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归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竹酒香
季江南没有回答,虽然这光头大汉最后拉了他一把,但说到底黑无常是冲着光头大汉来的,跟他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是被牵连的,所以,两者扯平。
“七剑门年轻一辈弟子当中,年纪实力与你相近的人不多,但现在不在七剑门的只有一个,”光头大汉抬眼看过来,语气中十分肯定,“曲难行的弟子,季江南,是你吧。”
季江南眼睛抬了抬,对面的光头大汉一张方脸,扬眉环眼,须髯如戟,面相孔武,穿了一身粗布短打,双手指节粗大,一看就是手上功夫不凡。
光头大汉见季江南看过来,咧嘴一笑,整张脸看着很是平和:“数月之前,我应该是见过你一次的,要不是柳丫头拦着,你可能走不出夔州地下城。”
季江南一惊,直起身子紧盯着光头大汉。
“哈哈,不用紧张,你是柳丫头的朋友,况且这里也不是夔州,我不会拿你怎么样。”光头大汉哈哈一笑,“我叫和尚,江湖上称我一声“和阎王”,在地下城,人们习惯叫我和老大。”
“和尚?”季江南诧异的看了一眼对方蹭亮的脑袋,和尚怎么会去混地下黑市?况且,江湖上季江南所知的名号当中,并没有“和阎王”这一号人。
见季江南一脸诧异,光头大汉叹了一口气:“我姓和,名尚,高尚的尚。”
季江南嘴角一抽,这名字取的,跟天风堡的莫涯有得一拼。
听柳傲霜所说,和老大是夔州地下城之主,数年前一举整顿整个地下城,丹心七劫武道高手,以强硬手段为地下城立下规矩,杜绝黑市残杀,方才令地下城在六扇门的层层监管下存活下来。
和老大虽为地下城一霸,但江湖上对他却没有多少耳闻,论名声,远不如贺一刀刘步之辈,季江南所知,还都是从柳傲霜和沈云川处得来的,所以季江南很怀疑,这个“和阎王”的称号,其实是和老大自己给自己取的。
江湖上有些名声的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外号,外号这种东西是人们叫出来的,不是自个儿取的,和老大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和阎王”这种外号,绝对不是旁人叫出来的。
季江南看和尚的眼神有些怪异,这个地下城之主,似乎和他想象的有点出入。
那日在地下城季江南与石磊有短暂的交手,惊动了和老大,沈云川拖着他跑路,现在看来,是柳傲霜把和老大拦了下来。
如此说来季江南还又承了柳傲霜一份情。
“这一路上我听说霸刀堂已经被剿灭,江湖各家势力已经陆续离开,你为何还在这里?为你那位大哥?”和尚继续开口,看着季江南的目光略带探究,“你去找“翻天鼠”做什么?”
季江南眉头一皱:“翻天鼠?你说瓦窑里死掉的六子?”
“你不知道?”和尚抬了抬眉毛,“也是,这小子的名号只在地下城流用,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既然你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你找他是做什么?”
“一些小事,需要问问他,”季江南答道,他与和尚没什么交情,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原委,反问道,“那你找他何事?”
对于季江南这十分粗糙的敷衍,和尚也没在意,还十分好脾气的回答了季江南的问题。
“翻天鼠是地下城十二生肖之一,负责帮我管理拍卖场,去年腊月他偷偷截下了一份重要的货物,逃出夔州,翻天鼠名号为鼠,躲藏功夫一流,我找寻他数月,直到几天前才找到他的踪迹,直到今夜才找到他的落脚点,但我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好几天了,那件货品也已经不翼而飞。”和尚毫不避讳,实言相告。
“那今夜这些人为什么追杀你?”季江南继续问道。
“我在路上得了这个东西,然后就引来了这帮人。”和尚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饶有兴趣的把玩着。
季江南一见之下心中狂跳,这是一只小匣子,铜色的外观,外表光华没有任何开启的地方。
这样的匣子,季江南怀里也有一只,当日在奎山,镖师王灿死前交给他的,也正因为这件东西,才导致季江南一路被无常众追杀,梅花山一行差点没命。
“既然是这东西引来了追兵,为何不把它丢掉?”季江南按耐住心中的汹涌,不动声色的开口。
“到我手里的东西,怎么会有交出去的可能。”和尚微微一笑,“小子,你不好奇这匣子是什么东西,反而问我怎么不把它丢掉,而且你刚才面对无常众的时候并不慌乱,显然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季江南背脊一紧。
“这匣子是千机唐门的子母千机匣,子母一对,我手里这个,是子匣,要和母匣凑成一对,找到钥匙同时打开,才能取出其中的东西,否则强行开匣,子匣会自动销毁内部的东西,彻底报废,而母匣也再无法打开,一开则玉石俱焚。”和尚把玩着匣子,微笑。
“虽然你极力掩饰,但那一瞬的情绪波动我还是感知到了,你见过这匣子,也知道无常众,所以,要么你是黄泉天的人,要么,你手里有另一只匣子,季三公子,你是哪一种?”和尚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内容却使季江南的后背发凉。
从刚才到现在,和尚一直在主动和他说话,尽管季江南没怎么开口,但和尚的感知极为敏锐,季江南不知不觉被他套了话。
和尚既然知道这是匣子的来历,里面装的什么怕也有所猜测,这话一出,纵使面前篝火旺盛,四周的气氛也开始压抑。
季江南内力修为暴跌至化海初期,面对丹心七劫的和尚,根本没有一丝抵抗能力。
季江南抓紧手中的长剑,和尚坐在火堆面前笑得温和。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途穷
木棚子里的气氛一瞬僵硬,木柴燃烧的噼啪之声显得尤为清晰,季江南目光冰冷的盯着和尚,以他现在的状况,若和尚起了强行抢夺的心思,季江南没有任何把握能阻止。
就在季江南准备动手时,和尚却慢慢的把匣子收了起来,看向逐渐东斜的月亮。
“算了,你是柳丫头的朋友,而且我虽不怕什么以大欺小的名声,但徒手打一个武功半废的毛头小子,这又不是在地下城,这种事,我还做不出来。”和尚缓缓开口。
季江南依旧紧盯着和尚,这光头大汉看着粗犷,心思滑溜的很,方才几句话之间被他套出他手里有千机匣一事,现在他说什么,季江南都半点不信。
和尚停了半天,转过头来挑眉一笑:“好小子,挺沉的住气。”
“如果你刚才真的放松了,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和尚轻松一笑,散漫的靠在木棚的柱子上,“行走江湖,轻信旁人为第一大忌,你若是因我说放过你就放松警惕的话,就不值得当日柳丫头在我面前把你保下来。”
季江南不语,目光锐利,他现在内力修为极弱,但不代表对方可以拿他当猴一样耍着玩儿!单手拔剑往火堆一挑,燃烧着的木柴被挑的四散开来,落雨一般砸向坐着的和尚。
和尚纵身一跃跳出木棚,季江南长剑一甩欲追,木棚外的和尚一脚踹上木棚的柱子,简陋的木棚哪经得起这样一脚,哗啦一声开始散架,将季江南掩埋其中。
季江南挥剑斩开落下的木头,足尖一点借力跃出。
“哈哈哈哈哈哈,小子,东西先存在你那儿!到时候我会来取,给我保管好咯!”
耳边传来和尚的大笑声,季江南举目四望,已经没有了和尚的身影。
季江南站在原地,脚下是坍塌的木棚,握剑的手紧了紧,突然又脸色愕然。
季江南刚刚发现,他体内空荡荡的丹田又有了一丝内力游走,他的内力修为在缓慢的恢复。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季江南莫名其妙,他本以为这次算半废了,结果这降下去的内力修为又开始慢慢的恢复,古往今来武道一途千变万化,却没有那一路修为像季江南现在这么诡异。
思忖了许久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他和所有的武者不一样,他走了一条从来没人走过的路,所以这条路上发生的变故,也没有任何人知晓原因。
季江南收剑,无论如何,这算个好消息,他的武功没废,就什么都好说,重新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下,熬了大半宿的季江南睡了过去。
而慕兰城内,得知季江南并没有在奎山商会,季怀远心下焦急,起身披衣下床,罗百盛阻拦无果,只能黑着脸开门。
他前些日子才将一些事情告知季江南,是怕季江南自己去查而触了襄王的底线,而且季江南也明确表明过不会胡来,可这一天一夜过去,季江南音讯全无,不由得让季怀远心中忐忑。
季江南的确没有胡来,他那日只是奔着碰运气的想法去探探襄王的底,至于后来的襄王妃一事纯属意外,哪知因此让季江南误打误撞的猜出一系列事件。
季怀远坐着马车再次来到梧桐林中的玄清观,才推门进去,就被一根银针扎穿了肩膀,银针透肩而过钉在身后的门框上。
季怀远脸色一白,捂住肩膀,躬身一礼:“殿下。”
背对着季怀远的夏侯成转过身来,笑意盎然:“正要找你,自己送上门来也好,倒是省了些手脚。”
季怀远心中一颤,抬头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夏侯成将手中的拂尘一甩,十分轻松点开口:“这些年你帮我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想来你也累了,放你自由如何?”
季怀远脸色一白,他想过襄王不会让他活,但没想到他竟然现在就要他死!
“殿下!我来东陵,是受宸王所使,若我死,宸王必定起疑,总归我都是活不长了,殿下又何必在此时节外生枝?”季怀远直起身来,语气略显强硬,目光直视夏侯成。
夏侯成轻轻一笑,缓步走上前来,看着季怀远挺直的背,手中拂尘一动砸向季怀远的后背,季怀远被砸的往前一个踉跄,咬了咬牙站好,依旧把背挺得很直。
才站好,又被夏侯成一脚踹倒,季怀远双手撑地欲站起,背上突然传来重力,踩的季怀远再次扑倒。
夏侯成一脚踩着季怀远后背,居高临下,凉凉的笑了:“季怀远,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明明就是一个蝼蚁,却总想站直了与主人平视,你这种人,只配一辈子对着主子弯腰,哪怕你找了宸王做靠山,也只是换了一个主子弯腰而已。”
季怀远双眼冒火嘴唇缠抖,奋力想站起来,却骇然发现体内的内力完全不受控制,提不起一丝力气来。
“你放心,宸王那里,会有人去交代的,不得不说,你季家的确有几分能耐,你太不听话了,所以,我会让季江南来接替你的位置。”夏侯成蹲下身子,看着双眼喷火的季怀远轻声说道。
季怀远脸色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几乎嘶吼出声:“你做梦!”
夏侯成脸上笑意一收,站了起来,一脚踢上季怀远的头,像踢一团垃圾。
季怀远被踢的翻滚几圈,鼻血横流,目光锐利的盯着夏侯成,凶光毕现。
“你二人果然不愧是兄弟,连眼神都如此相像,你说,如果季江南知道你在我手里,他会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夏侯成弯腰擦了擦鞋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你做梦!你休想!”季怀远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恐慌,季江南的性子他知道,偏激又护短,若夏侯成当真拿他威胁季江南,要么与夏侯成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就是受制于夏侯成,布上他的后尘。
而这两种结果,无论哪一种,都是季怀远所不能接受的,一瞬间季怀远开始后悔将真相告诉季江南,他今日来是想保季江南,却不料反而成了夏侯成胁迫季江南的筹码!
季怀远心中大恨,他不想季江南因他而受制夏侯成,又不敢去死,如果他死了,季江南绝对会和夏侯成拼命,到时候,季江南与江州季家一百多人,一个都活不成!他所做的一切努力将付之东流。
季怀远浑身无力,眼睛发红的躺在地上,升起无限绝望,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到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夏侯成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跨出门去。
哐啷一声,房门关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钟离芸的选择
商阳城,襄王府中。
夏侯成坐在后院的小亭中,端着茶杯轻嗅了一口,微微眯起眼睛,今年最新的春茶,果然清新怡人。
钟离芸坐在一旁,身着浅蓝色对襟比甲,将纤细的腰身勾勒出来,此时的钟离芸脸色僵硬,手里的帕子被抓得扭曲成一团。
夏侯成喝了一口杯中的茶,看了钟离芸一眼,轻轻摇头,伸手揽住她的腰肢,钟离芸一瞬间身体越发僵硬,脸色发白。
“你这样可不行,知道你要做什么吗?”夏侯成凑到钟离芸耳边轻声说道,满眼宠溺。
钟离芸浑身一颤,紧咬着嘴唇,两行泪水顺着苍白的脸滑落,颤抖着开口:“王爷,求你,放过我好吗?”
夏侯成伸手将她脸上的眼泪抹去,目光依旧温柔:“你在说什么呢,之前怎么做,现在还是怎么做,听话。”
钟离芸哭的越发凶了,却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这就对了,等会儿就这么哭,知道吗?”夏侯成轻轻拍了拍钟离芸的脸,笑着起身离开。
钟离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目光空洞,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承受这种屈辱?
商阳城外,小土坡附近,季江南看完手中的信,浑身杀机大甚,手掌一捏,信纸在手中粉碎,转头看向商阳城方向。
昨夜他快要天亮时才睡下,结果今早醒来就发现手边压了一封信,有人在季江南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送来了一封信,若对方有意杀他,他将死的不明不白。
但令季江南杀机四溢的是,信中夏侯成表明季怀远在他手中,若季江南不照他所言去赴宴,那季怀远明日就会死于霸刀堂余孽之手。
对于夏侯成堂而皇之的威胁,季江南许久未动都杀心再涨,夏侯成此人是个疯子,贸然杀了季怀远,宸王必定起疑,但恰逢最近霸刀堂被灭,但堂主陈冽出逃在外,夏侯成在东陵一手遮天,他若说季怀远是被陈冽杀的,除非陈冽自己站出来否认,不然就算是朝廷派人下来细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整个东陵的官员,基本都受制于夏侯成,朝廷钦差又如何?到了这里一样变成瞎子和聋子。
就算夏侯成遭到怀疑,无非就是再扣他的俸禄,禁足不出东陵,完全伤不到他分毫。
季江南提剑上路,夏侯成这是要拿他来接替季怀远,季怀远与宸王接触过密,引起夏侯成的忌惮,故而想先下手除掉这个不听话的棋子,换上一个更听话的棋子。
所以夏侯成不会让季怀远死,但会用他来牵制季江南。
商阳城他会去,但不代表他会任人宰割!
季江南身形一动,往商阳城方向奔去。
季江南到襄王府时已是下午,襄王府依旧是之前空荡荡的模样,连个守卫都没有,季江南一路畅通无阻的走进王府,一个小丫鬟站在廊下为季江南引路,正是当日襄王妃身边的那个丫鬟。
季江南脚步一顿脸色铁青,夏侯成是非要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拿捏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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