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竹酒香
季江南一路从江州出来遇到的对手都是跨境界对敌,虽说他现在内力修为弱了些,但要对上夏侯成,全力以赴的话也不至于一丝胜算也无,但夏侯成体内的内力真气异于常人,季江南出手一招,内力对撞之间他明显感觉到,他打出去的招式在接触到夏侯成的时候,力道被莫名其妙的卸掉了一部分,而这诡异的源头,就是夏侯成那奇怪的内力真气。
夏侯成此人在大晋没什么存在感,也没人知道他会武功,也自然也不会知道他的师承。
除却这个原因以外,更是因为季江南发现一件事,整个东陵其实已经在夏侯成的控制之下,众人以为襄王不思进取整日异想天开的做着百日飞升的梦,殊不知是整个东陵说得上话的官员们串通在一起,联合起来就襄王所做的事情欺上瞒下。
而让他们串联在一起的,居然是襄王的王妃。
这件事情听起来很荒诞,襄王任凭如王家那等地痞无赖欺凌自己的王妃,襄王妃再不受重视,也是堂堂正一品诰命夫人,无论辖管商阳城的是何人,都不会对此置之不理,毕竟事关天家颜面。
有人出面帮扶,那就是一场落魄王妃与救美英雄的故事,若王妃有意示好,一些自诩多情之人就难免臆想连篇,一步一步的踏进下好的套子里。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被美色所迷,能身居高位着,哪一个是没有脑子的白痴?
所以,今天夜里,襄王妃才会做那般打扮出现在季江南的房间。
季江南不通医术,但由于长期杀性过重的缘故,对自己体内的内力游走一向敏感,在襄王妃进来之前,房间里被下了一味药,这味药没有味道,但季江南能感觉的到,令人不自觉的放松,也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感觉,故而一般人也不会察觉。
季江南一开始以为自己感觉错了,这味药无害,有安神之效,直到襄王妃悄然进门,她身上携带的浅香与那味药一搅和,就挥发出一股极致的气息来,即便季江南再如何年少,也明白这东西是什么。
襄王妃近身一刻被季江南卸了双手,然后立马开了窗户,吹散房里的气息,即便这段时间季江南闭了气,但那种扭曲的药力似乎无孔不入,使的体内燥气升腾。
这药力十分凶猛,寻常武者不防之下完全招架不住,季江南是因为一开始就起了疑心,加之感知敏锐,才能将之避开。
如此一来,为何商阳城百姓对襄王妃被人欺凌一事如此冷漠,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止一次。
夏侯成把自己都正妃当做一个玩物,隔三差五的把她送上不同男人的床,使那些中招的男人迫于全族生死不得不听命于他,不得不冒着欺君株连九族的危险帮忙瞒下襄王的动向。
与王妃通奸被斩立决,还是跟随襄王暂时活的一命,这是一个送命的选择,不管选哪一个,都是送命,区别在于一个早一个迟,但若夏侯成所某之事成功了,或许还有一分活命的可能。
所以,大多数人选择了后者,当然也有人选择前者,但无一例外被悄无声息的灭了口,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敢跳船谁就得死。
前任东陵道驻军都督张善生与六扇门东陵道总捕头程琪,以及现在的商阳府尹马贺英,大概都是其中之一。
毕竟作为襄王入东陵后接触的第一批人,他们对从不管事的襄王压根没多少防备,一个听都没听过的闲王,压根就不值得他们提起兴趣。
毕竟有谁猜到,襄王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呢?
襄王这手段玩得相当的脏,中招的人就是屎尿糊了一身把皮扒了都洗不干净,最后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
其中最可怜的,莫过于襄王妃钟离芸。
钟离家落魄,可钟离芸好歹还是钟离家的嫡女,结果嫁入襄王府,挂着一品诰命夫人襄王妃的名头,过着比娼妓更不如的生活。
毕竟娼妓只是委身伺候男人,钟离芸比之娼妓还要遭受地痞的欺凌和百姓对恶言恶语,戴着最高贵的头衔,却被踩在最肮脏的尘土里。
如今的东陵,是襄王一手遮天的地方,这里的官员每一个都洗不干净,而商阳城最为襄王府所在地,更是龙潭虎穴,所以一瞬明了的季江南立刻选择逃离,在商阳城,襄王要他怎么死都行,夏侯成不是慕容卓,在东陵,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季江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商阳城,他到时城门已关,趁着换防的间隙从城墙上飞速掠过,又跑出好大一截才停下脚步。
春雨淅沥,季江南回望雨雾中的城门,紧抿着唇,握剑的手紧了紧。
他忽然开始明白为什么季怀远一直不愿意告诉他那些事情的始末,即便后来他说了,但依旧有所隐瞒,襄王十九岁封王入东陵,季怀远十三岁被季北思喂毒,受着非人的折磨为襄王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些事情当中,是否就包括让那些不听话的人永远闭嘴?
季怀远游走在黑暗与光明之间,襄王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病态又足够心狠的疯子,逼迫自己的妻子出卖身体,襄王身上疑点极多,他的母妃不受重视,那为何还能借助官府来保住季家的地位?他那身奇怪的内修功法从哪儿来的?师承何人?另外,东陵既然是他的地界,那是否可以说,霸刀堂,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还有宸王,虽然在季怀远口中,宸王谦和有礼敬爱子民,但能将襄王这种变态疯子压制得死死的,又岂是什么简单货色?
之前不知,季江南迫切的想知道真相,可随着他知道的越多,越发觉得这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四面黑暗步步杀机,在这个深渊里,季家犹如蝼蚁,一脚就能踩死。
而那位素未谋面的宸王,又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第一百零七章 扶风巷
夜雨微凉,商阳城外是两条交叉的土道,纵向道路两侧房屋零落,此时已是深夜,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漆黑一片。
并非所有百姓都可以居住在城内,大部分普通百姓,都住在城外,或者离城更远的村寨里,非有要事,一般都不选择进城。
季江南冒雨跑出一截,四野只有淅沥沥的雨声。
走出好大一截,道路分开两岔,一条是通往慕兰城方向的官道,一条是稍窄一些的小道,道路两侧有树荫,隐隐约约有灯火之色。
季江南想了想转向小道方向,他今夜揭穿了夏侯成的算计,此时已经成了对方的眼中钉,东陵上下官员多达百人,其中第一批归属夏侯成的应该就是张善生与程琪,他们或许是真的因轻视夏侯成而着了道,但从他们再往下的官员成为襄王部下的原因就是五花八门,张善生与程琪被夏侯成捏了命脉,为了保命,更为了保住前程,就不得不把部下也拖上同一条船。
所以现在的东陵五城都不安全,霸刀堂是否为襄王所用尚不可知,但季江南可以肯定的是,慕兰城府尹,多半也是夏侯成的人。
季怀远身为围剿霸刀堂负责人,名声已经在东陵传开,况且楚啸和司徒九还在东陵,所以只要不是夏侯成自己想死,就绝对不会动季怀远。
但至于他季江南嘛,死了就死了,除了季怀远,谁又会在意?
当面挑破夏侯成的算计,季江南能否活着离开东陵,还是个未知数。
还是太弱了,致使季江南从冀城到东陵处处受制,因《千里江山图》开罪慕容卓,又在商阳城和夏侯成撕破脸,加之还有一路追杀的黄泉天。
同时得罪这么多势力,把脑袋别在腰带上行走,可莫名的季江南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反正,虱子多了不怕咬。
以他现在的能耐,就算知道了襄王是主使,也没有丝毫办法,他杀不了夏侯成,而现在,要先救自己的命。
季江南走进小道,小道前方是一条窄街,像条巷子,两侧是低矮的普通房舍,木门木窗,房舍门前都挂着两只红灯笼,烛火摇曳。
这里的房屋都亮着烛火,嬉笑说话唱曲声不绝于耳,半掩的木门后面露出一个个女人的形态,打扮的花枝招展,劣质的香粉味连雨水都眼盖不住。
“嗯呵,这位公子,外边雨大,当心淋湿了身子,要不要,进来歇一歇呀~”一扇木门后露出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脸,凃得雪白的脸上抹了一层胭脂,又白又红,目光暧昧的看过来,掩嘴娇笑,身体抖动之间那白色的敷粉都快要抖下一层。
四周的女人呢们也都开始吆喝,穿了一条齐胸长裙披了件薄纱从门后走出,夜风吹起轻纱浮动。
这条路的前半段是树荫与泥泞道,进来后就是一片香粉旖旎,像是误闯了妖精的洞府,入目皆是奇形怪状的妖精。
“这不是小江兄弟吗?哈哈,快进来快进来!别傻站在那儿了!”这时有人朝着季江南喊了一句,哈哈大笑。
季江南转头,见左侧的一间房舍里陆续走出来几人,正是前些日子带季江南去玄清观做苦力的那几个汉子,说话那个一身酒气搂着一个浓妆女人的汉子,正是老万。
季江南恍然,这里应该就是当初他跟自己提到过的扶风巷,商阳城最便宜的妓坊区。
他进商阳城走到是北门,后来于夏侯成交手不过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顺路一直奔到城门,倒也没注意走的是那一面,现在看来,他出的是南门,扶风巷正是于商阳城南门外。
季江南淋了好大会儿雨,这会儿见了熟人也不矫情,走上前去,准备避避雨,这才刚靠到近前,老万就一把搭上季江南的肩头,贼嘻嘻的笑道。
“那天叫你你不来,今天倒是偷偷摸摸的自个儿来了,小江兄弟,你这就不拿我老万当兄弟了!”
周围的汉子们哈哈大笑,那些女人们也都吃吃的笑了起来。
季江南只笑了一下,刚刚老万搭他肩膀那一下,他差点反手一拳。
“行啦!小江兄弟,今儿个算你遇着了,今天我请客,带你吃回好的!”老万豪情万丈的一拍胸脯,笑得意味深长。
众汉子们都笑着,推推搡搡的拖着季江南进了屋内,才一进门,就是一股酒气脂粉气扑面而来,熏的季江南呼吸一窒。
这些房舍都是普通房舍,大多都是土墙木门,老万他们在这家要好一些,为数不多的几座木楼之一,进门有个不大的小厅,小厅中间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是一些常见的烧鸡烤鸭之类,还有几大坛酒,四周的或站或坐还有四五个身穿薄纱的女子。
几人拉着季江南坐下,本来是想让季江南换身衣服,但季江南拒绝了,就着一身湿衣裳坐了下来,自行倒了两碗酒喝下,稍微驱走几分寒意。
老万等人坐下后低声跟身边的女子耳语几句,女子看了季江南一眼,娇笑着起身离开。
“小江兄弟,别说老哥不够意思,这扶风巷的姑娘虽然比城里那些青楼差了点,可这草窝里,也是可以有金凤凰的,别说我老万有好东西不给你看。”老万神秘兮兮的笑道。
季江南不明所以,埋头吃了几口菜,这捯饬大半天,还没吃过东西,是有点饿了。
吃了一会儿后季江南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季江南以为是那群汉子,并没有在意,直到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帮他倒了一杯酒,季江南这才转过头来,身边坐了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穿着和那些女人一样的轻纱长裙,脸上涂着夸张的脂粉,有些讨好的把酒碗递过来。
季江南看向周围众人,汉子们挤眉弄眼,女人们掩嘴轻笑。
季江南嘴角一抽,这些年他顶着季家三公子和七剑门凌剑阁首徒的名头,接近他的女人不少,但都毫不客气的回绝了,这种逛窑子找姑娘的事儿,季江南还真没做过。
“唉说好了啊,这位小青姑娘,今晚是陪你的,不管你要不要,总之我是给了钱了。”不等季江南开口,老万就一口把话堵上了。
周围的汉子们也都纷纷附和,举着酒碗大吃大喝,谈天说地。
吃了一会儿后众人都醉了,一个个软的像团烂泥还嘴里说着胡话,那些花娘们将他们一个个扶上楼去了,没多大会儿,桌子边就剩季江南一个人了。
“公子,怎么他们都醉了,你还能喝?”小青又为季江南倒上一碗酒,好奇的问道,别的姑娘陪客就是与客人**,喝酒,就她一个不一样,她就一直坐在旁边倒酒,这个客人也不动手动脚,一个人吃喝得欢实。
季江南笑了一下没说话,他酒量不错,至少到现在为止从来没醉过,当初在七剑门,隔三差五的被谢运拉去喝酒,谢运都喝趴下了,季江南还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然后第二天谢运必然会因为醉后撒酒疯被他师傅关禁闭,等出来后指着季江南的鼻子骂他不仗义,又十分不忿自己喝不过一个比自己小的师弟,然后又拉着季江南喝了一回,结果一样毫无悬念。
这喝了好几回,谢运被暴怒的钟飞狂揍了一顿,须知谢运在七剑门天不怕地不怕连门主都敢去怼两句,就不敢惹他师父,门主不会和一个小辈计较,平辈的能打赢他的也不多,唯一会下狠手揍他的就只有他师父清剑阁剑主钟飞。
谢运在七剑门是有名的刺头,所以钟飞教徒弟的方式就是揍,揍到服为止,谢运就是愣生生被钟飞揍服的,没办法,打不过。
想起来季江南不由得失笑,他此次从七剑门出来已经快四个月了,这一年曲难行允许他游历在外,只要在
明年三月的七阁大比回去就行,在他回去之前,谢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每日都会被他师父逼着练剑,连个发牢骚的对象都没有。
见季江南不太说话,小青就一个人自顾自的说起来,将酒壶往桌上一放,托着下巴眼睛亮闪闪的说道:“听说慕兰城的慕兰花开了,可漂亮了,公子,你如果要去慕兰城的话能不能帮我捎一朵回来?我会给你钱的。”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季江南偏头问道。
“我不能进城的,我是孤儿,没有户籍,不能进城,否则被查出来的话,要掉脑袋,”小青忧郁的叹了口气,“不止我一个,在这儿的姐姐们,都是没有户籍的。”
流民,季江南明了,当初他和母亲,就是没有户籍的流民之一,被查出轻则驱赶,重则被杀。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去芳华馆!可惜我不够漂亮,也没有户籍。”小青抬起头目露憧憬,可很快就蔫了下来。
“芳华馆?汴京的芳华馆?”季江南问道,芳华馆他知道,前阵子沈云川天天念叨,汴京第一青楼,里面还有个艳冠天下的月姑娘。
“没错,我听六子哥说,有种东西叫烟花,点了火会炸成一朵花,但那个只有汴京才有。”小青用力点了点头,有些羞涩的笑了。
季江南喝酒的动作一顿:“你那六子哥是从哪儿知道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小青本一脸羞涩的说着,听季江南质疑她的心上人立马直起腰来,认真而骄傲的回道:“那是你没听说过,六子哥给襄王府修过院子,他就见过会开花的烟花,整个东陵就他见过,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季江南放下酒碗,暗自思忖,大楚火器图失落之后,大晋就基本断了烟花的制作,烟花需要大量硝石和火药,而这些东西,恰恰是火器中毒重要组成,所以对于烟花的制作大晋向来规范森严,整个大晋只有盛京和汴京两处有烟花库存。
盛京之中,六扇门的通讯讯号等都会采用烟花式的讯号物,汴京因为是前朝大楚都城,留下极少的一部分烟花,数量很少,夏侯凌也没有管宸王要,大方的赏给宸王。
所以除了这连个地方其他地区都不应该知道火器的存在,而小青口中为襄王府修过院子的六子哥,居然在商阳城见过烟花,季江南正愁抓不到夏侯成的尾巴,这误打误撞,倒是帮了大忙。
“小青姑娘,你那位六子哥,我能见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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