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NP)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牧葵
他讲的,都是短期还能按照规划进行的部份。更长远的事,早因局势改变而乱了套。哪怕梁谕敢在刀尖上走,终究还年轻。还不知道他们失算了,外面已经翻天覆地──
「老师?」
里头的梁谕拨通电话,打去的是周以平自家的室内线。那边罗森也等他等了两三天,接起时反射地「喂」了一声,本以为又是周以平、这会儿听见梁谕的声音,忽地便是一阵沉默。
「那个白子没事,很顺利。」
梁谕在话里参杂了点笑意,罗森却依然闭着嘴巴。他们有许久没有好好交谈过,连这次的事都全由周以平转告。
伤痛之中,萌生了久违的、想向这人撒娇的感觉。只听到一个字,梁谕却觉得罗森那声线令他怀念。兴许受身体因素影响,鼻子竟有些发酸──他承受了这些凌迟,就为试着相信,那些迷信一般的爱情、在他的老师身上或许能是救赎。
「你们会自由的。」
脱口而出,出发点也许本是为了讨一两句安慰、或听听对方放心的声音。但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干冷的笑。
「自由?」
梁谕狠狠僵住了身子,久久,竟无法反应。
「你的自由就是你在电视上的作为啊。我们?谁?老子几时要跟大白那小子一起了?」
也难怪,罗森对大白的态度在短短几天竟有这么大的转变。即使经历过折磨,他都未曾听过这人这么冷淡的口吻,与那个不拘小节、直率又强大的罗森判若两人。
发生什么了?他来不及想。罗森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如坠冰窟。
「别讲得像在施舍老子一样……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东西,当年我他妈的就应该让你死!」
「老师?」
梁谕想起身,「砰」地从床上摔下来。骨盆与胸腹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在床下蜷缩身子,捂着嘴把痛哼硬是吞了下去。
「……为什么?」
背脊贴着冰冷的地板,突然间的剧变使他一瞬恍惚。欲吐出质问,话才出口又变得薄弱。周以平听见声响而回到房里,皮鞋悄无声息地来到他鼻尖前方,要拉他起来的手却迟迟没伸出。
随着电话那端持续的安静,梁谕听见头顶上落下一声叹息。同时间罗森的语气稍稍稳定下来,仍难藏憎恶、讽刺地问了一句:
「你对着电视机那样打开你的腿?你该不会还不知道?」
那个人,什么时候也会用这种口吻说话了?比起刚接到的事实,梁谕第一个生出的念头竟还是关于罗森──是了,他不在意他被看得多下贱。他在意他的老师怎么对他,也许到头来他在乎的只有这个。
可并不是的。罗森的变化并非因为他的行为,要不然怎么会连大白他都不管了?
动摇那位杀手的,是更深的、藏匿在无所谓的表面下,对于甘愿付出的对象不应有的、恨。
他们憧憬杀手那纤尘不染的身影,而那些暗面的阴影本能被藏好。现在却被全数勾起,一次爆
「何如、大白、你!你们这些混账小子除了性还知道什么?有种不会来好好干一架──」
你眼里的自己、还有我,就是可以轻贱糟蹋的?吼声震痛耳膜,到句末出现的哭腔堵住了话。称不上理性的逻辑指向简单的因果,看见直播时,罗森想起的是曾强压在他身上的重量……
回顾到最早的相遇。
接受了那个缠着自己的小少年,有多少成分是出于同病相怜?孩子一样的容貌与纯粹的心性引人支配,他在不断原谅他们时试图忘记:儿时母亲不在的夜里,谁在他身上禽兽一样地低喘。
最不想恨。所有憎恨都是没完没了的,他知道。
「你觉得那样的事全都无所谓,在谁身上都一样……是不是?啊?去你妈的!」
罗森的音量大到一边的周以平都能清楚听见。梁谕用手肘撑住上半身,脸上一片空白。老师的歇斯底里让他忽然理解:全部都毁了。他至今日为止的所作所为,把身畔的人一个个推开。
梁谕没有抬头去看周以平。只是垂下眼、看见几颗水珠簌簌地落到磁砖地上。他从刚才起便不愿意去想的事,这下无比清晰地浮现。他刻意压抑却再也无法阻止的汹涌呼喊、阴影覆盖般地淹没心头:
愚鸠走了。
陪着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离开了──
现在可好了,罗森要恨他,也是理所应当。他曾质疑他的老师和那名白子的情感,而今他的质疑有了结果:不会被原谅。他跟大白并无不同,就算他后来是真的想试一试成全他们。
就因为他违背了他们那些默认成常规的道理。可,怎么会是这样?
谁会特地说他就该像个男人?会说他该更洁身自好?说他该善待重视的对象,至少不是让人□□他──他们不会说,让那些蛮不讲理的沉默,凌驾于真正被说出口的话。
没有道理。所有尽力的表达、试图付诸语言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被这么忽略,再也没有殉道者敢出声,那算什么?
他发觉过去使他痛苦的并非自由,而是自由的弦外之音,那些有意无意嵌住他四肢的盼望。
「老师……」
「闭嘴!」
「我不管。」
罗森怒吼的尾音戛然而止。梁谕咬着牙打断了他,用力地闭起眼,拿开电话,把脑袋埋到手上,藉此擦掉眼泪。
「老师,不应该是你背叛我。」
瞳孔猛缩,梁谕想起什么似地捏起拳头。该轮到他声讨,他就不该默不作声。
「你那年差点害死我,现在还要这么跟我说吗?」
不怕自私到底,即便往后罗森只会对他更加憎恶。他其实相信世上该有不变的东西──不会是罗森对他的亏欠、但总该是那名高傲的杀手曾肯为某个人屈服的意志,理当得到的回报。
老师,或许您已对我失望。可再撑一下、再假装一会儿,只要您还干净纯粹,在自由后的世界那白子自然会用尽一切爱您──
那是您应得的。
梁谕切断通话,把手机轻轻放到地上。
良久,他对着停驻在眼前的男人。
罗森濒临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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溃的吼声,以及看不见的、愚鸠失望离开的背影。淹没了五感,膜一般地包覆知觉。可当环顾身侧什么也不剩时,伤口却如血红纹身般盘上了皮肤,刺痛着令曾闪过的念头一一浮现,他松开牙关,在排山倒海的绝望中忽地平静,脸上泪痕未干,却轻声道:
「周先生。」
「嗯。」
「你依然需要我,是吧?」
那人的鞋尖动了一下,不置可否。梁谕艰难地撑起嘴角,扯开一个难看的笑。尽力将脑袋抬高,对上周以平透不出半点想法的黑色眼睛。
「我做得──很成功吧?让事情顺着这样进行,你的计划就会一步不错地实现。我知道你在刺探我的反应,可是……」
他慢慢地爬起来。全凭靠自己的力量,前一分钟的泪水让他的发音显得有些怪异,但并不妨碍他脸上、那抹好似牡丹一夕花开的艳笑:
「我不是女人,也并不脆弱。我同样不像你们这些男人,为了颜面连命都不要。是了、我是梁家门的怪物,我下贱又不要脸,所以……」
我能杀掉他。梁谕缓缓地吐出话,面上的微笑彷佛看见了每一个为他而死的人,他踩在尸身上走过无数地狱,无所傍依,然后──
他才是他。
「周先生,你知道你们男人在□□时有多么没防备的。」
梁谕微微歪头,扯着床单坐直,先轻轻地笑、接着很快转为无法克制的大笑。他因伤口的痛处而不断打颤,可被披散的长发衬得如同鬼怪般的神态,分明孩童一样顽固。
「我不管……不管。只要我能让他有不背叛的余裕,那家伙就可以继续保持一副纯情的样子,对吧?」
周以平还以为他在说大白,若是没有迫害,白子青年也许便能长长久久地对杀手温柔以待。梁谕要成全他们的深情,但又似乎不只。
「有纸笔吧?」
愣了下,周以平的袖子突然被扯住。梁谕抓着他的手站起,一下子坐到病床上。胸前缝合的伤口裂了开来,纱布被浸湿了大块,可他恍若不觉,再次提出要求:
「我要纸和笔,有墨笔的话更好。」
「您要?」
「写信给愚鸠。不过,不必现在寄,我这会儿也听不见外面的消息,得让你来告诉我了。等穆老三布署完,就差不多了吧。」
他还打算联络愚鸠?那不就是自取其辱而已?真是疯了。这人那莫名其妙的想法让周以平险些笑了出来,方才倒不是要刺探梁谕什么,只是觉得这少年多少还有让人怜惜的地方……现在,他得说他改观了,梁谕的思维让人难以理解,他想可怜他、都无从可怜起。
殊不知梁谕不要他怜悯,亦不要任何人理解。
「帮我从那一天往回算吧,让他有时间赶过来、但又来不及阻止……他会替我们尾的。」
「您确定?」
周以平的声音带了点玩味,梁谕却微微地笑,露出某种放松的表情。事实是否如此恐怕外人无从得知,可梁谕这时的眼神异常笃定:
「……我跟他,不会有背叛的。」
至少在我贴近了他的某种期待时,他那一文不值的忠诚会是真的。那我只需符合他所想──就像其实我比他更想从相遇到老、就此度过余生。
至死不渝的面貌,可能就是这一刻梁谕嘴角所噙的、那点堪称残忍的温柔了:诸法空相,不垢不净,恰似那无理而生、又无果而逝的爱情啊。
第32章章之三十二若你归来
章之三十二若你归来
1.
两个月后。
最初周以平的人尽可能地对罗森以礼相待,然而在他试图闯出去第四次时,他们终于决定把他关进地下室中。
被捆上了手脚,安置于只留透气窗光线的狭小水泥空间内,怕他逃、更怕他寻死。到这种时候,不论罗森怎么吼叫、踢蹬受束缚的腿,他们都决心装作没听见。
──而那样的日子持续两天,杀手的声音便渐渐微弱。无人晓得,在罗森心中,一切又是怎么逼他至疯。
自那天起就再也没好好阖眼过,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会反复出现梁谕被当众轮(奸的画面。呼吸困难,彷佛颈子又被人扼住,罗森恨那家伙的蛮不在乎,但在电话里咆哮时没能说出口的、也许才是令他终日食不下咽的真正原因。
「妈的……」
当他无力地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会回想最后一次送走大白时的场景。
大白完成了训练,执意要去青城。玄关前,周以平叫好了去机场的车,已经坐在副驾驶座上等着。小黑不停在他脚边乱蹭,白子弯身摸了摸狗,才把新织的毛衣交给他。
他抱着衣服,心不甘情不愿地和大白说:早点回来。
大白好像笑了笑、很轻地笑了笑。说了声「好」,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他正窘迫得要发作,那小子却已经转头上车。
现在,不会回来了吧。
罗森嗅着那股老旧潮湿的空气,有些茫然地思考着──这两个月他不断想:如果大白知道了他当天和梁谕说的话,大概永远也不会再想履行回来的承诺。
也好。
四周太暗了,耳边隐约的水滴声亦听不清传来的方向。罗森蜷缩起身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颤栗的余韵让他几乎欲死,他不敢讲也说不明白的──竟是凭回想便能生出的:快感。
受制于何如、或让大白掐紧自己的脖子时,单纯的痛苦带来更复杂的感知,他谨慎地不让任何人发现。要不、他会死。
思绪往更混沌处去。
女人在为别家孩子烧饭,留他一个人脱下湿透的袜子,挂在书包上挨着暖炉烤火。陈旧的岁月翻了一页,有时早些、有时甚至到半夜,「喀答」的开门声中他回过头,男人通常拎着他们两人凉透的晚餐踏进家门。
他跑去接过袋子,没好气却难藏笑容地抱怨:
「也太慢了。」
即便知晓男人伸来的手不光为了摸摸他脑袋而已。他没想过抵抗,因为任何能用物理方式描述的痛,都比不上独自守在空屋子里的寂寞。
数十年后他不再怕孤独,可孤独留下来的痕迹不输那些枪伤。他与堂哥六指提起自家的事,才透漏一点蛛丝马迹,立刻受到六指嘲弄。
于是赌气地把这件事和男人说了,没想到那人听见了他全然的依赖与倾慕……
只让烧红的火色在眼前摇曳,血一般的痛楚吞没他性命。
罗森想到这些时总会恍惚。
三十多年的人生,够他在大多时候放得下恨,可明明是指向毁灭的欲望,为何梁谕那小子还能轻易施加或承受?而又为什么──自己在看见直播时,会有想被谁掐住的感觉?
梁谕在电话中说的话无疑让他痛苦更甚。他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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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勾起他回想,更恨这身体本能的感知。
要是这些说得出口就好了。但这种可笑的空想,怎么可能?
「妈的!」
罗森喃喃地又骂了一次,缩着身体,彷佛拥抱般的姿势、抱着身上被弄脏的雪白毛衣。他想着下次和大白碰上面时,那家伙要是还一副不知情的表情……他就要亲口叫那人滚得远远的。
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他在心里默念,没注意到眼前几时变得蒙。
等这些没完没了的事有个了断、曾经「诡影罗森」的传说彻底消声匿迹,就让自己孤身一人以了余生。
彷佛不曾有扇位于垃圾堆上的窗,亮着灯火、待他回家。
2.
青城与汉平的局势互相牵制着,四尾家几个重要的干部相继死于杀手的枪口上、或干脆在火并中被打成马蜂窝。
明枪暗箭,最该先抹杀掉的总是不定的因素。刘经理对周以平而言算得上前辈,而从宴会完后他便一直打着坐壁上观的算盘,等到四尾家或是穆老三显出劣势、再把所有的资源投到对方那边。
这想法既安全、又能确保他最大的利益。刘经理这边协助一些、那边透漏一些,穆老三看他尚有用处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可惜,他察觉了周以平与他立场相似,试图谈判从周以平这里获得好处──
周以平抢先向四尾家当家透出刘经理背叛的风声。这商人为四尾家卖命了大半辈子,终究死在自己人的枪下。
人不能太。
……周以平也在亲身体会这一点。两个月,他花了足足两个月推敲梁谕自己的计划,可那人一点口风都不透漏,写好的信也藏得极为隐密。
信里的内容关乎到了周以平的决策,虽梁家门易主、郑小媛采取中立态度。可愚鸠此人的立场还是需纳入考虑的。周以平想知道:梁谕所说的「尾」是指?而愚鸠的作为,是否会影响到梁谕接下来的行动?
查不出来就用逼的。但他以「尽量不惊动梁谕」为前提处理此事,直接导致回过神时穆老三已经让梁谕离开了病房。
离开了周以平能监控的范围,明明清楚人还在机构里,却等同于失去消息。
另外汉平那头罗森的状况也令人无法放心,大白至今不知道这件事,因此还能安份地待着,要是得知了,会有什么失控的行为……周以平只能说,他从不信任具有情感和冲动的人类。
大白无法得知外界的消息,黄铭不一样。他就为了这个,甚至得软禁黄铭。到近日亟需人手,才不得不放了他,顺道将大白先悄悄地送出去。
一切都变得复杂了。
──此刻,他站在机构顶层,陪着穆老三享受半片山头的景色,机构前方的森林十来分钟前才发现了一批四尾家的人,从高处看得见,他们藏身于树林之间,与穆老三的人对峙。
「以平啊,你最近时常恍神呢。」
穆老三满意地看着厮杀,枪口擦出火花、有人倒下。朝周以平说的话同样藏了锋芒,貌似漫不经心、却已然起疑。周以平垂着眼从玻璃倒影上瞥见他的脸色,知道隐藏于事无补,笑说道:
「都被您看出来了。」
「你担心这场战争吗?还是曾经的主子给了你某种承诺?嗯?」
即便效忠于这名老者多年,周以平依旧得不到他全部的信任,尤其现下的局势草木皆兵,此刻身周某处必定有枪口对着他,在他们谈话时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实不相瞒,我想的事……恐怕比这都严重一点。」
「哦?」
穆老三挑起眉,眼里不着痕迹地生出了点杀意。周以平装作没看见,维持着表情接了下去:
「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四尾家,以我们的势力来说,自然没什么能担心的。怕是怕我在想的事冒犯您,毕竟,您似乎挺喜欢他的。」
「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就是那位梁当家。」
周以平露出恰到好处的暧昧表情,彬彬有礼、似乎想装作打从心底的抱歉。是的、「装作」,他让穆老三看见了他作假的部份,如此一来抱歉成假、贪念是真,穆老三正好信奉这个。
「嗤,以平,你心思倒是挺多的,当初说给你玩玩你倒跟我客气。可我得纠正你,我穆老三可看不起那东西!他不是什么梁当家,你要跟我讨人、也不必这么作戏!」
穆老三的反应恰如周以平所想,他果真表现出自己说错话的神态。穆老三斜睨着他,眼色带了些轻蔑,转头再望森林被血染上点点红色,他不无憎恶地摆了摆手:
「他在七楼的家伙那里,你就直接去和他们要人吧。」
「多谢。」
「不用谢。你也为我卖命多年,还是得提醒你,不必为一副皮相迷惑。」
穆老三冷冷地丢出话,周以平看着老者的侧脸。想这可能是句单纯的轻贱、也可能包含试探。总之,他没忘记做到完美,靠上玻璃,轻浮地弯起眼角:
「那也得是副好皮相。」
穆老三嗤笑了声,周以平又站了会儿,看山腰间的四尾家人被全数歼灭,鲜血浸遍了山头,才转身告辞。
3.
很难得,机构里还有正常的老人。
见到梁谕,他的处境比周以平想象中的好上很多。从穆老三那里要走他的李老或许也曾权倾天下,但现在终究只是个成天傻笑的肉团。
……好吧,可能这很难叫作「正常」。但周以平不得不说,他看见梁谕坐在宽敞的客厅沙发上磨指甲时,险些笑出来。
李老坐在另一侧,身边面无表情的佣人剥了满桌的瓜子壳、机械式地把零嘴塞进他嘴里。瞧李老,盯着梁谕瞧得眼睛都发直了,嘴巴无意识地嚼动、不小心便把瓜子吐了出来,立刻引来佣人嫌恶的表情。
她不避讳地在外人面前骂了句粗话,捡起瓜子,在李老腿上狠狠捏了一把。
「打扰了。」
不管过去多风光,有些人暮年终会落得这副模样。那佣人俨然是这里的主人了,似乎也把照顾对象硬带到身边的梁谕视作麻烦。周以平没太多力气便把人带了出来,看起来梁谕的气色好了不少,虽仍略嫌苍白,但双颊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你还能穿自己的衣服啊?」
梁谕身上一身正红的旗袍,下摆几朵金线莲花、包着纯白底裙,再加了双与旗袍同色的高跟鞋。周以平见到不住调侃,梁谕跟着他走往他的办公室,笑着压低音量:
「嗤,那老头子自己要拿给我的。」
他像被人当宠物般惯着,难怪状况看起来这么好。不过换个角度想,他这辈子也到底作不成宠物,以往刻薄的锐气被剥了皮,整个人便像少了一块魂魄、笑都单薄。
低着头,到暗门前时配合地让周以平扯住头发。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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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中踉跄地跌进办公室,等另一人「砰」地关上门后,才扶墙站稳了身体。
「外边,怎么样了?」
周以平的办公室位在客房间的暗门后面。这里的工作空间并不大,桌子上却密密麻麻地布满线路、连接了二十多台监视器。周以平仔细地锁上门,才转向他,单刀直入:
「最慢三天,穆老三会对四尾家本营出手。」
「这么快啊。」
梁谕长舒了口气,接住周以平抛来的罐装咖啡。东西刚落入手里,他猛一反手,瞬间把铝罐逼进了对方咽喉。
周以平挑眉,微笑着拿开他的手。
「不跟你胡闹。说正事,你要寄出的那封信,可以交给我了吧?」
其实他并没有说实话,四尾家四个重要的据点刚攻破最后一个,要拿下他们的本营和当家的性命,最快也要五天至一周。
他想先取得内容,届时,说不定连梁谕他都不需要──
「当然。」
梁谕欣然答应,却迟迟没有下文。与周以平无声对望着,眉眼带笑。
直到明如他终于察觉不对劲、开口试探:
「那信……」
「我交给白子了。」
周以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里映出那张依旧巧笑嫣然的素颜。梁谕放下咖啡罐、靠住他的办公桌,手指擦过了额头,撩起一撮垂下的发丝。
「周先生,我知道你的主意。请相信──我为这台戏准备的结局吧。我现在什么都不剩了,只能请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送走杀手与白子。」
「你倒想得比我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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