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辈东林后继，怎么会为了那顶官帽子……我辈乃是为了天下黎民苍生也……”
黄时雨顿时被秦世督的无耻给折服了，居然还可以这么无耻，额，是正义……于是他自觉羞愧地矮了半个头，嘿笑道
“自清兄果然是我辈楷模，卫道（黄时雨字）自愧不如啊……”
就在两人相互吹捧的时候，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正有几只眼睛时不时地往他们这里瞥，其中一人赫然便是组织士子的领袖人物之一的张远明。
而他早在五天前就被钱谦益给收买了，对，就是收买了，条件就是他的秀才身份可以升到举人，他的小儿子可以作为将来太子东宫的伴读……
老张感觉自家祖坟上也许冒青烟了吧，反正这等好事怎么就发生在自己的头上了呢？于是乎，那管什么复社东林，什么狗屁君子的牌坊，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钱谦益。
而近日，便是他要拿个投名状的时候了……
就在张大君子自鸣得意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躁动了起来，没过多久便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们都是阉党，快跟上去，我辈东林后继今日就要为天下锄奸，一举扫灭阉党祸害…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下可把老张给吓坏了，就连刚刚还在向着扬天下的黄时雨和秦世督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弄懵了，更别说已经聚聚在此的上千好士子们了……
怎么回事，阉党？在哪里？
谁是阉党？
出来给某把话说清楚了…
就在众人心理破口大骂的时候，在他们的身后，正有一个身材魁梧的黑汉带着3000多好人提棍带棒的，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而发出这声的显然就是这位黑汉了……当这伙人抵近后，黄时雨等人终于看清了来着，这人乃是金陵举人白思文……只是他那长相简直跟这名字实在对不起来，看着倒像个落草为寇的匪目。
不但黄时雨认识此人，便是在今日汇集于此的多数士子都非常熟悉这位，这位祖上可是跟着太祖高皇帝征战四方的大功臣……不过他是个旁支，他这一支在世宗朝就开始经商兼科举从仕了，不过也就他祖父中过一次进士，最后官拜凤阳同知而辞官；此后父子两人再也没啥读书的本事，于是专心从商，倒是经营了诺大的家业。
其父又在万历四十八年买通应天府主考，在院试中考了个秀才的功名，其后又在天启三年买通南直隶的主考，在乡试中考了个举人的功名，而他也似乎满足了这样的成就……考这个功名，也仅仅是庇护自家在商业的利益罢了。
而就是这样一位“大才子”，在整个应天府，乃至南直隶，都是大名赫赫的存在，他不仅善于各种结交各路大人物，而且还善于钻营。
所以大家伙都认识他啊，而且好多人还跟他称兄道弟把酒言欢、坐而论道来着…
黄时雨和秦世督看到这家伙带着这么多士子和青皮，就知道今日要坏事了，于是再也坐不住了，立马上前喝问道
“白正道，尔这是作甚？”
白思文也不甘示弱，这会装作不认识两人似的，仰着脖子手里还敲着一根木棍道
“干什么？自然是为天下黎民正道了……我辈东林后继，自当以天下为己任，铲除尔等这些阉党余孽，好众正盈朝，造福利桑……”
“你！你！你……”
“你什么？我什么我？”
白思文得意洋洋地怼了秦世督一句，然后冲着身后的士子和青皮打了个眼色，那些士子们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赶紧退出两旁，青皮们心里那个高兴啊，他们今日可是奉旨揍人啊。
揍的还是平日里自己这些人怎么也不敢招惹的秀才、举人老爷啊，总算等到今日了，看老子们不把你们这群臭酸揍出翔来？
“揍死这群为害乡里的阉党余孽！”
也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无数青皮混混挥舞着棍棒就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东林君子猛砸过去了……
“啊！啊！啊……”
“打人啦……救命啊……”
“救你妈啊，老子揍的就是你这个臭酸……”
顿时各种哭喊声、叫骂声、求教声……响彻了整个奉天门周遭，可把附近执勤的骑士老爷们给乐坏了，各个都绷着脸憋着笑…
就连奉天门城头上跟温体仁、钱谦益品茶看戏的朱大昏君也笑出了猪肝，一口好茶还没有咽进肚子里，差点给噎死……
“哈哈哈……这个白思文真是个人才，老王啊，记住了，此人今后有大用啊……”
老王自然是谄媚一笑，又冲着城墙下白思文的方向点头连连……真是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啊！
。
第三百三十章 抱头痛哭
“哇哇哇……”
在秦淮河逆流而上的一艘客船上，正有两个中年人抱头痛哭着，那个伤心欲绝的样子看着就让人怜惜啊，再配上他们头上蒙着的白色绷带，胳膊上也缠着白色的绑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可怜人家里死了老父老母呢。
他们正是灰溜溜返回老家句容县的黄时雨和秦世督，这身行头，自然是十天前被白思文带着的青皮混混给揍的了，然后又被南京捕快逮到典狱内上了几天上……说起来，这次整个南京不管是胥吏还是捕快，效率出奇的高啊。
不过这还不是让他们气愤和沮丧的，更加让他们感觉天塌地陷的是，在他们被捕三日后，那狗昏君下旨，废除了他们这些带头闹事的士绅的功名，而且还得了个永不叙用的要命处分……
这下可把黄时雨、秦世督等几十个带头闹事的士绅给吓蒙了，当场就有几个吓晕过去了，甚至有一个直接就气死当场了……
而且还不让他们在金陵典狱里混饭吃了，就被赶了出来。
这下大家伙只得灰溜溜回老家啃老米了，可是自己没有了秀才举人的功名，没有了诡计、庇护等巧夺钱土的资格，这老家的老米还能啃多久呢？
而且更加要命的是，一旦没有了功名，他们的家产钱土还怎么保得住？怕不是要被一群饿狼给侵吞了啊……
呜呜……可真是把君子们给逼上绝路了啊。
上山为寇吧，没有那个气魄，扯旗造反吧，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拿什么反抗朱大昏君的十万大军？
就算是在金陵不算朱大昏君这次南下带来的20000多近卫军，还有之前被授田于应天府的10000余近卫军呢，他们现在可正闲着没事做啊。
而且他们还都是北人，又是应天府人民的子弟兵，那砍起他们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士绅，还不是手起刀落？
此刻两个抱头痛哭的人相视无语，良久之后，还是秦世督叹息一声，带着哭腔道
“卫道兄，这下可如何是好啊？呜呜……”
黄时雨还能有什么主意，早就跟没有魂似的，听到秦世督这么说，顿时又大哭了起来，哭的那个伤心啊。
连门外两人的书童、船夫都有点同情了——可怜的两个老头啊。
大概是黄时雨的眼泪哭干了吧，他突然抬起头，对着秦时雨道
“咱们这次被人当做棍子耍了，哎……也是一时糊涂啊，金陵那么多读书人，那么多有名望的士子领袖，怎么就没有人出来？还不是他们早就知道这样做没有好下场嘛——实属可恶啊！
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保住咱们的家产啊，田土什么的就不要想了，还是趁着咱们在乡里有点薄面赶紧发卖了吧，要不然时间久了，咱们不但连一两银子都得不到，还要被整得家破人亡……这样的话，加上家里的细软，咱们还可以去上海商市，做点买卖，总也不至于饿死吧……”
秦世督点头连连，大明的士绅他最是了解了，都不是好东西，一旦自己这些人失势，还不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而过去他们一直讨厌加阻挠的上海商市，可是个保护私人财产的好地方啊，那里还在去年四月颁布《大明皇帝钦定上海商市私产法》，也称四月法案。
至少到现在，那些奸商的私人财产还没有动不动被侵吞的，即便是那狗昏君，也没有派人抄过哪个奸商的家不是？
“好，那就依着卫道兄的意思吧，咱们一定要快，而且也不能等田地变卖后再走，咱们这就回去先把家里的细软，能拿走的东西、家人、孩子全部都先送到上海，等咱们变卖了田土家宅最后动身吧……这样就可万无一失了！”
他说到这里，眉头又皱了起来，黄时雨显然看了出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清兄，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世督叹息道
“现在的问题就是那狗昏君会不会穷追猛打，别到时候咱们前脚刚到句容，后脚他就派锦衣卫来抄家啊，而且上海就一定不会被清算？”
“呜呜呜…哇哇哇…”
秦世督刚一说完，两人又绝望地痛哭了起来……自己把自己给吓哭了，要是朱大昏君知道自己的恶名有这么大的威力，大概要笑死了吧？
……
汤山温泉宫
“哈哈哈，尔就是金陵白正道、白思文？”
“启禀陛下，学生正是……”
此刻白思文内心那个激动啊，都快幸福得晕过去了，虽然他也被刚刚剥夺了举人功名，但是那只是天子做给别人看的，这不今日一大早，就被召到温泉宫……
朱大昏君笑吟吟地看了一眼这个黑炭一样的白思文，心道这么黑，居然叫白思文，也不知道什么是斯文扫地啊。
“唔，你是个人才啊，朕已经听钱先生说过了，温卿给你给说了好话，说你啊，是金陵第一大才子呢，过去朕还不信，现在朕信了……”
可不是嘛，按照朱大昏君那日看到的场景，这家伙居然还知道雇人揍士绅的，都有点另一个时空的资产阶级街头革命的意思了。
这还不是大才？
“嘿嘿，学生多谢陛下谬赞，只是为陛下尽了一点绵薄之力罢了……”
看到白思文这样子，大昏君心道，就你这样子还厚着脸自称东林后继，你才是阉党余孽吧……
“唔，朕一向都是赏罚公明的，这一次你立了大功，不过还得委屈你一段时间……知道总行在金陵的汇丰银行嘛，是朕的产业，你先去帮朕管理吧，嗯，就代替王之心做总经理吧…”
王之心就是历史上崇祯末年的太监首富，此时还年轻，才20多岁，到现在汇丰银行的业务拓展还很慢……是以朱大昏君打算换个人去打理。
白思文自然知道汇丰行的鼎鼎大名，他这个层面的奸商也知道这是天子的私产，更知道总经理是个什么角色，那就是汇丰行的一把手啊——其实就是个职业经理人罢了。
当下也是大喜，他本身对做大明文官没什么兴趣，现在可以直接给天子打工，那是最好不过了。
“嘿嘿，学生谢过陛下，学生一定好好经营汇丰银行的，让陛下财源滚滚……”
“哈哈哈……”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朕是被逼的
崇祯三年四月初一，朱大昏君在“取得了江南士绅、工商及最广泛百姓的支持下”，终于勉为其难地颁布了大明帝国还都金陵的诏书，诏书很快便以快马、快船等方式昭告了天下；不过他还是为了“振奋人心”，决定在这一天同时举行一场军事阅兵。
奉天门周遭，已经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御街两旁俱是披甲执锐的锦衣亲军，宽大的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金陵百姓，以及还停留在金陵的南直隶士绅名流们，其中就有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人的身影。
城头上，朱大昏君正在和自己的宠臣温体仁、钱谦益谈笑风生，后两者脸上的兴奋再怎么也挂不住了，尤其是钱谦益又提升了爵位——温泉子爵，而且还被朱大昏君在他的温泉宫旁边赐了一处庄园府邸。
“温卿，钱卿，看来这金陵的百姓无不想念朕这个天子啊……朕看来是错怪他们了，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这么良苦用心啊……哎，朕也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金陵百姓还都了……”
他说着居然还背手挺胸，面带苦色——好一副被逼还都的天子啊。
温体仁和钱谦益都被天子的爱民如子给感动的五体投地了，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爱民的天子呢？
果真是天佑吾皇明啊！
天佑吾皇明百姓啊！
太一保佑啊……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社稷贺，也替金陵百姓谢过陛下隆恩……”
朱大昏君眯着眼睛瞥了一眼两个马屁精，顿时舒坦了不少；这次的事件虽然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但还是依靠着自己这两个能臣迅速化险为夷了。
成祖皇帝啊，朕是被逼还都金陵的啊，您老在天有灵，可不要怪朕啊，要怪就怪数十万金陵百姓和南直隶的士绅吧……
看来你在两百年前迁都北京是多么不得人心啊，只是当时的大家都摄于你的淫威啊，现在好了，朕已经顺应了民意……做到了从善如流啊。
就在朱大昏君在心里自鸣得意之时，他的新任领班侍卫陆仁贾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一张看着就跟白面书生差不多的面庞，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陛下，近卫军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您的诏令了！”
“唔，那就开始吧！”
“是，陛下！”
陆仁贾敬礼便转身离开了，向着身后的一名令旗兵跑去……紧接着那名令旗兵拿起了红色的令旗，勇气挥了几下……
不多时，位于奉天门御街东侧的第一骑士营的500骑士和临时率领他们的吴三桂便开始缓慢移动了起来，他们胯下都是清一色的印度折耳马，受过严格训练的500骑士老爷兵，就拍着严整的方阵，气势恢宏地起过了正对着奉天门城楼的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