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刃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旧雨封池
他给了那个古巴男孩大概十美元的小,对方显然很惊喜,但忍住了,然后怯生生补了一句:“希望你能有美好的一天。”
他吃不惯美国的食物,可那份套餐他能接受。
之后他没有去过那家餐厅,也没有再独自庆祝自己的生日。
只是徐更每年都会寄礼物,前一年是很扎脖子的羊毛围巾,后一年是他并不爱听的摇滚乐黑胶,但每次都很写上很长的信,礼盒包装得细致漂亮,一片心意不言而喻。
有人记挂着他,他理当满足,可内心却不太有喜悦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徐更更像是在和他分享。
直到到了程锡的那支钢笔。
他正好也到徐更一个月前寄出的礼物,对里面离奇的内容他大致心里有了数。正准备拆开时,程锡走进来,脸上带着一贯随和的笑。
他没有当面过礼物,程锡递过来时他脑中回想起很多种礼仪,寻遍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一个,只能生硬地伸出手去接和道谢。
徐更那年送了一副袖扣和一枚领带夹,那副镶了翡翠的袖扣也不知是被哪位巧舌如簧的导购给忽悠买下的,完全没办法佩戴。
他叹了口气,转而去拆程锡的东西。
纯黑的笔身,衔接的地方选了经典的金色,笔顶处有万宝龙的白色六角星标,握笔的地方镌刻着一个“至”字。
他抽完那支卷烟的时候,天空开始下雪。
它很快地降下,渐渐变得密集。
轻盈得感受不到重量,却很蛮横地劈开了他心外面的金银铜铁。
一如程锡多年以前闯进徐至的领域,兀自在每一寸留下只属于他自己的气味,环绕着久久不散。
雪落在他的头上,来不及化开,染上一抹白。
徐至也不是没有白发。
只是不会有人亲昵地扒拉他的发顶,替他找出来罢了。
第08章
徐至也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路上一层薄雪,不断的落雪很快将离去的脚印盖住。
他回到家,喉咙干涩而疼痛,大概是寒意侵袭了身体。接管徐氏之后他虽然坚持健身,但还是付出了尚年轻时透支身体的代价,他开始每年都会生病,但大多都无关痛痒。
徐至吞了一粒药,简单洗漱之后上了床。
他对季节变换不敏感,尤其是冬天,他总穿不够衣服,扁桃体会经常因为受凉而红肿发炎。
程锡恰好和他相反,会在他出门时提醒要系上柔软保暖的羊绒围巾,将他秋天穿的薄袜子掉,换成更暖和的放在抽屉里。
他还在波士顿住的时候,房子客厅里有壁炉,但只有装饰用的柴火,炉内没有灰烬。后来因为换了工作到纽约,第二年的冬天时壁炉前便多了一张舒适的沙发椅,上面总会放一条纹路特别的小毛毯,和一本从他书架上刨下来的爱伦坡的小说。
最冷的时候,程锡烧起炉子,抱着那本硬纸壳的书小憩,腿上搭着那条毛毯,脸因为热度微微发红。
很多细节涌进脑海,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明晰,他从来没做过这么贴近回忆的梦。
琐碎而平常,再微小不过的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遥不可及。
他的手机放在桌上,震动铃发出的响动很大,原本以为会是工作上的事,没想到是程锡来的电话。
有备注,是程锡用手机打的。
“抱歉,这么早打扰你,”天刚刚亮,外面仍在下雪,“你能帮我照顾一下安安吗?就几个小时。”
徐至清了清嗓子,声音在自己听来也很是沙哑:“没问题,你把他送到我家来吧。”
“好,我马上带他过来。”
不多时,程锡抱着还睡眼朦胧的小安安过来,他没有进屋:“朋友出了意外,我得去医院看看,中午可能回不来,早上我还没来得及做饭,麻烦你喂点东西给他吃,饭后要吃一次药,我放在他的包里了。”
徐至其实脑袋很沉,此时只是强打着神站着,他把程安抱过来,手有些发软:“你放心走吧,我总不会亏待他。”
程锡来不及道谢,匆匆忙忙整了整程安头上的帽子又离开。
压根没注意到徐至抱安安时,与他的手相触碰的滚烫体温。
徐至抱不住程安,把他放下来的时候动作不太轻,程安就这么醒了,他眨了眨眼睛:“早上好,许叔叔。”
“早安,”徐至把他背上背着的小背包取下来,他的小牙刷和橘子味儿的儿童牙膏草草地被装进保鲜袋里,程锡虽然急,但好在忙中没出错,“先去刷牙,叔叔给你做早餐,能喝牛奶吗?”
程安一听到牛奶,小小的脸马上皱成一团:“我不想喝牛奶。”
也就是这种时候,他才觉得程安和其他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很相似。徐更小时候也不喜欢喝牛奶,他喜欢甜滋滋的东西,就算是喝牛奶也总爱加一点糖。总吃甜的对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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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程锡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程安小朋友才有了那个秘密小铁盒。
小朋友瘪着嘴,闷闷不乐地去刷牙,徐至拿了个小锅,在炉子上煮了一小锅牛奶燕麦粥。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发烧,做不出什么复杂的花样哄小孩子吃饭,控制火候的神也是强挤出来的。
徐至放了一点点糖,但足够赋予食物香甜浓郁的味道,他给程安拿了个小勺子,叮嘱他一定要吹吹之后再吃。
程安总会和他记忆里的小更重合,只是后者更活泼古怪,最爱爬到家中庭院种的那些树上,玩得一身都是树皮渣和泥土。明知道会被拒绝,也总会顶着一张小花脸来缠着他、要他一起。他当然不会参与,徐更便叫上蒋家的小子,两个调皮蛋一起摇晃那棵腊梅树,金黄花朵落了一地,两个人捡起来,也不知作何用处。
他那时坐在燃着白檀的书房,桌子旁边就是窗,他从那扇窗户上凝望蹦蹦跳跳的徐更,嘴里回答着古板家教的问题,心里想的却是从树上看到的独有风光。
能将木质的窗棂看得更清,近在咫尺的腊梅花枝,它一定有更醉人的芳香。
课程结束之后,他走到树下,捡一朵梅花,不管它样子如何,花瓣是不是完美无缺,只是放进最厚的一本书里压着。
如此便当是参与过,徐更充满笑语欢声的童年。
程锡没有在医院待太久,他挂念儿子,便提前赶了回来。
明明有比徐至和他关系更为亲密的人,也不是没有把程安嘱托给关峰的时候,可他接到电话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联系徐至。他也不见得能把程安照看得有多好,程锡回想起昨夜徐至的种种,又像是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那样百般迁就,他从没见过徐至这么温柔。
程安也不会对一个刚认识的人那么黏糊糊的,见面不超过五分钟便去牵人家的手。
他倒是很羡慕小孩子没脸没皮的,拉拉徐至的手对方也不会拒绝。
这么一比,儿子比他出息多了。
程锡思来想去,把徐至和程安之间的莫名亲密归结到一个奇妙的磁场。
只是早上徐至说话的声音好像很沙哑,站的时候也在扶着柜子,他昨天穿得少,说不定就生病了。那人冬天从来不穿羽绒服,最厚的装备是两件套西装和羊呢大衣,偶尔会经不起说加一件毛衣,即便如此身体还是偏热,只有裸露出来的手掌会有些发凉。
徐至原本的家在锦苑,后来搬出去留给了徐更住,他自己在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买了套复式公寓,虽然还是宽敞,但相比他之前任何的一个住所,这已经算是朴素。他自05年回国以来,一直为徐氏鞠躬尽瘁,像是做了很多明智的决定,带领着徐氏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那样庞大的规模和复杂的多角化,管理起来不是易事,徐至花了十年,达到父辈从未探及过的高度。
这样固然很好,他也会为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和经济类报纸版头的徐至而骄傲,只是更多的时候,程锡希望他仅仅是“徐至”。
哪怕他光环不再,身无长物。
程锡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已经到了徐至家门口,他按了门铃,开门的却是自家儿子。
“你徐叔叔呢?”
“在楼上,许叔叔让我自己玩。”
程锡看了眼餐桌,上面的碗筷还没。
“你自己接着玩啊,我上去看看他。”
程锡上楼,左手边的第二间房门虚掩着,他敲了两下,得不到回应,便自己走进去了。徐至躺在床上,头几乎蒙在被子里,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杯水和一板药。
他把被子扒拉下来,徐至的额头果然很烫,也不知道是不是烧了一晚上。他检查那板胶囊,发现压根不是退烧的,而是普通的消炎药。
估计也是烧迷糊了,连药都找不对吃。
再放下的时候,他才发现柜子上还有一粒糖。
普通的水果糖,味道是安安喜欢的橙子味。看这个包装,程锡记得他年前和程安一起去超市买过,他不准程安多吃,过年的那天也只是给了两颗,而且还都看见他吃了。
徐至自己定然是不会买的,估计是程安这个小屁孩儿送的。
他把糖放进罐子里便没检查过,那小家伙肯定是自己悄悄地去摸了一两颗私藏。
“知情不报。”
趁着徐至不省人事,程锡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触感比他想象得更好,脸上没有胡渣,光滑不糙。
他没忍住,又捏了一把,偏偏徐至眼睛动了一下,马上睁开来。
程锡:“……”
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09章
徐至睁眼看他,却不如往常那样似一口幽幽古井深不见底。
所有的防备和疏离都在此刻散去,他的眼神再平常普通不过,甚至让程锡觉得他们仿佛朝夕相处了很多很多年。
徐至缓缓地眨了一次眼睛,像是对程锡刚刚的举动毫不知情:“你回来了……我睡了多久?”
“你哪是睡觉,是烧傻了,药也没吃对,”程锡不动声色地回手,“再吃一次药,睡醒了再吃饭?我去看看你冰箱里有些什么吃的,弄点好入口的给你吃吧。”
徐至在程锡的看护下吃了一粒货真价实管退烧的,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徐至独居,不喜欢他人打扰,做饭常常自己动手。碍于没有太多时间,平时也不会花很多心思来煲个汤汤水水,会做的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简单菜色。程锡当年也不怎么会做饭,和关峰偶遇那次也是心血来潮出门买菜,把关导领回家后做了个白萝卜炖红萝卜。
后来去了美国,实在接受不了那边的饮食,吃腻了片场的披萨汉堡,程锡了工便另起炉灶,关峰起初对试菜一事不情不愿,后来化被动为主动,拍完戏后还会主动去超市买些品质尚可的肉类时蔬,带到程锡那儿让他做一顿晚饭或宵夜。
再后来,程锡和徐至一起生活时,他看见徐至饮食简单,心里总想着能让桌上的饭菜更丰盛一点,没有戏拍时便待在厨房,尝试以前没做过的菜式。
后来那人也愿意多花一些时间在饭桌上,似乎也习惯了新的口味,他那时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维持很久。
他其实不贪心,十年、五年就足够。
他不怪徐至吝啬,也不后悔自己当年一腔孤勇。
只是希望回忆能走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程锡给徐至熬了些浓稠的瘦肉粥,觉得徐至快醒了的时候,盛起来撒了些切得细碎的小香葱。
他把粥放在餐桌上,上楼去,徐至此时已经从床上坐起来,在床头摸了眼镜戴上。
徐至其实不近视,最开始戴的便是没有度数的平光镜,架上眼镜纯粹是为了显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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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和明一些,他年轻时候轮廓不如现在深邃,在与人谈判时难会因种族和年龄被人看轻。不过他眼睛上的这一副,却不像是以往的装饰。
见程锡愣在门口,心思写在脸上,徐至哑着嗓子道:“我有一点散光,视力也在下降。”
程锡过去摸了徐至的额头,还是热,却不烫了。
“温度降下来了,下楼去吃点东西吧。”
他很快回手,徐至的目光也跟着那只手走。
程锡和徐至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程安小朋友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搭着程锡的外套。
徐至这才发现天边已经擦黑,他一觉睡到了日落。
“你的朋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出了车祸……刚动完手术,还在昏迷,目前也做不了什么,”程锡叹息一声,“孟泽和徐更在那边守着,只能希望他快些醒来吧。”
程锡继《世家》之后,又马不停蹄地接拍了另一部同性题材的电影《梦中人》,林一立是剧本的创作者,也是导演。
这人虽然是头一次导戏,但功底却很扎实,镜头的运用像是师承很多电影大师,节奏也拿捏得很好,原本以为会有很长时间的磨合期,真正拍下来却很顺利,他也会经常和对方交流,几个月相处下来,便成为了好朋友。
晚上另一个男主角孟泽和徐更回家去之后,他们俩总会在一起吃个宵夜,他说些演戏生涯里发生的趣事,滔滔不绝,对方只安静地听,眼中压着不愿说的陈旧故事。
电影拍摄越接近尾声,林一立眉目间的忧虑和烦忧也越少,像是了却了一个夙愿,最后脸上竟也会带着一点淡淡的笑容。
杀青的时候,林一立掐了没抽完的烟,很郑重地道了声再见。
却没想到他在电影院里欣赏自己作品时,对方却历经了生死劫难,醒不醒得过来还得靠自身对生的渴求。
他看到病床上林一立灰败的脸,病床边孟泽情绪低落,徐更神色担忧,心中迷茫而难过。
有人为明日苦苦挣扎,他却于此蹉跎。
“徐至,”程锡重重靠在椅背上,“我希望我们之间,能有一个结果。”
他和徐至相识十四年,除却在美国共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两年,其余的,他的心像是被凝冻住了,停滞不前。
他希望能和徐至每年见一次面,提出约在除夕夜,一杯酒的时间足够他们打量对方,也不去探听是否安好。他们做不回隔三差五见面的朋友,他更无法与徐至一刀两断,只能那么拖着,徐至什么也不说,陪他耗了这些年。
可感情经不起消磨。它不是玉,久琢而臻于完美;是块很脆的石头,风吹雨蚀,每次带走一点点,最后千疮百孔。
徐至放下勺子,他低低地说了声:“好。”
第10章
程锡当年在酒馆遇到了徐至,正巧外面下起了雨。
那人像是失去了专注和耐性,将酒钱和小压在杯底,起身准备离开。
关峰从外面进来,站在玻璃门口,捏着湿透的烟卷拍打自己衣服上的水,程锡便直接走过去摸了他口袋里的车钥匙:“借我一用,马上回来接你。”
程锡到街角将关峰的小福特开出来,压低了车速,驶过酒馆门口的时候恰好遇到那人。
他摇下车窗:“载你一程?”
程锡没来得及脱外套,酒馆门前的暖黄灯光照着。
“我们也许不顺路。”这人显然不是路过,徐至看到了他额间淌着的雨水。
很难不想到对方是带有目的性的接近。
敏锐的洞察力,但程锡没有目的地,自然没有顺路不顺路一说。就在他还紧张着的时候,那人却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关峰车上的导航他不会用,琢磨半天也没弄出个名堂来。
“先直走,然后左拐,走两个街区,过湖,沿路开。”那人给他指路,声音稳而冷。
他人生地不熟,也是头脑发热直接借了车出来。
程锡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来这儿不久,平时呆的地方挺局限的。”
“没关系。”
车在路上开着,沿途的店铺三三两两,打烊的居多。程锡眼尖,将车停在路边,解了安全带:“稍等一下,我买点东西。”
那人面色不改:“请便。”
五分钟后,程锡又冒着小雨回来,坐进车里时肩上的衣料被雨水浸成了深色,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外形漂亮的纸袋:“送你,圣诞快乐,怎么称呼?”
他没有,只是淡淡地提起:“徐至。”
“好名字,”程锡笑了,他仍捧着那个纸袋,大有对方不便不开车的架势,“下吧,只是些小玩意,来不及做手脚的。”
徐至这才微微皱眉,从他手里接过。
不怪对方有所防备,他自己也是一时冲动,看到了街边装潢得甜美漂亮的店,就忍不住进去买了些。
他送的不是别的,正是满满一袋各式各样的糖果。
程锡稍微想象了一下徐至剥开糖纸吃糖的样子,手还搁在方向盘上,忍俊不禁。
“冒昧了,我看你不开心,所以买了点糖,”程锡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姓程,单名锡,金字旁,右边是易。”
“谢谢,”徐至道谢,他又道,“很怪的介绍方法。”
程锡苦哈哈:“我的这个锡字,组不出什么好词语,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锡纸,那也太随便了。”
“锡,在古代假借为赐,”徐至冷淡的声音传进程锡耳朵,“是赏赐的意思。”
“不仅不随便,也算是有巧思。”
程锡一愣,旋即眨眨眼:“以后对外就这么解释了。”
他补充:“我的职业是演员,到美国来也是为了拍电影。”
徐至认可地点头,想必程锡应当小有名气:“我对演艺界的事不太了解。”
“其实一开始只是支持我朋友的事业,后来发现还挺喜欢,就这么做下来了,刚好两年。”
车刚好开进校园门口,雨已经停了。
对方有所察觉:“谢谢,停在这里就好。”
徐至又道:“方便的话,留个邮箱地址给我吧。”
程锡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要他的联系方式,连忙在这辆小福特里翻了一通,才找到一个便笺本和一支笔。几乎没做多的考虑,将私人邮箱的地址写了下来,原因无他,工作邮箱平时会先过一遍助理的手。
徐至了那张便笺纸,点头、下车,一举一动皆是礼貌和老成。
他不急着走,站在灯下目送程锡调头返回。
宽厚的背挺得很直,即便手里提着一个包装可爱的纸袋,也无法遮掩那种给人的疏离感。
直到程锡拐了弯,徐至才转过身。
他不是全日制学生,宿舍算是校方特别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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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的。他不走研究的路数,其实拿到mba已经足够,但他的导师是知名的管理学者,为很多大型企业担任过顾问,能否完成学业并不重要,延长留美时间才是他的目的。
虽然知道自己的余生都会被困在自己父亲现在坐着的那个位置,也不是怕承担什么,只是本着私心想离得远一点,让“徐至”这个名字伴随着自己久一点。
回到宿舍之后,徐至打开电脑查看邮箱,只多了一封。
来自他的弟弟徐更。
哥哥:
家里一切都好,不知道你过得如何?我很想你。
今天我在蒋龄家过圣诞节,很开心,也很期待以后能和哥哥一起过节:)
附上近照一张,不许嘲笑我:(
弟徐更
他下载了那张图片,显示器加载得慢,徐至等了一会儿。
照片上的徐更身穿圣诞老人的红衣服,坐在蒋龄家中的圣诞树前,蒋家小弟站在他身后,拿了只袜子悬在他头顶,而徐更尚未察觉,对着相机笑得又傻又甜。
仔细看看,似乎他比以前胖了些。
他将照片存下来,然后关了页面,他习惯不回复,也不知道如何回复。
像徐更那样傻傻地拍张照,花很长的时间传过去吗?
他偏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纸袋,扔掉之前还是把它拆了。结系得漂亮,糖果花花绿绿的,还有几个很大的姜饼人。
明明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人,做过的事却出奇的相似。
徐更小时候很爱吃糖,舌头一舔外边儿的糖衣就咧开嘴笑,仿佛觉得所有人都会喜欢这个,拿了一粒糖跟在他屁股后边,嘴边还傻乎乎地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声音软绵绵地:“哥哥吃糖呀。”
他没吃过,强忍住想去接的手,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不要”。
这也就罢了,偏偏还打掉了徐更朝他伸出来的小短手,糖一下子飞出去。
徐更呆呆地,没哭,但也没再笑。小孩子忘性大,没有隔夜仇,第二天便又牛皮糖似的跟在他身后,缠着要哥哥陪他玩。
想起这件事,徐至从那包糖里随便拿了一颗,剥开糖纸之后是一粒粉色的球。
他吃进嘴里,舌头尝到味道的时候却让他的面色有些难看。
茴香?
强烈和浓郁的茴香味,拿来烹饪也绰绰有余。
外表很具有欺骗性,如果不是亲自尝出了味道和吃到里面的茴香籽,徐至会觉得它是一粒草莓水果糖。
他很快地嚼碎咽下,去厨房倒了杯水,一连灌下去一大杯,才压住香料的味道。
舌根有些发麻,徐至握紧了玻璃杯,嘴角微微下撇。
还真是,漏洞百出的讨好。
徐至回到桌前,打开抽屉,找出一本名片簿,从里面拿了几张,将上面的名字和号码编辑为一封新邮件,发送给向程锡要来的那个邮箱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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