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龙战天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文飘过峰
原本以为几个月里,逃难的人们陆续返家,东城门市集不要说恢复如初,至少也会比先前要热闹许多。不想,进了市集一看,竟是比先前更加萧凋!
路边倒是三三两两的坐着不少人。个个面有菜色,蓬头垢面,穿得破破烂烂。如今已是春末夏初,里头竟还有人袒胸露腹的穿着又脏又破的棉袄。
沈云也曾在县城里呆过大半年。他知道这些人都是县城里失去了谋生路子的贱民——城门税那么贵,外边的流民根本就进不了城门。
家里没得吃的了,又找不到活计做,日子过不下去,他们只能出来乞讨。而市集里,人来来往往,容易讨到吃食,是能最吸引他们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看着人们呆滞的眼神,沈云心里纳闷极了:兵祸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市集又脏又乱,臭哄哄的。路边摊一个不见。就连上次来时,开张的那些店铺也有近一半关了门。
沈云凭着记忆,找到第三家铁匠铺子,才是开张的。
不过,在他看来,这家铺子离关门歇业也不远了。店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学徒也没有,只有一个半百老头愁容满面的蹲在破旧的门口,合着双眼养神。薄薄的夏衫之下,依稀可见双臂之上隆起的肌肉犍子。
不用说,这是一个打了几十年铁的老铁匠,也是店主。
沈云看了一眼门上的牌匾。挂着蛛网的黑色木牌上写着“郑记老铁铺”。
“郑师傅,请问,有铁钉卖吗”他上前打拱,问道。
郑铁匠猛的抬起头,连连说道:“有的!有的!”
待看清来人,他眼里的亮度明显下降,悻悻的起身,问道:“小哥要几枚”
沈云透过他,看向店里。黑洞洞的土炉是冷的。旁边的风箱等物都蒙着一层灰。足以可见,郑师傅已经好久不曾开炉打铁了。现在卖的,只能是以前的存货。
是以,他应道:“贵店能卖多少”
郑铁匠忍不住上下打量着他。没错,就是一个寻常的乡下少年。
“唔,多了没得。三四斤还是有的。”他应道。
沈云没有犹豫:“我要看看货。如果合适的话,全要了。”
“那是自然。”郑铁匠大喜,连忙将人引进店里。
他在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粘满铁锈的油纸包,在沈云面前打开:“小哥儿请看。”
沈云抬眼一看,都是寸许的铁钉,有将近一半生了锈。
现在,他每天下午都是练习一个半时辰。拿着这样的铁钉练习,不
第六十七章 现在,我很生气
听了郑师傅的话,再加上自己的亲眼所见,沈云知道,眼下百业凋敝,到其他店里也未必能买到更好的铁钉。是以,他从竹背篓里,拿出洪伯早上给他的干粮包:“郑师傅,您看,这些能换到这包铁钉吗”
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粗布里包着三个白面肉饼子。每一个都有汤碗的碗口大。里头的肉馅,是沈云昨天打到的野兔肉。剁成肉糜,放了野葱,一点膻味儿也没有。
洪伯老是说,云哥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食上不能省。所以,听说他要进县城,赶早烙了五个白面肉饼子。其中,给沈云包了四个,剩下的那个留给甜妞。
新鲜出炉的肉饼,闻着香,吃起来更香。在路上,沈云没忍住,吃掉了一个。现在,布包里还剩三个。他全拿了出来。只因为听郑师傅说,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而他的儿媳又临盆在即。
“够的,够的!”郑铁匠欢喜极了,咽着口水双手接过来,连声道谢,“谢谢小哥!小哥心善,是大好人哪!”
三个饼子都冷了,不再香喷喷的。不过,为了省点口粮,他没有吃早饭,饿得很。嗅觉变得格外灵敏,隔着面皮,也闻到了肉香味儿。
眼下,没有什么比吃食更值钱的东西。这包铁钉能换到一个杂面馒头,他便心满意足了。更何况是三个大白面肉饼!
家里,儿媳就要生了,却天天只能喝稀的。
她瘦得厉害,又挺着个大肚子,连走路的气力气没有,成天病歪歪的躺在床上。
他和老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照这样下去,儿媳哪还有力气生大孙子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啊。
“小哥儿救了我家大孙子的命啊,小老儿一定给恩人立长生牌……”他舍不得吃一口,飞快的重新包起来,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仿佛那不是三个肉饼,而是他家大孙子的命。
这话,真过了!沈云脸上飞红,拿起桌上的那包铁钉,飞也似的跑出铺子。
随后,他特意拐到市集的另一头,找从前的那家包子铺,给甜妞买肉包子吃。甜妞最爱吃县城的肉包子。以前,他每次进城买药,都会给小丫头买几个回去。
结果,他跑到那家包子铺,只看到从前卖包子的那个大木窗紧闭。斑驳的木板上布满灰尘。窗口蒙着蜘蛛网。
从灰尘的厚度,还有蜘蛛网的规模,他不难看出,这家包子铺好久不曾开门做生意了。
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离去。
铁钉已经买到了,市集里也没什么好逛的,他准备出城回去。不想,离开包子铺之后,走了半条街,他发觉身后有一道人影,从旁边的一条小巷里,闪身出来,不声不响的跟在后头。
在山里打猎,时时刻刻都是拿性命在搏吃食。他早就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机警性子。再加上,自从背了经络图之后,他的听力和目力皆大涨。如今,他俨然成了庄子周边山林里的王者。再狡猾的野物想偷袭他,也难得逞。
而此时,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行人。在只穿一件单衣的季节里,这人却袖着双手,鬼鬼祟祟的,想不引起他的注意都难。
沈云没有回头,背着竹背篓,加快脚步。
果然,那人在后头也走得快了。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相隔十来步,走到了一个拐角前。
眼见着前面的乡下小子拐了个弯,不见了,后面的大汉左看看、右看看,猛然发力,呼的冲了上去。
可是,他跑过去一看。
街口空荡荡的,哪里还看得到那个小子的身影!
“咦,人呢哪去了!”他挠着头,嘴里直嘀咕。
就在这时,有人在他的左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你是在找我吗”
大汉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砰”的一声,他的后背重重的撞在街边的青砖墙上。
待回过神来,他愕然发现那个乡下小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用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
“你,你……”他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两条腿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劲儿。
“说,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沈云抽出小刀,紧贴在对方的颈部脉门之上,冷冷的问道。
这人脚步沉稳,一看就是有武功伴身的。再看他,身材高大,虽然身上穿的粗布衣裤在肩、肘和两个膝盖上都打了衬丁,头发凌乱,脸、颈和一双手都沾着灰,看着就是个寻常的苦力,但是,沈云一照面就注意到,他的一只袖口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指宽的月白色细棉布。
这年月,经营多年的老字号铁匠铺店主对三个肉饼都稀罕得不得了。可是,一个寻常的苦力却能穿细棉布做的里衫!正常吗
再说,自己只背着个空篓子,也没有穿得大富大贵,这人却跟了三条街。正常吗
沈云很好奇这人的真正身份,以及真正意图。
脖子上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呢!大汉哪里敢乱动更何况,那把刀还来历不凡!
他惨白着脸,连声辩解:“误会,小兄弟,真是误会。我回家,正巧也是往这边走。真不是跟着你。”
沈云冷哼,手里稍微一用力,刀尖便挑破了那人脖子上的皮。
血珠子渗了出来。
“啊!”大汉跟杀猪一般的嚎叫,“杀……”
“再叫,我割破你的喉咙!”沈云说着,手里的小刀毫不迟疑的又往里送了送。
一道殷红的血线自那人的脖子直往下淌。
大汉立马象是被捏住了嘴一般,后面的惨呼戛然而止。
沈云冷笑:“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大汉两眼往下,紧盯着小刀:“小兄弟,我,我就是这条街上的。没别的意思,我饿得慌,想跟你讨点吃的……”
不老实!沈云没有吭声,突然松开掐住他脖子的左手。
大汉的反应很快,当即照着他的面门扬了一把白色的粉末。
是
第六十八章 自以为是的大蠢物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
沈云只是想狠狠的教训大汉一顿,本来就没有想要他的狗命,遂打住。
而大汉吃足了苦头,这回,老实多了,立刻象倒豆子一样,全招了出来。
据招供,查大帅统领三县的军政要务之后,从仙符兵里抽调了不少士卒,派到三县做暗探。这位大汉就是其中的一个暗探。
他们私下里划了地盘,整日在所谓的地盘里闲逛,不管仙、良、贱,统统都是他们的监视对象。
“大帅叫我们放亮招子,便宜行事,所以,只要看到有可疑之处,我们都会跟上去,探个明白。”
仙符兵是什么德性,沈云还不清楚吗闻言,他冷哼:“我身上有什么可疑之处”
大汉吱唔道:“我最近手头紧……看到小哥衣裳整洁,穿着打扮是从乡下新进城的,想必身上有几个大钱……小哥,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弄点活络钱而已……我们有两个月没有发饷银了……小哥要是去其他弟兄的地盘上,也是一样的。”
还“而已”!这帮畜牲,到哪里都是视人命如草芥!沈云大怒,真想一脚踹死他!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自从师父帮他点破牛头坳村被屠的真相之后,他在心里琢磨了许久,越想越觉得,造成悲剧的根源在仙庭,是以,光是杀几个仙符兵,真的不算报仇雪恨。
再何况,从小,他的爹娘,还有长姐,以及他碰到的馆主大人、刘爷爷……包括师父,言行之中,无不告诉他一个最根本的道理:人命关天!
两次死里逃生之后,他在内心深处无比痛恨践踏生命的仙符兵,同时,也正因为自己经历过生死劫难,进而更加懂得生命是何等的宝贵。
象他打猎,也从来都是不贪多的。眼下,不要储备冬粮,他每天的收获便仅够糊口。而且,他谨守山里人的规矩,任何时候,绝对不打怀崽或者带着幼兽的母兽。
在他看来,这是对生命的尊重,是做人的底线。用师父的话说,这叫做“上天有好生之德”。
是以,他无意取大汉的性命——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大汉谋财害命。这厮跟上来后,也没有亮出刀剑之类的凶器。那么,他姑且相信这厮没有要他性命的意图。而他如果就此以暴制暴,轻易取其性命,那么,他与这起子牲畜,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这厮着实可恨!狠狠的揍他一顿,是必须的!
沈云蹲下来,搜了大汉的身。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爱好收藏的:怀里揣了两个花里胡哨的荷包、五枚黄纸符、一小包切得薄薄的卤猪头肉、一块黑色的兵牌……乱七八糟的,竟有八样之多!
两个荷包,其中一个,一打开,便从中冲出一股子刺鼻的香粉味儿。沈云定睛一看,里头除了一条素净的丝绢帕子,什么也没有。而香粉味,正是从这条帕子上发出来的。
一点用也没有,并且还难闻得很!他嫌弃的连帕子带荷包,一并扔到大汉身上。
另一个荷包有些压手,鼓鼓囊囊的。沈云打开来,里头有两块拇指头大小的碎银,以及几十个大钱。
银钱,他尽数收了。至于装银钱的荷包——呃,半旧不新,主要是花里别胡哨的,难看死了。果断不要!
他将空荷包也扔到大汉身上。
黑色的兵牌,两指大小,正面写着“黄春来”三个字,背面写着“甲营三队”。这玩意儿,旁人拿着也没用。不过,对于地上这位来说,想必很重要……他抬起眼皮子,戏谑的看了黄春来一眼。
后者果然眼巴巴的瞅着他手里的兵牌,紧张得很。
沈云扯起一边嘴角,双手拿着兵牌,猛的一用力。
“啪”,兵牌被他硬生生的掰成两截。
“啊……”黄春来张嘴惊呼。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眼下是,他为鱼肉!
麻穴未解。就算他尖叫,也跟小猫儿哼哼似的。这点子动静,除了惹怒这尊杀神,再招来一顿饱打,还能起别的作用吗
脸上现出痛苦之色,他将后面的大半截尖叫咽回了肚子里。
沈云又用力将两截断兵牌再一一掰成更小的两截。这已经是他的极限,只能很是遗憾的将四截断兵牌也随手扔了,心道:要是傅大哥在就好了。他肯定能把这玩意儿捏得粉碎!
其余的,象黄纸符、猪头肉等,这些都还不错。他一一细心的检查过,见并无不妥之处,尽数笑纳。
此时,黄春来恐惧到了极点——啊啊啊,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取我的性命了!
他后悔极了。今天早上出门没看黄历,招惹了这尊杀神!
不想,对方将他的东西收进竹背篓后,竟然看都没看他一眼,起身扬长而去!
这这这……他难以相信的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
呼——,黄春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
运气真他、娘、的好!碰到了一个乡下愣小子!
不过,今日之辱……心底的恨意有如滔天的潮水,瞬间将他整个儿吞没:哼,小兔崽子,简直是找死!你黄爷爷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沈云并不知道这些。他没有在县城里久留,径直出城门,上了官道。
被黄春来一耽搁,出城没多远,已接近正午。
带来的白面肉饼都送了人,竹背篓里唯一能吃的是那一小包卤猪头肉。可是,他舍不得吃:洪伯、甜妞和他一样,也有近一年没有沾过猪肉味儿。更何况,这一小包卤猪头肉油光闪亮,切得薄薄的,一看就让人口舌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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