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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陆白蓝
皇命不可违,初九这一天,荣寿还是不得不为小女打点好一切,将十六岁的玉琴送上大红花轿,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前往齐王府去了。
洞房之内,齐王掀起了新娘子的红盖头,然後跪在地上,向荣玉琴道歉:“对不起,让荣小姐你嫁到这破地方来,要你跟著我遭受软禁之罪,实在是委屈小姐你了。请容在下再次向小姐你道歉。”说著,兰俊双手伏地叩头谢罪。
荣玉琴连忙把男人扶了起来,正色回答:“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能跪天地君亲师,我一介女流,哪儿受得起王爷的跪拜呢?”
兰俊被拉了起来,低头望住荣玉琴,微白的两鬓仿佛在昭示著,这个脸露憔悴的男人,这二十三年一直过的是如何艰苦的日子。
“俗话说,嫁**随**,嫁狗随狗。嫁给王爷,是妾身的命。我跟王爷你拜过堂,喝过合卺酒,以後便是同甘共苦,同舟共济的夫妻了。今後的日子,无论是好是坏,妾身都要追随王爷,伺候王爷。”
兰俊点点头,人到中年,才迎来自己第一位妻子。幸好,这位荣家的小姐愿意与自己荣辱与共。无论如何,自己已经到了三十九岁了,那皇帝突然格外开恩,允许自己成家立室。虽然不知道那个兰玫葫芦里卖的是什麽药,但自己作为兰氏宗室唯一存活的男x,若是自己没能开枝散叶,这兰氏便算是彻底绝後了。
皇帝第三次在梦中遇见兰政了。
“这次突然出现,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以後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梦境之中了。”兰政安静地说著,脸上没有表情的起伏。
皇帝听到以後,便急著追问:“海若多甫,你要去哪儿?”
兰政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回答道:“我要轮回去了。”兰政叹了口气接著道:“其实,我当初寻死,就是为了避开你。可你呢,冥顽不灵,在我死後对我的尸身动手脚,将我的头骨藏在g中,延误我轮回的路。不仅如此,还千方百计派江南织造局调查,想方设法找到我女儿为你怀孕产子。你折磨我便好了,为何连我的儿女都不放过呢?”
“我……我都是因为太想念你,我的心意你一直都是知道的!”皇帝回答:“我也只是想要有个人,陪在我身边,陪我走完下半生的路。”
“我从来就没有干涉过你娶妻生子,只不过我不能让你跟我的血亲生下後代,这是不被允许的。”
“为何不被允许?是谁定的规矩?谁不允许?”皇帝连忙追问。
兰政噤声,没有回答兰玫的问题。兰玫再次质问,可兰政还是缄默。之後双方各自低著头,陷入漫长的沈默之中。
“我想要对你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希望你以後能够给我好好照顾兰仅,不要再勉强她。否则,可能连兰珍都会没有的。”
兰政把话说完,正要离开,却被对方拉住了衣袖。
“海若多甫,我问你,轮回以後,我还能见到你吗?以後的生生世世,我都没有机会再遇见你了吗?”
兰政回望深情凝视住自己的人,现出若有若无的笑意,回答道:“唉,海若多甫和罗德铎甫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了。这疯狂的爱恋,对这两个灵魂都只是折磨而已,没有真正的快乐。至於以後的事,”说话的人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接著道:“随缘吧。”
“慢著,你不就是海若多甫吗?”兰玫心里的困惑愈发加深,“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曾经是海若多甫,但我也将不再是海若多甫。我到底是谁,对於罗德铎甫而言,并不重要。或许轮回以後,你我便从此天各一方,即便相逢也不相识。”说完这句话,兰政便彻底地从兰玫的梦中消失了。
深夜,皇帝梦醒,怔怔坐在龙床上,独自回忆著那个诡异的梦境。片刻以後,兰玫离开床榻,慢慢地走到侧殿去,从多宝格上取下那颗乌黑色的头骨。兰政终究还是挣脱了桎梏,走上轮回之路了。兰玫捧著那颗头颅,泪水不知不觉地涌现,模糊了男人的视线,然後默默地从双眼流淌下来。皇帝用力地将属於那个人的骷髅头骨搂在怀里,咬著牙拼命地忍耐住,想要放声大哭的冲动。
海若多甫最後一次入梦,是为了跟自己道一句再见,以後就再也不能相见,即便是梦里,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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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岁的皇後,第三次怀孕了。皇帝格外重视,长乐g里里外外的g女太监,每一个人都怀著十二万分的警惕和谨慎,尽心尽力地伺候著身怀六甲的东g娘娘。太医说,娘娘的凤体,虽然经过了这些年来j心的调理,但毕竟年岁渐长,再度怀孕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幸好,在一干人等的照料之下,皇後娘娘挺著八个月大的肚子,依然安然无恙。随著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皇帝往长乐g跑的频率也越来越频繁。
“嫣嫣,你今天感觉如何?”皇帝关切地问候著皇後,看见妻子挺著大大的肚子,兰玫一张老脸是多麽的喜悦。
“中午喝过安胎药,现在感觉好多了。”姚倾城反复m著自己的腹部,仿佛能够感受到腹中小生命的脉搏。
“嗯,嫣嫣一定要遵照医嘱,乖乖服药,为了朕和腹中的皇儿安心养胎。”皇帝握住皇後的玉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无论生下来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一样喜欢,一样会疼爱的。”
到了临盆的日子了,太医和嬷嬷们在娘娘的寝g里忙碌著,g女太监们在不停地往寝g里搬弄各种需要的物品。皇帝也守在长乐g,却只能怀著忐忑的心情,在外殿徘徊著。从胎儿作动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了,怎麽还没有一点动静呢?
嬷嬷们跟著太医,终於从内殿出来了,这些人一个个都脸如死灰。
“臣无能为力,娘娘刚才在生产的时候,突然气绝而亡了。臣等最後将娘娘腹中的胎儿取出,是一位皇子。不过,婴儿在娘娘腹中窒息,跟随大人一同离开人世了。”
“混账!你们这帮废物!”
皇帝不理会应该避讳的规矩,闯进了皇後的寝g。姚倾城此时正双目紧闭,好像睡著了的样子,发丝因为汗水的缘故,紧贴著两颊和颈项。皇帝拾起女人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柔地摩挲著。兰玫注视著这张苍白的脸,酷似海若多甫的脸,仿佛自己最最心爱的人,第二次抛弃了自己,无情地离开了自己。要一个六十五岁的老人,经历失去妻子和新生儿子的悲痛,是一件多麽残酷的事情。皇帝转头看向兰仅身旁,睡在那繈褓之中,永远不会醒来的,自己的二儿子。男人捧起婴儿,仔细地端详著那张小脸,眉毛和嘴角微微翘起的小嘴巴都长得很像母亲,很像那个人。这孩子应该跟海若多甫一样,都是一个天生爱笑的人。不过,现在这个像是永眠在睡梦中的小婴儿,跟随著他母後的脚步,永远地离开他的父皇了。
太子殿下,从皇後娘娘死去的那一年开始,x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兰珍,个x残暴,嗜好虐杀。长生g里的奴才们,没有一个人面对这位主子时是不会胆颤心惊的。因为上茶动作慢了,或者是打扰到太子爷的,轻则兰珍会剁下这些冒失鬼的耳朵或者鼻子,重则拔剑往那倒霉的奴才脖子砍去,然後让其他奴才们把尸体拖走。
老皇帝也知道,太子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自己在其中要负上很大的责任。五岁的珍儿,最需要的就是母亲的陪伴和关爱,可自己这个失格的父亲,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竟然安排这孩子独自在长生g生活。太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到军机处参加议政,学习治理国家也是分内之事。
然而,这位太子爷几乎每一次在军机处那里,不是迟到就是早退,要不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皇储的庄严。议政期间,大臣们在尽心尽力地进谏,内阁大学士们则是飞快地做著笔录。可太子殿下呢,一手撑著椅子扶手,慢悠悠地打著呵欠,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只要议政一结束,兰珍立即撒腿就跑,恨不得尽快离开这处沈闷的鬼地方,仿佛多呆在军机处一会儿都会难受得要殿下的命。
皇帝无数次驾临长生g,从最开始向亲儿苦口婆心的劝说,到後来耐心被彻底消磨一空,再到现在的听之任之,眼不见为干净。可以这麽说,男人作为一位父亲,对兰珍这一颗掌上明珠,已经是失去任何期望了。皇帝简直是不敢想象,他日自己乘鹤归去,珍儿继承大统,这个国家会变成如何的景况。现在作为太子,兰珍残虐g中的奴仆,将来一登大统,是要残杀文武百官,黎民百姓吗?皇帝从来不敢奢望,兰珍会成为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般显赫的君王,只希望太子能够规规矩矩地当一个守成之君,而不是夏桀投胎,商纣再世的暴君。这只是一个要求很低很低的愿望而已。
皇帝曾经设想过,太子纳妃以後,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著,不羁浪荡的个x能够安定下来。有思及此,兰玫自作主张地为太子张罗了婚事,给儿子纳了三位,分别来自文官武将的贵族小姐,作为太子妃。这几位新进门的妃子,要才有才,要貌也有貌,却偏偏没有一个能让太子爷看上眼。在兰珍的心里,最美丽的,也最疼爱自己的女子,就只有姚倾城一个人,其他的女人都是别有用心的丑八怪。
其中一位妃子主动邀宠,殷勤伺候著太子,然而殿下不买账,伸脚便将弱质纤纤的女子踹出床去。
太子愤愤地咒骂道:“不知好歹的丑女人,别碰我!在我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骚,真是恶心到了极点。”
陪嫁的侍女听到寝殿之内,男人的骂声和主子的哭声,连忙闯进来替主子向太子道歉。
“你是什麽东西?什麽时候轮得到你来跟我说话!”
若是在平时,生x跋扈的太子大概骂一骂太子妃,这怒气便算是过去了。可今日,这个不知死活的家夥突然闯入,这无疑是火上浇油。太子一怒之下,又拔出剑来,一刀卸下那g女的左手,还没解气,再来一下直捅对方的腹部。太子妃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吓得惊魂未定,放声大哭。
兰珍被哭哭啼啼的丑八怪彻底激怒了,拿起刀走向自己的妃子:“吵死啦,你个死丑八怪。”太子一手扯住女人的头发,狠狠地骂道:“你以为搽脂抹粉以後,你就会变美吗?我告诉你,丑八怪还是个丑八怪!”
此时的太子妃泪水不住地流,哭得像个大花脸。
“反正都是丑得像鬼一样,那不如让我大发慈悲,让你变好看一点吧。”
兰珍一刀一刀地,在女子的脸上划下一道一道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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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珍不愿意见到自己那些丑不拉几的妃子们,夜夜流连在生母曾经居住过的长乐g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没有人会来长乐g打扰自己。太子独自在长乐g走著,在g灯的映照下,看著自己熟悉的一草一木。走进母後的寝g之内,太子留意到梳妆的桌子上,那块大大的铜镜已经泛黄生锈,照映出来的景象也很模糊了。镜子前面,粉盒珠花,金簪玉钗,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桌面上。兰珍还清楚地记得,母後佩戴这些饰物的模样,是多麽的明豔照人。然而,使用这些东西的那个人,却已经不复存在了。美丽的母後牵著幼小的自己,在长生g里头度过了兰珍人生中最最幸福的时光。
想到这里,兰珍跌坐在地板上,头伏在膝盖上低声地饮泣著。呜呜呜,日日夜夜缠著自己的妃子真是烦死人啦,那些女人我一个都不想要,我只要母後。哭得眼睛快要睁不开的人,慢吞吞地爬上皇後的床上,蜷缩成一团躺在床榻的一侧。鼻腔内弥漫著熟悉的熏香,仿佛回到幼年的时光。那个时候,可爱的小胖子缩在母後的怀抱里,被温柔细语哄著,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当然,这些美好的日子,早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好你个兰珍,太子妃一个个的哭泣著来朕这儿禀告,说你夜里竟然不在长生g!而且,你还对你的妃子如此残暴,损毁花容,真是岂有此理。”皇帝愤怒地训斥著这个不肖儿。
“这不能怪儿臣,那些女人我听到她们的声音就直想吐,若不是念及她们的父亲是大夏的忠臣,我早就砍死她们了。”兰珍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你……你,朕怎麽会有像你这样混账的儿子!”
太子也不甘心,也责怪起皇帝来了:“是你把我养成这样子的!都怪你,害死我母後!从小就把我扔在闹鬼的长生g,我长成现在这幅模样,还要多得父皇你对我的悉心栽培!”
“混账东西!”七十岁的老皇帝震怒,举起龙拐杖作势要打在亲儿子的身上。
兰珍没有丝毫躲开的意思,拐杖重重地砸在自己手臂上。之後,太子便哭了,通红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大声地喊道:“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人做父亲,简直就是失格!你打我,你不让我见母後,你甚至还害我没有了母後,我恨你,我恨死你啦!”说完这句话,兰珍用力擦著眼眶的泪水,奔跑著离开了自己的父皇。
兰珍回到长生g,g人们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侧,连呼吸不敢用力,生怕惹到情绪激动的太子殿下。
“给我上酒。”
兰珍觉得自己很委屈,寻常百姓家的孩子,都是娘生父母养的,可自己呢,打小就一个人生活在这讨厌的长生g。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太子一杯接著一杯地往肚子里灌酒。但还是不解气,兰珍直接对著壶嘴,一整壶一整壶地灌著自己。
“来人,继续给我上酒!”
兰珍继续不停地把酒倒进自己肚子里,脸上是满满的泪痕,衣襟颈项被酒y沾湿得彻底。此刻的太子,脸庞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哭泣的缘故,还是喝醉了的原因。兰珍拿著壶柄倒了倒酒壶,发现里面的酒又喝光了,便大声地呼喝著。
“次次都要我开口才上酒,你们这些狗奴才,实在是太仗势欺人了!”
太监听到殿下的呼喊,连忙捧著盛满了酒的酒壶,弓著身子小步快走,将酒呈上。
谁知道,怒火中烧加上酒醉迷糊的太子,早已拔出长剑,准备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奴才。兰珍高举长剑,正要往那小太监刺去。小太监侍奉太子爷有些年头,主子的脾气自然是清楚的,幸好早早提防殿下发酒疯,成功躲避了那要命的一剑。不过,就浪费这一壶好酒了,酒壶砸在地上碎了,酒洒了一地。兰珍看见这该死的奴才竟然闪躲,实在是太可恨了。於是,太子便走向躲得远远的狗奴才,不杀死这狗东西,心头之怒实在难平。然而,地板上流满酒水,湿滑得很。正值酒醉的太子,步履不稳,走著走著滑了一步,身体便失去了平衡,持剑的手在空中胡乱挥动著,长剑的剑锋从兰珍的颈项划过,划破了太子的喉咙。失去意识的殿下便倒在了血泊和酒y之中了。
白头人送黑头人的皇帝,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举目无亲四个字,恰恰是此时自己的景况。海若多甫说的没有错,同时继承自己和兰政血脉的後代,到最後全部都死在自己的前面,可自己没有听进海若多甫的忠告。
年迈的皇帝,在结束了太子的丧礼不久之後,来到长久被遗忘的齐王府。兰俊看见皇帝突然大驾光临,连忙偕同妻子和长子,向陛下问安。
“哦,你是兰俊啊?”皇帝眯了眯昏花的老眼,望著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上一次朕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十六岁的少年。”
“回陛下的话,罪臣正是兰俊。”四十九岁的齐王回答道。
这时候,王府的老奴为皇帝上茶。
皇帝接过茶盏,细看觉得不对:“这麽次的杯子,真的是造办处的出品吗?”
“回皇上,臣乃戴罪之身,王府使用的器皿自然是造办处末等的瓷器,请陛下见谅。”
皇帝没有接过兰俊的话,目光投到了跪著的妇人身上:“这位就是你的王妃?”
“是的,这是梓潼玉琴。”兰俊介绍道。
老皇帝打量了一下,穿著跟王妃二字无缘的妇人,问道:“这位齐王妃,在这王府的日子过得还习惯吗?”
荣玉琴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身为王爷的妻子,与夫君同甘共苦,实属臣妾的本分。”
“这孩子叫什麽名字啊?”皇帝指了指荣玉琴身旁的少年。
齐王妃接过话来:“此乃犬儿兰桢。”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兰桢听话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天庭饱满的方脸,以及炯炯有神的眼睛。不过一长相庸常的男孩而已,全然看不出那个人的模样,皇帝在心中下定论。老人又看了兰俊一眼,艰难地从齐王的眉宇之间,找到丝毫那个人的影子。
“这孩子几岁啦?”
“过了中秋,兰桢就满十岁了。”
在皇帝的恩准之下,兰俊三十三年以来,第一次离开齐王府。不过,兰玫却要兰俊父子跟著自己,一同前往废弃多年城郊的山庄。那竹园小筑,年久失修,已是破败不堪的模样,然而地上的泉水,仍旧自顾自地流淌著,一如无情岁月。兰玫就站在水边,静静地看著曲水流过。
在皇帝离开之际,少年突然伸出双手,想要拉住了老人的衣袖,却被对方挥袖躲开了。皇帝还狠狠地瞪了兰桢一眼,但什麽话也没说。兰俊知道儿子闯祸了,连忙要他叩头谢罪,皇帝却说免了。然後,兰玫就让人把自己抬回g中去了。
少年站在原地,看著那苍老的背影渐行渐远,嘴里小声地自言自语,说出自己此生不曾听过的名字:“罗德铎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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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孤独的陪伴之下,度过完他人生中第七十四个春节以後,就在一个下著小雪的夜晚,在未央g中,永远地沈睡归去了。古语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皇帝享得高寿,又是寿终正寝,这也算得上是笑丧了。国君忽然驾崩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皇g。满朝上下文武百官济济一堂,纷纷议论著,太子早逝,皇帝膝下无子,那该由谁来继承大统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位文渊阁大学士,带著一封先帝的遗诏,出现在众人面前。大臣看见确实是皇帝御笔所写的圣旨,连忙下跪听旨。在遗诏里,皇帝写到,打从自己登极以来,已有三十七个春秋。刚开始的时候,朝中有不少大臣对於自己的执政,心中存疑,甚至质疑自己作为皇帝的合法x。彼时,毛国和西狄趁著我夏国大局未稳,夺我罗荒野以及西北疆域,使我夏国男儿脸上尽失颜色。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皇帝笔锋一转,提起自己当年突然继位,皆因兰政身体虚弱,不能临朝掌政。而自己临危受命,迫不得已之举。如今,自己已到风烛残年,也该是将帝位交还兰氏的时候了。齐王兰俊经已五十有三,有勾践之志,皇帝指定此君作为自己的皇位继承人。同时,兰玫特意交代,自己死後,废除大夏国号,改回天朝。而自己的遗体,也不入葬帝陵了,兰玫希望能够葬回萧氏一门的陵地,至於谥号,写上天朝上国安宁侯七个字便足够了。
兰俊甫一登基,便立即下旨,将生父兰政的遗体迁回帝陵,同时将其追封为庄仁德圣文皇帝。就在迁葬的过程中,g人禀告先人的大体缺了头颅。幸好新帝在未央g的一个多宝格中,发现跟先父尸骨同样乌黑的头颅,於是便将头骨归位,让父皇入葬原本就是属於他的帝陵。
鬼魂正要开始在尘世飘荡的时候,便被二位鬼差拦截住了。
那一黑一白两位无常,向这无g的孤魂弯腰作揖,说道:“小的向上师请安。”
鬼魂有点被吓住了,想要往後退找机会逃跑。
“上师莫怕,咱们兄弟俩是前来送上师您上路的。”
孤魂看见这两个鬼差对自己态度极为尊重,也就放下了心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是要带我去地府吗?”
那拖著鲜红色长舌头的白无常点了点头,笑著回应:“正是正是,烦请上师跟小的走一趟。”
那鬼魂便听从这俩差人的话走了,嘴吐长舌的谢必安拿著鞭子走在前面,黑头黑脸的范无救手里拿著手铐,走在孤魂的身後。
“你们两个,没有将我扣住,就这样上路,真的没有问题吗?”那鬼魂好奇地问道。
谢必安嘿嘿地笑出声来:“这些小打小闹的玩意,应付寻常的小鬼还可以。上师身份尊贵,我们两兄弟怎麽可以用杂耍玩意儿来锁住大人您呢?要是被王爷知道了,嘿,可有我们两个吃不了兜著走的份儿咯呵呵。”
这一路上,由话多嘴碎的白无常,沈默却不怒而威的黑无常,以及对死後的世界和自己元身都一无所知的游魂野鬼组成的三人组,在你来我往的对话之中,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三途川。
“大人,我们正在带你渡过这三途河,”谢必安详细地介绍著,说道:“若是寻常鬼魂,上了岸以後,就要到阎罗十殿去,判官们会翻阅命簿,一个一个地对那些死去的人,一生的所作所为写下一阕判词。然後,这些亡魂就g据判罚轻重,在各层地狱领罪受罚。”
坐在小舟上的亡魂,听著范无救说著,p烙钩舌上刀山下油锅这些难以想象的酷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谢无常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手背,安慰道:“上师请放心,您的身份特殊,不必走那麽一遭,去见判官受那种罪了。”
“那麽,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他是否还在这y曹之内。”
白无常接过话:“大人请说,咱兄弟俩给您查一查,若是他还没轮回,我们一定帮你找到他。”
於是这y魂便道出了一个名字来。
“哦,你说他啊,他正在刀山狱那受刑呢!”
鬼魂的嘴角不经意地弯了起来,又问道:“你们可以带我去看他一下吗?”
谢必安和范无救便领著这幽魂,来到了刀山狱。高耸的山上,c满了密密麻麻锋利的刀,数量多得数不清的亡灵们,在小鬼的皮鞭挞伐之下,在山地艰难地匍匐前进著。当然,这些亡灵之中,也包括了那个曾经夺走自己心爱之人的男人。那个人的後背,已经被鞭子折磨得皮开r绽了,身体和四肢上,布满了被利刀穿刺的血洞。小鬼卖力地不停鞭打著罪孽深重的魂魄,可这身上被捅著一把把锋利的大刀,被折磨得不似人型的家夥,还用力地咬著牙,沈默地接受著非人般的刀刑,死活不愿意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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