屈你嫁我为妻了!”
董嗔怪地用团扇轻拍他的脸,将手递到他手里。
妖君牵着她,并肩走回花轿里,将她扶上去,自己才坐上花轿。待到轿子被抬起,才问道:“你还未告诉我,为何会迟了?可是转世时出了什么变故?”
董咬着扇子,也不怕妖君心里生出隔阂,总之她信身边的男子,况且以她的身份,天底下怕是没胆子肥的敢嫌她,便不瞒着妖君,道:“还说呢,我险些被人给污了,躲过这劫,没想到却被浸了猪笼。现在我浑身都还是笼子里那股臭味呢!”
闻言,妖君脸色一变:“是谁?”
他不管人间之事,对董在人间所经历的轮回自然一概不知,从未想到竟是这种原因。董便都同他讲了,末了叹口气:“真是憋屈得紧,得亏是我,要换做正常凡人家的闺女,怕是变成厉鬼都是有可能的。你瞧着,我身上那件自己做的都没来得及带回来,这件还是随便扯了件衣服给改成的嫁衣。不过我总觉得身上有股臭味,你可不许嫌弃我,不然我也将你拿去浸猪笼!”
妖君暗自记下那些人,面上还是在安慰董顺便调笑:“你走一趟人间,可不就学会个浸猪笼了吗?”
董气鼓鼓地捶了他一拳。
第37章回归人间
婉娘脸色自始至终从未好过,一直用妒怨的眼神盯着董。
世道不公,凭什么她能是阴曹地府的王,凭什么她能嫁给如此俊逸的男子!而自己,只能被许配给一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做小妾,还要为他生儿育女而死去!
婉娘恨得咬破了下唇。当初她使计将董引到自己爹的住处,才借赵氏之手除去了这根扎在她心头的针,后来董死后,她就是为了将董留下的嫁衣当掉,才会遇见杜老爷,她那个失了良心的娘才会垂涎杜老爷的聘礼,强行将她许配个他!
她本可以嫁给一个英俊的郎君,从此举案齐眉,让所有人都艳羡的!
都怪他们!都是他们的错!
即使表面装得再温柔娴静,婉娘也无一日不在恨,恨那个死了还要害她的董,恨她那使神差地想要报复在杜老爷的孩子身上,她用死人的嫁衣给肚子里的孩子缝制了一件小衣裳,上面绣着她亲手绣上的花纹,唯有她娘家那一脉嫡系认得的,诅咒的刺绣。
直到婉娘死都想不到,这件嫁衣属于阎王,上面绣着黄泉。而她绣上去的诅咒的刺绣,恰恰激起了黄泉的反噬,将她的魂魄吞入黄泉之中,被判官发现,将她从黄泉底下捞上来,借着她身上沾染的黄泉下的淤泥烧成石俑,困在破庙里十四年。
她刚被关进石俑里的那两年,成日状若疯狂,指天骂地,偶有脱力晕厥的时候,那时,董曾来看过她一次。
“地府里的小庙,再破也是个庙,若让新鬼以为她这尊石像本是阴间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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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了几拜,那便要闹笑话了。”董望着她,对一旁随侍的判官说了这么一句。等到她走后,判官经过深思熟虑,决定用幻术将石像变成了董在人间的模样。
对婉娘来说,这事何等可笑!她自打见了婉娘后就嫉恨这这个女人,到最后,连死后,她都无法摆脱她的阴影,地上摆着的那个破蒲团可以映出她的模样,她只能每日对着跟董一模一样的雕像,痛恨着,却无可奈何。
古有一句名垂千古的话,叫:“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可惜婉娘照了十四年董模样的镜子,都无法激起她的一丁点愧疚,无法学会平息她心中的怨恨,心平气和地去对待董。
董是心狠的,否则不会当着判官的面说出那句话,从此折磨了婉娘十四年。但董也是阎王,对所有含冤而死的,或是生平良善的灵魂而言,最公正慈悲的阎王。
若董不心狠,上头就再没有谁能还她公道。她是阎王,从来不是佛。
这世间恶有千万种,最无法原谅的恶之一,就是用恶来报慈悲,更甚者,用恶报慈悲之后,仍旧要求别人对自己为善。
董的那次人间之行,不是为了体察人间,而是为了养伤。只要再等一日,只要婉娘一家再忍下心头的毒一日,按照董给自己写下的生死簿,一日后她便会因病而逝。从此他们两不相干,不会有人遭受因果报应。
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世间是不公平的,但从来也都是公平的。
董没能在人间将伤彻底养好,回到地府不久后便陷入昏迷。妖君守着她,而后妖门倾塌之日,他失去了与妖界的联系。
他被困在了地府。
一界之主与别的不同,他们本身便是与所统领的界血脉相连,或者说,若要出界,便是靠着与自己统辖的界的冥冥中的联系维持与其他界微妙的平衡,否则将受到其他界的排斥,妖君失去与妖界的联系,如同人盲了双目,折了双足,不仅失去方向,并且自身难保。
如今,妖君好不容易借着青黛点燃的一点勾魂录的烟,聚出一点护体之气,从假死中醒来。而董已沉睡了十四年,毫无苏醒的迹象。
至此,地府中人便不会放过害了他们主君的人。
当然,后续这些事他们不会对婉娘讲。
幻象只演到董与妖君乘着花轿离去,之后便烟消云散。判官与无常领着另外几个鬼差从妖君身后走出来,将镣铐加在婉娘身上。婉娘疯了似的挣扎,被判官一指点在额头,霎时沧海桑田在她脑中瞬息而过,她在这一瞬间以董的身份历经了一世。
婉娘脱力地跪倒在地,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再无反抗的力气。
鬼差将婉娘带走后,陆厉走到妖君面前,躬身行礼:“主君,妖门倾塌,八方妖主找您快找疯了。”
妖君点头:“我知道。但我出不去,有人切断了我跟妖界的联系。去告诉青黛,找到那个弄塌妖门的,不论他是人神妖魔鬼,给我把他钉在妖门下做柱子。”
陆厉擦了把额头的冷汗,连声称是,领着影子妖奴退去。
之后妖君如何做,陆厉回到西月阁后又如何向青黛转达,此处暂且不提。
且说锦绣三个前脚刚踏进茅屋,后颈便一阵钝痛,当即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城郊的农田边,身子底下不知哪个好心人给他们铺了层烂草席,使他们不至于受凉。
锦绣是最先醒来的,连忙摇醒阿虎跟方芽儿,发现他们还活着顿时松口气,抱着他们笑起来。
阿虎登时红了脸,推开她不是任由她抱着也不是,倒是方芽儿,从地府劫后余生,难掩心中的喜悦,于是跟锦绣笑成了一团,亲亲热热地抱了好久。
等他们终于稳定下情绪,锦绣发现自己手上挂着一个布包,里头装着满满的碎银子,足够支撑到他们几个长大成人。
锦绣领会布包的含义,喜极而泣,拉住阿虎跟方芽儿的手:“跟我一起走吗?逃离赵老,我们去锦凉城,为自己活着!”
阿虎自嘲地道:“你们去吧,我这副样子,走到临城都是问题,哪里能去的了锦凉城。”
锦绣拍拍他的脑袋:“我背着你,不管有多远,我背你一起去!”
“还有我!”方芽儿凑过来:“我们连阴曹地府都能出来,还怕到不了锦凉城?总之赵老那地方我不会再回去!现在我们有了银子,就能出远门,我们自由了!”
“我们自由了?”阿虎怀疑地反问道,平日里数他最果断,此时倒是犹豫起来:“每次有人跑,都会被赵老抓回去,受一顿毒打。我们真的能逃走?”
“能的!”锦绣与方芽儿对视一眼:“那是因为陶县里都是赵老的眼线,眼下我们已出了陶县,若连跑都不试试,怎能对得起给我们银子的好心人?我想走,不再半夜吓醒怕被拖出去打断手脚,不再去做刺客,我想试一试,为了自由试一试!”
阿虎被她这副天真的样子给逗乐,笑道:“你果然像个傻子!”笑够了,他伸出手:“我们走吧。”
锦绣跟方芽儿笑起来,一同伸手拉住他。
前路迢迢,三个瘦小的身影紧紧挨在一起,互相扶持着往前走去。
札记四,完。
第38章
这个故事,起源于千年前人间一处江边的小村庄。
村子依山傍水,名为白水村。村里有个尚在襁褓时就被村民从村外捡回来的女孩,她被发现时脖子上挂着块长命锁,下头压着一块破布,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卿歌两字。
村里人都没读过书,认不得字,还是正巧有个书生渡江参加科举路过白水村,村民请他看了才知道这是卿歌二字,听上去像是女孩的名,这个女孩便跟了将她捡回去的渔民的姓,叫沈卿歌。
沈卿歌很聪慧,也很懂事,几乎是学什么会什么,出去打鱼也丝毫不逊色于同龄的男孩子,可把她的养父沈老汉给高兴坏了。
沈老汉因为脸上长了一大块唬人的胎记,没有人愿意嫁给他,所以膝下也无子,一个人孤独生活四十多年,把卿歌当自己家亲生的女孩儿养着,沈卿歌如此能干,他心里当然高兴。
养到沈卿歌十五岁,到了说婆家的年纪时,天降变故。
那日傍晚沈卿歌用船载客回来,摇着橹唱着歌,美得像是融入晚霞映江的画卷中。天边夕阳渐落,夜色泛上之时,她看见天外划过数道火光,如同巨大的流星划破天际,直直坠落向不远处的白水村。
登时水面被天上砸下来的火石携带的狂风吹得浪涛翻涌,沈卿歌险些被吹得跌进湖里,但身上的衣裳已被风卷起的浪打湿。待她好不容易稳住小船,再抬头看时,恰好看见那些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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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石砸在白水村中,所过之处燃起冲天的烈焰,房屋顷刻间被焚毁殆尽,昔日熟悉的村民们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瞬间被烧成焦灰。
沈卿歌看见有一颗火石砸向住在村子边缘的沈老汉的家,她惨叫一声,跳入水中发了疯似的往村里游,但她怎能快过那从天而降的火石?
不过两息之间,白水村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沈卿歌跪倒在岸边,将脸埋在手心里,放声大哭。
她的家没了。
那些火球究竟是什么?为何会落在白水村?是天降的惩罚吗?
沈卿歌一概不知。
她像行尸走肉一样过了三天,每天靠着鱼篓里的鱼勉强果腹,流连在成为废墟的白水村外不愿离开。
而后她便遇见了行寒仙君。
行寒一身白衣,仙风道骨,踏着一江烟雨走到她面前,摸着她的头道:“跟我走吧。”
“我为何要跟你走?”沈卿歌不解。
“我是仙人。”行寒垂着眸子,里面没有悲悯,也不见高傲,像是来带走她只是一件顺手而为的、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十分耐心地解答她的疑惑:“你跟我走,你也会成仙。”
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沈卿歌歪着脑袋咯咯笑起来:“你说你是仙人,那你证明给我看呀!不然我才不信你!”
“好啊!”行寒摸着少女的头发,想了想,对她说道:“我若能证实我是仙人,你就跟我走,如何?”
沈卿歌笑着,问:“你说你是仙人,那你能救这白水村中数百村民吗?”
行寒摇头:“即便是仙人,也不可违背生死定律。”
沈卿歌不笑了,淡淡道:“那成仙有何用呢?”
行寒这回认真地想了下,答道:“成仙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活得时间久了些,能去的地方多了些。”
“哦。”沈卿歌点头:“那你带我走吧。”
这回换做行寒不解,沈卿歌歪着头看着他,道:“不是很多人都说,人死后会去阴曹地府转世投胎的吗?我活得久一点,是不是就能遇见转世投胎的村民?”
行寒沉吟片刻,道:“是有可能。”
沈卿歌闻言,跪在他面前,俯身一拜:“那请你下我吧,大仙!”
行寒扶起她:“大仙不敢,叫我仙君便可。”
沈卿歌从善如流:“仙君!”
行寒满意地点头。
凡人不经历任何事,平白无故飞升成仙,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事。沈卿歌成仙,是行寒每日渡些功力给她,积少成多,最后再在炉子里用真火炼上七七四十九日,方才得以修成仙身。
即使是普通的仙人,以凡人的肉体凡胎都不能承其仙元,何况是行寒这种天上一等一的神仙。行寒能成功传仙元给沈卿歌,全靠自己对仙力准到纤毫的把控。当初沈卿歌不知这事,以为成仙就是每天仙君给自己推背半个时辰完事,直到她被送进炼丹炉里。
那可是炉子!真的火炉子!沈卿歌可以指天发誓她曾经见过行寒私底下拿这个炉子烤过肉吃!她要是进去了,还不得成个烤全人!
沈卿歌死活都不敢进去。
这是沈卿歌第一次同自己犟。行寒终日苦恼,拿这种青少年的叛逆丝毫没有办法。
最后还是乘鹤君给他出了个主意。行寒听完十分赞同,两人一拍即合,当晚就把沈卿歌给用法术迷晕了扔进炼丹炉里,辅以各种灵丹仙草,满室清香扑鼻,两个不靠谱的仙君瞧着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便将丹室锁了以尽可能保留仙力不泄露,自己坐在门口看门加下棋。
等到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天外红光千里,云海深处隐约有仙音传遍九天,这是有人登仙之兆。
行寒算准了时辰打开丹室,看见沈卿歌从丹炉里探出脑袋,朝行寒喊:“仙君,我衣裳!”
行寒用不成器的目光看着她:“你已成仙,不会自己用仙法变一套出来吗?”
沈卿歌恍然,变出一套她在下界常穿的麻布衣裳出来,垂落在腰间的长发用一根红绳系在头顶,整个仙看起来英姿飒爽,让行寒觉得天上果真是没一个小仙用自家侍剑小仙好看。
沈卿歌走到行寒面前,利落地行了个礼:“仙君!”
“嗯,不错,不错。”行寒抚摸着下巴,觉得十分功德圆满。
就这样,沈卿歌在行寒座下做了一千零四年的侍剑小仙,到一千零五年时,她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她袭杀了天庭唯一的女君,熹萦。
说起这件事,还得说说第八百六十三年时,沈卿歌在打理枉生宫花草时不经意听到的谈话。
枉生宫的宫墙皆是白玉砌成,其上烟霞明灭,隐隐有诸般自在法相,于缠绕在宫墙上的佛罗花中盛衰轮回,超脱生灭。
佛罗花开时,传说世间便可得大自在。她曾在这一晚坐在佛罗花下听了半夜梵音,而后……
那一夜除了梵音,她还听到了什么?
听闻熹萦女君从西天礼佛归来,天宫佛罗花开尽,遍地梵音轻缓,为迎天界最善佛法的女君。路过枉生宫时,女君折下一朵佛罗花,听得身后仙侍笑言:“此行已度化白水村六百怨灵,女君功德圆满,总算不用再受恶灵缠身之苦。”
折下的那朵佛罗花被放在佛经之上,躲在宫墙另一端的少女听得一道温婉嗓音响起,平和安然:“莫要妄言。这六百怨灵因我渡劫而死,至今无法入轮回,便是我的罪孽,即使为他们诵经千年也是应当,算不得苦。”
仙侍连连称是,而后带着些促狭,笑道:“女君特意绕来枉生宫,可是想见行寒仙君?”
那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已然听不清楚。沈卿歌站在佛罗花下,抬头看着宫墙上一片琼花玉蕊,许久,伸手折下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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