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弹指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苑芷
百里屠苏道:“我还未死。”
方兰生定了定神,盘腿坐在蒲团上,气愤道:“好你个木头脸!竟还会偷听?”
百里屠苏道:“你,在许愿?”
方兰生道:“你没长眼?”
百里屠苏道:“你许的,是什么愿?”
方兰生道:“少爷许的愿自然是能和襄、襄铃一直在一处!”
百里屠苏饶有兴味的看着他。方兰生涨红了脸,硬着头皮道:“后来想着也不能只顾自己,这众人都好了,福气才大,因此顺便又许了个你跟晴雪的……算便宜你这木头脸!”
百里屠苏道:“你的佛,可是真的?”
方兰生没料到他说这一句,愣一下嚷道:“当然是真的!”
百里屠苏道:“我且信这一回。”
他一撩衣摆,在方兰生身边蒲团上跪下来。方兰生一惊,“你你”突然瞥见黄昏光线下,百里屠苏半边脸上柔和的阴影。一时间做声不得。
愿有情人成眷属。愿世间皆团栾。
高高在上的佛。这一次,你可听到?
第4章岁时寒
方兰生牙齿格格打战,一不留神咬到舌头,一下子给痛醒了,睁眼就看见搁在被面上的一只光溜溜胳膊,赶紧塞回去。一边暖和着膀子,一边扫视屋里。百里屠苏一如既往早无影无踪,屋角放一只火盆,通红炭火烧了一夜,灰白余烬还留些热力。窗外乌蒙蒙的,想必不是爽利天。
方兰生坐起来,手在床上乱抓一会,咬牙放弃床头的大毛衣服,单薄衣衫往身上一套,加个毛边小褂,就这么跳下地。刚推开房门就觉得不对,正逢着红玉往楼梯上走,劈头就骂。“看这找死的猴子!你穿这个敢出去站一站,冻不死你的!”
方兰生本来后悔,给这一骂心气倒上来了,眼觑着红玉道:“你这女妖怪还好意思说别人,不照样穿的伤风败俗的?”
红玉道:“我是女妖怪。你是妖怪?”
方兰生搬石头砸自己脚,一时间没想出话来驳。这时襄铃从外面蹦蹦跳跳进来,穿遮不住腰的小红袄,长刚到膝盖的白绫裙子,朝他喊道:“下雪了下雪了呆瓜!屠苏哥哥在外面给襄铃堆雪人呢!”
方兰生没顾得上追究后半句,赶着问:“诶呀看你穿的薄的!不冷啊?”
襄铃白他一眼道:“襄铃是狐狸。你是狐狸呀?”
方兰生连续被砸两次,凄凉到扶墙,心想自己就长成潘安宋玉如何,人家肯正眼看你。立时回去用大毛衣服把自己裹成个球,这才哼哼哧哧出了客栈门。这一看吓一跳,到处都是白的,覆玉泼银,自幼书中读了多少句子,当下在胸腔里堵个水泄不通,一时竟拿不出一个字来描述,半天只嚷得一句:“下雪了!”恨不能一个猛子扎到雪堆里去。“原来这就是雪!原来雪长这样!”
自己嚎叫了半日,突然觉得众人都在以看什么动物的眼光看他,襄铃哼一声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呆瓜连雪也没见过?”
这倒是怪不得方兰生,打小儿江南水乡长大的,满眼春风杨柳,什么时候见过苦寒天气。一时间下不来台,就先拣个软柿子捏捏,斜着最没见过世面的风晴雪道:“你也见过雪呀?”
风晴雪团个雪球,黑手套映着白色,明丽到惊心动魄,笑嘻嘻说:“嗯虽然我们那没什么四季,雪我倒是见过的!”
方兰生碰个钉子,暗骂自己蠢的,人家名字里就有雪字,能没见过雪,矛头又对准百里屠苏:“木头脸别装的见识多广阔似的!你不是才逃下山来没几天?”
百里屠苏还未及答话,红玉笑道:“猴儿你班门弄斧。百里公子在的是昆仑上门派,积雪终年不化,比起那来,这算是小巫见大巫。”
百里屠苏看红玉一眼,淡淡道:“不错。”
方兰生更扫兴,但毕竟头一次见这样美景,一会也就不计较了,便跟风晴雪襄铃在雪地里你追我逐起来。百里屠苏极耐心细致的在旁堆一个雪人,红玉探头出来喊道:“都不吃早饭了?”
襄铃掸掸身上雪,过去看那雪人,大略也成型,就面目是一团模糊,说:“屠苏哥哥,这好了没有?”
百里屠苏道:“只差鼻子眼睛。”
“什么是鼻子眼睛?”
百里屠苏解释。“鼻子是红萝卜,眼睛是煤渣。”
襄铃立刻就要到伙房去要,被方兰生拉住:“玩这半天,你先吃饭去,我正好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食材,想吃什么我好给你单做的。”
一路拣没踩过的新雪轧过去,听那咯吱咯吱声,一跳一跳到了后院。先看见墙角几朵小红梅,顿时喜得连自己是来干什么的都忘了,蹑手蹑脚溜过去想折一枝,突然听见一声吼:“你这废物!”
方兰生吓得一颤,战战兢兢看时,原来是客栈老板在骂一个伙计。“你说你还能作甚么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眼看过年了,让你去买副对子都买不来!”
那伙计急着分辩。“不是,您瞧,今年求王先生对子的人特别多是真多!我诚心求了,先生说从十五起,他每日天不明就开始写,写到二更,还写不了哩,一直排到年根底下。写对子的也不是只有一个他,大不了咱换别家不成?”
“放屁,你懂什么!”客栈老板一声喝。“咱这么个小破镇子,祖上三代坟不长草,只有人家王先生中过贡生。我们做小买卖,目不识丁,都要求王先生个字,图的就是这吉利。而且王先生字好!不求王先生的字,难道要西头蔡秀才那一手狗爬?我丢不起这个人!”
方兰生听得不耐烦,自个儿跳出来了。“掌柜的,你看你愁的这是什么。放着我这大才子在这里,还什么功夫找别家?”
俩人都吓一跳,定睛一看时是这两天投宿在这里那一伙古怪人里头的书生。掌柜的哼道:“小公子,你中过什么功名?”
方兰生不屑道:“看这人俗的,不是我说,你就这么着瞧扁人,就皇帝到你家店里微服私访,你也认不出来,还想什么财源广进!本少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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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还无意在进取上头,不然,一人就把榜占尽了!你不是要对子?小爷从小练一手好行楷,正宗右军体,让那什么王先生见了,嘴也合不拢呢!又有几千万个好意思在里头,保管你看了满意。”
俩人听他说的咋咋呼呼,也有些将信将疑,掌柜的想反正病急乱投医,让这狂妄少年试试何妨,便说:“小三子,给这位公子拿些红纸,准备笔墨。公子贵姓?”
方兰生嘴角一撇。“贵姓方。”
“方公子要是写出来能教小可看着满意的对子。”掌柜的说的极狡猾。“几位住店的用就悉数除,聊表谢意。”
方兰生得意道:“好说。一共几副?”
小三子抢着道:“大门上一副,里面五幅,一共是六副。”
“六副是吧?晌午前都给你写出来!”方兰生一卷袖子。“知道你们信不过我,要写的不好了,不就是你几个笔纸钱?大不了我出!”
他是少年心性,说做就做,早饭也忘了吃,抱了笔墨回去屋里铺开,就草拟了几个意思富贵的对子,先在一张白纸上写了,随后一边比划红纸布局长短,一边提笔思索大小。
他倒不是夸下海口,这事在家里做惯了的。方家自然不是求不来名家笔迹,但方兰生自幼聪敏,学成一手好字后,年年裁红纸写对子玩耍。本家风味比别家的又强些,方太和尚乐得往外贴,引得邻里交口称赞。这时候提笔才写半个字,突然念起家里来。这就二十六了。大姐带什么好料子?二姐剪什么新窗花?他不在家,有人记得腌腊八蒜没有?有人每天点九九岁寒图的红梅瓣没有?手一抖,墨迹直浸到红纸下的衬纸里头。
突然门响了,方兰生慌忙把那条红纸撕巴撕巴揉成一团扔地上。百里屠苏推门进来,皱眉道:“说找不见你,原来躲这。饭都凉了。你吃是不吃?”
方兰生还没来得及解释,百里屠苏早看见圆桌上一片狼藉,说:“你身上还多少钱?”
方兰生一愣,反问道:“你问这干吗?”
百里屠苏道:“我们何时穷到这样地步,都要你卖字为生?”
方兰生大怒,把笔一摔。“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看清楚,小爷卖哪门子字呢!这是掌柜的要我给他写对子呢!”
百里屠苏道:“写对子?你?”
方兰生一声大喝:“你不是说小爷没用?当时小爷没想起来,这就告诉你,小爷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写得一手好字!最擅的是王体。你会呀?”
百里屠苏不言语,走到案前,提笔蘸了蘸墨,低头看白纸上拟好的对子。“炉内金盆传美味,柜中玉碗进清香这你给人家厨房写的?”
方兰生道:“怎么?”
百里屠苏道:“俗不可耐。”
方兰生头上火噌噌窜了有好几丈。“你懂什么?因人而异!给这破客栈写的对子,你写太高深,他还嫌看不懂呢!看菜下饭,对牛弹琴,没听说过啊?”
百里屠苏也不听他说,已经落笔了。方兰生犹自怒骂半天,突然意识过来,忙赶到案前。“木头脸!不懂就算了,你来胡闹什么!这纸都是有数的,别以为你怎么玩都没事!写坏了你给我买纸去?”
百里屠苏充耳不闻,只是一笔一划向下。方兰生愈发烦躁,伸手就从上面抽那笔杆。小时候学书,头一个拿笔要稳,先生常在身后溜达,冷不防从你后面把笔抽走了,弄一手心墨不说,还要挨罚。这时一抽之下,那笔就如铸在百里屠苏手上一般,硬是拔不动。再看他已写下来的,越发觉得横不像横,竖不像竖,不由得说:“你写这个倒像柳体不是我说,没怎么好好练过吧?那转角处,不是那个写法!……”就握住上半部分笔杆。百里屠苏既不松手,也不使力,任方兰生牵着走。
方兰生只写了几笔,突然觉得不对,忙一撒手,从下面一把薅过红纸,揉烂了丢到地上,嚷道:“这纸又废了!木头脸,你那字是跟谁学的?”其实觉得挺好看,只是说不出来。
百里屠苏摇头道:“我并不知那是哪家,只是幼时喜欢模仿我师尊笔迹。”
方兰生想木头脸师傅又是剑术高深,又是为人端严,这时一听,连书法弄不好深有造诣,不知是怎样的完人,口中胡乱道:“得了得了,你要写,就给你一副对子去写。别在我这边捣乱!”
不一时百里屠苏写完了那副,又过来看方兰生写。写的是门上大对子,四面宾朋广至日,一年灯火岁寒时。语意虽拙,倒还说得通,贴在这种人家门上,也就够够的了。方兰生才写到‘灯’字,百里屠苏突然出声道:“这不妥。”
方兰生吓得手一抖,差点又废一张,抬头怒道:“你就吓死人!”
百里屠苏伸手指那‘岁寒’二字道:“气氛跟上句殊为不类。”
方兰生嘲道:“你又通了!你说改成什么?”
百里屠苏道:“改团圆二字,显热闹喜庆。”
“……”方兰生难得竟没说什么,低头按他说的写了。
对子门心都写完,也到了晌午;方兰生饥肠辘辘,捧着一大迭红纸出去请功。那掌柜的虽然不懂,但方兰生写的意思又浅显,字也好看,掌柜的也就不曾食言,张罗着伙计四处去贴,晚上又弄一桌好菜好饭给众人吃。
吃过饭众人都在外面雪地里放花炮取乐,雪堆上插那旗火,一个一个嗖的窜到天上去,一道一道金红印迹,洒下一地火点子。方兰生放了一会,眼错不见就溜了,回到屋里闷闷的,摆弄剩下的红纸玩。
突然听到有人说:“襄铃找你半日。这时候又练起字来?”
方兰生一惊,低头看纸上,一列一列,层层迭迭,写的全是那句“一年灯火团圆时”,连忙扯过一本帖子盖了,烦躁道:“你又来作甚么?百里大侠,百里公子要不在,大伙可不知多扫兴。”
百里屠苏嘴角略略向上一撇,眼内却殊无笑意。方兰生道:“你别皮笑肉不笑,看着恶心。”
百里屠苏道:“我笑有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方兰生想起百里屠苏如今家破人亡,的确是无家可归,可是不服气,便出言相讥道:“你倒好意思来说我,你就没有地方么?你怎么不肯回?”
百里屠苏道:“总之不是因为有人逼婚。”
方兰生心知跟这人斗嘴,殊无胜算,两眼朝天,闷闷道:“算啦,反正小爷也没回去,只当给你这木头脸做伴。这么多人给你做伴,你倒是哪辈子修来的?”
不知谁点了一挂鞭,这回跟方才小打小闹都不同,可劲的响,将案上茶碗都震得微微跳动起来。方兰生吓的一激灵,看向百里屠苏,只见对方掩住双耳,皱眉看着他。方兰生也堵住耳朵,大张开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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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与外面喧闹隔了一层。心里说有得必有失,跟这帮乱七八糟的人就这样凑在一块也不错,虽然这境况,与其说是缘分,不如说是晦气。
可彼时也不会后悔。永永远远不会后悔。
第5章洞天
“这就是传说中的鲛绡?”
襄铃看着龙女手中柔软如云朵般一段布料,欢喜的直拍手。一旁瑶姬掩嘴一笑。“小妹妹可喜欢这个?少不得裁件衣服送你。来,姐姐帮你量量尺寸。”
红玉看着杵在门外探头探脑的方兰生,一袖子甩过去。“猴儿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嘘,嘘!”方兰生直摇手,一脸紧张期待。“襄铃要换新衣服!嘿嘿,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红玉了一声。“枉你这猴儿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脑子里成日都装些什么?”
方兰生回过头看她,一脸严肃。“其实不换也罢。她原来穿那件也挺好看。”
“在雷云之海时一会嚷腿酸了一会嚷脚疼了走不动了,这时候倒神百倍起来?”红玉笑道。“等会小铃儿出来我告诉她去。”
方兰生脖子一梗。“哼,这又如何了?圣人都说,食色性也。我这是随性而为!”
“圣人还说女为悦己者容。”红玉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道小铃儿是为谁容的?”
果然一提这方兰生就矮了三寸,嘟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襄铃她、她自己换身新衣服穿,干他人什么事!”
“那成,你便继续等着看罢。”红玉也不逗他了,嘱咐他几句。“看够了记得回客栈去是叫四海留客来着?你的是靠楼梯那间。”便转身离去。
给这么一闹,方兰生也没了看美人的兴致,垂头丧气朝四海留客走。这时才觉得真是腰酸背痛,筋疲力尽。一路上珊瑚红树,虾兵蟹将,各种古怪有趣光景,哪看得进去?昏昏然爬上楼梯,往房间里一拐,就瘫在大贝壳床上动不得了。偏又睡不着,翻来覆去盘算着:“襄铃木头脸襄铃襄……”
正自己快把自己催眠的当儿,门吱呀一声开了。方兰生愤怒的撑开眼皮,只见有人闪身进来,穿了件斑纹貂裘,单耳上兽牙状坠子直亮眼。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随手抓起个贝壳大枕头就摔了过去。“死木头脸!”
百里屠苏单手接住,脸上神情甚是奇特。“……你如何在我房里?”
方兰生跳起来嚷道:“本少爷还没问你为何在我房里,你还倒打一耙!”
百里屠苏道:“这本是我房间。你不看床上还有阿翔的羽毛?”
方兰生这才看到,慌的忙跳下床,死命掸身上衣裳。“呸呸呸!脏死了!”自知理亏,犹自嘴硬道:“怎么女妖怪告诉我的是这一间房?”
百里屠苏道:“红玉如何说?”
方兰生道:“她说的,楼梯旁边。”
百里屠苏凝视他一会,道:“这客栈有两个楼梯,两边皆可上来。”
方兰生这才彻底明了,一时间拿起脚来要走,又觉得面上有些讪讪的。干脆赖到底了,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手臂在胸前一抱,“哼”了一声。
那壁厢也没有送客的意思,径自走到桌子前提了壶倒茶喝。方兰生道:“喂。”
百里屠苏道:“何事?”
方兰生闷声道:“我跟襄铃说了。”
百里屠苏道:“说什么?”
方兰生道:“就是那个呗。”
百里屠苏道:“哪个?”
方兰生彻底连吐槽也无力,心想这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只得挑明道:“就是那个……说喜欢她呗。”
有一刹那方兰生觉得百里屠苏要放声大笑,定睛一看仍是一张刀枪不入的木头脸。
百里屠苏道:“哦。”
方兰生怒道:“什么叫哦?难道你不想知道结果怎样?”
百里屠苏道:“干我何事?”
此句一出,方兰生颓了,顿足道:“好,你不想知道,我来告诉你襄铃说不喜欢我,喜欢的是你!死木头脸!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难不成比本少爷多生了一个鼻子一个眼?”
百里屠苏道:“哦。”殊无歉意。
方兰生只觉恨的没法,然又不能怪他,只咬牙道:“你还告诉我什么想说出来便说出来结果说出来就是这下场!木头的办法果然不能信!”
百里屠苏任他絮叨了半日,突然道:“那是在我遇到你二人之前?”
不提还罢,提起来方兰生又一肚子火。“大侠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时候”头扭到一边,不说了。
两人静了一会。百里屠苏喝了一杯茶,又满上。
终是方兰生先撑不住了,气愤道:“少爷给你掏心窝子的说了这么多话,你就一点反应也没有?”
百里屠苏道:“你要我说什么?”
方兰生道:“罢了。就知道木头开不出花来!”
百里屠苏道:“你也不必就此丧气。”
方兰生听着有戏,忙道:“那你说,我怎办?”
百里屠苏道:“想怎办,便怎办。”
这话却比想说什么便说什么要厉害,方兰生跳起来道:“好你个木头脸!满脑子想的尽是龌龊之事!”
百里屠苏道:“我又如何龌龊了?”
方兰生道:“什么想怎办便怎办!那是哪能?!本少爷还想再牵一次襄铃手咧”说一半,脸已然通红。谁更龌龊,一目了然。
百里屠苏不去拆穿他,只道:“你不是想对她好?”
方兰生呆了一呆道:“是。可我一直对她好来着!也没见有什么效果……”
百里屠苏道:“你后悔?”
方兰生急道:“才没有!”
百里屠苏道:“这便是了。她总能明白的。况且我又不如你。”
这话倒说得方兰生手足无措起来,嗫嚅道:“那倒也没有虽然你这木头是笨了点呆了点说话难听了点,本少爷倒也还没有讨厌你来着你、你可别误会!就算襄铃一时蒙了眼看上你这木头,本少爷也”
百里屠苏道:“我知道。”
怎能不知道?从来就知道。方兰生是简单得一眼能看到底的人。
桌上一杯满着的茶已凉了半日。
襄铃到底没舍得用鲛绡做衣服;只拣平常的料子裁了件,却也玲珑剔透,娇俏十分。纵使方兰生被第一千零一次拒绝(布不就是要拿来做衣服的?你才不懂,和你说也没用),还是看得不错眼珠,一路走着,一路赞叹,等到了祖州,众人已然听得耳朵起茧子。只对襄铃殷勤,转眼却又挑剔起尹千觞来。“臭酒鬼你真没药救”
襄铃诶一声道:“襄铃觉得,他还好呀”
方兰生自己砸自己脚,只得圆场道:“你不懂,这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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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看男人……”
襄铃却来了兴致,便问:“那你告诉我,你看屠苏哥哥是什么样的?”
除了半个情敌,还能是什么样的?难得很。
终是咽了回去。看着那半个情敌别过了头。
第6章桃木笄
从青龙镇回了安陆,先急着到处去打听欧阳少恭下落。最后在客栈里听说了,是回了青玉坛。方兰生顿时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吵嚷着要去救人。待看了欧阳少恭留下的书信,又听红玉说少恭为人缜密,若出了岔子,必会想法通知我们,这才放下心来。而之前急着赶路,自祖州回来,水都不曾喝过一口,襄铃又嚷腿酸,便一致决定了在安陆歇息一晚,明日再往青玉坛去。
晚间难得高兴一回,都聚在一起玩双陆。风晴雪和襄铃都从没见过,看尹千觞和红玉对掷骰子看得两眼放光。方兰生自然鄙薄不已,“真是女妖怪和臭酒鬼!什么歪门邪道的路数!”
尹千觞抬头笑道:“哟,方小公子,可别这么说,良夜无事,要不要下来跟我玩一盘?”
方兰生道:“才不会上了你这酒鬼的当!有种你跟我对书?”
红玉道:“猴儿倒学乖了。”百里屠苏抱臂在一旁站着,也道:“你不傻。”又说。“真要对书的话,只怕也半斤八两。”
方兰生额上青筋突突的跳,只差要揪住人大叫大嚷,众人都悠哉等他发作,却见方兰生一偏头,道:“你们这帮俗人!少爷才不跟你们同流合污呢……我睡去了,明日还要赶路。”就朝后面走。
风晴雪惊道:“这么早睡?还想吃兰生做的点心呢!上次那个什么……什么……”
方兰生打了个哈欠道:“厨房里有汤圆,小爷亲手煮的,谁想吃自己端去。”回头正对上襄铃一双大眼睛,脸上表情自动切成一个笑,道:“还有专门给襄铃准备的肉包子,我可警告你们,谁都不准动啊!”
接着襄铃手痒,也嚷着要玩,尹千觞赌鬼做惯的,几下子就把她的金丝铃铛全赢来了,急得小狐狸泪眼汪汪,一向头一个跳出来给她说话的矮冬瓜也不在,更加委屈。尹千觞有意逗她,红玉又在一旁嗔怪,风晴雪不知就里,不断说好话,僵持了一会,尹千觞看小狐狸真要炸毛,一笑尽数还了她。百里屠苏看了半日,觉得有些疲累,也自回去房间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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