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桥:二战中日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南北至唐
常安马不停蹄给余笙做基本的体征检查,经过了好几场手术她也累极了,额前发丝落下一点,侧脸憔悴——
一番检查后,她挺起身扶额叹口气,“情况很不好,必须要送到医院动手术,还要住院——”
“送到我们医院吧,我马上联系下妇科医生,尽量下午就动手术,医院现在也没有多余铺位,生活用品能带的都带上,行军床有吗!”
“啊!我家有一个!”
常安点头,“好,带上,厚厚的床褥也要带上。”
“现在用被子把她包好,放到车上去,帮我叫下老钟——”
几双眼睛都盯着他。
常安的嗓子快冒烟了,她压住喉咙的咳嗽,“车子去医院一定要开的慢,师娘,你带着几个太太把她平放好在车位,一定要抱紧了。她不能受到一点颠簸,不然流血会更严重。”
几人纷纷转身去忙。
常安一手扶着腰,一双眼找水喝。
一杯水忽然递到跟前——是小茗槿仰着头,她的麻花辫落在耳后,乌溜溜的眼睛瞪着,亮晶晶的。
常安正在额头上擦汗的手一愣,眼睛酸楚,接过杯子对着她笑了一笑。
一回到医院,护士就纷纷围着她走动, “组长,新来了脑溢血的……”
“组长,这边有两位急诊病人。”
“常大夫,306号病人准备好了!王主任已经进去,请您尽快过去……”
常安一阵天旋地转。
她快速套上手术服:“就来。”很快匆匆走进手术室。
余笙的手术结束后,随着行军床被推进已有六人的病房,门窗紧闭,空气中飘满混杂气味。
更糟糕的是,余笙醒来后拒绝进食。
她脸色很木,简直是呆若木鸡。原本拥有的神采消失殆尽,不哭不闹令人害怕。师娘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奈何余笙没有半点反应。
常安进病房看望她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
师娘神色疲倦,“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叫老钟上来。常小姐劝劝她,一天没吃饭了……好歹让她吃点东西。”
常安蹙起眉头, “我知道了。”
余笙背对着所有人,常安猝不及防蹲下来看她。原来正在被子里静静淌泪,脸上全是泪痕交错,眼睛红肿。此情此景,让常安想起一个月前的自己。常安把她被角掖好:“你对我说过的话,还要我再说给你听吗。”
余笙泪流地更凶,是的,她想不到世事变化如此无常。
不久前,还是常安生病在家。
余笙听说她生病又遣散了家里人,特意收拾一些衣服买了好多菜,请老钟送她去租界,费了一番功夫得以进去日租界陪她。
那天中午,她这个孕妇炖了一锅鸡汤看她喝完叁碗,然后陪她说话聊天。常安做不来家务,衣服清不干净,也挂的歪歪扭扭。余笙就教她打肥皂、放洗衣粉,怎么晾晒。晚上她也不走,就住在这里。
俩人会坐在阳台,常安热杯牛奶给她,自己倒点红酒喝着看楼下人来人往,看天上密集的星星或者听哗啦哗啦的落雨声。余笙会给她念一段圣经故事,常安安安静静听。写生、画风景画、偶尔吹吹笛子、分享读书笔记、提醒她孕妇注意事项。
在余笙细心地陪伴下,常安烧早就退了。
她的精神也一天天好转,开心起来。
余笙要走那天,让常安再摸摸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你摸摸看,没准他会踢你一脚,最近小家伙胎动很厉害。”
常安安安静静好久,孩子气说了句:“好软,软乎乎的,还热热的。”然后脸贴着她的肚子一会儿,呜咽出声大哭了一场。
那天下午常安就去上班。
余笙面对眼前的常安,或许是和她同病相怜;或许是因为她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余笙开口了,灰白阴沉的瞳孔发抖:“他没了...... 活着我还能做什么......”她周身散发出令人震撼的绝望与悲伤。
常安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双肩,余笙的眼睛涣散无神,常安轻轻地道:“余笙,我不会圣经,但我和你一样相信来生。”
“对我而言,死亡结束人的这一生,迎来人的下一生。死亡是开始。”
余笙哭的发抖,不顾身外人的眼光,想要起身往外跑,常安拦住,转而把她轻轻拥抱着。
“其实我们伤心的本质上,不是他们的死亡,而是我们彻底失去他们.....你相信我,只要活下来,你可以找到自己要做的事。”
那天常安捧着余笙的肚子,语气是从心脏发出来的悲伤彷徨:“笙笙……我已无父无母。”
下一秒崩溃哭泣:“我成了孤儿了……”
也是直到她那一刻面对余笙肚子里活生生的血脉,才捋清自己多日来的介怀,无非是永远失去了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个人。那是她为人的根,是她生命的起源。
余笙眼中忽然生起一点光芒,近乎疯魔地喃音:“我有事,有事。戴进的尸骨还在南京,我得把他的尸骨收回来啊……我不能让他孤孤单单待在那里,我不能......”
然后紧紧扒住常安的手,“安安,安安,你帮帮我,我得去南京!”呜呜咽咽的,“我要离他近一点,我要去找他……”
常安看着她神情激动又恍惚地发疯心下一窒,试图稳住她,“笙笙,你先好起来好不好?你要吃饭,要睡觉,把身体养好。”
余笙不听,拼命挣扎。
常安控制不住她,被她一把推倒在地,看着她疯跑出去。
还好外头的钟叔拦住了,男人力气大,余笙几乎是被他拖着回了病房,常安看的心惊肉跳。
有病人家属把常安扶起来,问:“这姑娘是出了什么事?她丈夫怎么死了?”
常安神色微变:“你不要多问。”
再看了看这些同病房的病人,请求:“她精神状态很不稳定,这几天你们千万不要跟她乱问或者乱说话,不要刺激到她。”
余笙刚做完手术免疫力太低,怕药性冲突,打不了镇定剂。
只有钟叔强行摁着她不让跑,她就在病床边胡闹发疯。
那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够了!”
常安听见自己忽然高喊出声,霎时间室内静的出奇。
“你不能去南京,那是胡闹!你不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
“你还是我们这些医生费劲心力才抢救过来的病患!还是戴进他们那些飞行员保护的百姓!”
“为了不辜负戴进的死,你必须给我按时吃饭、养好身体、赶快恢复健康,不要占用我们医院救治其他人的资源!”
常安说的激动,很少有这样近乎咬牙切齿的狠劲。
钟叔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余笙不知听没听进去,但忽然安静了下来,不再妄图挣扎,跑出医院。
常安径直上前对上余笙含泪空洞的目光,当着所有人的面,坚定说:“英雄会永垂不朽。戴进与他的战场永远共存,他已经永恒了,笙笙。”
常安弯下腰朝余笙深鞠了个躬。
钟叔拿袖子抹眼泪,病房众人都沉默。
而余笙瘫在地上,抱头大哭出声。
深夜。
公寓没有开灯。
常安盘坐在在阳台地砖上,用火柴点燃一只蜡烛,为它遮挡两旁的风,火苗渐渐稳定。
光影明灭中,常安轻声呢喃,“戴进,一路走好。”
脑海中那个在中学校门口堵住学生打听余笙,手捧鲜花的俊逸少年,永远不会回来了。再想想余笙。常安含着泪,睡眠不足让她已万分的头痛,差点眼前一晃,倒在地上。
烛火灭了。
她逼自己上床睡觉。
凌晨,电话响。
她胡乱做了一夜的梦,被这铃声吵醒,扭开台灯,披起外套去大厅接电话,“……喂?”
“喂?你好?”这不是医院来的急诊电话。没有声音,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常安奇怪,再重复:“喂?你好?”
声音自话筒传来,她手一紧,蓦然瞪大了眼。
那头:“……安安,是我。”
常安还有些混沌感,怕自己是心里作用而出现幻觉,遂将话筒拿开,几秒后才复接起电话,“你再说一遍。”
那端依旧有人,还是那四个字,“是我,安安。”
这不是幻觉......
听筒在沙发旁,常安整个人跌进沙发:“……宋定。”
“是我,宋定。”
她隔空点点头,闭闭眼,握紧话筒,“你现在在哪里?你还好吗?”
藤原桥在上海的一处公共话亭,他额头抵上墙板,刻骨的思念使他难忍,“我很安全,别担心。”
常安有些激动,“你是要回来了吗?”
“……还没有。”
常安心脏猛缩,拿着话筒的手发颤。
从上班那天起,她再也没有哭过。此时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的委屈和压力一股脑放出来,眼泪开了闸般。
藤原桥这边没有下文,只听见她的呼吸声,一深一浅带着微弱的吸鼻声,睡衣擦过话筒略有噪音,她在动手抹眼泪。
他知道她必定是哭了。
他的安安多么坚强,可她在哭。
轻轻柔柔的喊她。
常安忍不住哭出声,“宋定……我爸爸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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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常父,再是戴进。
戴进会在南京不是笔误,他的大队先飞上海参加上海保卫战,上海沦陷后仅剩的飞行员转移到南京保卫首都,戴进的飞机就摔在南京,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他们都是政府培养出的最优秀的第一代飞行员,平均生命只有二十叁岁。
常安桥:二战中日恋 三十五章反抗
男人带着沙哑的磁性:“……别哭。”
“你爸爸的事,没有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常安一顿,“我只是等不到你了......先是上海再是南京,戴进牺牲了,杭州也眼看不保,我得跟着我哥去香港。”
医院死亡人数剧增,这些天她过得很难受。
“……可你还有我。”
常父车祸去世闹得动静很大,在杭州的内线早把消息告诉了他。
他当时拿着话筒,在看下属送来的最新战况。
从那后他的进军策略最大的特点,便是快。
他要快点回到杭州,把她找到。
抛开对常安的心疼,他自己是有点庆幸的,庆幸常安从此无依无靠,那就只有他了。
她会彻彻底底脱离家庭的属于自己。
自己离开得太久了,从夏季到冬季,已然大半年的光景。
“……”
“我再过一个星期就要走......”她也无可奈何,“这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藤原桥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她亲口道出,心下还是一紧:“不可以。我需要你等我回来。”
“你乖乖的待在租界哪也不要去,等我回去找你。”
常安摇头,缓了几口气:“我不能一意孤行,搬去香港是我爸爸生前的意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藤原桥很头疼,他的军事进程战略研究,主攻方向便是时间强调快速。
连日来的工作让他精神已很疲倦,为的也是快一点打进杭州。想尽快见她也是一部分原因。
心下一番斟酌后,藤原桥终于开口:“十二月底,十二月底我一定回来。”
常安一惊:“那时日本已打过来,杭州不安全你怎么来?我们都不要枉顾身家性命,宋定......”
藤原桥叹口气点点头,手撑住玻璃门:“我有办法,你照顾好自己就可以。待在租界,我一定会来找你。”
“你相信我吗?”他再问。
常安默了一瞬,擦掉眼泪问:“我相信你。”
“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
“……”
“等我回来我告诉你,全部。”那雨中竹林般的声音穿过话筒,缠的常安心里丝丝痒痒,也像过了一场细雨,雨点打下来,滴滴答答地声响。
藤原桥迟迟等不到她的答复,有些急:“安安,答应我?”
常安一下子想到很多,不去香港的后果、杭州的局势、日租界的安全程度、常子英、宋定的真相、医院、余笙……
“安安?在听我说吗?!”
常安:“……给我两分钟。”
那头话筒被撂下。
藤原桥在那边很冷陈,话筒一直贴在他的耳边。
忽然他一脚踢上电话亭的亭板,忍住把玻璃砸碎的冲动,像嗜血的动物发了病,整个人透着偏执而疯狂。
在接到她要走消息的同时他就在做准备,自己是一定要拦住的。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常安瞥到父亲的相片,而旁边摆着的,便是那张宋定的头像。他不爱照相,工工整整的只有这么一张独照。 常安鼻尖很酸,不到两分钟,便拉紧外套返回大厅挂起电话,“喂?”
“安安?”
“……我等你。”
藤原桥一下子软了,脸上的嘴角翘起:“好。”
常安握着话筒一时不知说什么,忽然感觉身上有点冷,也问他:“你那边冷吗?”
他语气轻快,“还好。”
常安听出来前后变化,不自觉笑了笑,“有没有受过伤了?”
“没有。”
“等你来了,我们想办法一起离开。”
“……好。”
电话亭对面的马路来了士兵巡逻,带着手电筒。
藤原桥立马转了个身背对那边,“安安,我得挂了。”
常安有点措手不及,她还想和他多说会儿话,不过也无异议:“好。”
电话筒里传来他隔空的一吻,“拜拜。”
“……拜拜。”
藤原桥说:“挂了吧。”
常安下意识面对他时那股子娇出来了:“你快点回来……还要平安。”
藤原桥心下又酸又软,喜爱地不得了:“我会的,乖。”
谁都不愿意先挂电话。就彼此听着呼吸声......
不久,那头电话中断的声响传来。
藤原桥放下电话。心中松了一口气,低调地避开士兵隐没在街道深处。
……
天一亮常安收拾好就去工作,那通电话不真实的像场梦,却又切切实实发生过。
一上午的手术,她抽出吃中饭的时间给常子英一家打电话,说明自己要延迟去台湾的意愿。
晚上
常子英和她面对面,几乎要被她气哭了,泄了气只差指着鼻子骂:“你还有没有脑子?怎么平时看着挺懂事的,这会儿就全犯傻呢?”
常安也动容,忍耐着说:“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常子英抓了两把头发,踢掉一个花盆,却拿她毫无办法。
常安上前抱了抱他。
结束这场大战,常安得以回到公寓。
战事吃紧,逃难的人越来越多。
路上总是很乱,来来往往的人群每天都堵住她的车。
她打算今晚收拾一些简单衣物,住在医院职工宿舍,也方便照管余笙。
余笙住院后的第叁天,师娘整天没出现,只有老钟按时来送过饭。
医院接收了一批前线下来的受伤士兵,也有几个飞行员,绑满绷带。
前线医疗手段粗糙,常安小心掀开纱布,准备为他们重新处理时,在场的护士都忍不住捂上眼睛。
这种伤口,在医院将近一年半的医护人员都是首次接触。
常安也告诉自己不能乱。
忍住侧过头转移目光的意识,想要消毒,却发现血淋淋根本无从下手……
那为杀人而制造的重型杀伤武器所造成的创伤后果,面目全非,一般人视觉上根本难以接受。
从那天开始,常安不断从人的肢体躯干里挖出一颗又一颗带血的子弹,战争在向她步步逼近。
陪同师娘去余笙病房的时候,余笙正站在窗台仰头看天空,湛蓝一片。其实从八月份中旬被炸开始,阴天才是应该,下大雨则更好,大雾雨雪则是绝佳天气。
老钟利索搬床、搬东西,师娘帮着她收拾衣物。
余笙脸色看着还好,这几日她不再冲动了,老老实实养身体,常安每日都来看看她,不说什么话,只是陪着。
出门时余笙看眼常安的倦容,后者回了她一个安心的淡笑,“回家也要注意休息,要紧事情就联系我。”
余笙抿紧嘴唇,忽然小声说了句什么。
常安还没听清,可她不待常安反应已随着师娘离开。
常安一路到食堂,才敢小幅度伸展自己酸麻的脖子和肩周。
她的手因为连握手术刀,食指关节竟连磨出个两个茧子来。
不禁想到宋定的手,和她牵手时手掌和指尖的茧子就会擦过去,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挥走低落的情绪,抓紧吃饭。
而那男人此时正骑战马跟随部队前进。
他带着从日本定制的黑色皮手套,拉住缰绳,身上有泥土、炮火和汗水的味道。
沾满泥泞的军靴踩住马镫,抬头眯眼望了望天空,那里已经被硝烟迷雾所笼罩,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藤原桥稍稍提了速度,他身后步兵整齐响亮的步伐更加势不可挡,直逼杭州。
半夜九点,周师娘去接医院挂来的电话。
常安那头的声音不同平时,略有些恳切急躁:“师娘,余笙休息了没有?”
师娘犹豫:“她……”
常安在办公室握紧话筒,清晰的说:“我有要事找她,她现在能接电话吗?”
良久,师娘略带颤抖:“小笙她不见啦!”
常安:“……”
“行礼都收拾掉了,留了封信给我,说她……说她要自己去找戴进!”
常安:“……你们可有找过?”
“找了,下午趁我们一不注意,就走的——”师娘从来医院后提起余笙,只能是叹气,
“我们还没找到……现在村子里戒严,我们也不敢回来太晚。”
常安头有些晕,她暂时放下话筒让自己清醒。
被撂下的话筒线拉扯出残破的字句。
师娘无何奈何又气不过的说,“她要把戴进的骨灰收回来......我早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当时他们要结婚,我原是不肯点头的,只是拗不过他们自己!如今……一个两个的都没了齐全!”
常安仔细回忆下午余笙和自己最后的交流
——出门前望向她的深意,竟然是诀别吗?
常子英要走的前一天,常安在大伯家吃了一顿晚饭。
常安被这些关心自己的亲人最后一顿嘱咐,常子英私下给了她一张名片,一个英文名字。
他没好气也尽量缓和,“马上要第二次疏散了,能走的人都走的差不多。”
“你没事别出门,天上有飞机或是守城门那边有枪炮声了,你就真的不能乱跑了!记得,一打起来你就给我缩头乌龟一样缩在你的日租界保命,听见没有?”
“医院也不能去,别说什么英国美国,万一日本人瞎了眼就是往你那医院丢炸弹呢?!”
常安乖巧点头。
他那一根烟点燃了,并不吸,看着火光一会儿,转眼提醒她:“不管你等不等到他,十二月底一过,你就给我立刻打上面的电话联系这个人,他是我生意伙伴,还算可靠。有从香港来往杭州港口的商船,也做日本侨民的生意。我拜托了他——”说到此处脸一黑,“给你、和你的未婚夫!留两个位子。”
常安刚想开口,他一吼:“你打住,要是你男人不愿意和你去香港,你别管他自己去,听见了没有?!”
常安连忙点头。
“还有——你等不到他也不许犯傻,反正我一月初一定要见到你人,明白了?!”
常安还是点头。
“你叁哥比我晚些走,要是真出什么意外不能找我,你就找他。”
常安再次点头。
常子英这才气顺了些,没再说话地抽完一支烟。
稍后平复心情,摸了摸她漆黑柔顺的发,“好了好了,我在那边给你看好房子,钱也帮你管着,不能让我失望,嗯?”
常安捏紧名片:“……哥哥,我想抱抱你。”
常子英一顿,也红了眼圈。
广济医院所在的天空总是飞机压境。
多少人出城?
又有多少人得了精神病?整天口里叫着“远远地看见日本骑兵部队的队伍进城来了!跑啊!”
常安现在只埋头做事,再不要充当《纽约时报》的翻译官,南京屠城的消息借护士看过一次之后,她便不忍再看了。
但是医院里全是难民。伤病、医院外也还是难民,伤病。大批大批的难民、大批大批的伤兵。他们遍布广济医院所有能下脚的地方,花园、走廊、休息室、公共厕所前的空地、矮树根底下。
广济医院已经和所有国际难民营步调无异,成了收容所。
常安工作时几乎寸步难行,医生护士手术前需要把头探出窗外,才能深呼吸到新鲜空气,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
1937年12月23日,随着轰隆几声空前的巨响
—— 所有杭州人以前所未有的默契一同抬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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