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散雨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另一个甘木
第二天,我没再逃操,特意最晚下楼站在了靠近七班那一侧队列的队尾,远远的找着唐霁的身影,刚开始做操的时候很难找到,因为都是上肢的运动,大家摇头,摆手,遮挡视线,等到踢腿运动的时候,目光的阻碍才少一些。
终于,看到了唐霁,唐霁和李翘翘并排站着,边做操边聊天。
他们在聊什么呢聊跳高吗有时在挂断唐霁的电话的时候,看着不知不觉过去的一两个小时的聊天时间,我会忽然担心,两个人的谈话,是否有注定的限额呢,我们是否正在透支这份额度而不自知呢万一我和唐霁的话,都在这一通电话里说完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一天,我们需要找话题来聊天,或者更糟糕的,再也找不到话题呢
看着唐霁和李翘翘聊天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我和唐霁的面对面的聊天里,好像从来都没有这种洒脱自如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只有在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才会有。
我不自觉地放慢了动作,也忘记了转身做另一侧的运动,看着唐霁和李翘翘笑着聊天,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唐霁已经按照节拍转过身来,松松垮垮的伸拳踢腿。
我还呆呆地看着唐霁的方向,忽然,唐霁居然看到我了,他冲我挥手笑了笑。
可能是我一厢情愿,但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辨别出了,他与李翘翘谈笑时候的笑,和跟我打招呼的时候的笑,是不一样的,我放心了,转回身去做完了最后一小节踢腿运动。
课间操结束了,各班零零落落的向前走着,做最后的整队,等着教导主任通知什么事情,或者直接宣布解散,我也慢吞吞跟着人群向前走,走到了几步,唐霁忽然跳了过来。
“你又偷看我,哈哈哈,我都说了收费的,还好被我看到了。”
唐霁明明是个醋坛子啊,为什么却不将心比心的,预料我也可能吃醋呢。看他风轻云淡一切如常的样子,我不知道该表现得有什么,还是该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有。
唐霁看我不说话,接着问我“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啊,你都看我了。”
“快期中考试了,我给你对英语答案吧。”我们年级的英语教学是同一套教案,作业也都一样,每次唐霁做完,我都先帮他对一遍,给他讲讲那些简单的错题。
“什么啊,你本来都帮我对的。人家电视里女生都还给整理笔记啊什么的,你怎么这么小气。”
“那你本来也让我看的啊。”我。
不知道唐霁是不是真的没听清,偏着头笑着靠近过来问我“你说什么”却刚好碰到了我的头。
“嚯,你的头好软,我怎么都不疼的,是因为比较笨所以头才这么软吗那我的头应该挺硬的吧,你疼不疼”唐霁说着就伸手过来揉我的头。
我赶紧躲开,队伍已经要收紧了,我对唐霁说“你还不赶紧回班。”
“你要看我,我走近让你看,你又赶我,啧啧啧。”唐霁说着轻松,但还是余光看着七班整队的进度,等我们班的长队已经缩到头了,唐霁横着跨步跑了回去。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没有被老师占来考试,老于让我们自由复习,想着唐霁说的那句“电视里的女生”的话,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电视里看来的,我想了想,放弃了做一张数学卷子的时间,给他整理笔记,在统一发的英语资料上划出了重点,打了批准,在旁边补充了相关知识。
江梨珈见我在做英语笔记,低声问我“你这是压力太大了吗”
“没有啊,就是复习一下。”
“哦,我还以为……因为我每次学累了也都是默写一下英语笔记放松一下。”
听江梨珈这么说,我很想告诉她,我不是,也不觉得这是种放松,我还远远没有她那么厉害,不过她说完这句话,就又低头去死磕数学题了,我也继续给唐霁做着笔记。
想着唐霁大概也懒得再抄一遍我给他的笔记,放学后,我去找了打印店复印了一份,买了一个好看的纯色牛皮纸的文件夹,小心精确的对折好复印纸,按顺序排好,在四角标好页码,然后把文件夹放进了书包里。
第二天,本想旧计重施,可是却没在踢腿运动的时候看到唐霁,也没带手机下来,不知道怎么找到他。只好失落的等到回班,给唐霁发了信息课间有空来找我一下吧,结账。
没想到唐霁秒回好的,快到门口了。
我把文件夹递给唐霁,唐霁装可爱说“哇塞,这么多。”
“不是钱,大哥,是英语笔记。”
唐霁翻开看了看,又合上,笑眯眯的问我“以后还有吗,有更新吗保修吗包换新吗”
唐霁一字一句慢慢的说着,因为是笑着,也因为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字音竟有些颤抖。
“太贪心了吧,先看完这些再说。”
“啊,那好吧。”唐霁又用装可爱的语气说。
“对了,你刚才没去做操吗”
“干嘛,你又偷看我了吗,哈哈哈。”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在我们班门口了”
“好吧,被你发现了,其实……哎呀好尴尬,我躲在厕所了,因为早上起晚了,然后…所以就趁没有人去上了厕所。”
原来唐霁也是会逃操的,我又想象了一下,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和唐霁一起逃操去六楼聊天呢
唐霁用文件夹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想什么呢”
“拜托,轻一点,这可是我精心制作的,这高清复印的还两块钱一张呢!”
“又小气。”唐霁收回文件夹,撇嘴皱了一下鼻头。
预备铃响了,我转身准备回班,也对唐霁说“快回班吧。”
唐霁装模作样的把文件夹揣在怀里,歪头看着我说“不着急,我走之前,再让你看两块钱的吧。“
”少臭美了。“我话音刚落,就看到老于板着脸,一只手托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走过来,我赶紧跟唐霁挥了挥手,缩回教室里。
腮红
期中考试我考的很好,不是一般的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居然排到了班里前十,毫无疑问的,也是年级前十了。我感觉自己好像是彻底转运了似的,居然在我毫无预料的情况下,考出了这么好的分数。
考试前的每堂复习课上,我都焦虑到了极点,觉得每个同学的成绩都比我好,每天都在发愁,如果换了文科还不能翻身该怎么办,为什么大家的反应都那么快呢,为什么老师提到的每个知识点,大家都表现得像人人都心知肚明,无须多讲,我问江梨珈关于完形填空的介词选项的问题,前排天天没正形的汪宇旻都听的着急了,转过身来夺过笔给我讲解。
我委屈又羞愧,担心又着急,这真的是这么简单的知识点吗为什么人人都会,我却不会呢。
没想到,最终考出的成绩却竟是这么好,尤其是我的数学,考了130多分,周末和唐霁一起自习的时候,唐霁伸手拿过我的数学卷子,翻来覆去的浏览,对我说“出师了,不用我教了,你以后只能吃吃亏,单方面教我英语了。”
我也慢慢的欣喜,虽然穿着厚厚的冬衣,背着沉沉的书包,常常还要再抱上一摞,却觉得无比轻快。
期中考试过后,各班就开始准备一二九的合唱比赛了,老于天天在班里叹气“昨天才跑完,明天又要唱,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安心学习,唱完屁股还没坐热,又要过元旦了。”
不过也得益于老于对学习之外的事一概不管的态度,别的班都选唱保卫黄河一类的曲目,我们班集思广益,大家一起搜罗了很多好听的歌,最后投票选举,从最受认可的《映山红》和《送别》里投出了《送别》。
也是直到那次选曲,我才发现,老于其实很宠我们,选曲报上去的时候,年级组长觉得不好,把单子退给老于,老于一笔没改又交上去,课前轻描淡写的对我们说“关于大家合唱选的那首歌,年级组长说不好,居然给我退回来了,不过我跟年级组长说了,我们班呢,女孩子比较多一些,黄河就交给那些理科班去保卫吧,所以我们还唱之前那个,你们选的什么就唱什么。”
大家都在底下偷偷握手窃喜,连不关心这些的江梨珈都小声赞叹。
汪宇旻想带头鼓掌,老于一个白眼,他又赶紧放下手,拿出了英语卷子。
我把这事告诉唐霁,他也很惊讶,想不到平时我描述中古板严格的老于,竟然会这样支持我们。
合唱比赛的那天,7班抽签排在了我们班前两个的序号出场,这样的话,我便看不到台上的唐霁了——因为那时我们已经要去后台候场,唐霁应该也看不到台上的我,他们退场后,要在负一层绕教学楼四分之一圈,再上楼梯到一层,绕回来,才能回到礼堂入场口,那时候我们多半已经站在台上了,而且我们学校的合唱比赛一向规定,演唱期间不进场,所以按惯例,他们班会等到我们班的比赛结束后,再回到礼堂里坐下。
不过这样也好,去年合唱比赛,唐霁就是站在最角落,今年大概也是,我也不一定能看见他,至于我,我们班要统一化妆,我也不想让唐霁看到我画了红脸蛋涂了鲜艳口红的样子。
礼堂的座位是按照班级序号排的,我们班是坐在正中间座位的第二个班级,毛兔要在她们班合唱开始前表演一段独舞,我特意带了相机来给她拍照。
中午,主持人、舞蹈演员和钢琴伴奏已经在后台开始准备了,我偷偷溜进去找毛兔,毛兔自带了化妆品,在给自己化妆,我打开录像,从她身后悄悄接近,毛兔也不害羞,落落大方的扮起了女明星,一会儿要我假装记者,一会儿要我假装粉丝,旁若无人的跟我撒娇随我拍,我俩一直玩到主持人化好妆,看样子班级快要进场了,我才赶紧溜走。
没想到的是,我出了化妆间,居然碰到了李翘翘,李翘翘在看谱,穿着一条明黄色长裙,这个颜色更显的她皮肤白皙,她的长头发辫起来一半,另一半披散着,她的头发不是纯黑色的,是天然的深棕色,在后台糟糕的白织灯底下仍然散发柔和的光泽,她是七班的钢琴伴奏。
那个周末补课的时候,我问喻清越“李翘翘不是练跳高吗我还以为她是体特呢,但一二九她还是钢伴,太厉害了吧。”
喻清喻津津有味的翻看着我给唐霁做的英语笔记,心不在焉的应我“她会啊,不过她弹的一般般啦,谁知道她怎么这次这么积极,还要我辅导她,她弹的怎么样我教的可是很好的。”
“我听不懂啊,我不会乐器。”
“诶,你怎么这么关心李翘翘跟她粉丝一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好吧,我也可以喜欢美女啊。”
“唉,我已经习惯她的追求者一大群了,不过,女的你倒是第一个。我说你怎么总是这种角色,你看看你给唐霁做的这个笔记,唉,苦情女啊,还给男生抄笔记,真是经典桥段。”
我想起唐霁说的,里女生都要帮男生准备笔记的话,这究竟是哪里的桥段,为什么大家都对此耳熟能详的样子。
喻清越看我发呆,敲了敲桌子“诶,你既然都这么麻烦的做了这个笔记,一会儿我也去复印一份吧,我绝对不给你弄坏,行吧”
有什么不行呢,反正我本来也要去给唐霁复印的,后来,喻清越还问我借了之前的笔记去复印,那之后,我每次去复印笔记便都复印两份。每周喻清越拿到笔记,也都要从书包里摸出饮料零食一类的东西塞给我,我一律笑纳,唯独巧克力,我从来不吃,喻清越却每次都带,我让喻清越别买了,他说不是他买的,是他爸爸买的,喻清越说他家里管一颗一颗的费列罗叫金莎,象征好意头,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买很多放在家里,吃不完,我于是也随他塞给我了,去自习的时候,我就把巧克力带给唐霁,唐霁吃甜的。
但我不知道,这些笔记,这些巧克力,后来居然会起到那样关键的作用,促成了我迄今的遗憾。
因为在后台看到了穿着礼服长裙的,光彩惊艳的李翘翘,那天的合唱比赛里,我很长时间都在发愣,尤其候场的时候,听到礼堂里隐约传出的钢琴伴奏,在人声歇止的时候,听起来轻缓从容,直到我站在台上,还在时不时的发愣。
音乐课代表以及抬手挥起了指挥棒,我还没回过神,就在这时候,却不知怎的,忽然礼堂的门开了,7班的人带着统一的迷彩帽,陆续走了进来,大概是上一个班的表演时间长了些,他们已经回来了,我彻底慌了神,目光却不自主的开始找着唐霁的身影,所有人都戴着帽子,我想唐霁只要像往常一样,习惯走路的时候略微低头,就不会看到我。
场务老师打开了麦克风“7班的同学请快一点入场坐好,咱们2班的同学先等一下,等7班同学都坐下来,听我说开始再开始,好吧,咱们保证咱们的演出效果,也保证比赛的公平公正,好了7班的同学请尽快坐好。”
在场务老师的催促下,7班走在前面的同学加快了脚步,人群散开了,我看到了唐霁,他却没低着头,跟在最后,走几步就快速的抬头看一眼台上。
没关系,他就快要走到座位了,他应该不会看到我了,我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紧张的脸开始发烫。
唐霁已经走进了座位里,侧过了身子,我放下心来,平定了心绪,看着他谦让的等着前面的人走出几步再跟上,却反而被跟在后面的人推了一把,也并未转身过去责备争论,唐霁对谁都是一向的温柔。
眼看着唐霁走到了他的座位前方,转过身来准备落座,我的心思终于放缓,松了口气。
没想到,唐霁迅速歪头看了一眼队尾,还有一排座位空着待落座,于是他没坐下,站在座位的行列里,看向了台上。
他很快看到了我,唐霁笑着看着我,摘下帽子冲我挥了挥。
我的呼吸一瞬间好像噎住了似的,心却跳的很快,我不知道该怎样呼吸,才能平息这样剧烈的心跳,轻缓的钢琴伴奏响了起来,我听着大家轻柔的女声,也不知道该和哪个声部了,努力的跟着对嘴型。
后来,唐霁问我“你都看出我在找你,为什么不摇头晃脑,做点小动作,让我能快一点看到你”
我“我们画的妆,打了很重的腮红,太蠢了,不想让你看到。”
“隔那么远,怎么可能还看清你脸上的腮红啊。”
我想想也是,而且男生大概也没那么仔细吧。
但是,几天后,班长去拷回来我们的演出纪念录像,在早读后的课间放给我们看,我看到我的涨的红透了的一张脸,准确的说,那大概是红透了的一颗脑袋,连着红透了的脖子,我想没有人会看不出异样。
汪宇旻一边往他的早餐夹饼里放火腿肠,一边转过来笑我“霍尊,你的脸为什么那么红江梨珈,快看,红脸霍尊。”
我呆呆的看着录像里的自己,很重的腮红,和因为紧张涨红的脸,比发烧时的脸看起来还要红的夸张,太滑稽了。
年糕
进入十二月以来,雪越下越多,也越下越大了,学校的体育场被锁了起来,体育课也大多转成了室内的棋类活动课,有一天我和毛兔逃操躲在六楼,毛兔托腮看着窗外面运动场里厚厚的积雪,突发奇想,拍了一下我的大腿说“周末我们去体育场里玩雪吧!”
攒了半个多月的雪,确实是又厚又软,看着就诱人。
“可是怎么进去呢都锁上了。”
“运动场不是和你住的小区一墙之隔看台那一侧那么高,应该挺好翻的吧,我们周末去考察一下呗。”毛兔想了想说“叫上唐霁和喻清越,让他俩帮忙搭搭手,或者叫许巡和喻清越感觉许巡比较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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