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深处帝王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疏楼
冯于是道:“太子殿下说说,姑姑如果生女儿,就要把女儿嫁给他当太子妃。”
赵顽顽挑眉:“为什么?”
赵琰又想捂冯的嘴,这回冯躲开了,大叫:“他说婶婶生的好看,女儿一定也好看!”
赵顽顽笑乐了,“那若生男孩儿呢?”
赵琰陷入了深思,过了片刻道:“那我就让他继承皇位!”
☆、阴谋
冬日过得极快,转眼几个月过去,开春已过了新年。
赵顽顽的肚子大得能塞下一口锅,走出来也艰难了许多,每日只在床榻前就着窗子晒晒太阳便算。
这当中冯君又来了一次。她来的时候没有带月凝,反而是带了霜小入宫。冯君的脸红润神了,面上笑容多了许多,不要说是比嫁给那吕缭后那种凄凄惨惨的面色没了,连以前在冯宅那种孤独清冷也少了许多,多了的是平心静气的柔和,看得多了,竟然在她面上看出了些禅意。
冯君握着她的手,与她讲了这段时间吕宅的事。春闱也快到了,那吕缭备考在即,却频频出去乱窜,喝得个酩酊大醉,回来便总要对她打骂。霜小去了之后,瞧出了他那偷跑出去的规律,便时不时偷偷贿赂吕老相公跟前的小厮,每每引着那吕缭喝花酒回来撞见吕老相公在庭中,没少打他。他被他爹打了伤,又被他爹派人看着,这就没工夫、也不敢再拿冯君出气了。
霜小十分古灵怪,不像月凝被老夫人那里的丫鬟婆子欺负,她去了之后,很快便和周围丫鬟小厮们混熟了,谁都给她脸面,这连冯君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赵顽顽听冯君说这些时,看见冯君的眼睛里闪着光,对霜小很是感激,甚至连称呼,也都变作了“霜小妹妹”,那眼神便似是看见了菩萨、救星。
冯君说这些的时候,赵顽顽似乎看见当初那个飞扬跋扈又冷冰冰的冯大姐儿在她眼里消失了,说不上来这是好还是坏。或许人的性子总有一天要磨平吧。
赵顽顽以往也是个蛮横的人,谁能想到如今竟常常闻着佛堂的檀香味都觉得静谧、好闻呢……
冯君说话的时候,霜小就在旁边低着头微笑不说话,也不抬头看一眼赵顽顽。临走的时候,她搀着冯君的胳膊,两个人便像姊妹一般离去。
赵顽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实在是太诡异了。
……
……
开春后的云中城,冰雪消融,风娇日暖,但军部大营里却依旧冷清。
冯熙和将士们盼了一冬的军饷,前前后后的拨付,不过十万两,粮饷短缺,他挤出了些银钱跟相亲们买了冬日的存粮,将将的让大军过了寒冬。
冯熙让人从冯府前前后后挖空心思凑了十万两,毅捷军人数达万人。每日冯熙四更便盯着毅捷军演练,便是为了开春后的迎战。
果然,牧草苏醒之日,辽人与西夏人也卷土重来。
冯熙率毅捷军与第一波西夏人大战于百里外的忽汗城,三日三夜后攻破忽汗城,改回百年前的城名夜北。
大捷当夜,抵报传至宫中。
汴梁一片欢腾,街头巷尾谈论着冯熙和这场大捷。宫中也洋溢着欢腾,尤其是长兴宫,太皇太后还因此特特为赵顽顽赏赐了一顿珍馐大宴来庆贺。
但在宣和殿上,赵煦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荀子衣一边为他敬酒,一边在丝竹和女舞中劝赵煦道:“眼下冯熙声威日盛,朝中以李昂为首的那些人,又对陛下颐指气使,当真嘴脸难看。”
赵煦哼一声,“世风日下,朕能如何?”
荀子衣道:“那冯熙招募亲兵,虽然陛下您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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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他兵强马壮,眼看着再胜下去,恐怕就会如太/祖皇帝那般拥兵自重。太/祖皇帝当年杯酒释兵权,防的就是他这样的人,陛下可得早做打算。”
赵煦默然喝了几遍酒,转头问向一旁发呆的徐柳灵:“徐卿,你掐指算一算,这冯熙到底会不会拥兵自重?李昂那些家伙,会不会再逼朕?”
徐柳灵愣了愣,仰头看见荀子衣给他使眼色,于是低头道:“待臣回去作法,改日给陛下一个答案。”
赵煦早就因李昂等人在政事上的强硬暴躁不已了。虽说立储之事,最终还是选了荀子衣等人推举的赵琰,但到底整件事还是被那些人威胁而行的。立储之事一出,全天下都知道他的“不举”,那街头巷尾的孩童,唱着“皇帝不行,断子绝孙”的歌谣,早已经让他恨得牙痒痒。这时候听到西军胜仗连连,岂不是继续长他人气焰灭自己威风?
他将手掌重重地拍在徐柳灵肩膀上,醉醺醺地道:“朕的江山,可指望在你的身上。”
徐柳灵连连称是。
出宫的时候,他的额头汗珠涟涟,忍不住一遍遍地抹去。荀子衣从后跟上,搂着他的肩膀,“也是时候,我们向她讨还了。”
徐柳灵不明所以:“向谁?讨还……又是什么意思?”
荀子衣笑:“我们当初是为了谁,如今便像谁讨还。”
徐柳灵想到了赵顽顽。
“崇德帝姬……”
这个称呼也是久远前的了。如今一跃而成为吴国长公主,她久居深宫,也未再与他们有过多纠缠,就好似他们是她弃用的棋子,拿下棋盘后,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咱们怎么能让冯熙占这个便宜呢。”
徐柳灵望向他,警觉地问:“你……你想对她做什么?”
荀子衣道:“我从始至终,想得的不过是她。我猜你和我一样。我们两个同病相怜之人,是不是也该向她索回我们该得的?”
徐柳灵将他胳膊拿开:“她绝不会以为这是回报的方法。她已向官家为我求良田万顷、美妾十人,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已得了我想要的。”
荀子衣冷哼一声:“那些东西,她不为你求,自也有官家赏赐你。”
“但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她,你怎会有机会参与当日的夺嫡,怎有机会有飞黄腾达的机会,你怎可能在陛下心中落下这一席之地?这些可都是帝姬所赐。”
荀子衣叹息一声:“你怎么总是活在假象之中,譬如你还叫她帝姬,便是告诉我,你忘不了昨日她还是那个没有名分的可怜帝姬的时候,对你的依赖。而如今你只能念念不忘过去那一丁点她施舍给你的回忆罢了。从始至终,她都是利用了你,达到回宫的事实。我想要的当初就是她,如今依然是。既然她自己不知道回报我,那我只能自己去向她拿了。”
徐柳灵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荀子衣笑道:“我要让旁人的妻子成为我的妻子,该怎么做?”
徐柳灵不耐烦:“你要让她离开冯熙,你也要休了韵德公主。”
荀子衣负手往前走:“韵德不是麻烦事,麻烦的是,冯熙要如何死……”
☆、产子
春日既盛,辽人来了数次,被打退了数次,云中城不仅守了下来,西军及毅捷军还又向前推进了百里。然而辽人也不甘示弱,在百里外的土城试图围困,却十分吃力。再焦灼下去,辽人将经受十年来的大溃败,辽廷急了。
一阵阵的邸报传入汴梁,禁军士气高涨,街上的行人也皆是喜色,各处酒馆茶楼里传唱毅捷军的神武,后宫也在议论冯熙,提及他,也就令人不得不想到和国长公主快要生了。
赵顽顽的双腿根儿受了压迫,路已经不得走了,只能躺在床上。太医知道便就在这后几日,听了太皇太后的命令在长兴宫守着。
暮春近夏的时日,早晚风大,到了正午却热得可怕。赵旭依着往常上皇的惯例,接了太皇太后、太子赵琰,带着嫔御浩浩荡荡便往宫外金明池去游春住。自然,即将临盆的赵顽顽不在其列。
这宫,忽然就空了。
太医也随帝王等去了大半,只留守一个赵太医在宫里,也不是与冯熙故来交好的那一位。
绛绡从内侍省领这月的宫俸回来,走在宫道上便觉着呼呼风声响得比平日狠,脖颈儿升出凉意。到了晚上更是和要闹鬼似的。
回去路上后脖颈儿越来越冷,回头猛的一看,总觉好似有人跟着,却又不见人影,当下走得更快。
等回去时长兴宫里头出来个面生的内监,走步如风的险些撞了她,回去后正好碰见凤霞端着云纹铜盆出来换热水,绛绡问她,“刚才那是谁进出?”
凤霞说,“那个啊,内侍省的,代荀驸马给咱们公主送了极好的燕窝,还稍了句话说让公主好好养着,一切外物有他照应。”
绛绡心想,有什么是要让这韵德的驸马照应的。“那你跟公主说了吗?”
凤霞:“公主还睡着,我等着公主醒来再说呢。”
“别说了,这些人都不是公主待见的人,这话也不咸不淡的,不必让公主知道了。”
凤霞知道她是赵顽顽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就应承下,然后继续换水去了。
赵顽顽疼的越发厉害,腹中一阵一阵跟针扎似的,本来喝了半碗汤,还觉好了些,到了下午越发疼得厉害。
绛绡过去一看,赵顽顽的额头全都是汗,衣领全湿了。她照看了一会儿出来吩咐刘仙鹤,让她去跟留候宫里的太医说一声候命。
回去再看,赵顽顽明明脸颊都憋得通红了也不知道叫喊一声,看她那坚强的样子,绛绡反而鼻头一酸,钻在赵顽顽床帐旁边偷偷抹泪儿。
赵顽顽突然道:“你这是烦我心么。”
绛绡擦了擦眼角走出来,“您吩咐。”
“吩咐你别无端哭,是我生又不是你。”
“您明明疼得厉害,好歹叫出一声来,像个正常人。”
赵顽顽哭笑不得,绛绡是没见过生孩子,赵顽顽可记得她母亲当日产下弟弟有多么艰难,如今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疼过了这一阵,倒是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再疼过,这才让周遭伺候的都松了口气。
到了夜晚绛绡正在给赵顽顽准备晚上的饭菜,凤霞激动地从外面跑过来,两个手颤抖着大叫:“床上湿了一大片,是不是要生了?”
绛绡拍她脑袋,急道,“那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太医叫过来啊!”看她那傻乎乎的样子还没反应过来,绛绡立即知道还是得靠自己,放下手上的活往外飞奔去了。
体内有温热液体突然流出来,赵顽顽却忽然松了口气。前面那些都是假的阵仗,现在才是真的。身体疼的越发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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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却越发兴奋,一磅的凤霞反而却要哭了,来回踱步,口中喃喃,“去请太医了,怎么还不回来?”过了会儿又揪住刘仙鹤:“你到底跟赵太医说了没,让他候着等,不许到别处不许出宫?该的就让他待在咱们宫里不让他走,这样就没现下急得这模样了。我看公主不能等了啊!”
刘仙鹤当然已经找那赵太医说过了,而且是千遍万遍的叮嘱。再说这绛绡出去叫人这么久还不归,他亦着急,搓了半天手实在等不了了,一甩手准备往外冲,“等我把那姓赵的提过来!”
“过来……”赵顽顽细若游丝地叫了一声,刘仙鹤和凤霞都过去,她道:“不用去……耽搁这么久,恐怕人是不在宫里了,刘仙鹤,你去找个内侍省说得上话的人,往上阁门孔副使去那里告诉一声……”
说到最后就只剩下闷哼,她声音越来越低,凤霞过去一看,额头汗已经把缎面枕头全都湿透了。
刘仙鹤叹一声,还是公主有主意,这个当口了他们这些下人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却还是死脑筋。绛绡既然不回来,那定是满宫里去找那太医去了。
“把大喜二喜拿到我身前来吧。”
这个时候要什么大喜二喜……凤霞估摸她是想冯相公了,当下便将兔笼子拿来放在凳子上摆到她床头边上去。
赵顽顽盯着一黑一灰两只兔子,双喜双喜,看着他们便能感觉到人世间的所有欢聚和喜乐。
又过了一盏茶左右,赵顽顽的疼痛加剧,即便已经没什么力气,却也疼得撕心裂肺的喊出来。这会儿不仅绛绡不见了,连刘仙鹤也出去没了影,凤霞手足无措,只好让人在门口赶紧看着,自己握住赵顽顽的手。
她的手湿冷发抖,凤霞哽咽地说:“我能替您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赵顽顽手上突然使力,睁开眼睛,“不能等了,凤霞,你帮我将腿抬起来,将裤子褪下去。”
凤霞也无计可施,只道她只是想舒服些,谁知按她吩咐做完之后,她道:“我使力,你扶着我腿便是。”
这就要自己生吗,太医还没来,就算民间也得有个稳婆才好……可是凤霞也没主意,知道等不了,便咽下喉咙的咸涩,扶紧了她膝盖。
赵顽顽憋得满脸通红,狠狠用力,一遍又一遍,力气流失得太快,下面的水也淌得更多,又过得半个时辰,她已几近虚脱。
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可能是难产了。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濒死的感觉,顺着她体内的液体流出去。
不,不行,阿氅。这样下去她会失去阿氅。
“凤霞。”赵顽顽严肃盯着她。“拿剪刀,在火上烤一烤。”
“什么”凤霞瞪大眼睛,愣了愣向后躲:“公主,太医很快就来了……”
“傻孩子,别害怕。”赵顽顽强忍疼痛朝她微笑,安抚了她,见她神色微缓,便继续郑重地说,“按我说的做,才能救我和阿氅的命。”
眼神太锋利决绝,丝毫不容她迟疑。凤霞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快步拿来剪刀在火上烤了。
“帮我剪开一些,好让阿氅能出来。”
“不行,公主,我不行……”凤霞的脑子嗡的一声,只见下面已经淌出了一床褥的血,腥红的颜色和气味,让她的手颤抖不已,“公主,我不会……”
赵顽顽看得出。她是害怕,她哪里做过这样的事,见也不曾见得过,更何况眼前的乃是长公主,她也怕伤了自己。
“凤霞,这是唯一救我的方法,若是你不做,我必死无疑。”她朝外面守候的宫女和内监们道:“你们也过来。”
这些宫女内监虽说是内侍省派过来监视她的,但时日久了,也都生出主仆情谊,怎能不心怜。
“凤霞,去拿笔纸和我的印鉴。”
凤霞哽咽着跑去拿来在她枕边上,赵顽顽写下一行字,意思是若她死了,不管凤霞做了什么,也都不许任何人降罪于她。而这些被叫进来的宫人,皆是为她见证。写完后,便准备盖上印。凤霞见状突然将纸抢过来,一口吞在嘴里,扑通跪下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既然公主执意要我来做,我就做,我不退缩,否则便是该死!请公主不要怀疑我的忠心。如果公主有事,我一刻也不独活。”
嘴唇最初还在抖,说到最后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赵顽顽知道这本就是强加于她,她若执意不肯,自己也不会令他人责罚,而她虽然惧怕,却最终也愿意一搏,这一搏搏的是她们和阿氅三个人的命,多一刻的犹疑,她们就都有可能性命不保。
她知道自己没有信错人。
“凤霞,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姐妹。”
凤霞猛地朝她磕了一个头,随后握紧了剪刀走到她身前。她已经不再大口喘息,而是屏息凝神。手臂和额头暴起青筋,她小心翼翼地将剪刀送上,强迫自己睁着眼睛,口中喃喃道:“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咬死了舌头,手中的剪子一开,一合。
赵顽顽痛得大叫一声,用尽了最后一分气力,终于看得孩童的头颅终于伸出,凤霞激动得掉泪,却来不及去擦,急急地从将孩子拔出来。
“哇,哇……”哭声震天。
“是个男孩儿!”
☆、疑云
一旁候着的宫女把孩子包进早已经准备好的襁褓之中,放在她身侧。
赵顽顽将那襁褓翻开了些,这就是她的阿氅。婴儿的皮肤像风吹过水时的波纹,头发还湿漉漉地,这时候睁开了眼睛,懵懂地看着这个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
他的眼睛像极了冯熙,深眸大眼,啼哭了两声之后,脸颊红扑扑的,仿佛初荷。
赵顽顽让孩子的肚皮与自己的胸腹紧贴着,口里低声唤她名字,“阿氅……冯氅……”,叫了这个名字,将来也必得有男子汉样的强壮。
凤霞的神一直没能离开她方才切过的伤口。那侧切的地方渗出血来,虽然缓慢,却仍旧一点一点地消耗着赵顽顽的生命。凤霞忙从柜中找来常备的金疮药。
“公主……现在我要撒点金创药上去,您可忍着些……”
凤霞一只手握着金创药,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那把剪刀,手臂青筋仍未淡开。
赵顽顽看到那剪刀才觉得身下依旧剧痛,方才环抱着孩子,竟都忘了疼。这时想起来还真是不大好受。但只要目光再次投向阿氅,就立即又忘却了。
凤霞看到她盯着剪刀的眼神,也才反应过来,将剪刀一把甩开。她隐隐的后怕。赵顽顽的脸苍白如死,凤霞稳住心神,拿着药为她撒在伤口上止血。
到了这时候,绛绡和刘仙鹤还没有回来。赵顽顽预感到了什么,将阿氅抱的更紧。
有人要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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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的性命。
“来了,来了!”外头一宫女叫着过来通报,“太医来了。”
“这时候才来?”
守候的宫人都气坏了,眼见那赵太医带着稳婆气喘吁吁地进来,众人都瞪着冷眼看他们,但却也都默不吭声地看他开始放下医药箱子,指挥着稳婆给赵顽顽接着做最后的止血压伤。
宫人们都知道,太医来得如此之迟,若要按着规矩,少说也要被打个半死不活。这时候谁还想问他来不了的原因,他没这个故意不来的胆子。再加上绛绡和刘仙鹤久去不回,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这时有人故意要害公主。能在宫里兴风作浪的,猜一猜也就那么几个。因此谁也不多说话。
但究竟是谁……
赵顽顽劫后余生,此时只静静地用指肚轻柔地划过阿氅脸颊,他葱藕似的手臂,稚嫩的脸颊,小小的身体突然间窝缩在母亲怀中,嘴角一歪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这些,已经足够让赵顽顽忘了眼前的一切。
……
……
毅捷军的先锋队伍埋伏在山道尽头,等着敌人从山道中走出来,便是一次奇袭。
今日是割的日子。
鸣金兵。
冯熙率军从战场撤回,已经有来自汴梁的信使传来消息。
他展开信看完,立即大笑来几声,一把搂住旁边的儒风,“传令下去,弟兄们今日人人有酒,都喝个痛快!快去军部搬酒去!”
儒风和一旁八字站开的众将都有些纳闷,自然打胜来一场小仗他们也是喜悦的,只不过谁都知道冯熙一向不苟言笑,很少能从他脸上看到这么肆恣兴奋的笑容。
儒风愣着正要问,冯熙朗声道:“是代我儿子冯氅请诸位一饮,不醉不归!”
“好!”
“好!”
众将听到这消息,都和自己有了儿子似的呼喝起来。待得酒至,便都站上了桌凳,敲击着酒坛子撒开嗓子的嘶吼唱歌,西北小调在大营里头飘起来。
冯熙头一次将怀揣着的夜光杯拿出来,斟满了喝,有大将不明所以,嘲笑道:“冯兄还跟个小娘儿似的用这小的杯子喝?”
立即有人反驳,“哎刘河你这老粗,怪不得辽人叫你刘王八,你这眼睛也酒王八大点儿,着是玉杯子,陛下御赐的!”
刘王八道:“屁话说的,这么喝可太慢不是?大家伙儿得看得累死!换大碗!”
冯熙微笑,将杯子用袖擦净了,重新放好了,往桌上一看,满酒的碗摆了一大排,长桌上少说也摆了十几碗。
“来!来!替儿子都喝了!”
冯熙果真二话不说,一碗一碗地喝了过去。
他的脸越喝越苍白,儒风知晓他,若是喝得不够,脸便发红,这喝多了便由红转白,于是站出来道:“我也喝!”
他两个将那十几碗全吞了。
外头换班看守的将士们也都被鼓舞着,待他们喝足了、睡饱了,将他们替换下来,便是又一轮的欢喝。
冯熙已经醉了,但他天生的警醒却丝毫并不丢。他是可以在熟睡中杀掉突袭的敌人的。因此他只靠在帐内横七竖八的人群里坐着,手不离鞘。儒风便不同了,喝了酒便露了马脚,口中不停地说着醉话。醉话里就只有两个字:“绛绡……”
……
长兴宫。
深夜。满身是血的刘仙鹤跑了回来。一看见长兴宫的大门就跌了下去,被宫人赶出来扶起。
赵顽顽这时已经疲累不堪睡下了。凤霞出来一看,吓了一跳,上一次见到刘仙鹤这幅模样,还是一年多前了。那一回内侍省才刚查明了他在上皇时期后宫崔妃之死,所以将他打得奄奄一息,还是公主把他救回来的。
凤霞前半夜才刚刚见了血。赵顽顽的血铺就了整个床褥,她没想到今天还会再看到地上的这一滩血。
“是韵德,她想害咱们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于难产,所以将太医和我们抓至内侍省……”
凤霞颤抖着声音:“公主没事,没遂了他们的意!倒是你……抓就抓了怎的被打成这样?”她扶着他,“太医已经回来了。现下还守着,你别动了,咱们抬你进去。”说罢几个人架起他手脚将他往回抬。
“绛绡还关着,她凶多吉少,可怎么办啊……”
凤霞越发着急。眼下去告诉赵顽顽,可她刚经历了这生死的大劫,实在是不忍,但绛绡又不知情况如何,看刘仙鹤这样子,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估计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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