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竹酒香
刚上船的男子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极端的杀意,是直奔他来的,还未等他开口,季江南动了,泠泉在空中一划,发出一声清脆的剑鸣,身形一动,直奔那男子而来!
第五十七章 杀性
季江南的剑势来得又凶又急,剑气纵横裹挟着浓郁的杀机,中年男子不敢大意,立马抽出两把双钩在手,双腿叉开双手持钩一上一下,随时准备迎击。
季江南长剑一荡,直取男子双目而来,男子右手持钩自下往上一扫格开长剑,正准备反击,格开的长剑往上划了一个弧度自左往右斩向他的脖颈。
男子侧身一避,季江南抢步上前,左手持剑鞘猛力击向男子后颈,力道之猛带起一阵风,这一下要是砸结实了,颈后脊柱必断,断了脊柱即便你有通天本事也施展不出,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半点反抗不得。
男子感受到颈后滚滚而来的杀气惊了一惊,挥起右手钩直袭季江南左臂,季江南不闪不避,钩子稳稳卡住他的左臂,男子矮身避过季江南左臂剑鞘,右手发力,双钩内侧有刃,一旦勾住目标发力之下一层皮肉剔骨而下,十分凶残。
就在男子即将发力之时,突觉腋下一凉,大叫不好立马松开右手钩,剑光一闪,男子惨叫一声往后退去,一截小臂带着血落在船舱里,男子脸色惨白捂着流血不止的断臂目露怨毒之色,他方才弃钩后退,却还是慢了一步,那把从腋下而来的剑没削了他整条手臂,却断了他手掌至手肘的一截小臂。
双钩双手所持,断了一只手,可不是仅废一半武功那么简单。
男子又惊又怒又惑,惊的是这少年年纪不大剑法却如此了得,怒的是自己居然不敌少年还被废了半臂,同时又困惑不已,他不记得何时得罪过这少年,少年一身杀气步步杀机,直接招招奔着他的命来,一句话没说上来就下杀手,这是什么情况?
季江南丢掉卡在左臂的钩子,一甩剑上的血迹,眼神冰冷至极再次挥剑而来,男子仓皇后退举起左手钩子应对,季江南手腕翻动,长剑划出一个圆圈,搅住钩子,若男子双手持钩,兵器主动往钩子上送就是自寻死路,但男子右手已废,左手持钩不稳,季江南抬剑一甩,钩子脱手,普通一声落入河中,男子大惧,转身欲跳入河中,可还没等入水,季江南一剑横划,男子又是一声惨叫,左肩至右肋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不消一刻背上衣物就被鲜血浸湿。
这一式“北斗明光”在季江南所掌握的剑式中不算出彩,但这个人十多年未见武功寸步未进,季江南要杀他,还真就是几招之间的事。
男子心中恐惧无比,见季江南又提剑走过来连忙高声说道:“等等!你不能杀我……”
话音还未落男子只觉胸口一凉,紧接着剧痛席卷全身,胸口一把长剑当胸穿过,将他钉在船板上,长剑上两道血槽之间一抹红色耀眼异常,男子口中溢血,死死的盯着持剑的季江南,半晌后瞳孔一缩,这张脸,这张脸是……
“你……你是那个贱人生的那个小畜生……”男子眼中陡然爆出一股浓烈的怨毒和阴狠,“贱人……小畜生,你,你居然还没死!”
季江南脸色冰冷无比,盯着男子不说话。
“小畜生……你敢杀我,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男子挣扎着去摸靴子里的匕首,咬牙切齿的开口,可手还未摸到靴子,季江南眼神一厉手中用力一搅,男子脸色通红面目扭曲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号,抽搐了两下彻底没了生息,身下的鲜血流了一个船舱都是。
季江南急促的呼吸了两下,眼珠发红,一把拔出长剑,那具尸体死前依旧一脸怨毒,眼睛瞪得很大,死不瞑目。
沈云川自季江南突然爆杀气以后一直站在一边未曾出手,季江南杀人他不是没见过,但浑身这么浓的杀气,即便沈云川见了也升起两分忌惮,这股杀气快要化为实质,甚至可以影响旁人牵动杀机。
杀性如此之重,居然还能压制得住,实在是很罕见。
沈云川看向那具死尸,舱里还有半截断了的小臂,突然觉得他似乎算漏了点什么,诳季江南跟他去东陵,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
沈云川蓦然转头,回水湾处只有一艘翻了的小舫,而方才或蹲或站在小舫上的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河道上只有他和季江南两个人,船夫在季江南动手的一瞬就吓得跳河逃走了。
沈云川暗道不好,这男子是从下游上来的,看衣着打扮也应该是出自东域世家或者门派,这个男子杀了也就杀了,问题是他的随从逃走了,船只会在冀城渡口靠岸,若这男子的随从逃回去,家人弟子必然堵在渡口寻仇,这就大大的不妙了。
季江南一脚将尸体踢入河中,将沾血的长剑搁在身旁,低头坐下,闭目不语。
沈云川皱眉,季江南此刻气息极为不稳,心绪波动极大,这男子是什么人?他说的贱人是谁?小畜生……是季江南吗?
季江南闭目默念清心诀,他体内那股暴虐的杀意在他杀了江临的一瞬突然爆发,眼前一片血红,若非他极力控制,他将会对沈云川动手。
季江南默念了两遍清心诀,心中杀意稍敛,一片混沌之中记忆浮现。
他杀的男子叫江临,他娘亲江玥的庶弟,季江南本该叫他一声舅舅。
若不是江临突然出现,季江南差点忘了,白帝城,就在东域。
他娘亲江玥是当年江家嫡女,江临是他外祖的妾室所生,自小不得外祖喜爱,妾室所出,又不得宠爱,江临幼时在江家一度受人欺凌,唯有嫡姐江玥对他多有照拂,才保的他在江家有一席之地。
江玥一直待他极好,季江南幼时还一直管他叫舅舅,但江临自幼遭人欺凌,唯一给他关怀的就是江玥,时间一长,浓烈的占有欲在他心中滋长,他见不到江玥眼里除了他以外有其他人,即便是幼时的季江南,江临看他的目光里总有几分阴狠。
江临对嫡姐江玥有一股近乎癫狂的眷恋,但又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江家派人寻季北思无果,江临那份病态的眷恋才显出几分雏形,江玥对此也有察觉,疏远了江临,江玥的疏远,使得江临心中那份眷恋变了样子,江家主病重,凭借江玥多年的扶持,江临顺利接手江家,开始病态的折磨江玥,甚至几度用强欲对江玥不轨,江玥被这份病态的不伦之情吓到,求族老出面解决,族老出面,江临收敛了几分,江家主病逝后,江临将江玥赶出江家,期待江玥对他低头,但江玥生父已逝,又对这个已经疯魔的庶弟十分恐惧,故而选择带季江南离开白帝城。
在江家时季江南年岁尚小,许多事看了也看不懂,知道年岁见长,才慢慢懂得江临那份龌龊的心思,江玥与季江南离开白帝城后,江临曾经派人来寻,江玥被他的疯狂吓得不轻,长久恐惧焦虑使得江玥带季江南入江州寻季北思时精神一度崩溃,心疾严重,即便不自尽在季家,也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母亲江玥的死,一半来自季北思,一半来自江临。
母亲的惊惧一直存在季江南的脑海里,今日陡然见了江临,杀机上涌,杀了江临,却也差点被杀戮所吞噬。
季江南清醒过来时,日头已经西斜,夕阳从山峰上方斜落下来,小船漫无目的的在漂荡,沈云川盘腿坐在他面前,神情严肃。
季江南睁眼,面前的沈云川眼神一厉右手闪电般的朝季江南袭来,季江南抬手一挡,皱眉看向沈云川,这是个什么意思?
沈云川仔细一看,季江南双眼已经清明,那抹猩红已经消失不见,当下松了一口气,放下右手,试探的问季江南。
“你记得你刚刚干了什么吗?”
季江南一顿,他方才只是脑子里混沌了一下,睁眼就已经日头夕斜,不记得干了什么。
“你被杀戮所控,对我出手。”沈云川捋起袖子,小臂上一道剑伤极深,即便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还是有血水从里面冒出来。
季江南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别看了,你的剑在这里。”沈云川从身后拿过泠泉,递到季江南手上。
“你体内杀性过重,心志不够坚定,一旦杀机过甚就容易迷失在杀戮里,极易堕入杀道。”沈云川难得得正经起来,开口道。
心志不够坚定?季江南一愣,他自认为心志已经足够坚定,为何还会被杀戮所控。
沈云川仿佛明白了季江南所想,微微一笑:“小子,过刚易折,月盈则亏,凡事皆有个度,剑者一往无前不错,剑为杀戮之器,但杀戮只是为达到目的而为,若为杀而杀,以杀人为乐,那就堕了杀道,无法回头。”
“你不能压制体内的杀机,就会被仇恨和愤怒带入杀道,沦为杀人机器,所以我说你心志不够坚定,”沈云川直视季江南说道,“你是剑者,要你去控制剑,而不是让剑来控制你。”
季江南沉默,他自学艺以来天赋异禀,一路甩出同龄人一大截,高歌猛进,少年取得成绩,容易滋生娇纵狂傲之气,季江南以为他心志够坚,现在细想,他也已经不知不觉间因狂傲失了本心,也迷了眼睛。
季江南扯过衣襟细细的擦干净剑上的血迹,收回鞘中,犹豫了一下,对沈云川道:“多谢。”
沈云川眉头一挑,这小子平日自傲得很,这句谢谢来的可不容易。
“船夫呢?”半晌后季江南才发现小船漂荡在河中央,船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跑了,”沈云川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靠在船沿上,指了指船头的长竹竿,“诺,竹竿在那,你划吧。”
季江南望了望那根长长的竹竿,回头道:“我不会。”
“你不会?哎季小子你这就不够意思了,你季家在江浙,水比陆地还多,你告诉我你不会划船?合着我挨了你一剑让你划个船还委屈你了?”沈云川立马坐起,十分不爽的开口。
季江南揉了揉眉心,无奈道:“我真不会。”
他出生在白帝城,七年流浪在外,回季家后大部分时间在七剑门,他那里来的时间去学划船?
看着季江南的表情不似作假,沈云川的表情开始皲裂。
“你不会?老子就更不会了!我这坐船我都得晕。”
“那现在怎么办?靠不了岸在河上飘两天?要不是你突然飙杀气把船夫吓跑了我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不是你别光坐着啊,我不管,办法你想。”
沈云川倒头就睡,季江南嘴角抽搐,突然很想再砍他一剑。
第五十五章 女子,小人
船夫跑了,季江南和沈云川都不会划船,只能任由小船随波而下,在河上漂荡了一夜,知道第二天清早遇见一名刚送完客人准备回张庆府的船夫,才把两人救了下来。
在这带行船的船夫都是见过些世面的,往来东西南北四方客,路上杀人截货的不在少数,但有条规矩是被默认的,无论做的什么行当,都不能伤船夫性命,水路复杂,若没了这些识路的船夫,那这条水道也不必开了。
季江南二人乘坐的小船里全是血,季江南身上也有不少血迹,船夫见怪不怪,将二人接上船。
“啊——嘁”沈云川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吸了吸快要流出来的鼻涕,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液顺喉而下,驱散了几分寒意。
沈云川看着坐在船头没事人一样的季江南内心愤愤不平,同样是在冷得要死的河上漂了一夜,凭什么他又是喷嚏又是流鼻涕,而那小子却一点事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受不得冻?想到这点沈云川突然忧伤了,他才二十七怎么就老了呢。
熬过了冬天,却在春天很河道上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事儿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不知道被嘲笑成什么样。
沈云川独自守着温酒的炉子碎碎念,季江南坐在船头闭目调息,默念清心诀,季江南的武道之路太过顺利,心境跟不上,才会导致杀性一度失控,第一次走火入魔,季江南做了什么他还稍有印象,但这次失控季江南却一点记忆都没有,这不是好兆头,代表着理智已经开始被杀戮侵吞。
良久,季江南睁眼,船只两侧依旧是山峰环抱,但两侧山势已经开始渐矮,差不多下午申时左右,应该就可以到达冀城渡口。
行船一天,河面由窄变宽,出了两侧山峰环绕之地,是大片开阔的水域,前方可见城池村落,叫卖声依稀传来。
“二位,前面就是冀城渡口了。”船夫提醒道。
沈云川吸溜着鼻涕走上船头,终于要到了,坐船简直是种折磨。
渡口渐近,沈云川望着等在渡口的一群人暗自叹气,好的不灵坏的灵,说什么来什么。
渡口的一众人季江南也看到了,人群皆带了武器,将渡口围堵,杀气腾腾。
季江南顺着人群粗略一看,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顶了沈云川一头呕吐物的中年男子,当即明白这群人的来历。
是江家的人,至于为什么江家人不在白帝城而聚在冀城,季江南不知,但他知道一件事,这伙人冲他来的。
“啧啧啧季小子你捅马蜂窝了,哎?这里面怎么还有个美人儿?”沈云川扫了一眼突然眼睛一亮,对于美人,沈云川向来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听沈云川一说,季江南再次看过去,果然,人群中有一名年轻女子,身量高挑,着一身劲装,长发高高束起,迎风而立,看着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季江南离开季家时尚小,又常年被关在小院里,所以除了江家族老,其余人季江南并不认得,这个女子,也从未曾见过。
女子地位应该不低,站在众人中间,左右有人保护。
小船靠近渡口,还未停进渡口,那女子突然猛冲过来,足尖往地上一蹬,高高跃起,右手一扬,一条软鞭甩开,鞭子在空中一声爆响,自上往下一挥,鞭子就直奔季江南船头的季江南而来。
季江南有些意外,这女子的武器是软鞭,倒让他想起方唯玉来,不过比起方唯玉,这女子的鞭法要差得太多,方唯玉的鞭法外柔内刚,可刚猛可柔韧,但这女子的鞭法阴柔有余毫无刚猛之气,看着来势汹汹却全是花架子,杀伤力几乎弱到极致,方唯玉一鞭可将石磊抽到伤可见骨,这女子一鞭下来,可能就破个皮。
季江南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一把抓住呼啸而来的鞭子,双手一缠猛力一拉,那女子本是空跃而来,被季江南这么一扯,身形不稳倒头载进水里,岸上的众人大呼小叫又是扑通几声落水。
季江南随手将鞭子抛向一边,他还高看这女子了,先天第七境,还连化海的门槛都还未触及。
沈云川在一旁啧啧有声:“你还真舍得,那么一个美人一把就甩水里去了。”
“你喜欢你自己下去捞。”季江南足尖在船头一点,提气跃上渡口河岸。
沈云川看着在河里扑腾的众人摇了摇头,也一跃上岸,是他想多了,也是,家主都那么弱,三招被季江南捅死,那其他人岂不是更弱?
当女子被下属从河里救上来时,季江南与沈云川已经没了踪影,女子呛咳一阵,觉得肺部有如火烧,心下火气朝身边的人一耳光扇了过去。
“废物!”
身边的人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江家只是白帝城一个三流小世家,但江临却生了个好女儿,江临唯一的女儿江楚,生了一副好样貌,得敬亭侯垂青,连带着江家地位也水涨船高,敬亭侯辖管东域胶宁,江临就连带着整个江家从白帝城搬迁到胶宁附近的冀城,江家虽不成器,但有敬亭侯做靠山,这几年来在冀城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江临虽对感情极为病态,但与人打交道却最是圆滑,他深知自己的一切皆因敬亭侯而来,故此一直想方设法讨敬亭侯欢心,敬亭侯喜好古玩,江临听说张庆府韩家收有一座稀有的药师佛像,就带人走水路去往张庆府,结果在回水湾撞上季江南,被季江南所杀,顶了一头呕吐物的男子叫江天,不是江家人,是江临从外面捡回来的,改了名字后就一直跟着江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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