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牧葵
先微微变了脸色,周以平旋即失笑。看不出,他还会在这年轻人身上失手,只是梁谕的打算他也猜得到一两分,注视这副虚幻美丽的空壳,反常地,他感到有些惋惜,忽地便感叹:
「以你的皮相而言,其实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梁谕歪了歪脑袋,转向那些被划成格子的监视画面,他的侧脸在蓝光中微微晕开,笑时弯起的眼角早看不出一丁点虚假,不过潋滟的、都是风霜──
「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第33章章之三十三连锁
章之三十三连锁
1.
娉婷的金莲红裙踏过青瓷绿的池水,因风而起的涟漪揉皱了倒影间渐远的身姿。梁谕直直地走向机构的方向,周以平在原处点了支烟,静静地目送。
一早来了四尾家覆灭的消息,到了黄昏时刻,那种日暮将尽的氛围才将事情衬托得更真实些。穆老三今晚就要庆功,可以看见宴会厅的方向已经透出无数灯光,窗里的剪影匆匆地准备着今晚的宴会。
有白子从后门被推出来,跌到地上后、再也没爬起过。蔓延的血渍进入土壤,在穆老三登上霸主之位时,这美丽的迷信同时于无形间达到颠峰。
──还有很多人要因此送命。
梁谕注视着逐步靠近的这一切,意外地感到轻松。他的身形在这些时日后削瘦了不少,越来越薄的一道影子、勾出的轮廓却越发越沉。
他身上有股气味,基础上是香的,且是晚香玉、黑琥珀之类的浓香。但细细去闻,其中竟揉合了另一种雄性动物都不陌生的气味──好像花开到最盛大处,从柄蒂到花蕊,整株植物已经铺张到糜烂。
宴会厅里,穆老三一如往常地早早入座,托近日争夺来的利益所赐,老者脸上的笑竟然硬生生地生出了点慈祥。连在他身边伺候的孙女都圆润不少,不过低着脑袋,依然战战兢兢。
「我说啊──」
准备中的会场有三两宾客已经入席、不远处的摄影机也上了脚架。突来而至的声音清晰地穿过空间,语调慵懒。推开惊疑不定的护卫、梁谕一脸迷蒙的笑,大大方方地走到灯光下。
「穆老三呀,您可准备了我的位子?」
穆老三拿酒杯的手顿在空中半晌,才缓缓地放下。他住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远处的人。
「以平呢?」
「您说周先生呀,唔嗯,或许、是他让我来的?」
蓦地起身,穆老三转头要吩咐手下去找周以平,却见梁谕忽地跌坐在地上,咯咯地笑了起来。白色的底裙上漫出一层水渍,他低头擦了擦,擦不掉,只能抓着裙尽力将双腿拢,口中喃喃地撒娇道:我还要。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在毒瘾上呢。先到的宾客有几个「噗哧」地笑了出来,穆老三的脸色却变得难看,想到周以平放任这东西在他会场撒野……
怒火甫生,他却又猛地微笑:
「以平啊以平,你还真不行啊?」
他离开座位,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梁谕,他的长发被周以平剪过了,但依然过腰,穆老三用拐杖挑起他的头发,抓入手中后,猛力拉起。
梁谕被扯痛,不禁哼了一声,双腿似乎站不直,只能以半跪的姿势悬在空中。穆老三闻见他身上的气味,笑意更甚,回过头招来几个身形魁伟的男人,把梁谕交到其中一人手中,兴味盎然地表示:
「让客人们回味回味这出好戏吧。」
梁谕的指头软软一勾,拉住了正要回去的穆老三衣角,后者顿了一下,目光冷冷地扫向他,却只见那张与故人没半分相似的脸蛋吃吃笑着。
「给我嘛。」
这人疯了。手臂上紧密排列的针孔同样令人反感,凭这种货色,竟还要人养着惯着!做宠物穆老三都嫌脏,只是偏偏梁家门那边还未能并吞,此人活着尚有用处、要不……
他该直接把他剥皮!
「行,就给你。」
穆老三咧嘴而笑,旋即听见梁谕一声惨叫,便被大汉压到了地上。他踢蹬着双腿,却着不了力。穆老三诡异地挑起眉,想起什么般、别有意味地说了声:还是带上楼去吧。
诡计被看破,梁谕倏地变了脸色,挣扎一下变得剧烈。他试图要把自己拖住,长长的摩擦声中,指甲却断在地缝之间。瞬间清明的瞳孔里放大出绝望,穆老三看着他,表情讽刺。等他被拖行离开后,冷笑一声、自言自语了句:
「我穆老三岂能这么容易被算计?」
他抬头看那悬在上方的人皮画,死亡生动的样貌永远地停驻在他身边。今后依然,由他玩赏那些生死命运。老者满意地笑了笑,宴会、如期展开。
2.
宾客陆续到了,一通电话却忽然打入会场。穆老三口袋中响起催命般的铃声,他皱着眉接起,除他自己以外,身边的人同样清晰听见了周以平焦躁的声音:
「穆老三!梁家门的愚鸠带了一整批人来,有宾客在山下被拦截住了。」
「愚鸠?」
他不像周以平那么急切,只是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圈。方才盯着这边的众人纷纷移开目光,他才沉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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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哪里?」
「我──」
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穆老三听见他得力下属如此失态的声音,好像事态已完全超出了掌控范围,混乱的枪声之中有谁吆喝、旋即穆劳三听见一声极近的痛哼。
「以平!」
那头安静了许久,剩下交错的枪响还在持续。穆老三忽地注意到会场里的音乐,拉长的女高音婉转凄厉──再来,粗重的喘息声不规律地响起。
「……我们被算计了。」
周以平似乎咬着牙在说话,音调猛然拔高,而宴会厅外同时传来激烈的枪响!
「我周以平这辈子就对不起您这一次了……只能拚这口气告诉您……」
他缓不住呼吸,音调断续。
「主导者……另有其人。」
砰!通讯在一段尖锐的噪声后中断。穆老三放下电话,周以平的抱歉听在他耳里自然有直觉的联想,他回想起那家伙忽然和自己要走梁谕,说不定,当时这人便别抱目的。
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的好时机。
来者已经逼近会场,众人开始控制不住骚乱。当初把机构外围的安全全交给周以平负责,现在却成了天大的疏忽。一片吵杂中有道沙哑的声音穿过空间,向着穆老三质问:
「这又是你的阴谋吗?穆老三!」
那可是穆老三永远的痛脚,他年轻时争权夺位、用过不少下三滥的手段。位居高位后他一直引以为耻,认为那些卑劣的作法配不上他的身分。
他一咬牙,抬手让早已在附近待命的护卫靠过来,他反手抓住惊惶失措的女佣,对他们恶狠狠地吩咐。
「护送我们上去,再把外面的家伙解决掉!」
「那么宾客呢……」
其中一名年轻护卫提出疑问,忽地被抡了一拳。穆老三握成拳头的手背上布满青筋,他瞪着摔倒在地的护卫,冷冷地笑:
「宾客?那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吗?」
那人「唔」地吐出两颗牙,口中涌出了血沫。即便如此,他的同事仍训练有素地上前,把穆老三及其孙女护在中间、往电梯方向移动。
过程中穆老三恨恨地想:等今夜结束,他会把所有让他丢脸、看着他丢脸的人们挫骨扬灰!
几声巨响,堵在电梯前想挤上楼的宾客直接被毙于枪下。穆老三踏着尸体与跌跌撞撞的女佣进入电梯,原先保护两人的保镖立刻回过身,不断扣扳机、直到电梯门缓缓滑上。
穆老三怒瞪的眼看着最后一刻破窗的外来者,全黑的装束让人看不清面目,但在他面前全都化作可憎的污泥。
电梯一路往上去,他拿出电话、拨出的号码指向他最后的底牌:
「那些家伙,看见了吧?。」
他只这么说了一句,那端便传来轻轻的笑声。在这一刻,最高楼层的落地窗前,站着一道风姿绰约的身影。
「看了呢。」
「顶楼不安全,到二十五层来。刚才走了一批人带着梁当家上去,先和他们会合。」
「呵,不嫌人太多吗?」
穆老三「嗤」了声,没回应便挂断电话。女子着细长的眼眺望建筑下的混乱,回过身,走入黑暗前的眼神尽了万种风情,迈出步伐、无声地奔向楼梯。
隔着玻璃都能闻见──鲜血弥漫,此香安神。
3.
从二十五楼完全联系不到机构外的人,不过,穆老三身处绝对安全的房间内。先一步来到的男人们在短短几分钟内整齐了衣装,在门口与现在才现身的斑雀商量离开的办法。
「斑雀」,便是穆老三一直将之藏于幕后的杀手。动人的美貌与被割舌的女佣几乎一模一样,双胞胎──所有看过她们的人都会得到这个结论。
但许多年来,她们从未同时现身。虽斑雀会在必要场合扮成自己的姐妹,但见过她真实身分的人大多成了她的枪下亡魂。
包括周以平,到死都没见过斑雀本尊。
到这一刻,房间里的人除掉穆老三、女佣、梁谕,全围着她。她主张穆老三先离开机构,却遭到老者冷冷的反对:
「这是羞辱!」
斑雀不屑地哼了一声,穆老三朝她怒目而视,却是身边的女佣吓得缩起了肩膀。自童年以来,作为不比手足优秀的那一个,斑雀是枝上凤凰、她是穆老三的出气泄欲的奴隶。
话虽如此,斑雀依然遵循着穆老三的意志。表达过抱怨后,她和男人们低声商议,忽地,抬腿踢了某人一脚。
男人痛苦地捂着胯部蹲了下去,显然上一秒挺立的性(具被瞥见、遭来女杀手的轻蔑。逼他就范后斑雀回头看了眼,传闻中的梁谕裙被拉到大腿根处,倒在穆老三脚边、早些她来到时便被折腾到神智不清。
斑雀冷笑了声。
她忽视了他,让男人们照着她交代离开房间,一部分到较外侧的出口确保安全、另一些人去确认状况。自己则留在房里,作为穆老三最保险的护卫──
担任了这工作十多年,她以这份职责为傲。
「真狼狈啊。」
她甚至可以调侃穆老三,即便对方眼里的怒意像要烧起来一般。「哐当」一声,摆在床头的花瓶遭了殃,扫落在地后细小的碎片摔至斑雀脚边,她不以为意地踢开。
穆老三简直气疯了,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这样丢尽脸面。多少人?多少人在看着!他才风光地铲平四尾家,就得知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叛变、机构莫名遭袭。他对那不知名的敌人恨得牙痒,他必须知道,周以平临终前所说的主导者,究竟是谁!
诸多可能性从脑海里闪过,郑群的女儿、四尾家旧部、或根本就是愚鸠本人。不论怎么想,都跟地上那小子脱离不了关系。也许周以平本来便打算以梁谕要挟,和对方交换某种协议,而宴会上的疏失使梁谕脱离了他掌控,约定破裂──
穆老三感觉身体因愤怒而发烫,斑雀凉凉的眼神更让人怒不可遏。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对斑雀出手,于是他转向默然坐在身边女佣,恶狠狠地抓住她肩膀。
她尖叫一声,手上竟被直接抓出五个血洞!痛楚使她反射地挣扎,连滚带爬地滚下床,往斑雀的方向躲。
后者只是兴味盎然地看着,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惊慌失措。
穆老三起身抓住她,这时,却听见一旁的梁谕轻微地哼了一声。他的腿缓缓地挪动了下、之后才是脸庞,从散开的发丝中仰起──
失魂的眼睛还能勾人,披落肩上的发丝垂成钓线,其中一缕轻轻搭在殷红的嘴唇上。穆老三看见他,突然决定松手,放开自己的孙女、改而扯住梁谕。
旗袍上的莲花好看到令人憎恨,势态演变成今,这不能杀的烂货还要担起最大的责任。穆老三想:说不定到时他得拿这小子和混乱的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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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但他绝对不会、让这贱人完整地走!
他粗鲁地把梁谕拉到床上,掰开他的腿、半截拐杖不由分说地便捅进淌着(液的□□。梁谕双眼猛地睁圆,张大的嘴连惨叫都没能吐出来。血疯狂地涌出,穆老三矮下身,打算用拐杖直接捅破他直肠──
一瞬间,斑雀忽然动了。
她面色愕然地出手,指头就要快碰到穆老三后背、把老者拉开,可终究,慢了那零点几秒,在场的四人几乎能听见刀尖穿过皮肤的声音、冰凉的金属利落地划开颈动脉──
斑雀只来得及把穆老三推开半寸,剩下的,她近距离地看见梁谕,苍白的脸上漾出笑意,彷佛所有的屈辱就为了这一刀。
鲜血飞上她脸颊。
第34章章之三十四余生
章之三十四余生
1.
「你!」
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班雀吐出字后,几乎咬碎了牙,
梁谕被穆老三抬起腿,恰巧给了他从厚鞋跟内侧抽出刀片的机会。所有不堪的羞辱、单调的排演、装疯卖傻的浪语淫声,随着反手这一刀、把江湖未来的十年都押注在上头。
──然而斑雀那一推,让死神的镰刃偏移了轨道。
梁谕被重重推开,刀片脱手、拐杖上尖锐的木刺也剜进了他的脏器。穆老三捂着颈侧,颤抖的牙缝间蹦出了几句他原该不屑讲出的秽语。斑雀立刻抢上前,撞开老者,枪已入手、「嚓」地打开保险。
电击般的痛使身体难以移动。梁谕闭上眼,等待黑暗来临。
砰!一股忽来的外力让枪口偏了准星,电光石火间,子弹打入了墙。随即斑雀「呜」了一声,不可置信地往下看。
梁谕睁开眼,方才他手上的利刃,竟不偏不倚地插进斑雀侧腹。
她还想举枪,那扎人眼睛的寒芒再次一闪、又狠狠地刺进同样的位置。她感觉自己的伤口又扩大了一些,血和白花的脏器被刀锋一并拉出。再一次──彷佛要将她整个人贯穿,她再也拿不住枪。
这才看清楚,捡起刀的,竟然是她那软弱无能的姐姐。
「……」
斑雀试着说些什么,嘴里却涌出大量的血。混杂了狰狞、惊愕的表情,包含了太多疑问,可她已永远说不出口。这世上她独独没想过防备的人──那割舌的女佣跨坐到她身上,木无表情的脸涌现出疯狂的憎恨,一刀、一刀地把手足的腹部剁成烂泥。
穆老三并非不想阻止,可他很快发现,不论他怎么用力按压,都止不住从动脉里疯了一样喷出的血。
停下、停下、快停下!
他也不知他在诅咒什么。老者脸上出现了惊骇,随着斑雀瞠大的眼蒙上一层白雾,他想出声、被血块堵住了支气管。开始呛咳时生命从他痉挛的身体快速流失,他仍不死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这一幕可以说是相当骇人了,浑身浴血的老者拒绝了死神的邀请,顽固地要离开房间。女佣仍发狂一般地□□着尸身,梁谕跌坐在床中央,呆呆地看着。
他原准备用来摆脱班雀的把戏,都用不上了。手足之间,两个女人似乎才排了更久、好上演这出血幕。
疯狂捅进模糊血肉的刀,该攒积了多深的怨恨?
轰然巨响──
从楼上传来了猛烈的爆炸声,使穆老三的动作蓦地停下。梁谕恍若大梦初醒,挣扎着拔出体内的异物。他感觉□□在淌血,可仍跌撞地下了床、往房外冲。
爆炸声不绝于耳,机构由顶部开始瓦解。长廊上彷佛能听见那被放出的杀手、何小五失控的吼声回荡:
「通通去死!去死……」
梁谕离开门口,背上早布满冷汗。他刚跑过两个房间,塌陷的天花板「轰」地便让刚才的地方陷入火海。楼道里的灯全暗了,梁谕摔了一跤,抬头只看见尽头的逃生指示、散发着诡异的微弱绿光。
「……妈的。」
他痛得几乎动弹不得,可隔着飘飞的火星,他听见黑暗处的脚步声──他的任务还没完。如果不能引开前两分钟出去的那批男人,谁都不能保证那微乎其微的可能:穆老三会不会被实时带离现场?
非要等机构炸成废墟才能心安啊。
偏偏周以平的人全在一楼、假扮成梁家门的成员对付宾客了,周以平本人应也已现身,亲自确保没有任何不该离开的人踏出机构。现在,没有人会来帮他。梁谕一咬牙,踉跄地爬起,沿着绿光的指示吃力地移动。
时间回溯到不久前──宴会上的失败应早有预料。周以平天衣无缝的演技、加上他的苦肉计,才换到此刻的机会。
说什么也要看见尸骨堆高的王座崩塌、那可笑的信仰付诸于火海。
即便他终将明白自己孤单一人,并要这样去面对大多的事。他生而谕之,而这谕言兴许有天能带来毁灭以外的东西。
但愿如此。
梁谕喘着,奔至二十三楼时失足摔下了楼梯,滚了两三圈、磕伤了好几处关节。抬头看浓烟还未逸入楼梯间,算不幸中的大幸。他扶着扶梯往下走,一路上看见紧闭的大铁门,似是在为这座建筑封棺。
有些体力不支。
以他薄弱的能耐、加上重伤的身体,梁谕早该倒下。又下了一层,勉强推开了铁门、从最近的窗户往外探头,他看见机构的正前方,周以平领着人正与宾客的人手搏火。
往上看,几楼之上的窗户「霹啪」地迸出火光,他缩回脑袋,立刻看见破碎的水泥钢筋从眼前摔落。
什么利益、权位,都该烧成灰烬了。苍白如纸的脸孔露出一点笑,他从窗边眺望看不见的汉平。
身体疲倦到不想逃了,彷佛闭上眼,就能到从不知在何方的故乡──
「呵……」
可他想,他还不能停下。
2.
故事久远到,他想,那可能是他出生地的传说。
迷失于沙漠地带的年轻爱侣互相寻找,寻寻觅觅地穿过痴妄幻影,终次次错过。于是思念至形销骨立、耗尽了余生后随风沙孤独长眠,至死望着海市蜃楼,甚至不知他们是否曾贴近过。
他不愿意让故事在他们身上一语成谶。
愚鸠人确实在青城。纵然他对于今晚将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他一个人,从附近见到火光后便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判断、往机构移动。在森林中的快捷方式上碰到了逃出来的宾客,他们不由分说地朝他开枪,使他不得不藏身到树干后,以配枪回击。
紧绷的面孔显示他并不想与这些人发生冲突。
「砰」、「砰」的枪响不绝于耳,扣下枪的动作却全凭着本能,愚鸠满脑子混乱,反复默念的全是白子带去给他的、来自那人的信。他反复看了几遍、匆匆搭上机后仍把信纸
不垢(NP) 分卷阅读64
紧捏在手上,直到汗水皱了纸张、晕开那人端正秀丽的字迹。
……笨鸟。
信中的口吻轻盈得如同卸下了彼此肩上的包袱,不真实却似近在耳畔。
……我上一次给你写信好像在很多年前了吧?我记得那时我们还好小,你还是梁家门的继承人,每天我去学校时你就在受训。我觉得不公平呀,回家后的时间根本不够把所有有趣的事告诉你,所以我在学校写了信,晚上吃饭时从桌子下偷偷塞给你。
「愚鸠先生!」
他放倒了眼前能见的敌人,不远处响起的声音使他反射地警戒。树丛后「沙沙」地绕出人影,看清是周以平时他一愣,非但没有起枪、手指反而更加谨慎地搭住扳机。
「他呢?」
周以平举起手释出善意,转过身要他跟他走。愚鸠调整了呼吸,很快地跟上。
信还在他口袋里摩挲着衣料。
是的,因为信上叙述的细节与记忆的梦境完全重叠。他能想象出心上人垫脚偏着头,用充满怀念的口吻缓缓诉说:
……结果就那么一次。你白天想偷偷回信给我,被老爹发现。他念了我一顿,却把你狠狠揍了。你记得吗?我当时顾着抱怨,到很久以后才知道你也受了罚。
他记得,但他不曾有一丝不满。因为弟妹生动的模样,不论提议写信时兴奋的表情、埋怨时嘟着嘴的样子,都使少年的他快乐。
他现在想着那些使人刺痛的快乐,麻木地听走在前面的周以平与他解释:
「我们要摧毁整个建筑。这段时间下来,何小五完全认定梁当家包庇了罗森。我替他准备了制作炸药的机会,按照计划,梁当家会在楼上重创穆老三后逃到一楼,确保何小五将机构夷平。」
周以平所说的梁谕、好像与他记得的孱弱孩子全不是同一个人。不过,又有什么不同呢?他踩着高跟鞋款款地走上地狱之路,美得那么合情合理。
小谕啊。
……你觉得对不起我的那晚,也许我并不是怪你的。当下我也想让你高兴,所以不想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我不知道我会那么受伤,可能就连以为自己可以承受住这件事,都是我不够强大的证明。
而今他却朝另一个方向过了头。
……出事之后,花了这么多年拐弯子。有时也想厘清我究竟要什么、好告诉你。如果那能使我们都好过一些,笨鸟,大多时候我不想让你失望。
「到了。」
思绪中断,周以平领着他到了机构外围。空气里满是浓烟与死亡的腥气,一个与周以平有四五分像的男人站在另一端,叼着烟,对地上的尸体补枪。
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其余的弟兄分散在几处,踩着无数尸身,皆安静地望着一层层倾塌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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