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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陆白蓝
此情此景,实在是太解恨了。
走过了奈何桥,鬼魂便到了驱忘台。执掌此地的孟姑,一手捧著小碗的汤药,另一只手从头上拔下一g青丝,正要往碗里放去的时候,亡灵从对方的手中抢过了汤药,一饮而尽。孟姑眼睁睁地望著上师大人,喝完那碗没有药效的孟婆汤,嘴巴张得大大的,却啥没有说。总不能说因为自己失职的缘故,请上师再喝一碗,这种话怎麽说得出口呢?若是被王爷发现,跑一趟血池地狱,怕是逃不掉的了。
在一个梅花盛开的日子,已经驾崩的夏国皇帝,曾经宠幸过的一位常在,在庵堂内秘密产下了兰玫的遗腹子。这消息惊动了当今天子,兰俊立即下令各方人马无比封锁那处庵堂,为了自己帝位稳妥,皇帝绝不能让曾经篡夺帝位的兰玫,後裔尚在人世的消息散布出去。皇家侍卫火速出动,不动声色地将那新生的婴儿带回皇g,呈到皇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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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桢抱著还没满周岁的兰梅,一脸高兴地逗著繈褓中的小娃娃,做著鬼脸哄得小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大皇子递出一g食指在兰梅眼前,小娃娃马上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对方。这个软绵绵的小孩子,真是可爱极了,兰桢忍不住地再次亲了一下兰梅的额头。
兰梅,原本正是那出生在庵堂里的婴儿。如今流落皇g以後,这个娃娃被赋予了新的身份,皇帝的九皇子,荣皇後则是他的母亲。然而,荣玉琴只是名义上的母後而已。实际上,花费更多时间照顾这个孩子的人,确实这位大皇子。兰桢从前在齐王府,跟著父王被软禁的时候,府中虽然有奴仆,但除去母亲陪嫁的两个丫鬟,其余的都是年岁已高的老奴。在这种情况之下,作为长子的兰桢也要帮忙照顾弟弟和妹妹们。因此,现在照料这个非常讨自己喜欢的小n娃,大皇子自然就是得心应手。
兰桢抱著自己一手照顾的娃娃,得意地看著小兰梅牙牙学语,自己说什麽,他就跟著咿咿呀呀地跟著学。大皇子带著这娃娃进入自己的书房,小n娃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书案上的白玉印玺,口里不停地嘟囔著rr,rr这俩字。兰桢抱著这个小弟弟,坐在书案前,仔细地辨别著小兰梅说的话,终於猜到了,小娃娃是想说豆腐。确实,自己这个由和田玉雕刻而成的印玺,乍看之下的确很像一块豆腐。而且,豆腐也是自己耐心教导孩子学会的几个词儿之一。
时光荏苒,当年还被大皇兄捧在手里抱来抱去的小兰梅,现在已经六岁啦。不过,九皇子还是喜欢粘著最疼爱自己的晋王。每次兰桢进g向母後请安,九皇子总会第一时间跑出来,缠著兰桢陪自己玩耍。与大皇子一母所生的兰枉和兰柏,看见这小不点向牛皮糖似的,粘住皇兄不放的模样,又开始故意气他了。
“喂,九皇弟,皇兄他已经娶了好多好多漂亮的女子哦。所以啊,皇兄现在最疼爱的人,是晋王府里头的王妃,不要你了哦。”兰枉坏心地说道。
这话一说,原来坐在兰桢大腿上欢天喜地的小皇子,顿时苦著小脸,开始嗷嗷大哭:“呜哇,皇兄不要梅儿了,皇兄好讨厌,呜哇,呜哇……”
晋王手忙脚乱的,连忙低声细语地在孩子耳边哄著:“梅儿乖,梅儿不闹哦,皇兄最疼爱的人,永远都是梅儿,不要再哭了哦,要乖哦。”
被皇兄抱了很久,又亲了很久,这粘人的孩子才收声。兰桢看到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立即转头责难两个不靠谱的皇弟。
“你们两个人,都是十三四岁的人了,还欺负一个六岁的孩子,我这个做皇兄的真是失败,怎麽教出你们这种皇弟!”
兰枉和兰柏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给皇兄道歉,末了还说了一句:“皇兄你不要太宠著兰梅,这家夥恃宠而骄呢。”
“小孩子哪有那麽多的心思,再者,你们小的时候,我也没少宠你们。你们闯了祸,父皇和母後要打你们,哪一次我没出来替你们求情?现在的梅儿可没你们当年那麽淘气,而且他打小无父无母的,这皇g里头要是我不关照他,也没有人会花心思理会这孩子了。”
此时枉柏两兄弟心里嘀咕著,说来说去,你还是最疼爱著小屁孩呗。兰桢瞪了两位皇弟一眼,他们立即低头乖乖认错了。
“梅儿乖,皇兄带你去游湖好不好?”兰桢温柔地哄著,小兰梅脸上笑眯眯的,不停地点著头。
御舫里头宽敞无比,可那孩子硬要坐在兰桢的腿上,由大皇兄搂著自己。兰梅瞄到舱里一角摆著一架琴。
“皇兄,快弹琴给我听。”
兰桢笑了笑,抱著弟弟往琴架走去,然後坐在前面,双手覆上琴弦。大皇子低头端详著琴身上的冰裂纹,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兰桢弹奏著母後教自己的一首小曲,小兰梅在皇兄的怀里摇头晃脑的,仿佛能够品味出作曲者的苦涩。
一曲终了,兰梅睁开了眼睛,抬起小脑袋,望向兰桢,幽幽地说道:“皇兄,你知道吗?自从你离开了皇g以後,我每一天都很想念你。”
兰桢捏了一下rr的小脸,神情严肃地说道:“梅儿现在还是个孩子,有很多事情都没曾经历过。以後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什麽叫做身不由己。”二十一岁的皇子人生头一个十年,在牢狱般的齐王府中,就有了切身的体会。
兰梅似懂非懂般低下了头,沈默不语。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希望,梅儿能够一直无忧无虑地过著快乐日子。”
兰桢还在念念叨叨地说著的时候,小皇子便拉住大皇子的衣襟,用嘴巴在兰桢的脸颊盖上个印戳。
“海若多甫……”亲吻以後,兰梅在皇兄的耳边突然来这麽一句。
兰桢顿时怔住了,脑子完全不能进行思考,甚至连自己是怎样离开御舫,又是什麽时候回到晋王府的,都没有印象。
西狄又来犯事,天朝出兵迎击,然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战罢双方坐在谈判桌上,狄国使者要求天朝增加每年彩绢茶叶,以及白银的运送量。用词从送改为纳,显示出两国之间地位上下有别。不仅如此,使者要求天朝派出质子前往狄国。在双方唇枪舌剑,无数回合的交锋以後,西狄和天朝君主仍然保持以兄弟相称,天朝每年送狄国的彩绢茶叶有所增加,白银数量维持不变。不过关於质子这个问题,天朝使者没能争取成功,最迟中秋节以後务必派出质子前往。
一向不问政事的晋王,知道父皇属意兰梅作为质子,连忙进g劝说。那个孩子今年只有六岁,让他一个人去到陌生的地方,过著被软禁的日子,身边没有一个照顾的人,实在是太残忍了。
然而,皇命不可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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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出发前往西狄的队伍中,晋王兰桢特地前来,为作为质子的幼弟送行。
“皇兄,梅儿要走了。我很舍不得皇兄你。”六岁的皇子苦著脸,哀怨地说道。
兰桢低垂著眼睛,弯腰搂著可怜的孩子,无奈地说道:“皇兄也很不舍梅儿,可是我真的很没有用,没能说服父皇改变主意。”
兰梅没忍住又哭了出来,晋王忙著拿出手帕给小孩子擦著小脸,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从好看的眼睛里冒出来,一个劲地往下掉。
“不要哭,都怪皇兄不好,不然梅儿就不用去西狄遭罪了。”
“呜呜……不是这样的,皇兄最疼爱梅儿了。”小兰梅在兰桢身上乱蹭。
站在一旁的天朝参赞,知道出声劝告晋王:“王爷,时候不早了,出使的队伍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所以……”
兰桢闻言,只得站直起来,将小孩儿抱回车上。
“皇兄,梅儿要跟你说再见了。”兰梅咬了咬下唇,依依不舍地说道。
晋王嗯了一声,定定地看著幼弟,又点了点头。兰桢就站在原地,望著出使的队伍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後在视觉上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小个点。
巴蜀的地方大员向皇帝上奏,此地赖以生存的大江──蜀河,今年潮水高涨,沿河流域不少城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灾害影响。其实过去几年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不过这一年水灾的情况特别严重,地方上的官吏都没有办法了,只得向中央求援。皇帝阅览完这封奏折,跟几位大臣商议数番,最後决定派出工部里擅长治水的官员前往巴蜀一看究竟,然後由他们来定下治水救灾的决策。
大学士跪在地上做著笔录,然後小心翼翼地向皇帝提醒道:“陛下是否已经有了监督官员的人选呢?”
皇帝被提醒以後,沈吟半刻,最後下定了主意:“就燕王吧。”
然而,消息一从军机处传开,传到後g之中,颜贵妃便急了。一逮到皇帝临幸瑞福g,颜红月马上请求兰俊收回成命。
“爱妃,松儿今年已经十七了,也是该锻炼锻炼的时候了,这次让他南下监督治水,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老皇帝捋了捋胡子,笑著劝慰道。
但金步摇的主人偏偏不依,美豔的贵妃牵上圣上的手,苦著一张俏脸蛋,张著桃红小嘴解释道:“天下之下无人不知,蜀地路途险恶,古人有云,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让松儿参政锻炼的话,今後的机会多得很,皇上怎麽忍心让臣妾唯一的皇儿,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呢?要是松儿在巴蜀有个什麽山高水低的,那臣妾下半生怎麽办?”
皇帝叹了叹气,是啊,自己也六十有六了,但红玉现在才三十一,自己确实在松儿的问题上欠缺考虑了。
“爱妃说得对,确实是朕的不是,幸好你提醒及时,才没酿成大错。”
颜贵妃哼了一声,幽怨地接过兰俊的话,意有所指:“要是松儿到了川地,即便逃得过天灾,怕也逃不过人祸。”
“啧啧,月儿你说的是什麽话,皇後是这样的人吗?”
“臣妾可没指著谁说哦,这只是皇上说的而已。”贵妃娘娘故作事不关己,继续煽风点火:“不过,若不是多得皇後娘娘一举,松儿也是有个皇姐的。”
皇帝噤声,这六g可比朝政难对付多了。一边是陪伴自己熬过十年艰难岁月的糟糠妻,一边是自己最最宠爱的美娇娘,她们十几年来一直针锋相对,什麽事情都能斗个你死我活,自己帮哪边都是自己不对,干脆撒手不管了。
“玉琴她虽然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她毕竟跟了朕快三十年了,废了她的话,难以止住悠悠众口。但你对四公主做的事,朕也同样没有追究不是吗?而且,朕为了爱妃你,不也是没有立皇後所生的皇子为皇储吗?”
皇後所生的四公主,在三岁的时候,被贵妃找人施法。到了现在,公主殿下依然是疯疯癫癫的模样,看得正g娘娘心都碎了。
“可皇上也没有立松儿为太子啊!”颜贵妃没好气地推开灰白头发男人的拥抱。
准确来讲,兰俊还没立任何一位皇子或亲王为太子,虽然自己属意燕王。可是皇後尚未离世,理应从东g娘娘所生的三位王爷中选其中一位,作为帝位的继承人。贸然选庶出的兰松为太子,确实违背了祖宗礼法。不过,兰松作为唯一一位非皇後所生,却被立为亲王的皇子,在兰俊心中占有怎麽样的地位,简直就是显而易见。
皇帝便想从兰桢,兰枉和兰柏中挑一人,作为随中央大员入川监督的人选。皇後最宠爱兰柏,受不了么子吃半点苦头。至於赵王本人,从小被宠得天上有地下无,夏天嫌热冬日怕冷,比公主还娇气,不行。至於兰枉,个x过於chu枝大叶,这不是问题,最大的毛病是贪。韩王在台面下卖官鬻爵的事从来就没少干,每个进京面圣的地方大吏,哪个有那个狗胆,敢不到韩王府里去孝敬孝敬,兰枉都要这些家夥吃不了兜著走。
因此,韩王听到父皇要派遣自己入川,这巴蜀之地从来就是穷山恶水,即便自己吃拿卡要,也不会捞到什麽油水。心里的算盘劈里啪啦地打了几番,兰枉便向父皇禀告自己近日生病,一直在府中养病。其实呢,自己是非常乐意为父皇南下参与治水的,不过太医有医嘱,自己尽量少出门不要吹到风。
哎,皇帝对这两个儿子是没多少寄望的了,最後兰俊只好让长子晋王入蜀了。其实,兰桢这孩子,跟那些不靠谱的皇弟们比起来,真的算是好孩子了。在齐王府那些年,主动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为人和善,生x温顺,孝敬父皇母後。如今是二十七的人了,唯一一次顶撞父皇,就是当年为了不让兰梅去西狄当质子。也恰恰是这一件事,让兰俊下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兰桢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兰梅那个贱种,当年自己没让人送他到黄泉陪兰玫,已经是兰俊的大发慈悲了。皇帝不能容忍那个害死自己父亲的歹人後裔,像他的生父残害兰政那样,祸害自己的亲儿兰桢。
晋王接到皇帝的圣旨,要自己跟随工部的官员们,一同前往巴蜀,监督治水救灾。接旨以後,兰桢立即命府中仆人收拾行装,不日与其他几位大人汇合,踏上南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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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河流域受洪水侵害的多个县城,得到地方大员的同意之後,都纷纷开仓赈济灾民。而且,承蒙皇恩浩荡,这些受灾地区的灾民们,今後两年的税负被豁免了。兰桢来到蜀地,亲眼目睹此地灾情,深切地体会到,洪水带给百姓的灾难是多麽的巨大,多少人因为洪水而沦落到妻离子散的地步。家园被大水毁於一旦,十几代人惨淡经营的一亩三分地,就被大水轻而易举地破坏掉了。
数位中央大员甫一进入巴蜀境内,立即视察灾情,经过多次的讨论,在洪水退去的第三天,便对地方官吏下达指令,使其负责把当地百姓组织起来,参与到救灾的活动之中。经过接近两个月多月的重建修复工作,大部分受灾的地区都已经恢复了原样,乡里城镇之间的道路也重新畅通了起来。
结束了救灾工作,现在也该到了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研究如何治理蜀河的时候了。经过一系列的研究和讨论,工部侍郎和巴蜀的水利官员一致同意,决定在蜀河上游的川江镇这个地方,修筑堤坝和分流所需的人工河道,这就意味著,川江镇上五十万的人口,必须放弃自己的家园,搬到临近的县镇中去开始属於他们的新生活。搬迁镇上的居民耗费了不少时间,这项大工程也需要很多很多的人手,幸好川地作为人口大省,在人手这一方面上并不是难题。然而,虽然巴蜀自古便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但事实,川地本身的情况实在是配不上这个美称。此地不仅没有江南二府以及东南诸郡富饶,甚至连南部沿海的安南,每年上缴的粮饷也比巴蜀要多得多。个中原因,跟巴蜀当地人的x格不无关系。巴山蜀水凄凉地,艰难的环境造就了巴人乐天知命的x格。对於川地的子民而言,与其让他们为了多收俩亩果蔬,再冒著生命的危险,辛辛苦苦地走过难行的川道,多赚些许钱粮改善生计,倒不如在吃饱饭以後,叫上左邻右舍,一起砌起四方城,搓个天昏地暗。若是幸运地赢了点小青,他们便高高兴兴地回家,美滋滋地睡上一大觉。若是手气不佳,输了个清袋底,就回家打打儿子,骂骂丫头,再把自家婆娘摁在床上发泄发泄,这一天也又过去了。
鉴於蜀府自身财政困难,朝廷体恤川地情况,拨款八十万两白银用於这次治理蜀河的工程。早上钱银才刚刚汇到蜀府,在同一天的傍晚,晋王便在自己临时居住的官邸中,接见工部的邓大人,对方向自己呈上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兰桢拆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二十万两银票。晋王挑了一下眉,马上心领神会,也没有说什麽,在官员们的无声注视下,笑著把那信封收下了。
邓大人向晋王作揖说道:“既然王爷把信收下,那臣的任务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微臣也不打扰王爷休息了,请容许臣先行告退。”
朝廷的八十万两官银,晋王作为京师派来身份地位最高的存在,任何懂事的人,自然就要向王爷孝敬,让他拿个大头。若是兰桢从中作梗,故作清廉,拂了邓大人的好意,下面的那些小鬼们,也很难大展身手,孜孜不倦地将银子往家里搬去。
虽然这些大官小吏们从中刮掉不少油水,不过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工程最後还是顺利完工了。然而,川江镇不远处山上,有一座镇江寺。寺院的住持专程下山找到地方大吏,方丈向诸位大人告知,蜀河连年水患不绝,皆因江中的水龙被好事之徒唤醒。欲要安抚龙王,必须在江边建造一震慑之物。官员们出於为自己钱袋的考虑,果断认同了大师的观点,采纳了住持的建议,上奏朝廷表示为了长治久安,巴蜀府决定於镇江寺山脚下,临江修建一座镇江大佛。皇帝收到来自蜀地的奏折,上面还有晋王的附议,便没有多想,朱笔一批同意了,还拨款三十万两支持这项工程。
“微臣感谢王爷替臣等向万岁爷美言,这是臣等的一点微薄的孝敬,劳烦王爷笑纳。”
晋王接过邓大人的信封,拆开一看,这次是一张八万两的银票。兰桢略略点头,看起来对这数目还算感到满意,也没有多说些什麽废话,便让邓大人离开了。
数千巴人在蜀河上游的山地上开山劈石,忙得大汗淋漓。而大官小吏们,则躲在衙门和府邸里头,舒舒服服地数著银票,捧著白花花的银两亲了又亲。而兰桢呢,则是一直留守在山上监督工程,晚上也不下山了,留宿在镇江寺之内,和所有僧人们吃著同样的斋菜。甚至到了晚上,晋王跟随著住持大人,一起在大雄宝殿里敲经念佛,或者是在方丈的楼阁里,与住持探讨佛法。
“烦恼皆因放不下,这种道理王爷应该是懂得的。”年迈的僧人语重心长地劝诫道。
兰桢苦笑回应道:“虽则在这个幽静禅院中,本王懂是懂,明白是明白,不过待到我一迈出这镇江寺的大门,凡俗的一切一切就会迎面而来,心中的七情六欲,可不是苦思冥想地逼迫自己放下就能放下的。”
“而且,”晋王看向窗外的梅花,目光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起来,意有所指地说道:“尘世纷繁复杂,缤纷多彩,我又怎麽舍得离开呢?”山下的巴蜀,已经到了桃花开放的季节了,可山上的梅花还没度过完属於它们的花期。不知道,那朵流落西狄沦为质子的梅花,现在过得如何呢?
老和尚顿时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无奈地低声说道:“真君呐,你实在是太……任x了,老衲无语了。”
兰桢也耸了耸肩,双手做了个合十礼,笑而不语。
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镇江寺山下,临江的山体上,佛像已经建造得初具规模。佛像的衣饰手足,具备了初略的线条体现,不过头部已经被j心雕琢得栩栩如生了。站在佛像对岸监督官员,检视工程的晋王,在目睹大佛的脸部的一刹那,不禁被震惊住了。
“请问大师,这尊佛像是何方神圣?”
身旁的方丈回答道:“这是弥勒上尊,难道王爷你忘了吗?”
这尊大佛的形象,跟世俗所接受的挺著大肚子,脸上满是哈哈大笑的弥勒佛造型完全不同。兰桢知道自己确实是曾经见过这张脸,但不是在任何庙宇里头,而是在梦里,自己和身穿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同在一条小舟上漫游。彼时心生好奇的自己,把头伸出去,望向流淌的河水。
河水倒映的,正是这山上大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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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弥勒竣工之时,晋王在蜀地已经逗留了整整三个年头了。现在,也到了兰桢动身回京的时候了。王爷出发的清晨,镇江寺的方丈特地下山,为晋王送别。
“大师专门下山送本王一程,本王真的万分感谢。”兰桢双手合十,表示诚恳的谢意。
“阿弥陀佛,老衲此生有幸亲眼目睹真君,这是老衲的福气才对。”方丈拖著一把白胡子,鞠躬向王爷行合十礼。
“对了,这些日子以来,本王确实在贵寺里叨扰了。这是本王作为善信的一点香油,还望大师收下。”
“与人方便,佛家的方便之门。老衲感谢王爷才是,感谢王爷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翻译和勘误我寺收藏的经文。王爷的大恩大德,我寺实在是感激不尽。”
兰桢微笑著辩解:“那些只是本王百无聊赖中的一点涂鸦而已,在诸位大师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请大师收下本王的一点心意。”
老住持接过白色的信封,回去拆开一看,原来分别是二十万两和八万两的银票各一张。
晋王回京述职,向皇帝汇报这三年来在蜀地监督治水的情况,巴蜀的民风地貌,还有地方官员的管治能力等等。老皇帝坐在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听著晋王的报告,眼睛不停地打量著归来的长子,发现对方的鬓角间几g白发突兀地出现在青丝之间。桢儿在巴蜀的这三年,看来并没有他口述中的那麽顺利,若不是有事使得兰桢必须劳心劳力,他又岂会甫一迈进三十这个槛儿就生出白发呢?
觐见完皇帝以後,晋王便从延英殿退下了。兰桢在出g的路上,被刚刚出使完西狄的大臣叫住了。
在兰桢的身後传来了一把叫唤自己的声音:“王爷请留步,王爷请留步……”
晋王闻声以後,便让行驶的护送的队伍停下来。不一会儿,出使西狄的参赞大臣何大人便前来向自己请安。
“何大人,突然这麽急著叫本王,是有什麽紧急的事情吗?”
“臣参见晋王殿下,事情是这样的。之前臣在西狄出使的时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头,难得和九皇子见上一面。皇子殿下嘱托微臣,要臣回京以後,将此物交予晋王殿下。”
兰桢接过何大人手中的百宝嵌盒子,然後向对方道了几句感谢与道别,之後便让队伍继续前行,打道回府去了。独自坐在八人大轿上的晋王,小心翼翼地打开花纹和装饰都透露著浓浓西域风气的漆盒,里头放著一撮由红丝带紧紧捆住的发丝。青丝的主人自然就是远在西狄的梅儿,数一数年头,兰梅今年刚好十六了。唉,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的成人礼要在异国他乡进行,也不知道那个未知的国度,有没有人为他举行属於他的成人礼。兰桢爱怜地捧住这小撮的头发,这时候才发现漆盒里还有一张小签,上面写著两行诗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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