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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恒山羽
老峰主盯着他扭曲的、充满恨怒脸,没有开口。
“我是在帮她,帮她解脱出去。她太懦弱了,连去死都不敢,可死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死了,就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了,”李兆堂与他视线相对,“名节与女儿的性命,哪个更重要?我猜你也选的前者。”
他一语中的,让老峰主的神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李兆堂:“被我说中了?”
老峰主:“她身为济世峰圣女,却勾结外族,丢失传族之宝,毁的不仅仅是名节,更有责任!”
李兆堂:“对,你说得不错。你们满脑子仁义道德,可曾想过,她当年也只有十六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子不教,父之过,她犯下弥天大错,我倒想问问外公,你又为此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老峰主愕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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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李兆堂轻扯嘴角,退后一步,“把责任全都推给一个少不经事的女孩儿,你们才是最自私的。”
说完,他转头看向祁重之。
“祁公子,你说对吗?”
祁重之怀抱赫戎,脸颊静静贴着他的额头,已是一尊失了三魂七魄的雕塑。
他嘴唇皲裂,嵌着干涸的血丝,张口的幅度很细微:“你母亲忍辱负重,养你成人,不是教你如何心狠手辣、泯灭良心的。”
“你说得好轻巧,可你尝过饱受冷眼的滋味吗?尝过孤独无助的滋味吗?尝过母亲受辱,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做旁观者的滋味吗?”
祁重之冷眼相视,毫不同情:“所以你不惜代价,也要让别人一起尝尝痛失双亲,孤苦伶仃的滋味,是吗?”
李兆堂的身世固然可悲,可这世上的苦难数之不尽,有的人生来享尽荣华,有的人直到死去也只得一张破席;有的□□妾成群子孙满堂,有的人无依无靠孤独终老。人间从没有公平可言,有的只是每个人心中对善恶的权衡,难道祁重之就活该少年成孤,赫戎就活该为父所利用吗?
可他们谁也没有像李兆堂那样,将自己的悲苦加诸在无辜之人的身上。
没有谁有义务替你分担,生而为人,就要掰直那根脊梁骨,不求顶天立地造福于世,也要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祁重之:“你夜深人静时,不会做噩梦吗?”
李兆堂走了。
他知道祁重之不会扔下赫戎自己出去,而只要带着赫戎这个累赘,他就一定无法从济世峰重重围困下逃掉。
他没有立刻下手杀掉已经万念俱灰的祁重之,这跟他先前的计划不一样,难以究其缘由。
或许是因为,他想再多欣赏一番他们二人生死相隔的凄惨模样。他这样揣测自己。
“从前我再难过,至少有赫戎支撑着我,可现在我连最后的支柱也没有了,”祁重之撩起赫戎的碎发,轻柔为他别到耳后,“李兆堂达到了目的,这可能就是他没杀我的原因,他可能觉得,我会自己撑不住去死。”
老峰主问:“那你会去死吗?”
祁重之沉默下来,摇了摇头。
老峰主以为他要说不会,结果他是说:“我不知道。”
祁重之从兜里掏出一枚药丸,隔空抛给老峰主。
老峰主接过来,发现是软筋散的解药。
祁重之:“虽然现在给你也好像没什么用了。吃着玩吧,别浪。”
老峰主吞下解药,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尝试站起来。
“不,还有用。”
祁重之掀起眼皮,看他步步走到牢门前,又蹲下来,去够被李兆堂踩碎的那一滩蛊虫。
“你怀里的人还没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兆堂留了他一命。”
祁重之不由自主挺直了腰背,抱着赫戎的手微微发抖。
“你的意思是……”
老峰主看向他:“他还有可能醒过来。懂毒术的,不只李兆堂一个。”
这枚蛊毒的真正所有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64章第六十二章
祁重之该高兴的,可他僵硬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这应当是天大的喜事,但他看着老峰主手中碎成渣滓的幽绿蛊虫,双臂情不自禁抱紧了赫戎,第一个念头便是怀疑。
该相信他吗?他是济世峰的人,也未必是什么好货色。
但如果不相信他,赫戎就没救了,祁重之现在连他的心跳都感觉不到。
“你……”隔了半晌,他艰难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你确定那东西能救他吗?”
他把救这个字咬得格外重。
老峰主明白他的顾虑:“自古医毒不分家,济世峰当初特地寻觅到这对蛊虫,也是看中它对人体伤处的愈合能力,岂料还没彻底把它研究透彻,就被北疆宵小窃走了。”
“你放心,”他看了眼李兆堂离去的方位,“老夫和他不是一路人,不干那种丧尽天良的龌龊事,此举不会再对鬼帅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体内的毒已解,老夫会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鬼帅能够苏醒,将会是帮助我们逃出去的一大助力。”
祁重之不喜欢这个说法。
他不想再让赫戎陷于任何危机中了,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赫戎第一眼醒来,看到的是红烛暖帐、白茶温汤,那时,祁重之已经将所有乱七八糟的事都处理完毕,只给赫戎留下一个安乐无忧的未来。
而不是在鬼门关里死去活来,再次清醒,只为了用尽一身武艺,救他二人逃出生天。
他心疼。
“这是让他活过来的唯一办法。”老峰主催促。
“我知道,”祁重之低下头,逃避般埋进赫戎微凉的颈窝里,“我知道。”
老峰主:“那你在犹豫什么?”
祁重之:“我就是想让他再多歇一会儿……他太累了。”
老峰主:“……你要尽快考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天际开始放亮,晨起的弟子们陆陆续续去上早课,李兆堂推开寝殿的大门,缓步入内。
“来人。”
他忙碌整晚,口干舌燥,桌上的茶壶里空空如也,倒不出半滴水。他出声喊叫侍从,声音在空旷殿内荡起回响,许久都无人应答。
他便后知后觉想起,身边的侍从都被他派去搜捕祁重之了。手底下全是帮饭桶,正主已经到了他们主子眼前耀武扬威,还在外面追莫须有的目标。
而仅有的那位“心腹”,也在昨夜死在了他的手下。
李兆堂忽然间发现,自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他从十二岁起开始第一次杀人,解决完李善蓉,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老峰主。
他看见过外公抱着年纪尚幼的李殿,握着那只小手,在纸上一笔一划练着字。彼时的外公对待李殿耐心极了,仿佛那才是他的亲孙子。
李兆堂不明白,他有哪点比不上那个从犄角旮旯里买回来的毛孩子。
嫉妒是给歹毒心肠埋下的最好给养,他起初也只是想得到外公的认可而已。制毒,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夺回蛊虫,一雪前耻,并且能完好地驾驭它;得到《剑录》,是为了能讨外公的欢心,让老峰主看看,无论多难办的事情,只要他李兆堂想,就一定能做得到。
可通通都毁于一句:“心术不正者,不足以担当大任。”
那他就让所有人知道,这济世峰、这权势、这地位,早晚都会落入他这个心术不正之人的手。
你们心存仁义,那你们就一起去地府称兄道弟吧。
李兆堂的计划,可算完成了百分百,只是可惜,最终也没能见识到祁重之神识崩溃的一幕。
他扔开茶壶,白瓷片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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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去拾。窗外第一缕阳光倾泻而来,映出他半面血色全无、形同鬼魅的脸,他慢悠悠绕到桌后,从笔架上捞起一支笔,面前铺陈一张白纸,他在白纸上细细勾勒着祁重之的样貌。
在他的手边,还依样摞着四五张画像,有拾笔描眉的李善蓉、执卷临帖的李殿、辨药识毒的老峰主,以及提刀纵马着银甲的赫戎。
他把他们曾经最意气风发的样子都描绘了出来,和如今的境况两厢对比,他的心情就格外舒畅。
地牢内。
气氛一如既往的凝重。
赫戎头顶扎着一枚银针,还是祁重之从邹青的尸体上□□的,经老峰主亲口鉴定,并没有淬毒。
祁重之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老峰主的动作,汗珠从额头滚下来,汇聚在累出褶的眼皮上,他也没工夫去擦拭。
“怎么样了?”
老峰主无奈:“公子,统共没过半个时辰,你已经问了老夫八遍了。耐心一点儿,这种事急不来。”
祁重之倒是也想有耐心,可惜看着赫戎紧阖双目的脸,他就一阵阵地心慌气短,焦虑不安。
他索性站起来,自顾自地在密室内来回踱步子,把老峰主晃得直眼晕。
一声极轻微的低吟从背后传出,祁重之倏然转身,一个箭步冲到两人跟前,迫不及待问:“他醒了吗?我听见他出声了。”
老峰主:“不是,是我的脚坐麻了。”
说着,他抬起屁股,把跪累了的双腿舒展了舒展。
“……”祁重之面无表情地走开,继续进行他的忧心事业。
隔了半晌,又有一声闷哼传出,祁重之抠了抠铁栏杆上的漆斑,深吸口气:“你的脚怎么老麻?”
却被回应了一句气若游丝的:“阿…钧……?”
祁重之猛地一怔,一时间甚至不敢回神,维持着铁板似的姿势僵杵了良久,才一点一点扭过头去。
老峰主小心翼翼拔出赫戎头顶已然泛出幽绿的银针,朝祁重之颔首:“成了。”
赫戎缓缓半睁开眼睛,眼底蕴着一汪金棕微光,兴许是刚刚醒来,神智还不够清醒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涣散。
慢慢的,那点光晕凝聚成了一线,牢牢锁住祁重之的方向,再不肯挪开。
祁重之跪近前,老峰主识趣,将赫戎的脑袋递送给他。
他抱住那颗金贵的头,在上面翻来覆去地抚摸:“蛊虫都已经……渡进去了?”
他这模样莫名有点好笑,老峰主说:“全渡进去了。不用如此小心,老夫只是在他的百会穴上刺了一针。”
又不是开了个洞。
“他真的没事了吗?”祁重之还是不放心,连着三遍五遍地询问,他捧起赫戎的脸,对上那双视线,感到掌心似乎逐渐聚起了微热的温度,“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难受吗?”
赫戎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处于一种睡懵了的状态。他身体好得过头了,被折磨了那么许久,晕过去好几天,居然跟休养生息了一番似的。
脸蛋都开始泛红。
赫戎:“饿……了。”
祁重之的嘴角不受控制上扬,满腔欣喜只恨无人共享:“你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他说他饿了,他有知觉了。”
老峰主受他感染,亦是抚须微笑:“哈哈,听见啦。”
祁重之左右四顾,正愁该怎么去给赫戎找点吃的,便觉手背一热,柔软触感温驯附着,他茫然低头,见赫戎捧住他的手,神态堪称虔诚地印上一吻。
老峰主干咳一声,别开了老眼。
祁重之鼻尖发酸,好险没在人前丢了脸面。
多好,一别经久,历经生死,我完好无损,你也平安无事。
“蛊虫虽然已死,但其体内的毒性还在,鬼帅的体质打小就接受了改变,这辈子的性命都需常年依靠蛊毒而存续,已经与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从前是鬼帅以血肉养蛊,如今是蛊以烈毒养他。”老峰主借机插了个空子,从旁解释。
“那还会有渴血、头疼的副作用吗?”
“不会了,还有他身体的自愈能力,业已一并消失,那都是活着的蛊虫做的孽。再者言,李兆堂虽然招人恨,但医术的造诣恐怕已在老夫之上,他先前给鬼帅配制的解毒.药,其中确有八分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换言之,现在的赫戎宛若重生,已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正常人。
“但是”老峰主欲言又止。
祁重之心里咯噔一下:“怎么?”
老峰主:“蛊虫毕竟曾蚕食过他的血,对他的脑子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如今虽然没了大碍,但余生可能……”
祁重之:“……会变成傻子?”
“那倒不至于,”老峰主说,“就是头脑会比寻常人缺根弦,反应也会慢半拍,吃东西不知饥饱。”
祁重之长松口气。
“不妨事,”他十分放心地说,“他本来就是个缺心眼的。”
第65章第六十三章
东伙房失窃了。
丢了一橱柜的鲜菜和牛肉,柴火少了一多半,锅碗瓢盆都是被用过的,看痕迹,怕是那个贼还好心情地现炒了几大盘丰盛佳肴。
当天的厨子们说说笑笑走进厨房,入眼便撞见了一室的杯盘狼藉,全都傻在了当场。
弟子们火急火燎跑来跟李兆堂禀报,说厨房失窃,往后三四天的晚饭全都没了,怕是一队团伙作案。
李兆堂活了快三十年,见过偷财偷人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大周章偷食材的。
“你们在厨房里藏了私房钱?”他隐隐不耐揉揉眉心。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了。
弟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们绝对没有!”
不管有没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在他众弟子的眼皮底下,对方甚至大摇大摆做了一顿饭,仿佛在故意向他耀武扬威。
谁有这个本事?谁会这么无聊?
如此不靠谱、但又目的性极强的行径……李兆堂略作沉吟,眼皮一跳,突兀想起一个人来。
“暖阁最近,有没有什么动向?”
他的话一问出口,底下的几个弟子脸色顿时微变,皆面面相觑着欲言又止。
李兆堂烦躁一拍扶手:“回话!”
为首的弟子一哆嗦,扑通跪倒:“近来、近来有几位同门夜间巡游,在暖阁左近看见了……先峰主的鬼魂。”
“你说看见了谁?”李兆堂眉峰下压,语调一瞬间冷了数度。
那位被逼问的弟子额头直冒冷汗,硬着头皮重复:“先…先峰主。”
李兆堂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况且寻常恶鬼,恐怕还比不过他一半的狠辣。
他笑了一笑。几天来蜗居殿内看书作画,差点忘了,还有三个被他扔在地牢里自生自灭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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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今看来,他们不仅没识相地去死,甚至还浴火重生,有能耐跳出来跟他隔庭叫板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有鬼是假,有人装鬼是真。地牢的机关在祁重之手中不过是道摆设,厨房丢失了食材,也正是他的所作所为。
本来招贼这种小事,不至于上报给李兆堂知晓,但他先前每晚都拎着老峰主出来闲溜达,故意给巡逻的弟子们露个脸熟,偶尔嘴里还念叨几句“不肖子孙、欺师灭祖”,一时搞得人心惶惶。
加之李兆堂对暖阁的态度一向是讳莫如深,本来就在济世峰弟子心中留下了一道疑虑,如今再有老峰主冤情难诉、阴魂不散的传言流出,那些早就不满于他高压统治,但苦于不敢出头的人便愈发群情激奋,纷纷猜测李兆堂峰主之位的来路是否正当。
祁重之的目的,就是要逼李兆堂亲自来跟他“叙叙旧”。
他舀起一勺热粥,吹凉了,老神在在送进嘴里,等不疾不徐咽进肚子,才有心情抬目扫一眼站在密道口的李兆堂。
他刚到这里不多时,看祁重之吃了三勺米粥,老峰主躺在草垛里歇息,然而还应有一人,却平白消失无踪了。
他缓步踱在统共不大的地牢内,一一看过所有的铁笼,皆无赫戎的踪迹。
“祁公子一如既往的好手段,”李兆堂目光阴鸷,推开虚掩的牢门,走到祁重之身前,“我很好奇,他一个动弹不得的活死人,你能把他藏到哪儿去?”
祁重之舔舔嘴角,微微笑着放下碗,与先前见他时的颓靡模样判若两人。
他挑衅扬眉:“你猜。”
李兆堂冷声一哼,伸手欲拽他前襟提起,但觉身后风向疾流,他蓦地一凛,转身抬掌,轰然与一人的刚劲拳锋重重对上!
“塔、图、里!”
来人正是已恢复完好的赫戎,他从房梁上倒挂下来,击拳袭向李兆堂后脑,半途被截也不恼,转而手旋身落地,不待李兆堂反应,便出招如影,步步紧逼。
“谁是塔图里?”赫戎还有功夫反唇相讥,“锦绣丛里一无是处的珍宝,那是你的奶名。我叫赫戎,是金刚不灭之利器!”
他怎么可能还醒着?!
蛊虫明明已死,他不可能还活着!
“是你!”
李兆堂无法宣之于口的逆鳞被触,当即目眦欲裂,几欲气疯,怒吼:“你怎么可能对蛊毒有办法?!”
老峰主气定神闲:“我才是你的师父,你痴迷于害人,恐怕早已忘了,毒原本也是可以救人的。”
赫戎居然在老峰主救治下重新醒来,已然令李兆堂震怒,更甚者,这位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身上与生俱来的孤王傲气,顷刻间将他镇压得犹如蚍蜉蝼蚁,他深埋骨子里的卑怯流露出一霎,动作有片刻的犹疑,转瞬又被铺天盖地的嫉恨顶替,指间银光飞掠,意欲直取赫戎的性命!
“小心他的针!”祁重之半直起身,下意识要冲过来帮忙。
赫戎闪身避过,倏然抬手,竟凭空夹住了三根毛发般纤细的毫针!
他面色不改,反手将银针当垃圾扔开,兼之朝祁重之喝令:“老实坐着!”
祁重之讶异大张着嘴,一屁股坐了回去,手又摸起了旁边的粥碗。
处于全盛时期的赫戎实力太过强劲,虽没了蛊虫加持,但那一身的悍勇无匹是从小踏着刀山血海练就而成,非李兆堂这等善使阴招的宵小可比。
……不过若论损招,赫戎也不是不会。
他作势勾爪,要去掏李兆堂的下裆,李兆堂情急弓身抵挡,被他趁机抬腿顶上下颌,被撞得头颅后仰,紧接着挨了赫戎结结实实的一耳光。
打人不打脸,这声“啪”的脆响十分刺耳,李兆堂直接被打懵了,空气死寂了一瞬,他不可置信抚上肿起的左脸,浑身如遭雷击。
赫戎:“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打你爷爷脑袋的主意?”
祁重之听此极具他祁氏风格的豪言,一口粥走差了道,呛得死去活来,泪眼纵横地想:他们家的辈分是真够乱的。
李兆堂的脸色忽白忽青,他拿舌头顶了顶刚刚不慎咬出血的左腮肉,尝到了满口难以下咽的铁锈味。
像是四肢的气力都被抽走了,他挺直的双肩松垮下来。
他缓缓道:“你们打算杀掉我报仇吗?来啊,我给你们杀。可是杀了我,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剑录》的下落了。”
他不等祁重之发火,继而转向老峰主:“如今的济世峰,早就不是你的天下了。你的亲信已经死光了,剩下的不是新入门的毛孩子,就是一帮没用的乌合之众,你想重新做那个名誉江湖的圣手神医吗?告诉你,不可能了。”
老峰主冷眼相对:“乌合之众可以驱逐出峰,毛孩子可以重新栽培,济世峰百年德望尚在,这有什么不可能?”
“我会给你重振旗鼓的机会吗?外公啊外公,你太不了解我了。”李兆堂哈哈一笑,“西南爆发热疫,济世峰义不容辞,派遣一队弟子携药方及珍贵药材无数,前往灾区行医救人。本来是好事,可惜我写的药方不是治病的,而是致死的。外公猜猜,靠着济世峰的盛名,会有多少人来买药,又会有多少人因此命丧黄泉呢?”
旁听的三人皆目露震惊,老峰主浑身发抖,不可思议道:“你……你竟连自己的后路都不留下!”
“我早就没打算继续活着,”李兆堂想要绕过赫戎,靠近老峰主一点儿,却被赫戎扣住胳膊,桎梏在了原地。他笑意不改,“活着多累,别傻了,你们也该和我一起去死。”
祁重之冷声:“他疯了。”
赫戎:“他一直就是疯的。”
无法想象,他此举会害死多少无辜百姓,更会令济世峰陷入不义境地,从此土崩瓦解,上千名在册登录的弟子,将会失去谋生的饭碗,这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而他抛下一堆烂摊子一死了之,倒是足够痛快。
可千万条人命,谁来偿还?
李兆堂:“我走正道,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给我支持,我走邪道,反而无数人拿生命为我喝。如果你们是我,你们也会选后者的。”
祁重之咬牙:“杀了他!”
赫戎皱眉:“你的《剑录》……”
“杀!”祁重之恨极,“这等祸害,怎能继续留在人世?我就不信,我自己找不出《剑录》的藏匿所在。”
赫戎点一点头,正要下手,遭老峰主阻挠:“且慢!”
三人齐齐看向他。
老峰主慢慢起身:“他是李家的子孙,如今犯下弥天大错,要死,也该由李家人亲自动手。”
赫戎微微犹豫,询问地看向祁重之。后者凝视老峰主片刻,点一点头。
赫戎得到命令,反手猛地拍向李兆堂的胸口,将他击得倒摔出去,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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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峰主脚边,呕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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