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

待父母回到他床前，季澄沁便开口问：「妈妈今天为什麽一直在吐？」
闻言，季母脸上是藏不住的欣悦，一手放在下腹说道：「澄沁，你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喔。」
季澄沁「喔」了一声，「所以……这就是妈妈今天一直吐的原因？」
「对呀。」季母依然沉浸在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与一般人不同的反应。
─
出院之後，季澄沁更加郁卒了。
季母每天都对着自己的肚皮不是说话就是傻笑，季澄沁不禁觉得自己母亲是不是疯了？
「宝宝乖喔，要健健康康的长大，爸爸妈妈都很爱你喔……」
诸如此类，季澄沁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难道自己在妈妈肚子里时，她也这样跟自己说话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你妈，要不是你妈，你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拖地。」季父端着一杯茶走过季澄沁身边。因为沙发的事情，他被罚做三个月的家事。
对啊，要不是妈妈怀孕，你们就不会忽视我，我也不会去剪沙发了……他哀怨地想。
─
这天季澄沁放学回家，在桌上看见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串地址，要他坐计程车过去。
他在路边招了一辆计程车，半个小时後，季澄沁到了医院。
他又照着上面写的详细楼层及方位走，接着，他在旁边的坐椅上，看见面容憔悴的父亲。





乌云 第三章 云霄飞车(6)
季父向他招手，要他坐到旁边，「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
「爸爸。」季澄沁的双脚悬空，晃啊晃的，「我不想要有弟弟。」
「现在才说已经太迟了。」季父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你都会有弟弟。」
「那为什麽一开始的时候不跟我说？」季澄沁提高了声量，「你们有想过问我的意见吗？」
「澄沁，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季父不耐地示意他安静。
「又没有人！」他讨厌父亲转移话题，「反正我不要弟弟！」
「你闹够了没！」季父的脸上多了一层愠色，「我警告你，上次沙发的事情我跟你妈都没计较，你最好不要给我闯祸。等一下看到你妈不准跟她提这种事！」
季澄沁没应声，憋着一张脸赌气地往旁边挪了一个位子。
季父见状，也没多说什麽，反正只要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这小鬼还能跑到哪去？
只不过要烦恼的就是，自家儿子怎麽才九岁就叛逆期了？
医院的冷气开太强了。季澄沁不禁缩成一团，他不懂为什麽自己要为了一个一点都不期待丶不喜欢丶不接受的「弟弟」在这边乾等，浪费那麽多时间？
季澄沁又往旁边移了几个位子，索性倒在这排座椅上。
─
季澄沁几乎可以肯定，他是被冷醒的。
他环顾四周，除了偶尔经过的护士，一个人也没看到。
「弟弟，你怎麽睡在这里？你爸爸妈妈呢？」那名护士问。
「刚刚……刚刚明明还在这里啊，为什麽不见了……？」他瞬间有种被遗弃的感觉，觉得自己就像孤儿一样。
护士也查觉不对，「那个……你不知道你爸妈在哪里吗？」这里可是产房外面……一个小男生在这里等谁？
季澄沁摇头。
「那……你要不要去服务台那边，有阿姨可以帮你。」护士向他说明服务台的方向。
季澄沁向护士道谢後，缓缓走到服务台前。
为什麽自从妈妈怀了弟弟之後，他就一直被抛下？
历经一番波折，季澄沁找到了妈妈的病房，推门进去，映入眼帘的画面是季父正在帮季母削苹果。
季澄沁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他其实已经设想好了，要是他没走错病房，打开门空无一人，至少他还可以跟自己说，他们是去找他了……
可是没有，他们完全没有，他们只是坐在这里吃苹果。
「澄沁……」季母率先注意到，喊了他的名字。
季澄沁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踏进去。
「……我一点也不重要对吧。」他握紧双拳，低着头嗫嚅。
「那个，澄沁……」季母想站起来，却被季父阻止，「你进来。」
「这种时候才要我进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忍耐到极限，「把我当成什麽了？不需要我的时候可以把我丢在旁边不管，非得要我自己来求你们！」
「你少罗嗦！不准给我无理取闹！跟你说了你妈现在不能受到刺激，你是怎样──」季父破口大骂。
「好了，老公，别这样。」季母安抚似的拍拍季父的手背，「澄沁，有什麽事我们回家再说……」
「还要说什麽？原因不就只有一个，就是弟弟！都是弟弟害的！我不要弟弟！」季澄沁憋不住委屈，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掉落，沾湿了自己的鞋子。
「那个，不好意思，隔壁有人投诉，麻烦你们降低一下音量……」护士走过来轻声说。
「不好意思，我们会的。」季父一面道歉，一面把季澄沁抓进病房里，口里低声说道：「真是丢脸。」
季澄沁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
长久以来建立在他心中的城堡，此刻一声不响地瓦解。
─
「小空，我们到家罗。」
季母轻轻搔痒着婴儿的下巴，一踏进家门，就见到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悦的季澄沁。
「澄沁，这是你弟弟喔，要不要抱抱看？」季母满心期待地托着婴儿。
季澄沁仔细端详，婴儿的面孔有些狰狞，脸颊肥嘟嘟的，看起来……还真有点可爱。
不对，他在想什麽？这可是令他失去父母的关爱，万恶的弟弟丶弟弟耶！
怎麽可以因为他长得「有点」可爱就轻易妥协！
「不要。」季澄沁赌气地撇过脸。
「呜哇──」婴儿这时竟好死不死哭了起来，季母见状说道：「啊，小空很伤心呢，因为哥哥不肯抱，是吧？」语毕便看着季澄沁，眼里写着大大的「快点抱」。
拗不过，再加上不想刺激刚坐完月子的母亲，季澄沁不情愿地伸手接过婴儿。不是他爱嫌，还真不是普通的重。
说也奇怪，婴儿一到季澄沁手上，立刻就不哭了，相反地，还露出满足的笑容，手脚不停在空中挥舞。
彷佛有什麽魔力似的，季澄沁原本烦躁的心情，这一刻突然平静了下来。
「可爱吧？」季母笑弯了眼，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眼前的画面。
「……嗯。」
纵使不得不承认，季澄空还是忘不了在医院的那一天，他和父母大吵的事情。
等这个弟弟长大之後，他一定要向他报仇。他想。




乌云 第三章 云霄飞车(7)
相安无事的日子过了几天，季澄沁的灾难马上就来了。
「澄沁，你去帮小空换一下尿布。」正在洗碗的季母从厨房喊。
「换丶换尿布？！」季澄沁瞠大眼，听到这句话简直有如晴天霹雳。
「对啊，我刚刚把弟弟抱到厕所了，你就先把尿布脱下来，包起来丢到垃圾桶，然後用湿纸巾帮弟弟擦一下屁股，再换新的尿布。」季母一边炒菜一边解说。
……听起来真是天杀的可怕。还要帮他擦屁股，天啊！季澄沁在心里哀号。
还没走到厕所，季澄沁的听觉和嗅觉就已经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那哭声，那味道，别说是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了，就连九十岁的老阿伯都无法忍受。
实在不想虐待自己的感官，季澄沁灵机一动，找来耳塞和晒衣夹，前者塞住耳朵，後者夹住鼻子，这才稍微放心地走进厕所。
这换尿布的过程有多艰辛，季澄沁一点也不想回忆，他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尿布这东西。
─
「吼唷，不要拿我的笔啦！季澄空！」
季澄沁作业写到一半，手上的笔突然被刚满三岁，好奇心旺盛的季澄空夺走。
他用力抽回，不料惹得弟弟嚎啕大哭，他急忙捂住耳朵，「不要吵啦！」
季母听到声音便走来查看，「怎麽了，澄沁，你欺负弟弟吗？」
「我才没有！是他先抢我的笔的，我在写作业耶！」季澄沁替自己辩驳。
季母一把抱起弟弟安抚，「哎唷，弟弟还小，你就让他一下嘛。」
季澄沁不满地抗议，「为什麽！这样我就不能写作业了啊！况且又不是我自愿要当哥哥，如果当弟弟可以为所欲为，那我也想要啊！又没人问过我的意见！」
怀里的季澄空哭得更凶了，季母无奈地看向季澄沁，「你都快小学毕业了，小空才三岁，不要无理取闹。」语毕，她便抱着季澄空步出房间。
是谁无理取闹？
是谁先抢他的笔还恶人先告状？
是谁害他屡次在父母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要是没有季澄空，他现在一定过得更快乐。
他讨厌这个弟弟，非常讨厌。
─
「呜哇──」
季澄空上了小学一周後，某天放学一回家便哭得唏哩哗啦。
「小空，怎麽啦？」季母见状焦急地询问。
「大牛和阿三都欺负我！」季澄空委屈爆发，抓着季母呜噎。
闻言，季母脸色一垮，「他们怎麽欺负你？」
「他们丶他们说我穿小飞象的鞋子很奇怪……就丶就一直笑我……」季澄空啜泣。
「乖，不哭了，妈妈在这里喔，乖。」季母心疼地抱住自家儿子，安抚地拍拍季澄空的头。
「呜……」
季澄沁刚到家，就见到这一幕温馨的场面。
了解缘由後，季澄沁上前一把拉起弟弟，「你过来。」
搞不清楚状况的季澄空错愕地跟着哥哥到了自家阳台，季澄沁把书包甩到一边，看起来有些烦躁。
「把头抬起来。」他命令面前低着头掉泪的弟弟。
季澄空照做了，大概是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很逊，他抬手抹掉眼泪，尽管眼睛和鼻子还是又红又肿，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痕。
「你看看你，被人说两下就哭，难怪那麽好欺负。」季澄沁捏了下季澄空的脸颊低声道。
季澄空有苦难言地鼓起腮帮子。
季澄沁退後一步，「仔细看好了。」他摆出架式，对着晾衣架上晾着的棉被沦起拳头就是一阵打，「以後要是他们再欺负你，就这样打他们。」
季澄空看得目瞪口呆，哥哥那瞬间发狠的眼神令他不敢恭维。
「发什麽呆？换你啦。」季澄沁让出一个位子给弟弟。
「喔丶嗯……」季澄空站到棉被前，抬起纤细的手臂弱弱地挥拳。
「太小力了，用力一点。」季澄沁冷声道。
季澄空又加重了力道，但看在季澄沁眼里根本连蚊子都打不死。
「再用力。」
「不行，再用力。」
「再大力一点。」
……
眼看亲生弟弟挥出的拳头总是那麽气势薄弱，季澄沁摇头又叹气，让季澄空很是紧张。
「看前面，不要看我。」他觉得自己彷佛像是军中的班长，正在训练新兵。
更正，不是新兵，是一只弱鸡。
「想想他们怎麽欺负你的。」季澄沁说，「加倍奉还打回去。」
闻言，季澄空闭紧双眼苦思，脑海闪过那些大牛和阿三朝笑他的画面，一股愤怒涌上心头。
再度张开眼的同时，他瞬间挥拳，棉被如同荡秋千一般飞得老高。
季澄沁微笑。
「很好，就是这样的力道，再打二十次。」听见哥哥的语调上扬，令季澄空心情放松许多，被肯定的愉悦也使他斗志高昂，努力挥出一拳，又一拳。
「现在这麽用力，明天看到他们可不要又变胆小了啊。」季澄沁莞尔，对着弟弟的背影喊话：「你说谁欺负你？」
「大牛丶阿三……」季澄空喘着气。
季澄沁要的可不是这种效果，「大声一点！」
「大牛丶阿三！」季澄空扯着嗓子喊。
「这样就对了，明天他们再欺负你，就像我今天教你的这样，用力打下去！」季澄沁装出凶狠的眼神，回头看向弟弟的那一刻，他笑了。
「好！」季澄空也绽开笑容，看在季澄沁眼里，简直有如阳光般灿烂。
─
「哥哥！」隔天季澄空一回家，马上往季澄沁身上飞扑。季澄沁招架不住，跟着弟弟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看着季澄空欢欣的笑颜，季澄沁忽然觉得，有个弟弟，好像也不错。
那天开始，季澄空就对哥哥崇拜不已，对他寸步不离，走到哪，就跟到哪。




乌云 第三章 云霄飞车(8)
有言认真的男人最帅气，季澄空认为这句话一点不假。
每当季澄沁拿着笔，轻松地在白纸上恣意悠游的时候，季澄空看得出来，那是自家哥哥最快乐的时候。
而他也喜欢一有空的时候，就待在季澄沁的房间看他画画，彷佛周遭的事物都被隔离了，季澄空的眼中只剩下哥哥的身影。
季澄空知道，哥哥心中一直怀抱着一个梦想。
如果可以，他也想助自己的亲哥哥一臂之力，帮他离梦想更进一步。
如果自己真的有派上用场，季澄空一定会非常高兴。
只是他没想到，那一天会这麽快就来临。
「澄沁，你考完指考了，大学想念什麽科系？」某天晚上吃饭时，季母关心道。
「绘画系。」季澄空毫不犹豫地回答。
「绘画系？」闻言，季父和季母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澄沁。」季父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开口：「外面的世界是很残酷的，既然你想要读绘画系，那出了社会之後要做什麽？总不能当个死後才成名的鬼画家吧？」
「我都想好了，我想当刺青师。」思及此，季澄沁的眼眸闪烁着光芒。
看在季澄空眼里，那是只有拥有梦想的人才有的，无比耀眼的光芒。
「刺青师？」季父和季母的反应更大了，季母更是一脸忧心忡忡地慰劝儿子：「不好吧，要是跟黑道扯上关系怎麽办……」季母虽然反对儿子从事这个行业，却想不出其他更有说服力的理由，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季父身上。
「这个职业根本就不能当饭吃，也不可能是一辈子的工作，再说了，一点保障也没有。你不是书读得好好的，不如以後考个公务员，还实际点。」季父义正严词地说。
多年来的梦想莫名其妙被反对，季澄沁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开店本来就有困难啊，我已经十八岁成年了，为什麽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再说没有一个工作是一辈子的，就算没有保障，我可以自己负责……」
「闭嘴！」季父忍无可忍地拍桌，令季母和季澄空吓了一大跳。「罗哩八唆的，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季澄沁委屈极了，饭也没胃口继续吃了，把碗筷往桌上一摔就直接朝房间走去。
「你摔什麽碗啊，给我回来！」季父见状大声喝斥。
季澄沁毫不理会，连房门也是用力甩上。
季澄空看着哥哥落寞的背影，很是替他担心，想跟过去安慰，却被季父察觉，命令道：「坐下。」
季澄空哪敢违抗正在气头上的父亲，乖乖坐回位子，只能望着哥哥的房门，心情也跟着变得一片愁云惨雾。
季澄沁一进房间，就拿起枕头摔到地上出气，摔完枕头又摔棉被丶抱枕，最後索性能摔的都摔了，安然无恙的只剩下桌上画到一半的草图，以及画笔。
他缓缓坐到桌前，提起素描笔握在手中，泪水一滴又一滴落在纸上，晕开了线条，图案变得模糊不清。
握着笔的手加重了力道，指甲渐渐嵌入掌心，他终於压抑不住，趴在桌上啜泣起来。
站在门外的季澄空担忧不已，踌躇了一阵，决定还是进去看看自家哥哥的状况。
他敲了敲门，「哥。」季澄空轻声说，「我可以进去吗？」
没有人回应，季澄空发现门没锁，转开门把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哥，你还好吧……」
只见季澄沁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季澄空晓得他是睡着了，拿起被摔在地上的棉被拍掉灰尘，盖在季澄沁身上。
正转身要离开，季澄空发现被压在桌上的草图，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水痕，他费了一番功夫抽起，拿着它回到自己的房间。
─
隔天，季澄沁醒来，发现自己昨晚居然哭到睡着了，起身想去梳洗，一张纸随着他的动作飘到地上。
捡起一看，昨天被泪水毁掉的那张草稿竟然被重新补上了线条，还画好了其他没画完的部分。
季澄沁思索了一阵，接着会心一笑。
奇怪，这家伙怎麽知道他要画什麽？
或许这就是兄弟间的心电感应吧。
梳理完毕走出客厅，季澄沁首先瞥了眼正在看报纸的季父，随即别过头。
「澄沁，来吃早餐。」季母端出一盘吐司。
「我去学校附近买。」他拿起沙发旁的书包，刻意忽略季父朝他投来的视线，连声再见也没说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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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季澄沁和父母持续在冷战，看得季澄空很是焦虑。
「哥，和爸妈谈谈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忍不住说。
「有什麽好谈的？那天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季澄沁勾勒着笔下的线条，有些自暴自弃地说。
「可是我觉得他们不明白你的想法啊，至少把你的画拿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你多应该去读绘画系。」季澄空想起前几天，他为了模仿哥哥的笔触画完那张草稿，熬了一整个晚上。
「从小到大，有谁明白我的想法过？」季澄沁轻笑自嘲，「反正我志愿都已经填完了，他们就算反对也不能奈我何。」
季澄空觉得此刻的哥哥像是与外界隔着一道墙，任谁也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现在的他不会知道，季澄沁这一封闭，就是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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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气氛，最近变得很恐怖。
至少季澄空是这麽觉得。
如果说季澄沁最忘不了的是季母怀孕时，季父脸上担忧的神情，那麽季澄空此生难忘的，应该是季父在知道哥哥依然填了设计系之後，面无表情说出的话──
「离开。」
而季澄沁也照做了。
他回到房间，把几件衣服装进袋子，再把桌上所有的绘画工具一并扫进去，接着提起简单的行李走出去。
没人拦他，太好了，没有人拦他。
季澄沁环顾这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家，轻轻勾起唇角。
「哥！」季澄空跑到门口拉住他，「你真的要走？」
「不然呢？」季澄沁冰冷的语调令季澄空愣了下，印象中哥哥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过。
他是真的要走。
「我要跟你走！」季澄空慌了，一急之下脱口而出。
季澄沁莞尔，一手覆上自家弟弟的头顶。
从今以後，他也不会是自家弟弟了吧？
「你别傻了，我一个人怎麽有办法让你生活？」自己吃泡面丶睡路边倒是没问题，但是弟弟可不行啊，「怎麽都要小学毕业了还麽傻？」
季澄空扁嘴。
「以後别像我一样。」季澄沁扯出一个微笑。
别像我一样，是带着遗憾离开这里。
看着季澄沁的背影，季澄空在心里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跟着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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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澄沁真的走了，两个礼拜都没回家。
在这期间，季澄空已经和父母抗争了无数次要去找哥哥，想当然尔没一次成功。
少了哥哥，这个家就像是少了一块拼图，永远无法完整。
这样下去不行。他想，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周末晚上，他悄悄打包行李，趁着夜深人静时溜出家门。
一到外面，季澄空立刻拨打季澄沁的手机。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季澄空很是欣喜，「哥，是我。」
「……小空？」季澄沁讶异，「这麽晚了怎麽还打来？爸妈都应该睡了吧？」
「都睡啦，我偷溜出来了。」季澄空的语调轻快，「哥，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偷溜出来？」季澄沁扶额，「别闹了，小空，回家吧。」
「我没有在闹，我很认真。」季澄空很坚持，「哥，那里已经不能算是『家』了，我只想回有你在的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最後季澄沁无可奈何地轻叹，「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不要乱跑。」
季澄空向哥哥描述目前的所在地，没几分钟，只见季澄沁气喘吁吁地朝他跑来。
幸好租屋处离这里算近。季澄沁暗自庆幸。
「哥！」季澄空心喜若狂地抱住自家哥哥。
「先说好，今晚让你在我这边睡，明天早上你要回家跟爸妈说你来过我这。」季澄沁无奈地和弟弟约法三章。
「好！」季澄空想也不想马上答应。
真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季澄沁在心里叹气。
自己果然还是不想跟这小鬼分开啊。
进到哥哥的租屋处，季澄空稍微打量了一下，地方虽然不大，但假如他们全家人都住进来，也不至於太过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