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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恒山羽
夕阳疲力竭地向下沉去,拖长二人细瘦伶仃的黑影,祁重之头也不回地走向前方未知的幽暗,任由身上的光亮被点点吞噬、一去不返。
可他即便心血耗尽,步履摇曳,也绝不肯脆弱地倒下。他那一根单薄的脊梁骨支撑住了千钧之力,是弯折不了的奇迹。
这世上没有哪怕一件事是能真正逼溃人心神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应当由自己来驱使。
赫戎望着他,就像望着十多年前的自己,他的父亲曾告诉他,欲想成事,必要勘破万物生死,做一个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灵。
祁重之的义父也告诉他,欲想成事,必要勘破天性人理,做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禽兽。
可赫戎终究成不了神灵,祁重之万死也做不成禽兽。
他们都是破而后立的普通人,从相隔甚远的两条岔路上,天命使然地汇聚到了一线。
入夜了,两人歇在一颗树后,他们的肩膀牢牢靠在一起,是因为如此,祁重之才能从赫戎身上汲取上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人气,以确定自己还活着。
他刚刚说饿了,但赫戎没有动,树林里的野物有不少,他猜测赫戎必定听见了,大约是不想让他离开视线范围,才不肯孤身去打猎。
于是他便没有再提,饥饿让他异常清醒,没有丝毫的睡意。
“我想听故事,”他说,“听你在北疆的故事。”
“我能有什么故事?”
“你怎么没有,”祁重之轻笑,“大将军,我可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
赫戎有一瞬的茫然,不知该从哪里讲起,他自认为没有什么值得记述的经历,他的过去是寸草不生的荒漠戈壁,唯一算得上的,或者是曾征战沙场、屠戮人命的血腥历史,可他不觉得这些是能说给祁重之听的故事,他也确信,祁重之不会想听这些。
那他想听什么故事呢?
“我……”他微微动唇,言语间几分犹豫,“我喜欢猪牙花,它是紫色的,也好像是白色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花。”
“我阿爹,在我十岁那年的生日庆宴上,送了我满满一草坪的猪牙花。我那时还没有见过野猪,所以一直认定,它们的牙齿就是紫色的,所以我也喜欢野猪……”
作者有话要说:预现耽都市文《废墟上的模特》,看在狗子这么温柔的份上,汪汪汪打滚求藏,求求主子们啦~
第45章第四十三章
祁重之轻轻一笑,无法想象十岁时还懵懂可爱的小赫戎是什么样子:“然后呢?”
“那是我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猪牙花,不过学会打猎后,野猪倒是猎过不少,只是我一度不相信那就是野猪,因为它们的牙齿都是白的。”
赫戎明显不会讲故事,情节十分颠倒,基本是临时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但祁重之不在意,他听得很入神。
“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阿爹曾经去过中原,带回来一件神秘的圣药,听说能让逝去的人起死回生,让断了手脚的人重新生长。那时的中原在我们眼中,是一汪充满危险的深潭,能完好无损打个往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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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北疆的勇士。我阿爹被国君封为神殿的巫师,过不几年,我出生了,被族民奉为神使,阿爹的功劳最大,就又被擢升到了国君座前。”
“他为什么功劳最大?”祁重之不可思议,“因为生了你?”
赫戎点头,似乎并没发觉这其中的逻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祁重之张了张口,不知该从哪里去评价,只得转言问:“他带回的药,其实就是你身上种的蛊毒,对吗?”
赫戎不轻不重嗯了一声:“我们并不畏惧生死,除非是活着时就心中有愧的人,否则死后,都是能归于天地,回到神灵身边的。当初北疆的战乱频繁,急需一名可以带兵打仗的将领出现,国君想封阿爹为将军,但他拒绝了,他说,天神已经有了指定的人选,圣药就是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被神选定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年不过十岁的赫戎。
他虽然年纪小,但已经在族中积累了足够的威信,比起八面玲珑的成年人,族民们似乎更愿意相信一名稚龄幼子,而对于国君来说,尚处在天真无邪阶段的孩子,也更容易被掌控。
就这样,还在猪牙花丛中放肆打滚、纠结野猪牙齿究竟是紫是白的赫戎,命运在几个大人的唇舌间,就轻而易举地被定下了。
外头的人在山呼海喝,都认为这个孩子将来会带领他们走向安稳的光明。赫戎在无数只火把簇拥起的长廊间茫然走过,仰头去问牵着他小手的父亲:“阿爹,我做大将军了吗?”
父亲说:“不,你还不是,但你很快就会是了,只要过了今夜。”
赫戎不懂,可他仍旧兴奋,没有哪个男孩子不想做大英雄,他也想。
于是他重重点头:“嗯!我听阿爹的话!”
祁重之枕着他宽厚的肩膀,心中五味陈杂,小小的赫戎或许不知道,他满怀期待的那一晚,实则整夜都是可怖的噩梦。
“我忘不了那天,”赫戎神色平静,捏住祁重之微敞的领口,轻轻给他折了回去,得着凉,“他把蛊虫放出来,按住我的脑袋,让虫子从我的耳朵里钻了进去。”
寡淡的寥寥几句,却清晰地勾勒出昏屋血月,神像祭坛,在冰冷刺骨的地板上,散发着诡异幽光的虫子净长约一寸,正漫无目的地扭屈蠕动。一个早已吓哭了的十岁孩子被最信任的父亲忽然摁在地面,尖锐的哭叫被人们的呼喊掩盖,他眼中盛满兢惧,神志清醒地感受着蛊虫在慢慢穿透耳膜,咬开骨血,最终扎根进他的脑中,带来震彻魂灵的蚀骨剧痛。
鲜血从他残损的耳朵里汩汩冒出,他父亲的脸半明半暗,手中举着一把亮白的匕首,开始一次次地割开他柔嫩的皮肤,像在做一场实验,试验品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堆积起的血液渐渐染红了半面神殿,是足以令一个成年人致死的血量,可孩子还苟延残喘的躺在那,涣散的瞳孔迟迟聚不起焦,身上的大小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男人凑近他,温声询问:“孩子,饿吗?”
赫戎大睁双目,浑浊的眼底映出上方同样被油染得艳红的神像,他微微张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男人循循善诱:“你饿了,想吃什么?牲畜的肉,还是滚烫的血?”
他低沉的声音响在空荡的大殿里,令人不寒而栗。
他胸膛低震,含着笑意长长吟诵:“你想喝血,最新鲜纯净的血最艳丽漂亮的血它会让你获得力量,获得击溃一切的力量我的孩子,你将是北疆的神,是我一手创造出的神。”
孩子浑身震颤起来,入耳的歌声像一根长线,牵拉起他无力的四肢,他头痛欲裂,脑子里有虫子爬动的声音,他崩溃惨叫,小鬼般倏地窜起,抓住身旁男人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对!哈哈哈哈就是这样!”男人被咬穿了皮肉,唇角却蓦地扯起个怪异疯狂的笑容,他近乎激动地鼓励,“再深点!再咬得深点!这是敌人的脖颈,你是一匹天生的恶狼,血会是你最喜爱的养料!”
“后来,他从大巫师,又升迁成了大国师。”
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时光仿佛随着赫戎落下的话音一同静止了,过了许久,祁重之才从腥风血雨的故事中缓慢回神,情不自禁哆嗦了下。
这细微的小动作却被赫戎敏锐察觉到了,他环臂圈住祁重之的身体,往怀中又带了几分:“冷?你身上很烫。”
冷,太冷了,从头到脚都在发冷。
还有……难以遏制的、强烈的心疼。
他起初让赫戎讲故事的原因,就是想强迫自己从过于压抑的心境中抽拔出身,得一朝崩溃,正趁了歹人的心意。而这个故事的震撼程度,恰恰起到了以毒攻毒的作用。
他怔怔摇头,暗暗揣测赫戎告诉他这些的用意。自从他知道在神草堂遇困的那天,赫戎情急中的话就是对他未来的暗示后,他再听赫戎讲话,总不自觉在猜测,会不会其中有更深的含义在里面。
岂知赫戎却说:“你如果还难过,也有我和你一起。”
他猛然抬起头,撞进了赫戎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目。
剖开心扉,袒露隐秘过往,只为告诉他,你不是一个人在艰难支撑,还有我在。
祁重之眼眶控制不住地发热,赶在湿意涌出前,及时垂下头,狼狈埋住了整张脸:“你他妈……什么时候学会的花言巧语,还专门跑到你祖师爷跟前班门弄斧,丢不丢人?”
他的声音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哽咽,赫戎少见地没有戳破,只是更石破天惊地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这么做。”
无异于平地惊雷的一句话,把祁重之轰隆隆炸了个灰飞烟灭。
他刚生出的那点儿慰藉,转眼都化成了无法置信的愕然,饶是他一惯领教多了赫戎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也不由得傻在了当场。
他神志不清地牵了牵嘴角,不知道现下的自己是副什么样的表情,魂不附体地问:“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就突然扯这些淡。”
“我知道,”赫戎垂搭下眼皮,不躲不避地望着他,看得他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直觉赫戎接下来的话,会让他更手足无措。
果然,赫戎笃定道:“你带着郡公府护卫来树林中送药的那天,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很想见我,不止是因为内疚。”
明明该是能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听:你很想吃萝卜,不止是因为萝卜心甜。
……还因为什么,萝卜心辣吗?
谢天谢地,他现在想再重新酝酿悲痛,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了。
“如果我今天没有出现,你会怎么办?”
祁重之还陷在赫戎突如其来的告白中无法回神,他原以为,这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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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提也是自己先来提,可居然猝不及防地让赫戎抢了先,只得苦笑:“还能怎么办,你不来,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也不知道这份斩钉截铁的信任是从何而来,并莫名形成得如此坚定,真要追溯一番,大概是在湍急江水中被捞起的那刻,也大概是在四面楚歌时,对方一骑当先,舍命为他杀出一条血路的那刻。
有些情绪是做不了假的,直觉是世上最难欺骗的东西,就像祁重之永远也忘不了,当日在神草堂后门,赫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向他的那一眼;赫戎同样也深深记住了,拄着拐杖的祁重之站在树下,抬头看向他藏身之处时的明亮眼睛。
只是一眼,成功让两个曾互相仇视的男人,变得能够生死相付。
无迹可寻,又合乎情理。
可惜赫戎表忠心的时机选得不对,成功让本该暖意柔情的气氛凝固到了尴尬的地步,彼时夜已过半,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分毫,任何轻微的动静都能被放大数倍,祁重之一时不知该继续靠着赫戎好,还是该从他肩侧起来好。
两人又钢板似的静默了许久,祁重之终于忍不住率先打破沉寂。
“我觉得,义……张平森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赫戎:“怎么说?”
“他是个商人,做的是钱再出货的买卖,为人又十分谨慎,如果没有买主,他应该不会去冒这么大的风险,”祁重之微微蹙眉,“他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买家支持,并且许给了他难以估量的巨大利益,才会促使他下决心背信弃义,甘当身先士卒的马前锋。”
赫戎问:“那你下一步要怎么做?”
祁重之:“揭穿他的事不能急于一时,先放出风声,引得他自乱阵脚,看能不能暴露出他背后靠山的踪迹。”
到了现在这一步,局势越来越复杂,涉及的人也越来越多,只要是和当年之事有关系的人,无论是谁,他都要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为做过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着,他一撑赫戎的肩膀站了起来,甩袖一扫屁股后面沾的灰土:“走,不歇了,先尽快去跟李兆堂会合。”
赫戎跟着起身,说话间就要弯腰去揽他:“你腿走不了,我抱你。”
祁重之受惊蹦开半步,果然挣到了伤口,呲牙咧嘴摆手:“不不,我又不是纸糊的……不不,真不用,爷,您省省吧……哎呦!”
他还是被坚持自我的赫戎抱了起来,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第46章第四十四章
曲水亭,不是一间亭子,而是一座简陋破败的茶铺,歪歪斜斜地搭在荣阳通往京郊的过道上,所有的家当只有两张木桌,八张石凳,连喝茶的碗都是店家拿自家的土窑烧出来的。
靠里的座位上坐着位气质通达的书生,三伏热天,他皱着眉头端起茶碗,碗底漂着几根田地里随处可见的婆婆丁,滋味苦涩,入口没过一个屁的时间,就被他忙不迭地呸呸吐了出来。
“亡命天涯,滴水难得,先生可别浪啊,”祁重之撩开竹排帘子,步伐蹒跚地走进,捡起书生面前的空茶碗重新倒满,头也不回地往后递去,“给他喝,泄火。”
随他一同进来的赫戎从善如流接过苦茶,在祁重之看不见的时候,顺手泼在了地上,一滴没剩。
书生正是李兆堂,他在郡公府做人质时,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个人形了,谁知逃出来后,举目无亲的他过得反而更加艰难。
连这壶茶水都是跟店主赊的。
“祁公子?!”他终于见着了一个熟识的人,简直要热泪盈眶了,酸着鼻子迎上来,握住祁重之的双手就不撒开,“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赫戎无声走近前,硬掰开他的爪子,把空茶壶重重放进了他的掌心。
激动万分的李兆堂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黑煞神,登时骇了一惊,茶壶“嗖”地从手里漏了下去,被眼疾手快的祁重之及时捞住,隔空扔给了小二:“再上一壶!”
小二:“好嘞!”
“李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祁重之在石凳上坐下来。
李兆堂也坐,不时拿余光偷偷去瞟赫戎,心底有些发怵:“谢天谢地,有鬼、鬼、赫将军出手相帮,祁公子总算安然无恙。我今后……还没想好。”
顿了顿,他想起件格外重要的事:“对了,二位从流光阁出来,可曾见过李殿?”
他突然发问,引得祁重之微微噎住,眼珠不由自主移开,神色有些难言:“他……”
李兆堂目光一凝,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返回去的时候,雅间已经烧塌了,李殿他……没能一块逃出来。”
想起当日情形,祁重之心有余悸捏紧了拳头:“抱歉,我救不了他。”
李殿的确无辜,算起来,也有祁重之的责任在内。
李兆堂听罢,微张着口,神情有些怔忪,好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死了?”他嗫嚅了一下,“我出来时,他还好好的呢。”
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变,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如今直面同门的突然逝去,他都不知该以何种情绪去接纳。祁重之不声不响等着他缓神,良久后,只听他喃喃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阿殿是个好人,医病无数,来生会投个好胎的。”
祁重之:“请节哀。”
李兆堂侧过身去,抬袖轻拭了拭眼角:“阿殿受命下山来接我回去,如今客死异乡,连个尸骨都没法殓,李某愧为兄长。”
那日祁重之心负要事,无暇去关注身边其他人,只依稀记得,李殿与李兆堂似乎貌合神离,不过转念想想,再怎么样,也毕竟是出自同一门下的师兄弟,感情如何不是外人能随意评说的。
何况这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祁重之被他的悲伤所感染,越想心中越是歉疚,他一咬牙关,忽然起身,嚯地撩开下摆,在李兆堂面前单膝跪地,诚恳道:“此事归根结底因我而起,致使李殿先生无辜被卷入其中,甚至丢了性命。待我了结了自己的私事,我自请跟先生回济世峰,向峰主请罪,要杀要剐,绝无怨言。”
“你、你这是做什么?”李兆堂惊讶万分,忙去搀扶他,“快快请起,祁公子言重了!”
他边说着,边弯腰给祁重之拂去膝上灰尘,祁重之匆匆拉住他,两人执手静默半晌,俱是长叹口气。
“不提他事,都过去了。公子接下来要去哪?”
祁重之说:“我的断剑还在郡公府存放着,打算先去拿回来。”
李兆堂一听,惊惶阻拦:“万万不可,孟凡林死得蹊跷,如今城中各处戒严,郡公府上下皆被严加看管着,此时前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祁重之刚要回话,那厢始终沉默的赫戎接口:“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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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双眼睛顿时齐刷刷看向他。
他一发话,李兆堂便一下子无话可说了:“这个……如果是将军前去,那确实有几分希望。”
祁重之却反口驳回:“不行。你不认道,以前在客栈后院喂完鸡,统共一亩三分地,你回来时都能瞎转到别的房去。”
还直接推门而入,把人家一对夫妻吓得差点昏过去。
赫戎被揭了老底,可竟丝毫没有脸红的样子,反而将眼睛一斜,以看愚痴儿的目光看向他:“你不会画地图吗?”
祁重之:“……”
有道理。
本来打算要好好筹谋一番,把该如何潜入戒严的郡公府,再如何顺利脱身而出的办法都想出来再去的祁重之,就这样因为赫戎的一句话,十分随意地拍桌定板了。
身边有个能打的帮手,确实非常省心。
三人结了茶钱,在附近的山根下暂时落脚,确信方圆几里内没有危机后,赫戎便打算空身去了,临走前,不了受祁重之的一通唠叨。
“断了的剑也是剑,你真的不带着它?万一碰上个会挽弓的,你打算拿头去接箭矢吗?”
“还有这块布,你蒙在脸上,出来的时候记得带几样值钱的珍宝,就算被发现了,你也最多只会被当成是普通的贼,得让人看见你的模样,把城防军再给调来,那样跑都没得跑。”
“不不还是不要带断剑了,”祁重之蹙着眉,把刚别到赫戎腰间的断剑又解下来,“万一有眼尖的,一看这把剑,就能猜到你是谁了。不成,我去给你磨个石片,你别在袖口上,拿出来也方便。”
他边嘀咕着,边一瘸一拐地要去找碎石头,半途被一股力道拽住,接着,一双微凉的大手不容置喙圈揽过来,环住他的腰,将他从后抱进了怀里。
祁重之整个愣住了,脚步狠狠一顿,化成了一块刚直的铁板。
赫戎微微低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去去就回。”
低沉的音线混着细微热风渡进他的耳朵,震得他半个身子都在发麻,他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腰间一松,背后的温度便撤开了。
有靴子踏上枝叶发出的吱呀响动,几片零碎的落叶被抖落下来,沾在他的头顶。
祁重之长长吸进一口凉气,才后知后觉发现,刚刚居然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他抱我了。
他们当然已经抱过许多次,祁重之腿伤在身,一路上都是被赫戎抱过来的,但那不一样。
他一时半刻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一样,一个拥抱而已,他却嘴角压制不住地上扬,满心没有缘由的欢喜充实,愈细想愈雀跃,到最后胸膛微震,低低笑出了声。
他绕着剑柄上栓的长穗,断剑在他指尖“嗖嗖”旋转起来,他嘿嘿傻笑着转身,一眼瞧见李兆堂站在不远处,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的笑意登时卡在了脸上,断剑从手里唰地飞了出去,“叮”,一头插进了旁边的树干上。
坏了,太得意忘形,忘了这还有个人呢!
他仿佛干坏事被发现的孩子,窘迫极了,方才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现下反而一下子烧红了耳根,尴尬万分地摸摸鼻尖:“哈哈,那个…哈哈,番邦人就是矫情,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话一说完,李兆堂的神色更古怪了。
祁重之接着反应过来,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净捡不该说的说,人家李先生也是半个番邦人啊!
祁重之急忙解释:“对不住,我的意思是……”
温温和和的李先生平白无故被归到了矫情范畴里,复杂不已地抬手制止,眼里全是惆怅,语气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不必解释,我都懂。”
……你懂什么了?
更解释不清了!
祁重之钻地缝的心都有了,只得匆匆找个要方便的借口,拔下断剑揣进怀里,灰溜溜地跑了。
他沿着山脚线慢吞吞地溜达,脸上的潮红渐渐消散,人便冷静了不少。其实静下心来仔细想想,他和赫戎之间,也该有个决断了。
如果没有祁重之的掺和,赫戎此刻或许还在大松山里过着山大王的逍遥日子,虽然死期将近,但他并不在意,能快活一时是一时。可如今被祁重之牵扯进了一桩麻烦事里,别说逍遥快活,命都差点丢了。
他作为始作俑者,必然要负责,何况抛去这个不提,他也确实喜欢赫戎。
说不清感情在何时而起,明明一开始,他对赫戎的态度还是提防和讨厌的,跟一个在高位待久了的大将军相处很困难,祁重之不喜欢他满身的杀伐气,受不了他桀骜暴躁的性格,看不惯他待人处事的冷漠,唯一能让人称赞的,只有那一张天赐的俊脸而已。
可时日一久,才发现赫戎的冷漠和暴躁原来经不起推敲,万幸祁重之是个难得理智的人,才能逐渐探寻到了他的光芒所在,剖开他坚硬的外壳,看见内里同样是柔软一片的脏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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