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甜椒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小红柚
教官挺着身板来回踱,脸部线条刚毅,高喝:“全体都有,骚(稍)息,跨腻(立),正步走!鸭儿鸭,鸭儿鸭!”
浑厚的口音,带着乡间赶鸭子的韵味。唰,女孩们踢着正步,手背打手背,噼里啪啦,紧连排山倒海的吃痛声。
“停!”剜了几记眼刀,教官黑着脸,就差拿小皮鞭抽人:“瞧你们这点出息,东倒西歪,扭扭捏捏。幸好都念了大学,要是去当兵,倒贴也没人要!”
能考到省理工,不说天之骄子也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女孩儿脸皮薄,说急了要出事。教官憋住火,提醒自己要温柔。
一掀帽子,他抓抓寸板头,无奈到没脾气:“算了,经济学院,原地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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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教官大人不杀之恩!”绿军装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瞬间被抽掉筋骨,宴倒向刘小昭,脸颊被晒红一层皮。没有绵云,天蓝的乏味可陈,只想让人蹭着晴好,撑起竹竿晒被子。
刘小昭太瘦,靠在她的肩膀小睡,就像是抱了堆干柴。不过五分钟,哨子吹响集合号。
拍拍屁股上的草,宴半爬着起身,再抬眼,漫天的光影像胡乱剪辑的影片,由白至灰。她连忙晃了晃脑袋,又懵又沉,肚皮下的肠胃翻涌绞痛。
连续三日,宴一天只吃两个苹果。高强度的军训操练,未走净的例假,不足的睡眠...重重累积,生病也不奇怪。
见她不像装病,教官允诺她上午‘观习’,下午在寝室休息。
校区环山,跑道外的绿格铁网,阻隔了茂茂郁郁的老槐树、柏油路上的红蓝小车。借着阴凉,这里设了几排橙色塑料椅,身体不适的学生可以坐在这儿,观习本方阵的授课。
偷懒比生病的多。一群男生攥着纸牌,叫嚣地咋咋呼呼,三两个女生埋头刷屏,时不时地交谈几声。
每排只有四张连椅,有个人一下横占三张,好没素质。这是唯一余下的座位,迫不得已,宴在这人脚边坐下。男生正安安静静地回眠,帽子反扣脑袋,生怕太阳耽搁他的大好时光。
捧着水杯,她从背包取出《我的前半生》。那是16年的夏,换头换尾的电视剧尚未播放,宴在樟脑丸味儿的书屋,对它一见如故。
剩下的不多,足够一口气读完,再翻页,空白的纸张只有两行字。
每个人都应该结两次婚。一次在很年轻的时候,另一次在中年。少年时不结一次,中年那次就不会学乖,天下没有不努力而美满的婚姻。
宴想起杨桃女士。
她是最好看、最爱读书的女人,生的是凌霄花的清冷,带着孤傲的韵致。
这样的人,从未遇见爱情,反被婚姻摒弃。
也许是她不会烧饭,家务不,言谈简,对工作的热爱胜过照顾宴中北。杨桃女士离了婚,买了房,开始养花捏陶,练就一手好厨艺。
身在小城市,邻里邻外都是谁谁的同事,谁谁的亲戚。离婚是纸包不住的火,它作为谈资,能在饭桌上闪烁数年。
用纸巾折个简易小飞机,宴哈口气,一扔,不出所料地滑在地上。将这玩意撕成稀巴烂,她扯着头发,眼泪簇簇的落。
为了她,杨桃从未想过再婚,而宴中北守得云开见月明,添了宅子添了车,年末就要结婚,真不公平。
程未将身子蜷成虾球状,一翻身,双腿呈大字散开,脚底的触感轻软像棉花。座椅的空间太窄,‘咣铛’,摔个四脚朝天。
“奶奶的,谁把老子推下去了!”后背痛得他龇牙咧嘴,程未坐起身,跟疯狗似地乱吠。
待眼睛完全适应炽白的光,他捞回帽子,正琢磨着前后,她沙沙哑哑的说,“戴反了,这是后。”
宴捧着水杯望他,裤子印了几块灰色的鞋印、枯掉的草皮,脸色很淡。
认出自己的杰作,程未翻出破破烂烂的面巾纸,懊恼极了:“对不起,没把你踢疼吧?”
她没接,低垂的眼角蓄着水光,泪水浸着晒伤的脸,很疼。
心提到嗓子眼,程未疾声说:“宴,你别哭,我带你去医务室。肿了咱开消炎药,青了咱开消毒水,断了,我背着你去市医院打石膏。”
饿的头晕眼花,宴索性将头埋在书本上,抽抽搭搭。
见不得喜欢的女孩哭,他叹了口气,柔声央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你真没有踢疼我。”絮絮叨叨惹人心燥,宴将头挪到一边儿,不看他,“是我自己不舒服,程未,你不必多管。”
不舒服?
一把将书抽走,宴瞪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你干嘛啊’。食指将书转成了花,程未耸肩:“我这人最讨厌看书,一行字抵一颗安眠药,还能抢你的不成?”
“那你还我。”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舒服。”
狐疑地望着他,宴说:“看不出来,你原来这么婆妈。”
婆妈还不是为了你!
将话死命咽下,程未说:“不是婆妈而是独善其身。都是同学,你在哪晕了倒了,别人一问,哦,原来程未曾踢过她一脚。以讹传讹,我跳进澡堂也洗不清。”
翻个白眼,宴指着自己:“我像是个会讹人的?”
坐在她身边,程未咧开唇:“没准是。”
忍无可忍,宴对他喊:“您安心,我就算曝尸荒野,临死前也会立个牌子此处是个饿死鬼,与程未没一分钱关系!”
嚷得声音太大,牵动肠胃嘟噜噜的叫嚣,很像悠远的萨克斯。
他干脆笃定地下判定:“原来你是饿了。”
“狗屁!”宴像炸了毛的猫,太阳穴跳得急促,“我明明是消化不良!”
程未将书撂给她,一笑,小虎牙格外减龄:“随你饿不饿,既然不干我的事,那我也没兴趣听。”
两腿一迈,他嚷着再见,摆手的频率像扫雨刷。
瘟神走了,谢天谢地,宴拍着干煸的肚皮,疼的哼哼唧唧。
减肥不易,一天两个苹果是她从未下过的苦招。如此自虐,只因梁斯楼一句话,十一假期,我们去看电影吧。
兴致冲冲看了排片预告,国庆档有部大ip爱情片,众星云集。她乐得打滚,理智过来也学会欲擒故纵唔,再看吧,还不知道有没有时间呢。
他说,嗯,你有时间就来。
这算不算约会?
自十四岁起,宴的梦都归为两种。美梦、噩梦,有他、没他。长大后,她学会接纳现实,也学会去听《梦醒时分》。梁斯楼却主动约了她。
走大运!
吧唧吧唧,有人在很大力的嚼东西。余光一睨,程未翘着二郎腿,叼着一根刷了甜辣酱的蟹棒,小嘴鼓动不停。
花花绿绿的关东煮被淋上酱汁和高汤,豆腐果看起来很劲道,年糕又香又糯,甜不辣咬起来有脆骨...
她舔舔唇,正盯着那只流连竹签的手,塑料杯被推到眼前,香味无限放大。程未憋住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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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个人吃不完,要不,你帮我解决一根?”
烫好的番茄鲜红欲滴,不用尝,就知道滋味酸甜。心理斗争很艰难,宴捏住鼻子,瓮声瓮气:“你自己好好吃吧。”
噢了声,程未举起金针菇,吸溜哗啦,咀嚼飞快。抹了把嘴,他一本正经地点评:“小卖部的关东煮比面包房的好吃,煮的不老,有嚼劲,汤味儿很鲜...”
晃了晃满当的塑料杯,程未啧嘴,连称暴殄天物。在丢进垃圾桶的前一刹,宴叫住他:“哎,别浪啊。”
破罐子破摔,她捞了一根湿哒哒的小白菜,仰头,一口全吞。久违的咸味感动到哭,宴抬眼望他,惨兮兮:“我还想要。”
明知什么意思,他仍被撩拨的不行。
轻咳一声,程未耳尖晕红,睫毛颤了又颤:“你想要,我便都给你。”
宴真是饿极了,吃了宽海带,又拿起豆腐皮儿。扎开一杯珍珠奶茶,程未递在她手前:“您是被关进集中营还是渣滓洞啦?整个一灾民。”
她尚存理智,坚决不让自己越走越偏:“别,一口奶茶十口馍,好意我心领了,多谢。”
“你以为我是当街施粥的土财主啊,还不是奶茶店买一送一,我喝不掉了。”紧张的要命,程未双手交叠,尽量让自己的气息平和又从容。
宴不买账:“自己的财产自己处理,我又不是保险柜,你也没有百万钞。”
他乐了,牙齿很齐:“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可真有意思。”
她和他并坐一排,相同的草绿军训装,袜子都是白底黑条。宴今天有些不同,没有妆,圆框眼镜齐刘海,很显年岁小。
番薯瓤的阳光做眼影,嘴唇残着番茄酱,她晃着腿,眼珠里是泾渭分明的足球框。
红玫瑰与白月光。娇俏皮囊,无邪灵魂,宴一人便可分饰两角。
看了好久好久,程未生不出邪念,只是越来越喜欢。
第6章 6.
守望先锋,宗师排位赛。
“欢迎来到volskayaindustries(沃斯卡亚工业区),请选择你的英雄。”
鼠标在人物栏左右滑动,程未吐着烟圈,耳麦传来几阵嘈杂的男声:“这排有妹子么?除了源氏,小姐姐随便选哦。”
有人跟着接腔:“专业辅助,长期帮妹子拿箱子、挨枪子、放黑.哨、诱敌情。兼职面基,炮.友、备胎均可选择。”
把烟掐在窗檐上,程未灌着奶茶润喉,捏声甜笑:“小哥哥,能将源氏让给我嘛?人家是新手,觉得adc打镖很帅,好想试试哦。”
高中元旦汇演,程未一把木质吉他,将《小王子》唱的淙淙轻快,令人心折。他声嗓偏柔,轻缓的像泡了草莓的水,捏起嗓子撒娇,简直不给女人活路。
酥化了心肠,耳麦处异口同声:“小姐姐尽管上,剩下的交给我们掩护!”
憋住笑,程未挠着硬发,嗲声嗲气:“那..那我谢谢各位啦,一起加油哦。”
10分钟后
好友‘cw#cw’击败敌人100滴血。
好友‘cw#cw’击败敌人300滴血。
.....
.....
五杀!
耳麦炸了天:“小姐姐加个微信好不好?这次表现不稳,下次一定带你飞。”
程未翻个大白眼:“老子加你妈,0-7的战绩,你还要不要b脸,滚滚滚!”
趁对方一阵死寂,他果断退出游戏,笑成智障。
抽出根香烟,点好,程未吞吐着浓雾,心情格外畅快。他很容易被满足,一张干脆面三国卡,一根味儿不大的烟,一局全场最佳的游戏,都能让他得意好久。
高中三年,程未浑浑噩噩,睡觉包夜,父母愁他无大学可念。最后半年,他总算开了窍,狂刷历年高考卷,硬着头皮背政史地。
结局与付出不成正比,程未的高考成绩超一本线二十,放榜那日,程未妈看到分数,愣了大半天:“儿,你是不是输错准考证号了。”
确认老天爷开眼,程未一家先去烧香还原,接着便将好消息公之于众。‘全年级常驻倒数’一朝逆袭,所有人都在嘀咕,这小子,真他娘的走了狗屎运。
总之,挨过高考,录了一本大学,程未自我感觉膨胀,大有解甲归田之意。从今以后,他权当读书写字是王八龟儿子,挂科后补考,补考后重修,重修后毕业。青春就这几年,再考研,读傻了怎么办。
没什么雄心大志,程未得过且过,生活如一池温水。他拘泥于四方格,游得漫无目的,活着就能看到老去。
直到遇见宴。
她像颗五斑斓的甜椒,‘咣’一声炸进他的小温锅,水花四溅,心潮澎湃。
过了十九年没羞没臊没目标的日子,程未一朝崛起,渐渐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他委托‘交际花’刘碧,潜入女生内部,打探有关宴的全部讯息。
晚上十点,刘碧破门而入,夹着一阵充斥汗液的风。他晃着上铺的程未,急得上蹿下跳:“程未,出去借个火呗。”
知道他要说什么,程未穿上大裤衩,与刘碧蹲在人迹罕至的...楼梯拐角垃圾堆。
替他点了火,程未挠着刚叮的包:“她有没有男朋友?”
“没。”烟头闪着殷红的光,刘碧眉头一蹙,“但是她有喜欢的人,这男的在省大念书,据说长得还挺帅。”
指尖停滞,程未敛眸不语,从刘碧屁股兜儿翻出包香烟。点上,他狠吸几口,慢斤四两地笑:“他不过是据说,但我可是真帅。”
斜了他一眼,刘碧有些同情:“可宴喜欢他,不喜欢你。而且我听说她...人...不太那个,要不,咱换个目标?”
掐了烟,程未转头望他,脸很冷:“不太哪个?”
哎呀一声,刘碧犹豫片刻,终是说了:“有女生跟我讲,宴谈过不少次恋爱,每段她还都特显摆。每天瑟一车,说完还让室友保密。她这人还爱炫富,小香的包啊,蒂凡尼的项链,每次都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将烟头甩开,程未站起身,星眉染层霜:“谁说的?”
见他不信,刘碧放硬了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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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一个可靠的人。”
“谢谢你为我打听。”程未穿着条纹衫,黑是黑,白是白,简单分明,“可我一个字也不信。”
眼见着他趿着人字拖,头也不回地走,刘碧一拍大腿,朝他嚷:“你个傻逼,只知道发春也不长长脑子!你就看脸吧,庸俗!”
***
军训结束的第二天,各班到图书馆领取新课本。
程未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没能起来。除了他,经济二班的男生爬上爬下,拖了三麻袋的政治经济学、高数b2。
只有宴带了箱子,待她塞好411宿舍的书,硕大的行李箱尚有小半空余。隔壁寝室嫌编织袋硌手,见她好商量,呼拉拉投了二十多本书,榨干了最后一点缝隙。
望着水肿一圈的行李箱,宴摇着折叠扇,安慰自己人生地不熟,吃亏是福。
她推着拉杆,拉杆推着书,轮子硬气地纹丝不动。走了几步,宴蹲在地上呵哧呵哧喘着气,眼前是金灿灿的星花。
姜齐齐、尤喜双手拎着尼龙袋,深表爱莫能助。梧桐树下,刘小昭正唆着冰棒解暑,宴唤她:“小昭,这箱子太重了,帮忙搭把手呗!”
对方踢着脚边的书,不厚,应该只有二十多本:“抱歉抱歉,我在等高中同学替我搬书,要是现在离开,他该找不到我了。”
刘小昭生的一点不漂亮,颧骨高挂,肤色暗淡,五官不至作怪却无一处取奇。但她身材致,谈吐诚恳亲切,女生不会把她看作假想敌,男生反觉得踏实,如沐一场春风。
她看上去毫无攻击性,说什么做什么,总带着难以琢磨的可信度。
二十本是初高中发书的分量,揣在书包里背着,加上铅笔盒、小题狂做,也没有多重。扯个笑,宴说:“没事,那你继续等,我去‘运货’了。”
多年后,她仍能记起这个下午。
路边的桂花开了几树,金灿灿的,熏得任何一角都是馥郁的香。太阳烘烤后颈的汗,牛仔喇叭裙垂在脚踝,她拖着几十斤的皮箱,匡威的尖头将脚趾磨出血,一瞬间,她觉得走不到头了。
路过网球场,穿背心的男生拦住她,红着脸想要帮忙。喘着气,宴连呼用不着。她累了这么久,眼瞧还有五分钟的路程,没有半途作废的道理。
该死的大学,逼着她卖助人为乐的人设。
一路扛上四楼,411大门紧锁,隔壁寝室亦然。宴忘带了钥匙,在班级群里吱一声,她们连忙回复‘亲爱的辛苦!我们去吃饭了,三个寝室好像都没人呢,麻烦你等一下。”
将担子撂给她,所有人轻轻松松回寝室,快快乐乐去食堂,没人想着接她。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宴踢掉鞋袜,大小指头肿成了猪肝色,血渍已经干了。
走廊落着余晖,上厕所的女生见她又颓又丧,忍不住多望几眼:“哎,宴!”
抬头,宴乐了:“粟粟,你也在这念书?不应该啊。”粟粟,粟美禾。她与宴同小区,自小读书好,弹得一手好钢琴,标准别人家的孩子。
“对啊,读会计。高考发挥的菜,滑铁卢了。”粟美禾捂着肚子,抛下句‘回来联系’,匆匆奔赴卫生间。
与昔日学霸同处一层楼,这感觉,还挺不错?宴心情稍吐晴,一连串的qq电话打搅了她的自我治愈。
刘碧。勾勒出一张黑瘦的脸,她蹙眉接通:“喂...”
与初见时截然相反,他脾气很冲,一字一句都撒了火花:“看班群记录,你和尤喜、姜齐齐好像都回了宿舍。”
愣了下,宴接话:“对啊,怎么了。”
她无所谓的态度,惹得刘碧气不打一处来:“请问,你们有没有寝室意识。一个二个都跑了,就刘小昭一个人在这儿等着,你们不会搭把手?你是大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把这么多书塞给一个人,你可真有意思。”
超负荷的善意被当做举手之劳,她甘认倒霉,不予以计较,却有人颠倒黑白,连火上浇的油都换成最脏的灰色。
没兴趣听他珠链炮似得乱喷,宴尖叫一声,电话那端瞬间寂静。
她说:“我是没有等她,因为我拎了一个塞满书的皮箱,几十斤重,三个寝室混在一起,我日了狗,我需要做苦力!小昭的活是最轻松的,二十几本书,就算是小学生也能蹦回家,究竟应该是我帮她,还是她帮我?你他妈再满嘴喷粪就把嘴巴闭上,没人稀罕听!”
攥紧手机,刘碧手忙脚乱:“你你你是不是哭了...可能是我搞错了...喂?嘟嘟嘟嘟。”
她把电话掐断,留下一串盲音。
“宴,你怎么哭了?”刘小昭抱着书本,小白鞋,帆布包,指尖稀稀拉拉,是金属钥匙碰撞的声响。
好巧不巧,话题主人公从天而降。等她开了门锁,宴推箱子进去,躺在床上说:“因为被人骂了。”
听完她死水般的陈述,刘小昭眼底一暗,随即骂了声祖宗:“这傻逼肯定误会了,你别生气,我现在就去讨说法。”
卷发毫无章法地披在脸上,宴翻个身,好心劝她:“应该是他看到我们都回了宿舍,而你一个人搬书,心底替你鸣不平。小昭,你别多和他牵扯,反惹自己一身腥。”
把书从高到低摆在书架上,她拍了拍灰,轻声安慰:“你是我的室友,我怎能让你受委屈。放心,他十分钟后就会打电话过来。”
咣,门被狠狠关合。按照声音描写的手法,这能充分体现出门者的愤慨,以及迫不及待的正义。
将脑袋蒙进枕头,宴没看见她暗淡的唇角,正在若有若无的笑。
第7章 7.
刘小昭是个顶尖外交家,当宴的手机响起铃,不多不少,恰好十分钟。
抬眼一看,手指右划,拒绝接听,宴十分解气,翘着二郎腿哼小曲儿。她光顾着乐,没想过一贯风流成性的刘碧,近日不水群不聊骚,为何单对刘小昭广施援手。
宴在大家族排老幺,小时候大家都爱她,送她最漂亮的弹珠和芭比。直到宴中北同杨桃离婚,乌托邦梦破碎,但她仍享着数不清的幸福。眼中的世界自比别人多几分颜色。
十八岁的宴,需要时间去慢慢甄别。
电话响了几遭就灭了光,宴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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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睡裙,拾洗具和衣物,手机再一次播放流行乐。头一遭觉得她致爱的男团歌唱的像狗屎,叽歪一声,厌烦几阵。
她飞身去夺,划开,眉心扭成死结:“刘碧你烦不烦,你再打我就在贴吧、空间、微博、公众号灌你黑水,等着夹腚过日子吧!”
显然被宴的豪迈之语吓到,那端的气息略有滞缓:“我是程未。”
噢一声,宴捂住脸,问他有事没。
“刘碧知道错了,决定痛改前非,派我送去他的歉意。”从远处掷来一颗网球,程未微微侧脸,青色的影子从头顶唰过,“你寝室在a栋吧,我到了,你现在下来。”
电话那端音质嘈杂,有叮铃咣当的单车,有网球落地的跳跃,生气浓重。
哼哼唧唧,她问:“我和你熟么?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你们一定潜伏在暗处,就等我下来,揍我个乌龟王八蛋。”
“暗处?”他念了一遍,眯着眼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站在老桂花树下,眼前还有两位讨论偶像剧的宿管阿姨。揍您?我哪敢啊。”
跑到公用阳台朝下看,隔着一重玻璃门,五花八门的被子像漫画里的云。柠檬黄的桂花灿烂不死,程未就站在树下,和她打电话。
心轻轻微微的皱皱巴巴,宴浑然不觉,问他:“刘碧若是真心诚意,何必让你当中介人,除非他亲自负荆请罪,要不然,谈!”
“哦?负荆请罪。”他吐字百转千肠,低笑的声音,像正在炸出的爆米花,“又是脱衣又是捆绑,宴,没想到你好这一口。”
脸颊又滚又烫,宴骂道:“呸呸呸!我干嘛和你废话这么多。挂了,一丘之貉。”
在手触红键的前一刹,听筒传来几阵女声,“咦,这不是程未么,你在这等谁呢。”
他清一色的回复:“我等宴。”
紧接着就是咯咯咯的笑和意味深长的‘噢’,随着盛光的跳跃,女孩儿们的猎奇与失望消失在楼梯口,愈走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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