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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未知
、腐朽的,周围长满了羊齿植物和棕搁。帆船微微往右倾斜,在兰花装饰的索具之
间,桅杆还很完整,垂着肮脏的船帆碎片,船身有一层石化贝壳和青苔形成的光滑
的外壳,牢牢地陷入了坚实的土壤。看样子,整个船身处于孤寂的地方,被人忘却
了,没有遭到时光的侵蚀,也没有受到飞禽的s扰,探险队员们小心地察看了帆船
内部,里面除了一大簇花卉,没有任何东西。
帆船的发现证明大海就在近旁,破坏了霍·阿·布恩蒂亚的战斗精神。他认为
这是狡诈的命运在捉弄他:他千幸万苦寻找大海的时候,没有找到它;他不想找它
的时候,现在却发现了它--它象一个不可克服的障碍横在他的路上。多年以后,
奥雷连诺上校也来到这个地区的时候(那时这儿已经开辟了驿道),他在帆船失事
的地方只能看见一片罂粟花中间烧糊的船骨。那时他者相信,这整个故事并不是他
父亲虚构的,于是向自己提出个问题:帆船怎会深入陆地这么远呢?可是,再经过
四天的路程,在离帆船十二公里的地方,霍·阿·布恩蒂亚看见大海的时候,并没
有想到这类问题。在大海面前,他的一切幻想都破灭了;大海翻着泡沫,混浊不堪
,灰茫茫一片,值不得他和伙伴们去冒险和牺牲。
“真他妈的!”霍·阿·布思蒂亚叫道。“马孔多四面八方都给海水围住啦!

探险回来以后,霍·阿·布恩蒂亚绘了一幅地图:由于这张主观想出的地图,
人们长时期里都以为马孔多是在一个半岛上面,他是恼怒地画出这张地图的,故意
夸大跟外界往来的困难,仿佛想惩罚自己轻率地选择了这个建村的地点,“咱们再
也去下了任何地方啦,”他向乌苏娜叫苦,“咱们会在这儿活活地烂掉,享受不到
科学的好处了。”在自己的小试验室里,他把这种想法反刍似的咀嚼了几个月,决
定把马孔多迁到更合适的地方去,可是妻子立即警告他,破坏了他那荒唐的计划。
村里的男人已经开始准备搬家,乌苏娜却象蚂蚁一样悄悄地活动,一鼓作气唆使村
中的妇女反对男人的轻举妄动。霍·阿·布恩蒂亚说不清楚,不知什么时候,由于
什么对立的力量,他的计划遭到一大堆借口和托词的阻挠,终于变成没有结果的幻
想。有一夭早晨乌苏娜发现,他一面低声叨咕搬家的计划,一面把白己的试验用具
装进箱子,她只在旁边装傻地观察他,甚至有点儿怜悯他。她让他把事儿子完,在
他钉上箱子,拿蘸了墨水的刷子在箱子上写好自己的缩写姓名时,她一句也没责备
他,尽管她已明白(凭他含糊的咕噜),他知道村里的男人并不支持他的想法。只
当霍·阿·布恩蒂亚开始卸下房门时,乌苏娜才大胆地向他要g什么,他有点难过
地回答说:“既然谁也不想走,咱们就单独走吧。”乌苏娜没有发慌。
“不,咱们不走,”他说。“咱们要留在这儿.因为咱们在这儿生了个儿子。

“可是,咱们还没有一个人死在这儿,”霍·阿·布恩蒂亚反驳说,“一个人
如果没有亲属埋在这儿,他就不足这个地方的人。”
乌苏娜温和而坚决他说:
“为了咱们留在这儿,如果要我死,我就死。”
霍·阿·布恩蒂亚并不相信妻子那么坚定,他试图字自己的幻想迷住她,答应
带她去看一个美妙的世界;那儿,只要在地里喷上神奇的药水,植物就会按照人的
愿望长出果实;那儿,可以贱价买到各种治病的药物。可是他的幻想并没有打动她

“不要成天想入非非,最好关心关心孩子吧,”她回答。“你瞧,他们象小狗
儿似的被扔在一边,没有人管。”
霍·阿·布恩蒂亚一字一句体会妻子的话,他望了望窗外,看见两个赤足的孩
子正在烈r炎炎的莱园里;他觉得,他们仅在这一瞬间才开始存在,仿佛是乌苏娜
的咒语呼唤出来的。这时,一种神秘而重要的东西在他心中兀然出现,使他完全脱
离了现实,浮游在住事的回忆里。当鸟苏娜打扫屋子、决心一辈子也不离开这儿时
,霍·阿·布恩蒂亚继续全神贯注地望着两个孩子,终于望得两眼湿润,他就用手
背擦了擦眼睛,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
“好啦,”他说,“叫他们来帮我搬出箱子里的东西吧。”
大儿子霍·网卡蒂奥满了十四岁,长着方方的脑袋和蓬松的头发,x情象他父
亲一样执拗。他虽有父亲那样的体力,可能长得象父亲一般魁伟,但他显然缺乏父
亲那样的想象力。他是在马孔多建村之前翻山越岭的艰难途程中诞生的。父母确信
孩子没有任何牲畜的特征,都感谢上帝。奥雷连诺是在马孔多出生的第一个人,三
月间该满六岁了。这孩子x情孤僻、沉默寡言。他在母亲肚子里就哭哭啼啼,是睁
着眼睛出世的。人家给他割掉脐带的时候,他把脑袋扭来扭去,仿佛探察屋里的东
西,并且好奇地瞅着周围的人,一点儿山不害怕。随后,对于走到跟前来瞧他的人
,他就不感兴趣了,而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棕搁叶铺盖的房顶上;在倾盆大雨下
,房顶每分钟都有塌下的危险。乌苏娜记得后来还看见过孩子的这种紧张的神情。
有一天,三岁的小孩儿奥雷连诺走进厨房,她正巧把一锅煮沸的汤从炉灶拿到桌上
。孩子犹豫不决地站在门槛边,惊惶地说:“马上就要摔下啦。”汤锅是稳稳地放
在桌子中央的,可是孩子刚说出这句话,它仿佛受到内力推动似的,开始制止不住
地移到桌边,然后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不安的乌苏娜把这桩事情告诉丈夫,可他把
这种事情说成是自然现象。经常都是这样:霍·阿·布恩蒂亚不关心孩子的生活,
一方面是因为他认为童年是智力不成熟的时期,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一头扎进了荒唐
的研究。
但是,从他招呼孩丁们帮他取出箱子里的试验仪器的那夭下午起,他就把他最
好的时间用在他们身上了。在僻静的小室墙壁上,难子置信的地图和稀奇古怪的图
表越来越多;在这间小宝里,他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和计算:同时,不仅依靠自己
掌握的知识,而已广泛利用自己无限的想象力,向孩子们介绍世界上的奇迹。孩子
们由此知道,非洲南端有一种聪明、温和的人,他们的消遣就是坐着静思,而爱琴
海是可以步行过去的,从一个岛屿跳上另一个岛屿,一直可以到达萨洛尼卡港。这
些荒诞不经的夜谈深深地印在孩子们的脑海里,多年以后,政府军的军官命令行刑
队开枪之前的片刻间,奥雷连诺上校重新忆起了那个暖和的三月的下午,当时他的
父亲听到远处吉卜赛人的笛鼓声,就中断了物理课,两眼一动不动,举着手愣住了
;这些吉卜赛人再一次来到村里,将向村民介绍孟菲斯学者们惊人的最新发明。
这是另一批吉卜赛人。男男女女部都挺年青,只说本族话,是一群皮肤油亮、
双手灵巧的漂亮人物。他们载歌载舞,兴高采烈,闹嚷嚷地经过街头,带来了各样
东西:会唱意大利抒情歌曲的彩s鹦鹅;随着鼓声一次至少能下一百只金蛋的母j
;能够猜出人意的猴子;既能缝钮扣、又能退烧的多用机器;能够使人忘却辛酸往
事的器械,能够帮助消磨时间的膏药,此外还有其他许多巧妙非凡的发明,以致霍
·阿·布恩蒂亚打算发明一种记忆机器,好把这一切全都记住。瞬息间,村子里的
面貌就完全改观人人群熙攘,闹闹喧喧,马孔多的居民在自己的街道上也迷失了方
向。
霍·何·布恩蒂亚象疯子一样东窜西窜,到处寻找梅尔加德斯,希望从他那儿
了解这种神奇梦景的许多秘密。他手里牵着两个孩了,生怕他们在拥挤的人群中丢
失,不时碰见镶着金牙的江湖艺人或者六条胳膊的魔术师。人群中发出屎n和檀香
混合的味儿,叫他喘不上气。他向吉卜赛人打听梅尔加德斯,可是他们不懂他的语
言。最后,他到了梅尔加德斯往常搭帐篷的地方。此刻,那儿坐着一个脸sy郁的
亚美尼亚吉卜赛人,正在用西班牙语叫卖一种隐身糖浆,当这吉卜赛人刚刚一下子
喝完一杯琥珀s的无名饮料时,霍·阿·布恩蒂亚挤过一群看得出神的观众,向吉
卜赛人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吉卜赛人用奇异的眼光瞅了瞅他,立刻变成一滩恶臭的
、冒烟的沥青,他的答话还在沥青上发出回声:“梅尔加德斯死啦。”霍·阿·布
恩蒂亚听到这个消息,不胜惊愕,呆若木j,试图控制自己的悲伤,直到观众被其
他的把戏吸引过去,亚美尼亚吉卜赛人变成的一滩沥青挥发殆尽。然后,另一个吉
卜赛人证实,梅尔加德斯在新加坡海滩上患疟疾死了,尸体抛入了爪哇附近的大海
。孩子们对这个消息并无兴趣,就拉着父亲去看写在一个帐这招牌上的孟菲斯学者
的新发明,如果相信它所写的,这个脓篷从前属于所罗门王。孩子们纠缠不休,霍
·阿·布恩蒂亚只得付了三十里亚尔,带着他们走进帐篷,那儿有个剃光了脑袋的
巨人,浑身是毛,鼻孔里穿了个铜环,脚跺上拴了条沉重的铁链,守着一只海盗用
的箱子,巨人揭开盖子,箱子里就冒出一股刺骨的寒气。箱子坠只有一大块透明的
东西,这玩意儿中间有无数白s的细针,傍晚的霞光照到这些细针,细针上面就现
出了许多五颜六s的星星。
霍·阿·布恩蒂亚感到大惑不解,但他知道孩子们等着他立即解释,便大胆地
嘟嚷说: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钻石。”
“不,”吉卜赛巨人纠正他。“这是冰块。”
莫名其妙的霍·阿·布恩蒂亚向这块东西伸过手去,可是巨人推开了他的手。
“再j五个里亚尔才能摸,”巨人说。霍·阿·布恩蒂亚付了五个里亚尔,把手掌
放在冰块上呆了几分钟;接触这个神秘的东西,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喜悦,他不
知道如何向孩子们解释这种不太寻常的感觉,又付了十个里亚尔,想让他们自个儿
试一试,大儿子霍·阿卡蒂奥拒绝去摸。相反地,奥雷连诺却大胆地弯下腰去,将
手放在冰上,可是立即缩回手来。“这东西热得烫手!”他吓得叫了一声。父亲没
去理会他。这时,他对这个显然的奇迹欣喜若狂,竞忘了自己那些幻想的失败,也
忘了葬身鱼腹的梅尔加德斯。霍·阿·布恩蒂亚又付了五个里亚尔,就象出庭作证
的人把手放在《圣经》上一样,庄严地将手放在冰块上,说道: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发明。”
第 二 章
十六世纪,海盗弗兰西斯·德拉克围攻列奥阿察的时候,乌苏娜。伊古阿兰的
曾祖母被当当的警钟声和隆隆的炮击声吓坏了,由于神经紧张,竞一p股坐在生了
火的炉子上。因此,曾祖母受了严重的的伤,再也无法过夫妻生活。她只能用半个
p股坐着,而且只能坐在软垫子上,步态显然也是不雅观的;所以,她就不愿在旁
人面前走路了。她认为自己身上有一股焦糊味儿,也就拒绝跟任何人j往。她经常
在院子里过夜,一直呆到天亮,不敢走进卧室去睡觉:因为她老是梦见英国人带着
恶狗爬进窗子,用烧红的铁器无耻地刑讯她。她给丈夫生了两个儿子;她的丈夫是
亚拉冈的商人,把自己的一半钱财都用来医治妻子,希望尽量减轻她的痛苦。最后
,他盘掉自己的店铺,带者一家人远远地离开海滨,到了印第安人的一个村庄,村
庄是在山脚下,他在那儿为妻子盖了一座没有窗子的住房,免得她梦中的海盗钻进
屋子。
在这荒僻的村子里,早就有个两班牙人的后裔,叫做霍塞·阿卡蒂奥·布恩蒂
亚,他是栽种烟草的;乌苏娜的曾祖父和他一起经营这桩有利可图的事业,短时期
内两人都建立了很好的家业。多少年过去了,西班牙后裔的曾孙儿和亚拉冈人的曾
孙女结了婚。每当大夫的荒唐行为使乌苏娜生气的时候,她就一下子跳过世事纷繁
的三百年,咒骂弗兰西斯·德拉克围攻列奥阿察的那个r子。不过,她这么做,只
是为了减轻心中的痛苦;实际上,把她跟他终生连接在一起的,是比爱情更牢固的
关系:共同的良心谴责。乌苏娜和丈夫是表兄妹,他俩是在古老的村子里一块儿长
大的,由于沮祖辈辈的垦殖,这个村庄已经成了今省最好的一个。尽管他俩之间的
婚姻是他俩刚刚出世就能预见到的,然而两个年轻人表示结婚愿望的时候,双方的
家长都反对。几百年来,两族的人是杂配的,他们生怕这两个健全的后代可能丢脸
地生出一只蜥蜴。这样可怕的事已经发牛过一次。乌苏娜的婶婶嫁给霍·阿·布恩
蒂亚的叔叔,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一辈子部穿着肥大的灯笼裤,活到四十二
岁还没结婚就流血而死,因为他生下来就长着一条尾巴——尖端有一撮毛的螺旋形
软骨。这种名副其实的猪尾巴是他不愿让任何一个女人看见的,最终要了他的命,
因为一个熟识的屠夫按照他的要求,用切r刀把它割掉了。十九岁的霍·阿·布恩
蒂亚无忧无虑地用一句话结束了争论:“我可不在乎生出猪崽子,只要它们会说话
就行。”于是他俩在花炮声中举行了婚礼铜管乐队,一连闹腾了三个昼夜。在这以
后,年轻夫妇本来可以幸福地生活,可是乌苏娜的母亲却对未来的后代作出不大吉
利的预言,借以吓唬自己的女儿,甚至怂恿女儿拒绝按照章法跟他结合。她知道大
夫是个力大、刚强的人,担心他在她睡着时强迫她,所以,她在上床之前,都穿上
母亲拿厚帆布给她缝成的一条衬裤;衬裤是用j叉的皮带系住的,前面用一个大铁
扣扣紧。夫妇俩就这样过了若g月。白天,他照料自己的斗j,她就和母亲一块儿
在刺染上绣花。夜晚,年轻夫妇却陷入了烦恼而激烈的斗争,这种斗争逐渐代替了
爱情的安慰。可是,机灵的邻人立即觉得情况不妙,而且村中传说,乌苏娜出嫁一
年以后依然是个处女,因为丈大有点儿毛病。霍·阿·布恩蒂亚是最后听到这个谣
言的。
“乌苏娜,你听人家在说什么啦,”他向妻子平静他说。
“让他们去嚼舌头吧,”她回答。“咱们知道那不是真的。”
他们的生活又这样过了半年,直到那个倒霉的星期天,霍·阿·布恩蒂亚的公
j战胜了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的公j。输了的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一见j血
就气得发疯,故意离开霍·阿·布恩蒂亚远一点儿,想让斗j棚里的人都能听到他
的话。
“恭喜你呀!”他叫道。“也许你的这只公j能够帮你老婆的忙。咱们瞧吧!”
霍·阿·布恩蒂亚不动声s地从地上拎起自己的公j。“我马上就来,”他对
大家说,然后转向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
“你回去拿武器吧,我准备杀死你。”
过了十分钟,他就拿着一枝粗大的标枪回来了,这标枪还是他祖父的。斗j棚
门口拥聚了几乎半个村子的人,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正在那儿等候。他还来不及
自卫,霍·阿·布恩蒂亚的标枪就击中了他的咽喉,标枪是猛力掷出的,非常准确
;由于这种无可指摘的准确,霍塞·奥雷连诺·布恩蒂亚(注:布恩蒂亚的祖父)
从前曾消灭了全区所有的豹子。夜晚在斗j棚里,亲友们守在死者棺材旁边的时候
,霍·阿·布恩蒂业走进自?





百年孤独 第 2 部分
从前曾消灭了全区所有的豹子。夜晚在斗j棚里,亲友们守在死者棺材旁边的时候
,霍·阿·布恩蒂业走进自己的卧室,看见妻子正在穿她的“贞节裤”。他拿标枪
对准她,命令道:“脱掉!”乌苏娜并不怀疑丈夫的决心。“出了事,你负责,”
她警告说。霍·阿·布恩蒂亚把标枪c入泥地。
“你生下蜥蜴,咱们就抚养蜥蜴,”他说。“可是村里再也不会有人由于你的
过错而被杀死了。”
这是一个美妙的六月的夜晚,月光皎洁,凉爽宜人。他俩通古未睡,在床上折
腾,根本没去理会穿过卧室的轻风,风儿带来了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亲人的哭声。
人们把这桩事情说成是光荣的决斗,可是两夫妇却感到了良心的谴责。有一天
夜里,乌苏娜还没睡觉,出去喝水,在院子里的大土罐旁边看见了普鲁登希奥·阿
吉廖尔。他脸s死白、十分悲伤,试图用一块麻屑堵住喉部正在流血的伤口。看见
死人,乌苏娜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怜悯。她回到卧室里,把这件怪事告诉了丈夫
,可是丈夫并不重视她的话。“死人是不会走出坟墓的,”他说。“这不过是咱们
受到良心的责备。”过了两夜,乌苏娜在浴室里遇见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他
正在用麻屑擦洗脖子上的凝血。另一个夜晚,她发现他在雨下徘徊。霍·阿·布恩
蒂亚讨厌妻子的幻象,就带着标枪到院子里去。死人照旧悲伤地立在那儿。
“滚开!”霍·阿·布恩蒂亚向他吆喝。“你回来多少次,我就要打死你多少
次。”
普鲁登希奥没有离开,而霍·阿·布恩蒂亚却不敢拿标枪向他掷去。从那时起
,他就无法安稳地睡觉了。他老是痛苦地想起死人穿过雨丝望着他的无限凄凉的眼
神,想起死人眼里流露的对活人的深切怀念,想起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四处张望
。寻找水来浸湿一块麻屑的不安神情。“大概,他很痛苦,”霍·阿·布恩蒂亚向
妻子说。“看来,他很孤独。”乌苏娜那么怜悯死人,下一次遇见时,她发现他盯
着炉灶上的铁锅,以为他在寻找什么,于是就在整个房子里到处都给他摆了一罐罐
水。那一夜,霍·阿·布恩蒂亚看见死人在他自己的卧室里洗伤口,于是就屈服了。
“好吧,普鲁登希奥,”他说。“我们尽量离开这个村子远一些,决不再回这
儿来了。现在,你就安心走吧。”
就这样,他们打算翻过山岭到海边去。霍·阿·布恩蒂亚的几个朋友,象他一
样年轻,也想去冒险,离开自己的家,带着妻室儿女去寻找土地……渺茫的土地。
在离开村子之前,霍.阿·布恩蒂亚把标枪埋在院子里,接二连三砍掉了自己所有
斗j的脑袋,希望以这样的牺牲给普鲁登希奥·阿吉廖尔一些安慰。乌苏娜带走的
只是一口放着嫁妆的箱子、一点儿家庭用具、以及藏放父亲遗产……金币……的一
只盒子。谁也没有预先想好一定的路线。他们决定朝着与列奥阿察相反的方向前进,
以免遇见任何熟人,从而无影无踪地消失。这是一次荒唐可笑的旅行。过了一年零
两个月,乌苏娜虽然用猴内和蛇汤毁坏了自己的肚子,却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婴
儿身体各部完全没有牲畜的征状。因她脚肿,脚上的静脉胀得象囊似的,整整一半
的路程,她都不得不躺在两个男人抬着的担架上面。孩子们比父母更容易忍受艰难
困苦,他们大部分时间都鲜蹦活跳,尽管样儿可怜……两眼深陷,肚子瘪瘪的。有
一天早晨,在几乎两年的流浪以后,他们成了第一批看见山岭西坡的人。从云雾遮
蔽的山岭上,他们望见了一片河流纵横的辽阔地带直伸到天边的巨大沼泽。
可是他们始终没有到达海边。在沼泽地里流浪了几个月,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有
一天夜晚,他们就在一条多石的河岸上扎营,这里的河水很象凝固的y体玻璃。多
年以后,在第二次国内战争时期,奥雷连诺打算循着这条路线突然占领列奥阿察,
可是六天以后他才明白,他的打算纯粹是发疯。然而那夭晚上,在河边扎营以后,
他父亲的旅伴们虽然很象遇到船舶失事的人,但是旅途上他们的人数增多了,大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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