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风尘恶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闲爱孤云
柳文东痴痴看著天上弯刀似的月亮,问:“今天是初三还是初四?”
“是初六了,大人。”
“哦,”他木然道,“下狱七天了啊……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管家还想再劝,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走了。
柳文东披著衣服,举起酒杯,自言自语:“我敬你几杯吧。第一杯,敬你我当年,在上林苑同袍同泽。第二杯,敬你天资聪颖,连战皆捷。第三杯,这第三杯嘛……”他自嘲一笑,“敬你一片丹心,却落得如此下场。”他一边说一边喝,酒入愁肠,只觉得心头痛苦难当,“张翎,你不死,不足以慰我兄姐在天之灵啊。”
说到这,他伏桌呜呜大哭。他後来多番查探才知,当年柳文若一直处心积虑想杀了张翎,为的是想让赵王绝了振兴张家的想法,而一心扶持柳家。怪不得赵王後来决然不肯原谅柳文若,任由他被皇帝处死。
他哭得累了,也就借著酒意昏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卧房里,想来是下人们见他在园中,将他扶过来的。他头疼欲裂,沈思片刻唤来管家,“g中可还有服侍贵妃的婢女在?要信得过的。”
他说的贵妃,自然是柳贵妃。管家仔细想了想,说,“倒是有两个还在,大人是否需要她们做什麽?”
“嗯,不能让她们直接出面,不然让人怀疑到我们身上。”柳文东漠然道,“告诉她们想办法,让皇後g里的人,将张翎下狱受刑的事,告诉给张淑妃身边的人知道。”
管家心头一凛,“大人,淑妃待产在即,听说陛下严禁任何人打扰她。”
“她唯一的弟弟在狱中受刑,她若安心待产,怎麽对得起他们张家列祖列宗。”柳文东冷冷地说,“记住,这消息必须是皇後g里的人透露的。”
管家点头称是。
张翎下狱第十天,朝中气氛压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当人人以为张翎就此飞黄腾达的时候,皇帝居然会突然发难,丝毫不顾念淑妃。胡岳酷吏之名,令人闻风丧胆,张翎在狱中苦熬十天,只怕早已不成人形。
这日,朝中无人奏事,往日里争吵喧闹之情形不复存在,静默得出奇。赵王为近期称病不朝,柳文东久病缠绵,据说最近得了风寒,已经下不了榻;王瑜之前为张翎求情,被皇帝勒令在家。朝中原本最得皇帝倚重的大臣,眼下只有李慕一人在而已。但他也不知为何,也异常地沈默。
皇帝问了问边防,农收,河务,赋税之後,就令散朝,显然也是觉得如此朝廷索然无味。回到启元殿後,他看到桌上的上书,问内侍:“有大理寺的上书吗?”
内侍知道他是问张翎的结案,回禀道:“没有。”
皇帝冷笑,“都第十天了,还没让人开口?倒是朕高估了胡岳。”
那内侍甚是乖觉,问:“陛下可要传胡大人?”
“不。”皇帝道,“传话给他,就说,胡三日不过如此。”
内侍低头领命,正要出去,忽见一婢女惊慌失措地跑来,叩道:“陛下,陛下,淑妃娘娘要生了,陛下……”
皇帝闻言一惊,急道:“怎麽会这样?御医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吗?”
那婢女哭道:“娘娘惊闻张将军的事,一时激动,就──”
皇帝勃然大怒:“谁说漏嘴的!朕严令不许任何人告诉宛儿,是谁!是谁说的!”
“陛、陛下──”内侍见皇帝失态,连忙提醒,“淑妃娘娘要紧。”
皇帝闭眼片刻,显然是为了平复怒火,待睁开眼,冷声道:“太医院所有人,全部去淑妃g中待命。淑妃g中的人一个也不许走,淑妃和皇儿若有不测,全部株连九族。”
说罢,也不管殿上的人如何惊惶,就转身前往淑妃处。才进g,就听到张宛儿的呻吟嘶叫声,他心急如焚,要走进待产间,立刻被迎上来的嬷嬷拦住:“陛下不宜进入。”
他脸上一沈,“宛……淑妃情况怎样?”
“已喝了药,应该──”
嬷嬷还未说完,就听到张宛儿更凄厉地叫声,叫的皇帝面色惨白,一把推开嬷嬷们,闯进房中,房内服侍的人看到他都是又惊又怕,也顾不得行礼,他看著床上被几个婢女和嬷嬷压著,努力推著腹部的淑妃,冲了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宛儿,宛儿,是我……”
张宛儿疼得已经快晕过去,听到这声音,勉强睁开被泪和汗糊住的眼睛,看到皇帝的脸上满是担忧与心疼,她朱唇轻起,颤抖吐出一字:“滚……”
所有人都惊呆了,吓得都忘记她还在生产,皆停下手中动作,“娘娘──”
皇帝摆手示意他们无妨,只是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冰冷的脸上,“宛儿,我守著你,我守著你,宛儿。”
他叫的情真意切,说得字字动人,张宛儿此刻满心忧愤,只道:“张翎……张翎……”
皇帝连忙道:“你放心,我马上放他出来。”
张宛儿这才吁了一口气,感到腹痛更重,又惨叫起来。皇帝在里面呆了一阵,被嬷嬷们好说歹说劝了出去。殿中已有人给他放了软榻,供他休息。淑妃g里的人都知道,他对淑妃珍爱异常,柳贵妃,於德妃,林昭仪生产时,也不见皇帝如此心绪大乱。皇帝也不知道在殿中呆了多久,只是一直听到张宛儿的惨叫,内心惶惶,他从未如此绝望过,生怕张宛儿有个万一。
这时,一个御医微微颤颤地走过来,看到皇帝蹙著眉毛,那明豔动人的脸上一片乌云,“陛下,微臣冒死启禀陛下……”
皇帝眼角一跳,看著御医跪地的身影,眼中全然是杀机:“说。”
御医抖著声音:“万一……万一……是保著娘娘还是皇子,还请陛下……”说到後面,觉得两道视线如刀般切裂著自己的背部,他吓得再也说不出来。
皇帝决然道:“没有万一。”
“是……是……”御医爬起来,抹著额头上的汗,正要进去,又被皇帝叫住,连忙扑通一下跪地。
皇帝缓缓道:“淑妃还年轻……总还可以再生……还可以再生一个……”
御医在g中多年,如何听不出言下之意,连忙叩头:“是,是。”只是张宛儿已过三十,此番生育已属难得,谁知道以後还能不能再怀上一个。这话御医不敢说。
皇帝又沈沈道:“真要有万一,必须保证淑妃──”说到这,他沈默片刻,便挥挥手,御医忙不迭退出去了。
皇帝沈思了一阵,忽然唤道:“来人──”
一直跟著他的内侍连忙上前:“陛下。”
“淑妃生产完後,不管张翎说了没说,都停止用刑。”
内侍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命令,他一直很清楚,皇帝这回下令拿办张翎是为什麽,但他听著後殿张宛儿时断时续的声音,也只得道是。
皇帝坐在软榻上,听著张宛儿的声音,开始细细念佛。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一声嘹亮的哭声,响彻云霄,他浑身一颤,又听到细细碎碎的脚部和惊喜的叫声:“恭喜陛下!恭喜陛下!娘娘生了,娘娘为陛下生了龙子了!”
皇帝原本竭尽心力为张宛儿祈祷,听到这话,不由得浑身一软靠在垫子上,抬头看,远方天边已见露鱼白,张宛儿已经疼了一天一夜,“阿弥陀佛。”他低吟一句,连忙站起来,走进殿内。g人和御医们皆面露喜色,他脚不停步一路走进张宛儿生产的房间,r母已经将皇子洗过身体,一层一层包裹好,他先看了一眼疲惫得已经睡著的张宛儿,总算将悬著的心放下,又接过皇子。这皇子皮肤通红,两眼紧闭,和之前的公主皇子们生下来的m样并无二致,但皇帝爱屋及乌,觉得这皇子异常可爱伶俐,他累了一天却不疲乏,抱著皇子对身边的太监道:“传旨,皇子赐名琼,封魏王。”
江山守 第十六章
淑妃生产那夜,李慕在家中独坐,听说g里已经乱成一团,他又收到消息说,淑妃之所以知道张翎的事,是皇後g里的小丫头g苑里聊起这事时,不慎被淑妃撞上了。
g里那些肮脏陷害的手段,他已经不胜其烦。眼下他虽仍是皇帝的重臣,甚至是皇帝的第一重臣,但再也不敢像十几年前那样,直谏皇帝了。淑妃要能平安生产也就算了,要真一尸两命,皇帝既不会原谅张翎,也不会原谅李家,陷害的人倒十分毒辣。
这是,管家过来禀告,说有客来访。
他挑眉,一看沈沈夜色,问:“谁?”
“是小王。”管事後面走出一人,黑发如墨,面如冠玉,正是赵王。
李慕却毫不吃惊,仿佛算准了他会来,略一颔首,“坐吧,赵王。”
赵王也不推辞,直接坐下。李慕盯了他半天,洒然笑道:“在我的记忆中,还没有和赵王如此面对面好好聊过。”
赵王显然并不打算像以往一样应酬他,只是淡淡道:“尚书令日理万机,自不像小王这般得闲。”
这时,有婢女走入奉茶,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再说话,待婢女退下後,赵王道:“尚书令是明白人,小王便也开门见山。”他顿了一下,接著道:“小王实在无意於朝廷,在京中这些年,对故土思念日盛,希望能回去。”
李慕淡然一笑,道:“京中千里繁华,三分明月,赵王竟思念边关苦寒之地?”
赵王摇头道:“小王自小生长在那里,京华软红香土小王适应许久,还是无法习惯。想来,还是那里更适合小王。”
李慕喔了一声不再置评。他等著赵王的下文。
果然,赵王又道:“小王回去,也想求尚书令一份人情。”
李慕淡然道:“赵王言重,求字一说不敢当。赵王乃我朝──”
赵王打断他那言不由衷的恭维,“眼下恒州军不到两万,且无主将。恒州军为陛下守护西北门户,保卫西伏九部,没有主将实难堪大任。还请尚书令通盘考虑,派一主将去领携恒州守军。”
见他说到正题,李慕沈默一阵,才道:“将军目前身在诏狱,大理寺未断案前,别说求情问询了,连探视也不行。”
“别人不行,但尚书令未必不行。”
李慕讶然,看著赵王。後者微微一笑,道:“当年姑洗g变,齐王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意图谋害先皇,令尊和小王约定助陛下登基。陛下感念令尊之情,曾言只要皇後诞下皇子,即为太子。”
李慕闻言,脸色一黯,“李家无福,眼下皇後娘娘病重,至今未诞下一子半女。”皇後病势沈屙,随时薨逝,这是朝廷内外都知道的,德妃已抢先诞下皇长子,以於家的资历家世,皇後去後,德妃极有可能成为後g之首,这样德妃的皇长子亦可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另外以皇帝待张宛儿之心,也有可能是张宛儿为後,她如果今夜生下皇子,也能为太子。怎麽看,李家无缘皇位已成定局。
赵王道:“如果贵妃生下皇子,陛下如按当年许诺,应立为太子。”
李慕蹙眉,“今夜,淑妃亦在生产,她若生下皇子,贵妃之既非长子亦非嫡子,怎可能为太子?”
赵王却道:“以陛下待张淑妃之心,未必会立她为後,反而是德妃,因生皇长子,更可能为後。德妃既为後,皇长子即为长子又是嫡子,自会立为太子。”说到这,他看到李慕不发一言地饮茶,笑道,“可是现在於家不比当年,自右仆s禁足病世,於家地位大不如前。张将军现在身陷囹圄,不管此案如何结案,张将军已失兵权,张淑妃没有有力的外戚支持,她的皇子也很难成为太子。反倒是贵妃的皇子,尚书令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慕摇头道:“不管我身居何位,皇後始终是陛下定的,太子亦是。德妃若即位为後,贵妃之子自然是藩王。”
“德妃能为後,贵妃为何不能?”赵王淡淡笑道,“就算生前不能,死後未必不能。”这样贵妃之子,亦能成为嫡子,将来能一争皇位。
李慕心头一惊,看著赵王,半晌才道:“我以为,赵王从来不屑此道。”
赵王闻言,拿起茶杯,饮了一口,苦涩笑道:“当初小王与令尊结盟,今日也愿与尚书令结盟,将来力保贵妃之子为太子。”
这个诱惑太大了,赵王在朝中势力他深有体会,连皇帝都坐卧不安,恨不能除之而後快。让李家皇子做皇帝,这是他毕生的追求。可是……他沈沈看向赵王,“赵王难道就真对那个位置没有一丝心动?”他和皇帝权分天下,离那个位置曾经一步之遥,当年他要不同意分兵,令恒州大军兵至京城,他便能登临九五,此刻他真的能为张翎舍弃那个位置?
赵王坦然笑道:“没有。”说到这,他像是要给李慕一颗定心丸般,又道,“而且尚书令可以放心,赵王这个爵位会终止於小王一代。我不会有子嗣,只惟愿与将军苍老故里。”
李慕大震,随後他下定决心,“好。”随即他又叹道,“当年,并非我李家人害张将军。”
赵王点头,“小王知道。”当年,李慕视张翎如蝼蚁,g本不怎麽上心一个资质平庸的无权无势的百户侯。即便到了後来,张翎身居高位,李慕亦没有加害之心,李慕心高气傲,对政治对手虽然会使用权谋,但却不屑暗害这种手段。之前害张翎的是柳文若,之後害张翎的是柳文东。
李慕听到他这麽说,松了口气,然後又道:“到今天大理寺都未结案,我也很钦佩张将军。”他举起茶杯,“愿赵王与将军,心愿得偿。”
停刑之後,张翎最疼的不是身体,而是头。
当年坠马的後遗症,十年来时好时坏,现在他身体虚弱,头疼得像有人拿著钝锯在脑子里切割,拿锤子在敲打,因为疼痛和虚弱,他在入狱後第天四就无法目视了,能活下来,全凭意志。他对自己说,绝对不能死,无论如何也不能死,他若死了,赵王会悔恨一辈子,姐姐会痛苦一辈子。他若死了,对活著的人来说,太残忍了。他哪怕残了也不能死。
他大腿上的肌r一寸一寸揭开,露出森森白骨,背後被烙得g本无法平躺,手脚指甲全被拔掉,并被钉上长钉,手骨被一块一块敲碎,连抱住头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不行,每天晚上有人给他灌参汤续命,他从不推拒。他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活著出去见赵王。刚开始,他靠著恨柳文东而激励自己,绝不能死,到後来疼得连恨意都淡了,就只靠思念赵王而活。
赵王,赵王……
他必须活著,不然赵王太痛苦。他有时想到张宛儿,想她怀著身孕,古代的女人,这个时候怀孕算危险的高龄产妇,希望皇帝将他下狱的消息瞒得死死的,不能让她受惊……还有茉莉……茉莉,可怜的茉莉,曾陪著他度过最初孤独寂寞岁月的茉莉,宁死不愿背叛他的茉莉,那个天天嘟囔要陪著他和淑妃过一辈子的茉莉,他把她当最亲的人的茉莉,看起来聪明实际上却是个傻孩子的茉莉……
他想到茉莉,就对自己说,不能死,不然赵王就会想他想念茉莉一样想念他,那种痛苦比他身受酷刑更甚。
为了赵王,他不能死,决不能。
在某天连夜提审之後,突然停刑了。那天晚上他被折磨得昏厥数次,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因为看不到,所以只能听到胡岳气急败坏地不停问,“你去栗州,是不是得赵王命令?”
“赵王与你的书信到底藏在哪?”
“丢下威武军,秘密调动恒州军,必是有恒州军军符,说,赵王是如何给你军符的,给你军符时说了什麽!”
後来他疼得连胡岳的话也听不到了,只有周身的疼痛和大脑的疼痛,太疼了,疼得他恨不得放弃一切。
“张翎……小侯爷……”
他觉得有人在叫他,是赵王,还是姐姐?叫他侯爷的是茉莉……是茉莉……他又稳住心神不断不停地对自己说,活下来吧,活下来吧,被打的是别人,不是你,被打的只是这具叫张翎的躯体,不是你,你得为了赵王,为了姐姐活下来,活下来吧……求求你了,活下来吧……活下来吧……
就这样,他熬过了那天晚上,活下来。
江山守 第十七章
张翎不知道为什麽停刑了,只觉得有人进来,把他身上钉著的钉子拔掉,他疼得抖了两下就没动了,听到似乎有人在叹息,“是条汉子。”然後他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他的伤口被人简单地处理了,参汤从晚上一碗变成早中晚三碗,他渐渐能发出细细的呻吟声,他看不到天色,只能凭借喝汤药的时间判断,他已经入狱二十天了……为什麽不用刑了?结案了吗?还是赵王?赵王是不是做了什麽……
一天,那个灌他参汤的人又来了,他喝完汤,微微颤颤伸出皮全部被撕掉了的手,轻轻扯住那人,“赵王没事吧……”他担心得快疯了,没人提审,没人用刑,没人和他说外面到底怎样了,赵王没做傻事吧。
那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他只是个普通的狱卒,每日给张翎灌参汤续命,知道这是个曾战功赫赫的将军,每日受刑却从不说话,也有些佩服这个人的硬气。可是这个问题,他哪里知道,赵王那是朝廷的事……
正在狱卒左右为难时,从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冷漠的声音,“没事。”
是胡岳。他过来看一眼张翎恢复得怎样,却听到张翎的问话。张翎知道胡岳不会骗他,舒了口又气,就晕了过去。
狱卒退了出去,胡岳弯腰进了牢房,盯了张翎一会儿,然後撩起袍子,跪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那天晚上,胡岳便在自家的房中,上吊自杀。
入狱後第二十三天,张翎在喝完当天第二碗参汤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正略感奇怪,就听到有人悲怆泣道:“将军──!”
是赵王的亲信!
张翎面色惨白,哇一声将刚喝下去的参汤吐出来,还连带吐出一大口血,“赵王──赵王──”他虚弱地晃著无力的手,“是不是赵王出事了?”
那亲信看到张翎的惨况,悲愤异常,听到张翎嘶哑的声音知道他误会了,连忙道:“不不不,赵王没有事,将军,赵王令我等接将军出去。”
张翎一惊之下一喜,只觉得头疼更甚,可他还是担心问:“真的?真的没事?他没做什麽傻事吧?我什麽都没说,我没有什麽可说的,他没为我做什麽傻事吧?”
那亲信再也忍不住,哭道:“将军安心,赵王虽日夜担心将军的安危,但未辜负将军心意。”
张翎又问道:“姐姐呢?我姐姐可好?”
“将军放心,淑妃娘娘诞下皇子,已封为魏王,现在母子平安。”
张翎彻底安心了,他突然想到自己受刑多日,没有仔细护理,必然不堪,又道:“先送我回府……先,先不去见赵王……别让他见到我这个样子……”
“将军──”那亲信小心翼翼抱起张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j彩秀发的年轻将军,变得瘦弱不堪,浑身是伤,泣道,“建安侯府已被封了,赵王正在外面等著将军。”
张翎啊了一声,“拿东西帮我遮住,帮我遮一下……”
那亲信不再说话,只是抱著他,走出黑暗的诏狱。狱门外,天气晴和,微风拂面,张翎睁开眼睛,只看到模糊的一片白光,他低声喃喃:“出来了麽……”
“出来了……”有人接过他,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温柔地说,“你的眼睛看不到了麽?”
张翎伸出手,m了m那个人冰冷的脸,他听到周围的人抽气声,想可能是手上的伤吓到他们了,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别伤心,我还活著,都会好起来的,啊?”
赵王不敢刺激他,闭上眼略扬起脸,让泪水流向两鬓,“好,只要你活著就好。”
张翎看不到,不知道自己的惨状。他因为痛苦,头发已全白,双目失明,嘴唇干枯开裂,全身简单包扎的布上全是渗出的血,他身上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赵王原本也只是希望张翎还能活著,但看到他的惨况,那一刻x间溢满杀意,他想胡岳幸好自杀了,不然他一定将胡岳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张宛儿产後再也不愿意见皇帝,皇帝过来探视,她便将布蒙面,闭眼睡觉。皇帝怕她产後郁闷难消,命令r母将魏王给她自己照料。她听说儿子一出生就被封王,也没什麽表情。只是冷淡地说知道了。
皇帝在这一晚,挥退g人,坐在床边看著侧过身躺的张宛儿,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宛儿,宛儿……”皇帝哀声唤著,“别为了别人恨我,宛儿……”他的脸贴著她的手,泪水就顺著她的手腕落下。
张宛儿心下凄然,回身坐起来,“他是我弟弟,是我们孩儿的舅舅。陛下为何要如此狠心?”她心乱如麻看著这个皇帝,“若张翎死了,您要臣妾如何面对您,要臣妾如何面对我们的孩儿,要我们的孩儿又如何面对他的舅舅?”
皇帝爱她爱得太深,听她这麽说,只觉得和赵王的争权远不及她锥心刺骨的一问,他拉住她的双手,紧紧地贴在自己x口处,“我错了,宛儿,我没为你考虑周全。别恨我,别为了别人恨我,我受不了,宛儿……”
张宛儿伸手,将皇帝的额头贴在自己的额上,两人泪目相望,觉得过去那辛苦的十年,就是过眼云烟,“放过赵王吧,陛下。就当是为了琼儿,保护他舅舅一生平安。让赵王镇守西北,永世不得踏入中原。”
皇帝还在犹豫,赵王入不入中原有什麽打紧,他在朝中那些势力,他还没有全部拔出……张宛儿懂他甚深,知道他此刻必定在挣扎,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陛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您和琼儿,张翎就是臣妾最亲的人,而臣妾和琼儿也是张翎最亲的人,陛下,您就当为了臣妾和琼儿,放过赵王吧。昭儿去後,陛下也知道,是赵王一直在保护臣妾姐弟,就当还赵王这份情,让他安全回到封地吧。”
听到张宛儿说到那个早夭的儿子,皇帝内心毕竟一软,长叹一口气,“我答应你,我保张翎平安。只要赵王不生事,我也……我也放他回去。”
1...1314151617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