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魂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川絮长灯
帅帐里头挂着一副威州地图,麻布做成的图纸上画出了好几个猩红的圆圈,秋笙伸手轻轻抚过凹凸不平的图纸,拂过红圈之时,那红色的油墨像是战士滴落的鲜血,黏着在他的指尖。
想来无论是哪一个男子,都抗拒不了这种山河疆土明晃晃地映在眼中的刺激,而这种兴奋激动的心情,却因为几个红圈恨不得拧巴成椎心泣血的痛楚。
“这些,是何意?”
高立:“陛下,这些圈起来的地方是北骊占据的山头,他们依山为营,与西北军共享山河之险,论地利,西北军占不得半点先机。”
秋笙狠狠搓了两下,总算是将一块红墨抠了下来,他吹吹指甲缝里的粉末,咬牙切齿道:“眼下,双方实力如何?西北军还有几员大将?”
高立:“西北军大概剩余不到三万人,大将还有四位,除去末将,便是齐默、方久、王登三位副将。”
秋笙点点头,手指在图纸上不疾不徐地滑动:“高将军,朕问你,若是破解了赤血之谜,西北军是否足以与北骊旗鼓相当?”
“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若解赤血之难,西北军不出二十日,必能打得北骊落花流水。”
秋笙不老实的手顿了顿,他微微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在北方冰天雪地之中仍颇为红润的脸庞,沉声道:“高将军,如此,你我便立一君子协定。朕来替你搞定那赤血,你,替朕安定威州。”
高立一愣:“陛下有办法?”
秋笙笑笑:“就算是战场上处于劣势,一两个战俘总还是抓的来的。挑个百夫长以上的小官儿,随随便便上几套刑具,也不怕他不招。”
高立还当真以为他有什么奇招妙想,闻言大失所望,连连摇头:“陛下,这方法末将从前不是没用过。北骊族人没有中原人多,所需的赤血炮弹又数不胜数,他们便采取了全民制弹的招数,闭着眼抓一个来都必然知晓赤血的制作流程与所需材料。只是北骊首领拉图实在是个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之人,他曾向崔嵬阁求取□□,藏在黄豆大小的防水纸里,安排每一个族人在口中含上一颗,一旦情况有变,便迅速咬破毒丸。陛下,想必崔嵬阁的毒您也有所涉猎,这东西一入腹,眨眼工夫便能将一个大活人变成一具冷硬的尸体,末将等根本来不及审问。”
“崔嵬阁?”秋笙一懵,“崔嵬阁居然参与此事?”
高立:“陛下有所不知,这崔嵬阁一向不问朝政,但凡是找到崔嵬阁去的,且能给予他们想要的报酬,这毒如何用、是否与江山社稷有关,他们便一概不管。”
“…江山毕竟不是他们的,崔嵬历来不属中原麾下,倒也怪不到他们头上。”秋笙正经八百地说完,突然露出了一个地痞流氓的邪笑,“此事朕不曾了解,多谢高将军提点。至于如何对付这些小东西嘛…”他轻轻摩擦了下腰间佩剑,目光间闪动着当初在竹林里等山匪的异样兴奋:“就由朕来教教高将军,对付这些山匪蛮夷之类的混混,该当采取何种下流手段。”
高立:“陛下??”或许这征战沙场数年的铁血将军未来某天会明白,当皇帝陛下露出这种人模狗样的、大尾巴狼一般的微笑时,注定会有一些人为此倒霉。
然而此时,自从隐晦避人的登基大典过后,才首次见到秋笙的高立将军对此全无防备,他压根儿不知道这熊孩子打小就是在江湖山野里头混大的。别的皇子秉烛夜读悬梁刺股之时,此人正在烟柳巷听着小曲儿写混诗,他人苦练剑谱参透奥义时,此人正带着一帮小弟围着山头打土匪窝子打得不亦乐乎。
“得了,这事你别管…”
“嘭!”
一声巨响,打断了皇帝陛下显摆那丢人现眼的流氓本事,高立几乎立刻拖着伤腿从跪垫跳起来,长刀应声出鞘。
帅帐门帘被大力一撩,王登低眉行礼:“高将军。”
高立一甩衣袍:“无须多礼,外头这是发生了何事?”
“北骊夜袭,已经开始投炮弹了。”
“炮弹?”秋笙后背一凉,“赤血?”他一出声,王登这才意识到高立身侧居然还有个人,他刚要开口发问,却被高立挥手止住了。
“正是,方才一颗炮弹落在了城门口,声响便是这么来的。”
应和他似的,话音一落,便接二连三响起了骇人的炮弹爆裂声,细细听着,就可辨识到震耳欲聋的赤血爆炸声后,接连着一串较之轻微许多的炮弹暴击声,只不过掩盖在了下一颗赤血更大更刺耳的轰击声中,听不分明。
“你说炮弹落在城门?”秋笙勉强平复混乱的心跳,“可那炮声分明就在耳旁,怎么可能只落在城门?”
王登抬头看了一眼高立,见对方点头,这才答道:“这便是赤血的威力,眼下城门已是一片混乱,三十守卫被炸得没了人形。高将军,我们是当即出兵迎战,还是等他们走近了再说?”
一阵稀疏的轰响之后,炮弹更加密集地落下来,高立不得不扯着嗓子大吼:“现在出去?找死吗!命西北军三路备好,等他们的距离近得炸到城门里头来,再出兵!”
国难之下,饱读诗书气度不凡的高立只好摇身一变,当了一回市井莽夫。他竭力用声音压过重响,憋气憋得圆脸通红。单看脖子以上的部分,像是一只待宰的老母猪。
饶是如此,王登还是基本凭借着高立的口型判断出了上级的命令,五分唇语五分瞎猜:“是。属下领命。”
王登一出帅帐,高立便披胄穿甲,一身重甲落在身上,脊背竟不曾丝毫弯曲。他转身对着秋笙行了个军礼:“陛下,请随末将前往地营躲开炮弹,天子安危,重中之重。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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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军全军覆没,陛下也不可伤及分毫。”
外头的炮声一阵重似一阵,高立半天没等到回应,以为是秋笙没听着,正要抬头重复一遍,却见秋笙一脸凝重地静静看着他。
新皇神情严肃的时刻,屈指可数。高立迎着这足以载入史册的目光与秋笙对视,从他重如千钧的眼神中看到了赴死的坚决。
“我既然来了威州,便不仅是为了当个缩头乌龟。男子汉大丈夫,躲躲闪闪有什么意思?死便死,马革裹尸未尝不是个好归宿。况且,京城之中,少我一个天天当壁画的昏君,不见得会乱到哪里去。你别说话,”见高立张了张口似乎是想给趁出征前给自己灌上一碗鸡汤,皇帝眼疾手快地一手捂上了他的嘴,“你不必安慰规劝我,我心里头明白的很。即刻起,我便是你高立西北军的军师了,轻甲有没?我穿不惯重甲。”
高立给他一捂,把到嗓子眼儿的违心话“您是明君”无声无息地咽了回去,从暗箱里翻出一套轻甲:“您从前可曾穿过轻甲?这东西虽说重量上不及重甲,但若是从无经验之人贸然穿上,行动受限不说,更是易伤了筋骨,落下病根。”
“没事,”熟练地套上轻甲,秋笙甚至连后背复杂不已的锁扣都能自己一下搭上,“我以前在花都和青州打土匪的时候轻甲都是不离身的,睡觉也穿着,大半夜里被轰醒打仗的事也干了不少。等着打完威州这仗,有空讲给你听听。”秋笙灵活地单手绑好了肩侧绑带,正要伸手去取桌上的长剑,愣是被炮弹爆炸的余威震得手腕一抖,长剑应声落地。
剑柄上赫然是“承影”二字。
“赤血炸到城门里来了。”
北骊的优势终于被削弱,秋笙听到不远外“隆隆”的战鼓声,西北军冲出城门外慨然迎战的高吼,两军交战之时冷剑相接的刺耳尖鸣…那些在刀剑下瞬息间便做了英勇亡魂的将士的痛呼声、血肉碎裂声…隐没在铺天盖地而来的血雨腥风之中,化作沙场上一抹鲜艳的血色,一层涂抹上去,又会有新的一层糊上来,碎在马蹄之下,尸骨无存。
秋笙微微弯腰,克制住了手指间急不可察的轻颤,抽剑出鞘。
高立:“陛下,迎战前线是末将的职责所在,恕末将不能伴您左右。自会有人护送您登上高阁远观战场局势,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江山万里终不可一日无主,万望您无论如何不可离开高阁。”
秋笙提剑出帐。
…
赤血将城门口炸得一片浓烟滚滚,伸手不见五指,北骊仗着人高马大企图强攻入城,奈何西北军防守严密滴水不漏,两个时辰过去,双方皆死伤无数,却仍未分出高下。
“沈军师!拉图已经是强弩之末!趁现在命第三营的三千兵自西路杀出,定能大获全胜!”
昨夜高立不在,王登便携众将领和军师商讨该如何对付此次敌军强攻,军师沈东久随西北军征战沙场多年,不多时便想出兵分三营的策略,初开战之时,前两营拼尽全力以求战成平手,待双方疲力竭时再派出第三营军队作为后援,战况便会顺风向着西北军一方倾倒。
此时战场一片狼藉,两军厮杀已久,已是筋疲力尽死伤遍地。近距离作战后,赤血再无用处,北骊军队大势本不及西北军正统,一旦陷入长时间战斗,他们必定不占优势。
王登与沈东双双站在北方高台之上观察局势,眼看着这与北骊的第三次交战即将取得胜利,王登难耐兴奋:“沈军师,此时不攻,更待何时啊!”
沈东乃是一上了年纪的小老头,有事没事总爱把弄一把花白的长胡子,教育年轻人“胡子短,见识短”,高立一向是不待见他的,总是怀疑那一堆乱草一样的胡子里头秘密地养了一群虱子。
此时这虱子爱好者捋着一大把落地能当拖布的胡子幽幽道:“别急,没到时候。”
王登一听,低头向战场看去,只见高立手握乾坤日月刀一骑绝尘所向披靡,西北军皆以他马首是瞻,纵然因赤血之故在人数上居于劣势,仍能凭一身钢筋铁骨与北骊战得不可开交,双方可谓是平分秋色,若是此时西北军再加派一队人马,胜负必定。
王登一介武夫向来只知道征战沙场,对于谋略可谓一窍不通,疑惑道:“沈军师,我看眼下大好机会,再不出手,只怕误了时机。”
沈东看了他一眼,以一种十分无可奈何的语气嘿嘿笑了两声。他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把胡子摆好,这才空出手来拍拍王登的肩膀,道:“你们打仗的小伙子啊,就是太毛躁…前两次西北军与北贼交手时,都是速战速决,拉图也未曾动用过如此巨大的兵力,北贼的人马本就少得很,想来此番是打算拼个鱼死网破。”转头冲王登慈祥地笑笑:“王将军啊,明白了?”
王登更加迷茫,只留住了些武功的脑子和成了一团浆糊:“什么?哪个是鱼?”
沈东的笑一僵,只好重新捋胡子:“我担心拉图与咱们一样,也留了后手。再等等。”
高台上的几人身处局外,得以平心静气地分析一番局势。身陷沙场之中的将士,却远远没有如此逍遥。高立一身重甲几乎浸在了血里,虽说他武艺高强,又有重甲护身,但身陷战局之中,任他有奇绝天下的本事,也难以在层层人山间使出来。他前胸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浑身上下约莫着没有一处完整地方,隐隐渗着血,眼前已经有些发黑发昏。只是这一身的伤口被重甲盖了个严严实实,高台上的人竟看不出半分端倪。
敌军副将的头颅被汗血马铁蹄踏碎,他勉强稳住心神,执起日月刀对准了面前的北骊主帅,克斯。
看得出来,对方与自己情况大致相似,方才齐默干净利落的一刀迎着克斯的腰腹砍过去,奈何让一断了腿躺在地上的士卒绊了马蹄,稳准狠的一击减了些力道,没能彻底腰斩,倒是割碎了肚皮,露出花花绿绿的肠子来。
他未能一击得手,正要乘胜追击,却突然间冒出了十数个手拿半月斧的小兵,齐默恨得牙根痒痒,却是被这一帮亡命徒拖住了步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克斯撕了布条,咬牙胡乱抓起一塌糊涂的肚肠草草塞了回去,流着满头的冷汗扎紧了伤口。
就是不命丧此战,这般潦草地处理了外伤,克斯回营后也必将死于感染。
此时他已是靠意志力死撑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早已泛起了死气沉沉的杀气。高立死咬着牙,咬得牙龈处生疼。他叫血汗抹了个大花脸,微微眯起双眼观察着克斯,深深吸了口气攥紧了刀,猜测自己的状况应当比敌人强些。
杀吧…速战速决,他耽搁不起了…
高立两手操刀,凝神强迫自己短暂地忘记过量失血带来的晕眩感,用尽此刻全部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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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对方砍去。
克斯拎着柄半月斧,这点平日里素来不放在眼中的重物此时却拖垮了他所有的心力,他憋得脸上浮现出根根青筋,竭尽全力才晃晃悠悠地提起了斧子,来不及半点闪躲,硬生生受下了高立这一猛击,偏头一颤,呕出了一口殷红的血来。天赐良机,高立正欲再度出手,却恍然听到不远处的千军万马降临之声。
不是西北军的第三营…敌军?!
沈东捋胡子的动作一顿:“是敌军的援兵。”
王登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道:“沈军师啊,现下该当如何啊?咱家老高还在前头呢!这这这….如何是好啊?”
沈东倒是沉得住气,大气都没喘一下,面无表情地抽走王登腰间的军信弹点了:“无事,我瞧援兵顶天了也就一千骑兵,第三营人数占先机,不怕硬碰硬。况且,三营是方久将军带,王将军心安些,且看结果便是。”
军信弹飞到空中五颜六色地炸了,硝烟味还未散开,自城门口便冲出了一队重甲兵,为首的男子面容清秀像个书生,却手握一把长杆尖刀冲锋在前,整个战场因着这三千多人的加入一瞬间再度沸腾起来,战鼓再擂,一时间拼杀声不绝于耳。
方久冲到高立身侧,几刀便了结了克斯最后的顽抗,一把扶住了高立:“主帅,我们到了。”
高立强撑着神睁大了双眼,看着眼前一路冲杀而来的青年一身溅满了敌军鲜血的重甲:“敌军到援兵了。”
“我明白,”方久一面答着,一面挥刀斩杀敌军,“沈军师放了军信弹,该是在控制之内。”
一军之中主帅副将战死沙场,军队之中便失了主心骨,宛如一群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更有作战时伤了眼睛的连自己人都看不清楚,开始自相残杀,训练有素的第三营攻打这样已如散沙般的军队简直可谓势如破竹,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已经杀了个七七八八。
“如何呀王将军?”沈东见大局已定,这才悠闲地整理起了胡子,挑起了短粗的小眉毛笑笑,“王将军?”
王登懒得理这个幼稚的老顽童神神叨叨地讨军功,他一时之间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城下沙场上的高立,轻轻叹息。
这一仗…可算是赢下来了。
第11章遇险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擦过他的侧脸,留下一道细小的伤痕。
秋笙此次前来威州观战除了朝中六部和左右双相外便只有高立知晓,连王登、方久和齐默都不知情,保密工作可谓密不透风。只是这支羽箭显然是北骊冲着他来的,幸亏秋笙自小习武身手矫健,这才只是蹭破了点皮,未及伤到要害。
他后知后觉地出了一身的冷汗,脑门上黄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流过渗血的伤口,火辣辣的疼。
秋笙藏在东方高阁的事情原本只有高立和那个负责护送的侍卫知道,这一来,几乎整个西北军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方久立刻回头找到了羽箭来处,原是方才没死透的主帅克斯临咽气之时拼死射出一箭,力道和准头都不够,这才叫秋笙避开了。
王登与方久交换了个眼神,王登会意,提刀处理克斯,方久则扬眉看向秋笙,脸上是儒生才子的温润素雅,半分没有凯旋将军的心高气傲之感:“请问阁下是哪位?这是我西北军的东方高阁,阁下为何会在高阁之上?”
这些常年戍守边关的将领常常三年五载才回一次京城,自从先皇染病,边关便不复安宁,都城之中若无大事,他们便竭尽全力稳固边疆。加之秋笙为了掩人耳目,这登基大典一事根本就是锁在了皇宫之内,这些边关将士甚至连江山易主一事都不是全数知晓,从前也未曾见过玩物丧志的南萧王,竟然没一个认识秋笙的。
秋笙也是个心大的,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事,他在高阁之上看的清楚,眼下北骊死的死跑的跑,狼狈不堪,沙场上的,不是给乱箭射成了刺猬,就是咬破了毒丸自尽,死得不能再死了,唯一的活口就是刚刚差点要了自己老命的克斯,而王登正笑得不怀好意地举起了刀。
“住手!刀下留人!”
他一开口,整个西北军的弓箭队便全部待命,满弓对准了万岁爷。
秋笙无奈,眼下却没了时间解释,他一把扭住身旁小侍卫的衣领把他像小鸡仔似的提溜起来,耳提面命地大吼道:“你给我告诉他们,我是皇上!随随便便找个人放一支箭,你们就都去见阎王爷吧!老子有急事,你给我喊大声点儿!”说罢,他片刻不敢再耽误,抽出承影自高台一跃而下,凌空踏了几步,赶在王登落刀前一剑挡住了他,另一只手丝毫不敢耽搁,借着寸劲儿直接将克斯的下巴拧脱臼了,而后肘侧在他左脸颊狠狠一敲,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做下来,倒在地上的主帅登时连自尽的气力都被剥夺了,腮部受力,被迫歪头吐出了一口血沫,其中混着一颗小毒丸。
秋笙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已成废人的克斯,这才顾得上回头看了一眼。
西北大军,目光的焦点无一例外地落在了皇帝陛下身上。
在京城被冷遇惯了的秋笙深深地感到受宠若惊:“你们..你们看朕干嘛?”
老实说,秋笙真的是多虑,根本用不上侍卫再喊上几句,他气壮山河的一声吼已经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再加上所说之话着实惊人,被赤血炸成聋子的残兵都听了个分明。将士们一方面担心这个从高台上莫名其妙飞下来的鸟人会是敌军的奸细不敢贸然相信,一方面恐慌着万一这人说的是真的,横加无礼无异于给自己挖坟。
方久:“阁下所言当真?”
王登:“你留着克斯这毒蛇做什么!你是不是北贼的死士!”
齐默:“…”
秋笙:“…”万岁爷认为自己陷入了一个令他抓耳挠腮的哲学问题:你该如何证明你是你?
…这鬼地方只有高立认得他,可…
秋笙抬头找了半天高将军,找了一圈没见着,耐下心性再找,发现这小子牛气哄哄地趴在马背上,俨然一个重伤昏迷的伤号。
他默默叹了口气,不敢声张,唯恐那个心气儿犹胜他当年的大王八蛋王登急了眼把他射成马蜂窝。
哎…不是还有董琦吗…
秋笙:“你们随朕回营见见京里来的那位兵部尚书董大人,他自然是认得朕的。”
“等等,”王登愣了这半晌才想起来开战前在帅帐里见过秋笙,“方才在帅帐里头,是不是….”想来是血雨腥风之中舍生忘死了一场,这大王八险些将脑子也随着热血丢在了沙场上。
秋笙无可奈何:“是朕。”
王登与方久大眼瞪小眼干站了片刻,终于咂摸出一点滋味来:“西北军全军参见陛下。”
两人身后的大部队呼啦啦跪倒在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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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之上。
秋笙一脚踩在克斯碎成一片的小腿骨上磨了几下,手中承影剑光亮如镜,眼前是威州大好河山,和虔诚谦卑地供奉他的西北大军。残阳映在他身后,如血的光辉影影绰绰笼罩了他一身,竟将这纨绔少年衬托出了几分帝王的傲然。
秋笙那一刻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他从前从未看透的事情,原来千千万万皇室子弟妄想贪图这个至尊之位的缘故,便是日夜受世人朝拜,活在天地人神之间,踩着子民的筋骨血肉,硬生生将一介凡夫俗子,捧上与盘古神农相平的神之位。
他仿佛看到自天角地平线款款而来的,是一袭象征着世间万物的龙袍…这其中涵盖千百世人的归附景仰,他眯起眼睛寻找许久,发觉这场景美得浩瀚壮阔动人心魄,却总以为像是少了些什么…
像是那个他第一眼看到,就想要为之安定下来的人。
“阁主闭阁之日不见你们,各位请回吧。”
崔嵬阁共五大姓氏,阁主楚氏,副手周氏、许氏,下将卢氏、夏氏,顾嵬本就脱身于崔嵬之外,虽说他侍奉历代阁主百年有余,但名义上并无身份可言,如今许生安、卢子期、夏舒三人皆察觉出事情有误,气势汹汹地上山声讨,他倒还真不太好应付。
许生安正是许留山的兄长,此人比起他那无所事事只知道痴迷医术的傻弟弟更像是崔嵬门下的后人,眉眼间戾气重的很,带着一股“施主您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的杀气。
他一手搭在腰间佩刀上,阴恻恻地斜瞥着顾嵬,冷声问:“无需多言,顾嵬,我们三人已知阁主并不在崔嵬阁中,周雍该是早有预料下山追阁主而去。你且老实交待,阁主此时身在何处?”
卢子期和夏舒两人提刀吊着三角眼冷冰冰地看着他,顾嵬从前天天见惯了楚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养叼了眼,冷不丁再一看这几位,只觉自己已身在十八层地狱,被一众阴差小鬼围了个结实。
顾嵬:“阁主确实身在阁中,只是他闭阁前曾几番叮嘱过我,无论是何人前来,都不可贸然进入,各位也不例外。”
“哼,”许生安从鼻孔里出了口气,“你道我们是无凭无据便上山来的吗?崔嵬周许卢夏四家聚齐其中三家便可行穆夜阵探觉阁主楚氏的消息。此次闭阁来得蹊跷,数百年来亦无此先例,我们便心生疑虑,恰好此时周雍离开崔嵬不知所踪,此事便更是疑点重重。”
卢子期淡淡开口接茬:“顾嵬,好好听着。”
许生安缓了缓气,继续道:“阁主毕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心智还未成熟,许多前世事也未曾想起,做事离经叛道些我们倒也不奇怪。只是你辅佐历代阁主百年,崔嵬的规矩你不明白吗?办事如此欠考虑,你可曾将楚穆前辈放在眼里?你可曾将前世历代前辈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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