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深处帝王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疏楼
话本来嗔怒带着关切,却突然见冯君坐在堂上。
冯君在家坐惯了,刚才教训了那丫鬟,自然而然便坐下来等。这时候发觉吕夫人眼神不对,才蹭地起身,急忙过去万福。
吕夫人的神色已经阴沉下来。
接下来敬酒,吕夫人一句话也没说,就坐在堂上“嗯”了几声,等仪式完了,她才令人给她揉了揉头皮,随后吩咐自己手底下那一等丫鬟:“你没说么?那是老相公的椅子?”
那丫鬟赶紧低头说,“回夫人,我刚才去煮茶了。”
吕夫人盯着儿子:“那是你也不懂事?你老翁的椅子你不知道?”
这位置是吕老相公来时坐的位置,他喜欢左上首,让客人坐右上,那椅子虽与别的椅子同样,但其实漆木都是重新打造的。若仔细看,下腿儿有销金纹路。
吕缭立即跪下:“孩儿知错了,孩儿这新媳不懂规矩,但她今早就埋怨孩儿催、教训芍药,她说冯家今日要来送酒水果子,她在冯家是半个主母,是大姐,孩儿要是跟她说理,她便要告娘家人呢。”
“主母?!这是吕家,谁是主母?”吕夫人胸口一颤,手在椅边儿上拍下去,虽然木头响声不大,但也足以让冯君一震。她想解释,可方才吕缭也没说错,她只好也又跪下,也说:“媳妇知错了,请堂上责罚。”
吕夫人道:“我责罚你干什么,你娘家不是还要来人?还是那个丫头过来。”
吕夫人对着月凝一招。月凝浑身一抖,但只能哆哆嗦嗦走过去。冯君瞧着不明所以,那大丫鬟从后头拿出一把打马的软鞭子来,对着她噼里啪啦地狠抽了三下。
月凝咬着牙,一声没敢吭。应该是已经吃过吭声的亏了。
冯君本来弓着身跪着,看见月凝受打,立即直起身子道:“堂上要打我的婢子,怎么不先同我说一声呢?”
吕夫人嘴角因皮肉松弛而颤抖,“你的意思,我还不能惩治个下房没规矩的丫头?”
这时候后面来了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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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说:“冯家来人了,抬了不少东西。”
吕夫人问:“冯家来的是什么人?”
“是冯统领家娘子,文氏。”
吕夫人这才了口,缓和了些气氛,“你嫂嫂来了,你起来吧。你这丫头我让竹笙待下去好生教一教,宅子里规矩一概不懂,将来还不知道闹多少事。都醒行了,起来。”
文迎儿被迎了进来。她让小厮与绛绡、霜小过来,将两箱酒水和茶果箱子、篮子放下,吕夫人给自己管家一个眼神,让他打开查看。
管家看完,在吕夫人旁边说了一句,吕夫人脸上的笑颜便没了。
在京中按资待媳,是个不成文的规矩,文迎儿是不懂的。
文迎儿昨日看见过吕家狮子大开口,但也并不知道连今天送酒水果子,也要拼个贵重。但她看得出对方并不满意。
吕夫人有气无力道:“娘子请坐吧。”随后嘲讽地瞥了一眼冯君。冯君低着头,没敢看文迎儿一眼。但她的脸苍白无比,嘴唇也抿着,文迎儿一看就知道是不大好。
文迎儿想了想,笑说:“夫人我倒忘了,来得匆忙竟少带了一件瓜果。”于是和霜小耳语几句。
霜小知道后,立即告退出去。
吕夫人让她们都坐下,然后开始寒暄说话,时不时地感慨道:“我母子几人也不容易,家中就只这儿子一个,不学无术,还仰仗着你家大姐的管教。”
文迎儿听这话里有话,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有不满的意味。
霜小很快便回来了,满头大汗地递上一个鎏金饭盒。
文迎儿道:“咱们瓜果也到了,”说着将那金灿灿的饭盒放在吕夫人下首,一打开来,见是致上等的一块通透翡翠,雕得瓜果模样,栩栩如生,那翡翠上瞬时反射出吕夫人脸上的灿烂笑容。
“大姐儿才方嫁过来,一切都辛苦夫人照顾。”
“那是自然,我定当将君君当做好女儿、亲女儿疼的!”
☆、擢升
又寒暄半晌,请喝了几回茶散了,文迎儿和冯君、吕缭夫妇送那吕夫人先回房去,这才出来。
文迎儿欲和冯君说几句话,冯君也抬头与她对视,目光中有些复杂酸涩情绪,正要说话,那吕缭道:“你不是有话要同娘家人说么?一早起来便迫不及待地等娘家人来么,现在你嫂嫂来了,快说罢,我这就回避去。”
冯君被噎了一口,登时要说的话也憋了回去。她心气儿高,知道方才刚跪着说了“知错”,要再和文迎儿说什么,都显得像是告状。
“不必,你不用回避。”冯君低眉面无表情,对文迎儿道:“二嫂还有什么话么?”
文迎儿察言观色,“我是有话,可女儿家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嗯,昨晚上可快活?”
冯君愣了愣,那吕缭想到昨日,但被一个陌生女子说出来,还是尴尬住。文迎儿料得他们是这种表情,于是道:“所以我说是女儿间的话,大姐还是将我叫去房里悄悄说的好,有好些害羞的细节,我也想同大姐说说呢。”
她觉得她这样一没边际,这吕缭肯定要同意,至少即便冯君说了“不用”,一个礼数周全的男人当然要退避了。
但没想到吕缭尴尬一霎后,瞬时就眼神轻浮起来,道:“那我可得听听你们怎么说,我昨夜表现得如何,我也想知道呢,是不是啊娘子,二嫂你说是不是?”
“……”这是遇上真无赖了。
冯君听完,却立时被激了一下,站定大笑一声:“这事没什么不好说的,昨夜夫君很是生猛,世所未见,前所未有,三生有幸,能得这样一位生猛的夫君!”
这么义正辞严、慷慨激昂地说出这番话来,她眼里犹带泪水,却微微仰着下巴,绝不落下泪珠。
吕缭听出她言语过激,于是连讽带刺:“世所未见,前所未有?你怎么知道?你难道还见过别人?”
冯君:“我也喜欢偷听他人洞房,如何,夫君不许吗?”
两人针锋相对,文迎儿也不能插话。但听冯君虽然不敢实说,却也能读出她酸楚情绪来,甚至还有些……悲愤。
从上一次见吕缭出酒楼,再这次见他说出轻薄的话,为人已足够彰显。
吕缭这时忽然低声附耳对冯君说了一句话,冯君怒目瞪着他。
文迎儿道:“大姐,我们去屋里说话罢。”
冯君却偏头道:“我没什么要跟你说了,告诉我娘,一切安好!”
说罢便瞪向吕缭,吕缭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对文迎儿道:“是啊,我母亲嘱咐我要好生待君君,这新婚才第一个晌午,日头正刚好,我得趁着床褥没晒出去,先行再伺候君君一回。君君,可走吧?”
文迎儿见状,向前一步拉住冯君,“大姐,我方才头上掉了个珠子,你帮我回头捡一下。”说罢拉着她向后走了几步,俯下身来道:“吕夫人爱财,你多孝敬财物便得她欢心,吕家二嫂孤独久了缺个说话的,听说性子好相与,多与她来往。吕家老相公与大哥二哥常年在军中,家中就这么一个掌中宝,若不喜便敬而远之。有什么不便时记得间壁是孔宅,可托人来告。”
说完便从地上假装一捞,走回去与那吕缭万福:“那小官人与大姐就不用再送了,我先回去了。”
冯君站在那处盯着地面,头一次感觉到这话如头顶阳光一样,令她心头暖意融融,而这话还是出自文迎儿之口。她竟什么都摸清了……
她愣愣地,脸上的苍白现在才好了一些。
方才吕缭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是:“既然嫁过来就是吕家的人,要是让我知道你派月凝去冯宅里递话,你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他在那瞬息都知道她想派月凝回去说话,一个男人心思这么伶俐,却未得用在正途,倒是令人可惜。间壁不远就是孔慈的小宅,文迎儿是提醒她从孔家传话不会引人注目。她是真的周全。
文迎儿出了冯宅,便嘱咐霜小同孔慈家里说一声,帮忙照拂看顾冯君。霜小眼珠子一转,答应下来。但她心里有个心眼儿,得了这个机会,正好去瞧孔慈母亲和妹妹去了,顺便晚上还能等孔慈回来说话。她一股脑没打算提冯君的事了。
冯君具体遭遇了什么,文迎儿并不能明白,但见她那张坚强脸上竟然也鼻头红着,走路还有些强忍的踉跄,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事又不能说。
这场婚事冯君大抵也不满意,但碍着性子强硬和家里多年期盼,就这么成行了,文氏虽然舍不得女儿,却高兴得连喝了好几万甜粥。
文迎儿掀开马车帘子,那侍卫儒风还是在她马车后跟着。这一看不要紧,外面立即便有辆疾驰的马车跟了上来,过了片刻那马一斜,刚巧地撞上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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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这当口就有一叠信扔了进来。
“这是什么”、“你是谁”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来得及出口,那递信人和马车皆已经消失不见了。文迎儿拆开来看,上面是两人的通信,一个用簪花小楷,一个用笔透的瘦金小字。那用瘦金字写信的,提笔皆是“将军”,落款皆是“崇德”,那用簪花小楷的提笔皆是“帝姬”,落款皆是“子衣 伏拜”。
文迎儿自己惯用的是瘦金字,此时与崇德帝姬的笔迹相比较,几乎如出一辙。只是现在写的手要比以前抖一些。
她已经丝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荀子衣的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她,他才是她的驸马。看到这信上言辞,也佐证了这一点,但文迎儿越看,为什么越有种想将惩罚他,让他跪在自己面前永不赦的愤慨?她也不知道。
或许是她讨厌一个被自己称作将军的男人使用簪花小楷罢!
信封最下夹着一小张字条:“我能帮你。”
儒风的马蹄越来越近,在她马车旁问道:“方才那人可有伤了娘子?”
“旁车撞了过来,若要伤了就已经伤了,你问我有什么用?你现在不应该再跟着我,应该去冯熙那里领罚了。”
将要下车时,她将信塞好放在衣袖里,装作无事地下来。回来不久,便一人钻在屋子里,直到宫中宣旨的内侍来了,她才出来与冯熙会面,一同跪在大厅内。
那公公宣的是冯熙的又一次擢升,皇城司提举,许直达闻奏,不受三衙管辖,执掌宫禁、周庐宿卫、为官家集情报。
文迎儿倒觉得有些稀奇,怎么来得这样快?这皇城司虽然有几名官员替换成了太子的人,可韫王怎么会倒得如此快?朝堂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皇城司提举与冯熙之前的统领之位不同,无战时他不用一直都待在军中,荀休才归,现在只需要每日去皇城司点卯。
宣完旨意后,冯熙便叩头谢恩,送那内侍出去,这短短数月间,他已是一口低沉的官腔与锦带衣饰,与她刚清醒时候见到的那落魄模样恍若两人。
但都是一副贼子模样。
冯熙送那内侍回来,见文迎儿并未回来,就知道去打听皇城司的事情了,她又没别的去处,定是去了西席盛临处。那盛临此时刚好在给冯上课呢。
冯熙便等在外面树下阴凉处,折腾了许久已经正午,他饿了,要文迎儿陪他吃饭。
盛临如今已经是御前待诏,但就是不像孔慈那样要搬出去住。他还是喜欢田地那块,举头见南山的田园大宅,平日就在冯处待着,他还心情更舒畅些。老人爱与孩子相处,乃是天性使然,欲要将一腔所学寄托于人,盛临几乎是对冯这孩子倾囊相授。
对于文迎儿,他更佩服其胆色和过人的智慧,她可不像个普通女子,因此说到皇城司的事也毫无保留,如同同僚之间相互聊天一般。
他道:“管通提拔的原先那个皇城司提举,还有韫王提拔的那两个皇城司干办,前些时日犯了大事。有四个人夜犯宫门,闯入崇政殿去,弄得一团糟,那时官家正要去崇政殿看折子呢,突然就闯出几个影子,正巧的是冯熙在场护驾,倒是没伤着官家,但却让官家大为震怒。后来高殿帅将那两人活捉了。太子殿下便立即弹劾提举、干办等人。”
冯熙护驾有功,在官家面前现在越发得脸了。再加上那高殿帅与太子现在沆瀣一气,冯熙竟然做到如日中天,直接点举了皇城司,成了官家与太子的喉舌?
她倒是妇人不知天地变化,怪不得冯提举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微妙了。
从盛临处出来,便又见到冯正骑在冯熙脖颈上玩耍。
文迎儿本打算错身而过,冯突然叫住她:“婶婶!快来骑马。”
文迎儿道:“我可没有马骑,还是你自己玩罢。”却不觉说话间冯熙已经走了过来,将冯放在了地上,向她欺近。
她以为他又要扛起她,便警觉后退,盯着他问:“你又要做什么。”
“我要你陪我吃饭。”冯熙斜瞥她一眼。
文迎儿皱眉道:“赵顽顽不陪人吃饭,而且你对我说话,应当用一请字。如若你是我的驸马,你此刻要向我的内侍报请,我并不需答应。”
冯熙吩咐后面的儒风:“她不来你便押她来。”
☆、绞发
冯熙冷不丁说完便要走,文迎儿往前一步:“旁人知道我的身份,只怕会越发尊敬我。”
冯熙没有看她,倒是仰头瞧了瞧天色。正是日头当紧的大正午,阳光将他脸上照着光华一片,但就是和以前那样和煦的颜色不一样了。
他说道:“旁人知道这个身份,不仅会尊重你,还会伏拜你,他们会给你在陵台地宫下面的牌位选个好位置,还要给自己身前放个锦绣蒲团,跪在上面舒舒服服地,假惺惺地流两滴泪。不过你应当感激他们。因为他们想尊敬你的时候,还得行几十里路,花个半天一天的,才能到你陵寝,这份儿心意你可得牢记。你不是想跑么,你不想跟我吃饭?那就去告诉官家,现在躺在里面的不是你,然后你猜官家会不会让你躺回你该躺的地方。”
冯熙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不带任何表情,也果真一眼都没回头瞧。但说话说得如此寒心,倒真是戳到文迎儿骨子里了。
文迎儿眼里立即浮现帝陵的模样,陵台前的神道、上面的石头侍卫石头马车石头狮子、地宫、牌位、蹲在那里必须得发出好大声音来哭,如果不哭就会被周遭内侍省的内监们瞪着、记住,回去告诉官家、皇后、太后……然后大逆的罪名就会下来。
所以她想起每次跪在那里,都会比其他人哭得更大声,她还要让官家表扬她。旁边跪着的是自己的姐妹,她们的声音像蚊子一样那么小,连装哭都使不出那样大的力气来,一个个怯怯诺诺跪伏着。
文迎儿不知道,自己的替死鬼入陵寝的时候,究竟有谁为她假惺惺地哭过,又有没有人为她真哭过。仔细想想,还真想不出来。
哭陵的声音在耳中回荡,她突然惊醒,这就是为什么冯熙对她冷淡的原因?因为他知道,离开他的庇护她便立即会成为他人的靶子,所以只要她不装作顺从良善的妻子,他便会立即换一个脸色?
文迎儿揣度,冯熙担忧的是他现在正如日中天,跃迁万里,不能让她搅了他官场大局。或许最开始劫持她入宅,便是什么阴谋、飞黄腾达的算计。
这个揣度从他与她在梁园外说实话起,她便十分明晰了。原先他只是个忍辱负重的贼子,而后投靠太子,开始迅速发迹,到了现在,他是个有狼子野心之人、早已经不是一般的贼子,算得上是乱臣贼子了。
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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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让她有些兴奋,因为乱臣贼子总是站得高,看得远,否则又怎么能颠倒乾坤呢。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都说到了她心坎里。没有后盾,她跳出去只不过是跳入虎池子里给老虎咬罢了。她必得依靠眼前的这颗树,攀登他,才能站得越高,越让自己羽翼丰满起来。
这么想来,她可得将眼前这颗可仰仗的、迅速生长的大树给看好了不可。冯点举夫人的这个身份,看来还不能随意丢掉。
这一会儿之间电光火石想了一大盘,她的思维发生了转变。冯熙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她主动目视过去,盯着冯熙:“日日都陪你吃饭,只是现在连吃饭也要这个人盯着,会否不大方便?你先让他离开。”
冯熙依旧冷淡,望着侧边:“他不碍事。”
“果真不碍事?”文迎儿踮起脚尖,猛地搂住他脖子,嘴唇覆上去亲吻起来。
那儒风本来正严肃盯着,此时眉头一慌红了脸,撇开头去。
文迎儿将脸凑在冯熙跟前,狠狠盯着他:“碍事得很,不能尽兴。”
冯熙的嘴唇已被她浸润得又红又软了。
这时候却向儒风道:“你是我手底下的押班,我命令你做的事,有什么是不能看、不敢看的?以后办案时,还需得睁大眼睛,否则错漏一处,便又要发生一起崇文殿事。”
崇文殿说的就是前段时日被人闯入惊动圣驾、继而皇城司大换血的事。儒风一听严重,立即点头道:“是。”随后就瞪大眼睛,看文迎儿将两只手猴子一样地挂在冯熙脖颈里。
这倒是挑衅了?冯熙越发会挑衅她了?越是这样,文迎儿越不松手放开,只是脚掂得时候长了,小腿酸痛。这一酸痛,胃都饿了,眼下冯熙那张可恶的嘴唇却润得厉害,便是刚才被她给舔成了软绵绵的皮糖。
不是要她当老实作妻子么?文迎儿见他不看自己,伸手扳着他头。但即便将他头扳着正了,冯熙的眼神也越过她看向别处。
文迎儿懂了,他不过是怕看着她罢了。他是怕他装得不够硬挺,一旦眼睛与她对视,便又成了前些时日那与她长诉衷情的软柿子。
男人的软肋便是如此,文迎儿在心底嘲笑他,随后又盯紧了他那湿润的薄唇贴上去。两唇将他的上唇含住,一点一点地抚摸、滑过,他身上明明有些发热,却双手仍旧背在身后握着,既不迎合也不拒绝,更不扶她一扶。
她微微皱眉,腿的酸痛传导上来,让她整个人酥麻不堪,想伸腿蜷在他身上,这样便能轻松多了。可将腿往他身上蹭时,他也不来帮忙抱住,这样她便想爬这棵大树也爬不上去,心急起来。
冯熙垂眸打量她,如此劲地在他的侍卫面前拙劣表演亲昵,他心头暗自生长的瘙痒,让他忍不住冲动想将她推在墙上狂吻一阵。但他极力忍着,连自己身体的温度,也用深重呼吸来调整,他不能就此陷入她的圈套里去。
赵顽顽想在任何事情上胜人一筹,从前往往给她得逞。把守不住门户的始终是他,如今不能再让她占上风了。
对付赵顽顽,如果一开始给她尝到甜头,她反而厌倦,要往别处去。但她知道审时度势,听得进人言,这个时候她就会学聪明些。冯熙不得不对她用些兵法。
见她吻得累了,冯熙便将她胳膊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随后往院里走去。他今日已经吩咐了绛绡做好饭菜,这会儿想必也做好了。
文迎儿被推开后愣在那里,顿了一会儿。儒风在她身后,脸通红得像个猴屁股,咳了两声,点头道:“……娘子请回,不要让小的难做。”
见她还没发动,儒风只好伸出手来,局促地考虑要不要按冯熙说的“押”她回去。
文迎儿遂不出声,径直快步离开了,那儒风才松一口气。
回到院中见石桌上饭菜俱已摆好,冯熙伸筷道:“儒风来坐。”
儒风向两人都看了一眼才坐下,冯熙一边自己吃着,随意抬眼间文迎儿过来了,便道:“夹菜。”
绛绡守在一旁,她一回来就被叫来准备菜食,也不知两人在外面发生了什么。此时这侍卫也上桌了,文迎儿脸色不大对劲,冯熙似乎也没有要哄着她的意思。
绛绡于是出来道:“我来吧。”说着为儒风夹了菜肉进去,那儒风是没被人侍奉过的,此时突然起立要和她称谢,却将头与绛绡撞在一起。
他起得太快,两人头撞上去“咚”得清晰作响,绛绡给撞得立时懵住了。儒风又赶紧要低头赔礼:“姑娘恕罪!”
又撞一次,这次倒没声音,只是正巧地他脑后发髻迹插进了绛绡头上的木簪子里,两人头发一牵扯,全都乱了起来,两个头缠在一起,绛绡疼得发出“哎哎、嗷嗷”的声音。
文迎儿本还在与冯熙暗中较劲,这时变故陡生出来,只能过去帮两人解头发。冯熙的冷酷眼神也缓和了些,放下筷子瞧着,指挥道:“将左边那团先解开。”
“你不要说话,我自有办法。”文迎儿像解连环一样地仔细瞧着,终于把好几团缕了出来,可有处死结便动不了了,只好说,“有一簇需得绞了。”
绛绡一听要剪她头发,立即慌了,“不行啊,娘子,我的头发不能绞,我们乡里不让绞头发……”
文迎儿噗嗤一笑:“虽说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绞发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再留就好了,你乡里有什么规矩?”
现时女子梳发哪有不修理的,该绞的时候便记不得礼教了,常人活着哪有那般讲究。可是绛绡这会儿就说不通,那儒风一个侍卫,哪里与女子这么交缠在一起,脸憋得已经发紫了,喉咙一口一口咽着唾沫。
冯熙也不能让自己属下受这窝囊罪,他起身去拿了剪刀出来,对绛绡说,“是不是绞头发在你乡里就算作结发了,是这缘由么?”
一般也没什么别的缘由,但凡“断”什么长条的东西,不是和寿命有关就是和姻缘有关,猜也猜到了。
绛绡弱弱地答:“是……”
冯熙干脆利落地将她那团死结剪下来,道:“那儒风,你就把她给娶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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