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独孤求哨
“秦王么?”
“如有可能,最好连刺客也一并救了。我不指望那人完整无缺,能出气就行。我想从他嘴里,问出关于燕丹和墨家的一些事。”
“大人,若要设法保护秦王,老朽尚可见机行事,但说到刺客……老朽着实力不从心。”
“放心,你会有个很强的帮手。几乎和我一样强。”
老太医震惊道:“莫非大人打算把无双、苍狼和白凤一并派来?”
卫庄轻哼一声,“就凭他们?每人掰碎成三半,再长成一模一样的,合起来也不行。我说的是盖聂。”
“盖聂?!可他是秦王的侍卫”
“以我对盖聂的了解,倘若事情危急,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秦王,那是他的职责。但他也会试图救下那名刺客;那是他的朋友。”
“倘若事情危急要么救秦王,要么救刺客。没有人能够同时做到两件事。”
“没人能做到。”卫庄点头道。“但有人一定会去试。上天入地,天南海北,或许就只有这一个人。”
太医还是难以置信。“不可能。这简直就是……愚蠢。”
卫庄勾唇轻笑。“此人蠢的程度,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意料。这就是为何他的行动完全无法预测。”
太医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只能挣扎地问道:“那么,是否需要属下去找他商讨此事?”
“不必。若我猜得不错,他应会先来找你。而你要做的,便是在此处等。”卫庄说着重新用铜盔盖住头发,提步向外走去。“可惜燕丹不明白这个道理最好的计划,都离不开等待,和观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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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五十七
聚散之章四
“……易水之上,太子与众宾素冠白衣,送行数里。乐师击筑,行者和而歌,声慷慨,众皆涕下。约十四日后,燕使将抵秦都。”
赤练的字体隽秀,文辞优美,不愧为流沙最有文化的人之一。卫庄心里默默称赞,然后把绢书丢进火盆。
公主毕竟还是位心思细腻的少女,从行间判断,当她亲眼目睹易水送别的情景,即使表面不为所动,内心也不禁为周围悲凉豪迈的情绪所侵染。可惜比起那些所谓的侠义风骨,卫庄想要了解的东西更为实际比如使节团有多少辆车,载重几何,副使是何人,有何能耐,随行人物中有多少墨家弟子等等。
看来是无从推测使团那一边的具体行事了。那么盖聂这一边呢?他在考虑着什么计划?
虽然总在人前对同门表示不屑,但卫庄心底很清楚,师哥是个难以捉摸的对手;他的“愚蠢”正是他的胆略,看似至刚至拙,却敢于做常人不敢做、不敢想之事。况且盖聂也并非全无城府。他不屑于说谎,但又天然地懂得保守秘密,然后在最合适的时候吐露一部分,将剩下的永远葬于沉默。这种玩弄真相的技巧其实相当高明,还带着一股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魅力。
卫庄本人也不得不承认曾经中过类似的欺瞒。大约一年前,他拿着盖聂的地图,去邯郸西面阻截郭开一行,后来发现盖聂已独自将他们解决了。那日流沙搬空了车队上的财物;卫庄曾用剑划开无头尸体的衣裳,发觉尸体颈部有绳索勒过的痕迹,胸口还印着一大块方方正正的青紫斑痕。当时他便推想,此人生前曾将什么重要物事挂在脖子上,紧紧贴肉藏着,后来胸前受到重击,印出如此形状;东西随后被人取走。考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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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情形,唯一能拿走这件东西的人只有盖聂。
盖聂把几车黄金宝物拱手让出,却偏偏带走了这一样东西,可见此物的价值太过不同寻常。卫庄心中顿时生出一个隐秘的猜测除了赵国国宝,还有何物能令不为钱财所动的师哥如此在意?
卫庄担心盖聂将从郭开那里得到的东西转交给赵国王族,于是亲自到邯郸,言语间试探,并故意说起公子嘉和太子丹的故交旧事;从盖聂的反应来看,他本就未十分信任公子嘉,也不打算在战前离开邯郸。卫庄于是放了心,认为和氏璧不可能真在盖聂手里否则他既没有献璧给公室,又不肯逃出危城,还能如何处置这件宝贝?从盖聂的角度推想,围城之后他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如果他死了,世上就再无人知道和氏璧的下落。然而城破之后,秦王在邯郸赦了数百名赵人的死罪,卫庄终于从别人口里听说了那个“一璧换一城”的传奇故事;他这才意识到盖聂先前的表现有多么滴水不漏,不禁为自己的失算而恼恨不已。
明知自己只有一线生机,却不惜将国宝赌在这最微小的生机之上。师哥,你还真是自负得很。
所以眼下这种情形,亦不可再次低估了盖聂的野心。
当天下最可怕的刺客对上天下最有权势的君王,就好比两只玄虎不是相背奔走,而是相向而行在接近的一瞬间发出搏命一击。如此如雷如霆的刹那,即便是他卫庄,杀一个,救一个,也已经是极限。但,那个人的固执是连恩师都治不好的顽疾,即便在他耳边吼上一百次你做错了,失败了,你必须做出决断,他仍不肯放弃。
“事情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无且跪坐在火盆另一侧,低声回报道,“昨日酉时,盖聂私自潜入太医令,向老朽恳求一件事。”
“哦?他向你求了什么?”
“一件东西。实际上,是一味药。”
“七劫散。”
“大人妙算如神。”无且双目中不掩赞叹。
卫庄摇了摇头,他心中大略猜到了盖聂的计划,却仍有未解之处。“单单凭借此药,就打算在咸阳宫中弄鬼,未疏漏太多。他必须确实地在秦王面前‘杀死’刺客而不能为对方所杀,亦不能令刺客死于他人之手;他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尸体,再设法调换,事后还能瞒过廷尉府的彻查追责。仅凭他一人,能做到么?”
无且迟疑道:“除非,盖聂在宫中另有助力……”
“可倘若盖聂还有帮手,那人又会是谁?”卫庄喃喃自问道。“潜伏在秦宫中的墨家人么?不可能,墨家与燕丹关系密切,而燕丹绝不会和盖聂联手,因为盖聂是的的确确想保住秦王的命,与他们的目的相悖。而其他势力更加不可能。这是件要送命的事,盖聂向来独来独往,他付不出足够的代价去诱惑或强迫别人为其所用。”
无且道:“如若没有帮手,老朽实在想不出他能用何种计策发挥七劫散的功效。”
“此事先放一边。到了那日,你一旦见到燕使行动有异,切记举止要与旁人一致,不可轻易出手,易不可操之过急,以至露出破绽。”
“大人说得是。然而万一老朽出手太迟,燕使当真成功”
“有盖聂在,我信他做不到。”
“然而……”无且迟疑片刻,终于下决心道:“昨夜老朽辗转反侧,设想倘若流沙不助盖聂而助燕使,是否多了几分成事之机?倘若秦王死而公子继位,秦虽不至于大乱,但公子毕竟年少,手段不及秦王强硬狠辣,或许六国合作,确能趁其之危?此事虽遂了燕丹之愿,但我等亦可先图复韩,后图强韩……”
“恐怕事情不会如此顺利。秦国看来强大而不可战胜,是什么造就它如此?是秦王承天之祜,非人能及?”卫庄冷笑摇头,“以卫某观之,正是战事造就了秦国耕战之法令士卒踊跃奋死,攻城略地,而掠夺来的土地和财富又愈发增厚了它的实力;战事刺激人的贪欲,使他们不知饕足,不惜性命,这样的贪欲不会因为换了个国君就有所改变。秦国不会因为一个刺客的成功而被削弱,只会被刺激得更加暴怒。想要虚弱它,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它的内部产生裂痕。无且,你的位置至关重要,你不仅不能从燕之谋,还应更进一步取得秦王的信任。”
无且诚服道:“大人言之有理。老朽定按计行事。”
半个月后,燕国使节团如期出现在咸阳街头;这次出使声势浩大,燕王因为恐惧秦国而遣使携重礼求和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城中老少翘首观望。又三日,得中庶子引荐,秦王在咸阳宫举行朝会,设九宾之礼,召见使者。
盖聂还不知道师弟此时也藏身于咸阳,正为了推测他的心思而绞尽脑汁。得丽姬之助,此前他最担心的障眼之法已不再是难题;然而计划还是从第一步就遇见了料想不到的障碍燕使入宫这一日,他并不在殿内当值。
秦法中规定: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不过事关身家性命,秦王自然不会那么死板:他挑细选的六十名亲信侍卫,就拥有在危急时不受宣召便靠近国君、清除威胁的特赦令。事实上,这六十人不可能同时挤在秦王左右;他们往往潜藏在常人视线之外,有远有近,轮班值守,以便时刻保持最高的警觉。这一次朝会大典,盖聂与另九名侍卫被分配到王城之外巡视,防止有贼人混入。盖聂私下想到,这或许又是侍卫统领让他远离国君的有心安排。
卯时。盖聂在宫城西门外来回踱步,时而停下来远眺城墙内高大雄伟的庑殿。使团将从东门入宫,因此从他所在的位置,连车马的踪影也瞧不见。城楼垂脊上的吻兽仿佛在龇牙咧嘴地嘲笑他:如果连这一道外墙都无法突破,那么一切的计划就只是泡影。
他曾考虑过是否要铤而走险,自称察觉到什么可疑人物,于是跟踪其入宫。不过这个借口太过拙劣,恐怕一到宫中便会被拆穿。可还能找到什么别的理由?
就在这时,几条街外传来闷声尖叫,接着是金铁交鸣,以及一群人列队跑动的声音。守在宫门附近的卫士不好奇起来,踮脚眺望。不多时,又是一队士兵匆匆跑过,而不远处乱糟糟的呼喝声却越来越大。俄而一名甲士气喘吁吁地奔来,手里拿着卫尉传令的小旗,将宫门前的卫士也调走了。
盖聂凝神而立,仔细倾听了片刻,对同伴道:“相隔甚远,却可闻挥剑裂风之声;必为高手无疑。恐怕不是城中卫士能够对付的。”
另一名侍卫则摇头道:“那是卫尉的职责所在。我等不应擅离职守。”
“燕国使者即将入宫,而在距离宫城如此之近的地方闹出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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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二者有什么隐秘的联系……”盖聂说话时盯着同伴带扣上挂着的铁牌;牌上刻“甲卯”二字,标志着此人是他们这一队侍卫的什长。如果拿着他的令牌,做出有急事上报的样子,或许便能顺利在宫中通行。
什长皱眉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应许。盖聂跟随他一前一后来到乱源附近,只见四五个甲士双手握戟,围着一名手持巨剑的黧黑汉子。那汉子身量足有一个半人高,肌肉虬结,布衣寸发,半张脸颊都布满可怕的刺字。他脚下倒毙着好几具尸体,黏稠的血泊还在不断地扩大。
只听那汉子沉声道:“……我来咸阳是为了向一名传说中的高手挑战,可惜此人徒负其名,已经死在我的剑下。我本打算就此离开,可惜你们这些人总要挡我的路。”
“持械私斗,按律当斩;何况你当街杀死王城守卫,当受五刑而死!”一名执戟卫士喝道,声色俱厉,武器上闪着寒光,可惜小腿止不住的颤动出卖了他。
那汉子咧嘴一笑,手中巨剑“呼”地一抹,插进土中。“你们若有本事,当然可以上来杀我。”
街道上雅雀无声。虽然相隔几十步的地方,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居民藏身于墙垣之后、或透过门窗的间隙向此处偷窥,但大家都屏紧了气息,唯恐被这边的怪物发觉。
秦国甲士虽然勇猛,但也被此人方才一招杀死几名同僚的残酷剑技所震慑,一时趑趄不前。黑汉子环顾左右,目光似嘲讽又似遗憾,臂膀上的锁链一抖,将巨剑拉出来抗在肩上。方要大步踏出,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他。
“……胜七。”
“你是”汉子猛地转过身,目光有如烧起来一般,热得惊人。“卫”
“在下盖聂。”说话人赶紧打断了他。
“盖聂,盖聂;好,这个名字我会记住。”胜七念念道,一手放下大剑,另一手紧握成拳,似乎已激动得难以自抑。“我本来以为白来了秦国一遭,可竟遇见了你多跑上千里的路也值得了。上一次交手,虽是我误中诡计,也算败在你手上一回;不知道这一次,你还有没有那样的运气?”
“在下运气一向不佳。”
盖聂不温不火地回答;他心中记挂着今日的朝会,只想速战速决。
胜七思索了少顷,感觉自己仿佛被嘲讽了,于是虎目圆睁,喝道:“拔剑罢!”
“嗯。”
胜七怒吼一声,双手攥紧剑柄,如猛虎一般疾扑过来。盖聂心中不奇怪:先前此人身遭还带着一股棋逢对手的喜悦,如今却全部化为了狂怒;原以为只有师弟性情古怪,动辄发火,如今看来,自己似乎真的有什么都不做便惹毛别人的才能。
他张开左臂,将几名执戟卫士挡在身后。“……诸位小心。”
胜七一剑当头劈下,剑身还未与盖聂的佩剑相触,二者的剑气已激烈地胶着在一起。盖聂巧力推让,剑刃如鲶鱼一般绕着巨剑游走,忽而切向发力,把巨阙拨得倒向身体一侧。剑气顿时在道旁的一串木质建筑上砸出一道可怕的裂痕。木屑飞溅。一错身的功夫,盖聂的身躯已不知怎地滑出巨剑的攻击范围,立在对手的斜后方。
胜七此刻倒也冷静下来,略带挑衅地一笑。
“几年不见,你的速度变快了。”
“你也是。”
盖聂客气地答道,忽而腾空跃起,刃尖直指胜七后脑,却被巨阙格住。他顺势在剑身上借了一纵之力,在空中转换方向,一连数剑斜刺下方,点点寒星瞄准对手双目,双耳,又似将整个头颈都笼罩在内。但胜七也毫不含糊,他半个身子后缩,同时高举厚如舢板的剑身,向停在空中的敌手拍去,竟是以攻为守,以雄浑的内力迫使盖聂剑变招。如果盖聂这一招用实了,必定同时被巨阙砸得筋断骨折。盖聂并不想同归于尽,于是提气横跃,顺着巨阙击来的方向远远飞出。
他深吸一口气,挺剑再攻,须臾间攻守已转换数次。在其他卫士看来,交手二人如山中云雾开阖,快得连身体、招式都模糊不清;却能感觉到战圈之内罡风暴烈,如焰舌一般舔得人连连后退。侍卫甲卯先前还曾起过帮忙的心思,但见这一战越打越凶,插手之意便和身上的冷汗一样淌了个干净。
约摸过了四五十招,盖聂终于在对方剑招中造出破绽,以“涉江行”的轻灵身法投入对方怀中,使剑如匕,抢攻对手胸腹三路;胜七不避不让,竟仗着强横内功赤手来接,同时巨阙回扫,眼看就要将盖聂的脑袋削下来。不想“咚”的一声巨震,盖聂并未回身,剑交左手,以一招“苏秦背剑”阻断了巨阙的去路,同时右手五指张开,牢牢锁住胜七的咽喉。
盖聂先前一再闪躲避让,身法虽灵动,却让所有旁观者包括对手都形成一种错觉胜七之剑威力太强,他绝不会和这个人硬碰硬,只能以刁钻的剑术取巧致胜。不想在关键时候他却是以最强硬的招式将其击败,仿佛在宣告着实力之差:他能以左手,且是背剑的姿势接住对方至刚至猛的一剑,这是多么大的把握?
盖聂单手制住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胜七,有如掐着蛇的七寸一般,还强压着对方渐渐屈身;此时方有甲士奔上前来,用长戟架住此人的要害。胜七的眼神中满是不信与不甘,却不见多少屈辱。这一战败了,他竟也心服。
“盖聂,你记着,来日我定会与你再战!”
盖聂偏头端详他侧脸上的刺字,表情高深莫测。这时又有几名甲士拖着锁链上前,从后方捆住凶徒的身躯,连脖子上都套了一道铁索。盖聂这才放松辖制。一直到被远远拖走,胜七嘶哑的叫声依旧不断传来。
“……定会,再战!”
“此犯凶悍非常,又有些疯癫,多谢先生出手缉拿。”卫尉麾下的一名小军官上前礼道。盖聂抱拳回礼,之后转身向同伴道:“然而在下担心,此人并非仅仅是个疯子。”
“哦?你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不过方才在下略有留意,此人受过黥刑,其面部有多国刺字,却唯独没有秦国字他在六国皆犯下重罪,却屡屡能够脱逃;恰好又在此时出现在距离王宫如此接近之处,莫非,其中有什么阴谋?”
什长沉吟道:“丁卯,你有何打算?”
盖聂指着王城的方向,低声道:“此人形迹可疑,万一与燕国人串通,恐怕事情有变;我等应当进宫通知统领。”
甲卯犹豫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取下腰间令牌。盖聂遂顺利通过宫门盘查,进入咸阳宫内。他在大殿背面找到了藏身于屏风后的四名亲卫,其中正有侍卫之首,将事情前后细述了一遍。侍卫统领虽对他素有怀疑,但见他一身血气,确是经历恶战,便也拿捏不定。考虑再三,便命盖聂立在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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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守候。
此刻正逢燕国使者捧着内藏首级的木匣,副使捧着装地图的礼盒,次第拾阶而上,即将进入大殿。荆轲身着华服,目不斜视,仿佛除了高处秦王的身影,眼中已容不下其他。倒是那名副使秦舞阳看着殿内百官整齐的队列,脚下无端趔趄了一下,两颊也忽然窜起些许苍白。群臣中传来一阵奇怪的低语。
荆轲将匣子转交给内侍,听见响动,回头看了一眼副使,又刻意上前一步请罪道:“来自北方蛮夷之地的粗人,从未见过天子,被大王的威势所震慑,才会心惊胆战。还请大王宽容,待他完成使命。”
秦王验过匣子里的头颅,满意道:“将副使手里的地图呈上来。”
燕国督亢之地的地图在案上缓缓展开:山岭水脉,肥田沃野,尽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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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后注:
细心的小伙伴应该已经发现本章和下一章都直接引用了《史记刺客列传》中的一些内容,*号处是原文引用,特此注明。
但某些情节也将混入作者调皮的虚构,与史记、战国策或其他可靠或不可靠的史家记载不符,求区别对待,不可混淆。
第58章五十八
聚散之章五
督亢之地的地图在案上缓缓打开:山岭水脉,千里沃野,尽眼底。
卷起来的羊皮终于展到了尽头。一柄细巧的匕首尚半遮半掩,忽被人一把握起,凌空袭来那个瞬间秦王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没能看清地图里藏着的东西,一股压抑已久的杀气骤然爆发,像一股刮面如刀的北国劲风。少时习武的本能令他拼劲全力向后一仰,袖口发出嘶哑的裂帛声。
以荆轲出剑的眼力和速度,秦王本无法躲开这一击。但间不容发之际,四名距离最近的侍卫发疯般地扑来,两人拉着秦王后退,一人以掌风推开刺客,一人赤手来挡匕首。刹那间血珠飞溅,哀嚎震耳。盖聂因进殿稍晚,赶在这四人之后,一时插身不上;但他看出,刺客已失去机会最好的一击。
但荆轲并不曾放弃。按照太子的计划,本来咸阳宫中不该有如此阻碍在秦王下诏之前武士不能进殿。未曾想秦王早就安排下不少秘密护卫,如影子一般守候在暗处。然而他和这些秦国高手只打了一个照面便看出他们眼中的畏惧:他们怕的不是刺客,而是秦王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倘若被刺客杀死,不过死一人;但无论是谁,若要伤到国君分毫,便是族诛之罪。所以只要刺客的身影死死缠住秦王不放,他们即便手中有剑,也绝不敢出剑;即便是内家高手,也不敢运足了拳、掌中的劲力。就像一群拔了牙的犬、剁了爪的鹰。
如此鹰犬,有何可怕?
侍卫们只能以血肉之躯堵住刺客的去路。然而荆轲此刻无所顾忌,气势竟是前所未有的强劲:手中短匕寒光一闪,划得鲜血四溢,虽只是擦破肌肤,又有两名侍卫立毙当场;人却巧妙地从人群上方翻过,再次冲到秦王身后不足五步。
秦王自己也想拔出佩剑,但不知是手心出汗还是天问过长,一时竟拔不出;惶急之中只知绕着柱子跑,而群臣惊愕得大呼小叫,手足无措。闪念之间,荆轲反身一停,秦王正撞到他面前,匕首拦在咽喉当中。
“大王若是呼唤武士入殿,这一匕,在下便只好划下去了。”
嬴政既被徐夫人匕制住,反而冷静下来,道:“是燕丹派你来的?他当真以为只要寡人一死,燕国便能够保全?”
荆轲沉声道:“秦王殿下并非一定要死,但需承诺交还秦国侵吞六国的土地。”
“哼,六国的土地……那是什么?寡人只知我大秦的土地!先孝公、惠王、武王、昭襄王、孝文王、庄襄王,历代先祖励图治,无数将士冲锋陷阵、舍生忘死,才有了今日大秦的兴盛。寡人即便身为国君,一人的性命,又怎能重过先王的基业,万千子民的牺牲?”
“……大王的意思,是情愿就死了?”
“燕丹以为寡人一死,燕国便能苟安,着实鼠目寸光!!我大秦兵强马壮,君臣一心,已成圆石悬于万仞之势!区区一介刺客,便以为能颠倒乾坤,可笑!”秦王只觉热血冲上头顶,畏死之情竟被激愤盖过。“诸将军听令!若寡人今日死于刺客之手,即发举国之兵,踏平燕都,屠十万燕人,为寡人殉葬!!!”
“你!!!!”
荆轲愤怒得咬牙切齿;但那一瞬间,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似变得有千钧之重。
他早就知道,杀死秦王一人并不能救燕国上下。本欲效仿曹沫劫齐桓公,为六国讨回公道,怎就没想过会出现如此局面?
不,其实是想过的,至少一个朋友引着他这样想过:这种种谋划,是否真正有利于燕国,利于百姓……
一人?还是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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