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五色龙章
等不到这出戏结束,众人便找李家索要笔墨纸砚,尽平生之才为窈娘题诗作赋,又各写文章点评这出戏,将其鼓吹为成化朝第一杂剧。
待作者们看过了首映,就轮到戏中主要歌颂对象,灵魂男主谢千户与他手下的锦衣卫团体了。
谢瑛在城外包了个园子,叫福寿班过去连唱五天大戏,从初九唱到十三,正好避开八月十五前后最紧张的宫廷宿卫工作。
第一天听戏时,先请的是顶头上司朱骥、南北镇抚司两位镇抚使、十四所有空的千户和本所辖下,这一天该轮休的校尉等人。
原本还该请万贵妃的弟弟万同知,不过他刚调到后府军,正忙着吃下属们的宴,也不大看得上眼儿一个千户请的酒,便不肯来。两位镇抚使却是因为中秋节日近,事务堆到头上,也不敢轻易出来。
只有指挥同知朱骥前些日子上本奏了一回本卫的考选,正是无事一身轻的时候,就出来吃酒听戏了。
众人到园子里戏楼下,刚看见台上搭得细如人家的布景就都有些震惊。高百户啧啧摇头:“这个福寿班倒也乖,不知找谁家做的大幕布和假景,好看,有几分本官布景的意思了。”
别人都盯着看美人儿,就他在那里指点怎么布景,要不是看在他爹高公公面子上,都有人恨不能给他套了麻袋拖下去。
幸好前面的戏都是哀戚戚幽怨怨的,锦衣卫们不大爱听,也不细计较唱词,只看着王窈娘仙姿玉貌、王夫人吐血吐得凄美,也重重地喝,一把把地往上扔钱。
待芦花落下埋没母女二人时,他们可都不心猜什么杨花飞雪,只看着那素衣披雪的美人儿叫好。
王窈娘抱着琵琶到处流浪时,作者们感动得都要跟着一起哭了,这群锦衣卫却只顾着评论她的身材体态、行动风姿,研究遇上这样可怜的美人儿怎么英雄救美替她报仇。
正当这群人讨论得激情亢奋时,一队锦衣卫忽然从台角走出,身着和他们新换的差不多时兴的曳撒,人人俊俏,个个英武。打头的一个锦衣卫比别人的妆更浓,长眉大眼,嘴唇微厚,身材又极风流,上台来拦住窈娘盘问身份。
台下几个巡过街的校尉拍案而起,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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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竟敢污蔑你锦衣卫爷爷!我等何曾这样黑着脸盘问这么可怜的美貌女子了!”
旁边有明白人按住他,劝道:“这是谢千户请的戏,还要连演几天的,能是污蔑咱们的吗?”
朱骥也讶异道:“竟有杂剧里演到锦衣卫,难怪你包了戏请人来看。这戏里的锦衣卫敢是就盘问她一场,还是也帮着破案了?”
谢瑛看着戏台笑了笑,低声答道:“自然是从头到尾都有咱们锦衣卫,若不是写得咱们好,下官岂能请大人与诸位同僚来看?这才刚开场,大人细往后看就知道了。”
那队锦衣卫盘问了王窈娘的身世后,领头的俏小生便说:“小娘子身世堪怜,志向堪敬,想我堂堂男子,御前护持之人,竟比不得她一弱女子有侠义心么?我怎生能叫这样节烈女子流落风尘?”
这才是他们锦衣卫的本色!
众校尉喝起来,几位千户也暗叹自己怎么没这运气,带队遇见一位佳人。朱骥道:“要么本官上一本奏折,叫你们替了谢瑛在京里巡值,也省得前所诸人日夜不歇,叫老夫看了也心疼他们?”
那就算了吧,他们是有家有口的人,哪里能跟谢瑛这没家累的比。
众人说笑几声,台上便演到了锦衣卫校尉封云要将窈娘送到客栈,教她安稳住下再论其他。
众锦衣卫先行退场,只余他一人护送着窈娘下场,随即大幕落下。帘幕再开便是一间巍巍官舍,中间背向人立着一个小生,一对对锦衣卫从屏风后转出,最后走出一个穿碧衣的俊秀小生。
这人却比别人更高大挺拔,身材潇洒,俊秀非凡,比之前那个救了王窈娘的封云显得更有气派。
他徐步走到堂上,步伐也比别人不同,走路时身姿有股特别的风范。底下众人都猜着这才是真正的主角,光看那步态就知不凡。
唯有谢瑛看着那高挑的身姿,微微摇晃的步态,就想起崔燮鞋里取出的那块高垫,不由得微笑起来。
恰好台上的封云也作拜科,念道:“小人校尉封云,拜见千户谢大人者。”
台下顿时炸了,连朱同知都险些站起身来,看着台上那扮谢千户的说:“还真有个谢千户?前一折只说是黑衣盗,竟真是你们抓的那个黑衣盗!怨不得我看那戏子身材高大,眉眼也有些像你,果然竟是扮的你?那封云又是谁?”
台下的校尉们纷纷把封云往自己身上套,名儿里有风、云二字的、办过黑衣盗的,都紧着把自己代入封云。
唯有高百户是没出去巡过街的,怎么也套不上人物,倒把关注点落在了别处,指着台上饰演谢千户的小生说:“这个扮谢大人的不是卢二郎?我记着他身材中平,还不及我高哩,怎么扮上谢大人后,身量看着似比别人还高一截出来?”
对啊!他演千户的,长得比普通校尉俊俏也罢了,他们也不争,可他那鞋根也是平平的,这身段儿是怎么高上去的?
谢瑛想起崔燮显摆鞋垫的模样,不由得垂下眼睑,淡淡一笑:“不过是鞋里加了垫子罢了,那垫子我也见过,穿着碍脚,不如穿高底的鞋好。诸位若真想知道,回头我问问人家怎么做的,不过此时不是该专心看戏么?那王窈娘可又要出来了。”
那可得看!
前面唱的哭的就算了,后面可都是他们锦衣卫和那美人王窈娘,光看人看衣裳就值得仔细看几遍了!
众人连忙把目光投到场上
此时纱幕重开,又是封云到客栈,跟王窈娘诉说已将黑衣盗之事禀明千户,他们千户已命人排查京师内外,查探黑衣盗的消息,要帮她报仇之事。
窈娘怀抱琵琶弯腰道谢,愿唱一曲慰劳他的辛苦,便抱着琵琶唱了一套【梁州絮】以示情怀:“……寒风剪,冰沙细,关山道阻如何归?孤女泪,少人知……今日终得天爷天眼,不由我愿将身舍,舍身与官人每擒那贼归。”
她唱罢深深一福,台下众人不由得神一振,高声喝,等着封云揽起佳人共赴良宵。恰正在此时,那位走路一步一顿、别有端重气场的谢大人又出来了,叫封云扶起窈娘,赞她孝义勇烈,愿意用她做美人计,捉捕黑衣盗。
帘幕垂下来挡住了舞台。可是孤男寡女下帘子,和孤男寡女加一个顶头上司下帘子,背后能想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有谢千户这尊大佛在上头压着,他们都不敢代入封云跟窈娘在后台干些什么了!白瞎了风云这么个好模样,白瞎了他们锦衣卫的风流衣裳!
众人正批判着文人写的戏不行,不懂广大人民群众的审美,纱幕再度拉开,袅袅炉烟升起,屋里再度装成个雅致闺房的模样。四名穿着对襟袄裙、梳着双鬟的侍女围在一座镜台前。
台上一面铜镜正正遮住了王窈娘的脸,只能看见她梳着望仙髻,发鬟用染色的木珠镶了铜做成金花固定。
弦管骤然拨响,四位侍女齐齐后退。
镜后的王窈娘唱着“绿云堆鬓,脸生霞脂香淡匀”,从桌后站起身来,露出一张眉眼修长,眉尾略细而上翘,擦抹得粉晕双颊,雪肤朱唇的美貌脸庞。她头上鬟髻高堆,插满了首饰,两耳戴着长长的碎珠耳环,额上间了一枚红花钿。身上穿的是象牙色对襟大袍,里衬着小高领的藕色小袄,颈间戴一个镶璎珞的金项圈,
光板折射的淡黄光芒从两侧打到她脸上,将脸上不够致的轮廓模糊了,只留下如画成的眉眼朱唇,乌发如云,清艳难言。
那曲儿唱的也正应景,什么“临风一笑不是春,疑是梨花月下魂……”
谁说文人写的戏不好了,写的好!就是这么个人,这么段儿曲就得这么唱!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书是《明清散曲史》赵义山
具体的曲子和作者明天再上
第151章
窈娘这一出场真是艳光四射。
打扮得这么美,是要去色诱黑衣盗,还是要先跟封云诉诉真情?
台下的锦衣卫们伸长了脖子等着,戏台里小门推开,果然走出一个年轻俊秀的锦衣卫……不是一个,是一排。走在前头的是一步一顿,步伐格外显眼的谢千户,走在后头的是一队六人的丹衣校尉。封云虽是站在最前头的,却也没比后头的人显眼儿多少。
那些名字里不带风云,却也在抓捕黑衣盗时立了功的校尉们顿时扬眉吐气:“那台上演的都是咱们这些人,待会儿叫那唱戏的把咱的名字记下,在外头唱时多报一报,就不信没个小娘子听了咱的名头,找咱们求救申冤来!”
没有小娘子,也有小娘子她爹娘、爷奶、叔婶……翁姑就算了。
连同那几位千户都动了动心思,思忖着要不要也跟谢瑛他们一起巡视。反正若能多拉几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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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不用天天轮值,至多了一两个月轮一回,也不算太累。
众人一边看着美人一边想着美人,唯有谢瑛全副神都放在戏里台上正唱到谢千户调兵遣将,命封云扮作抱琵琶的乐工,早晚伴在窈娘身边,又叫余人妆成百姓暗中跟随他们。
众锦衣卫喏喏应命,台上灯火渐暗,一重重纱幕落下,一室艳光煞气都隐在帘后。众人都是听戏听惯了的,听调子就知道这套曲儿唱到几分了,这场戏分明还差一支煞曲没唱,怎么就落下纱幕了?
众人刚要起来抗议,那纱幕忽又从中间层层分开,走出一个冶容艳质,怀抱琵琶的王窈娘,垂头拂弦,唱道:“不甫能黑漫漫填满这沉冤海,昏腾腾打出了迷魂寨,愿诸位位列三公,日转千阶。”
台下众人轰然而起,也不洒钱了,摘下身上的香囊、玉佩、带钩等物,不论贵贱,满满地扔了一台。
这支曲本该是落幕前窈娘对着谢千户与众锦衣卫唱的,可台下坐的就是锦衣卫,还有当日擒住黑衣盗的人,薛老板提前就叫人安排了这场面,让饰窈娘的正旦出来对着真锦衣卫们唱这一段。
计掌柜千叮万嘱的不叫他们改词,他们只改改唱曲儿的地方还不成么?
台下热烈地扔东西,台上的正旦、帘后的诸生和乐工、杂役们心都颤了,连那琵琶声也颤了颤,最后一句唱词临场改成了:“赐下这一身衣食,恩德无涯!”
台下叫了无数声好,恨不能连靴子也扒了扔上去。幸好后面布景布得不大慢,不等那些年轻人在上官们面前扒个光,纱幕就再度层层拉开,露出两间并列的房间,中间隔着一道门。
就像是把他们熟悉的酒楼雅座横着剖开,给人看半拉房间似的。两间房里各坐着一个人,左边坐的是个穿白纱衣的俊俏小生,右边是个黑衣冲末。
正旦抱着琵琶朝左边房间走去,坐在椅子上挥手拂弦,那小生念道:“小生锦衣卫校尉封云是也。自受千户之命,护着王娘子在平康巷辗转,暗访黑衣盗,今已过月余。近日忽闻有豪客在这酒楼内呼朋引妓,一掷千金,其中似混有失窃之贡品。我家千户查知是实,特命我带娘子来此地假作卖唱,以探其情!”
他这边说着如何捕盗的话,另一侧冲末则豪情万丈地唱着:“论疏狂端的是我疏狂,论智量谁还如我智量……汉日英雄唐时豪杰问他每今在何方。”
两边的宾白唱词交错推递。黑衣盗洋洋自得地唱着自己犯下大案,却无人捉捕,只管尽情受用盗来的东西;另一畔封云与王窈娘也且说且唱,商议着如何诱黑衣道入彀。
这一段用的是打有电视剧时就用烂了的镜头跳转手法,但在大明,这样在舞台上双视角推进的戏还是头一回问世。首映视的作者、编剧团队们早看熟了分镜头脚本,倒不觉着什么,这群包场的锦衣卫可是新鲜得几乎有些震惊了。
不只震惊,还痛快!
看那黑衣盗洋洋自得,夸什么智计无双,还不是叫他们锦衣卫玩弄于股掌,马上就要落网了?
他们就是这么多谋善断,就是这么明察秋毫,就是这么在那些盗贼强人最得意的时候从天而降,将他们缉捕归案的!
前所的校尉们都不禁把胸口挺高了,朱骥想想着这都是自家属下干的,也有些自豪,摇头晃脑地看着台上的戏。
黑衣盗唱罢了自称自赞的曲儿,又道白:“我在这平康巷中,打听得有一琵琶女王娘子色艺双绝。今日特来此地,则只为见王娘子一面,亲近芳泽。”
他说罢这话,另一侧的王窈娘与封云便推开了两间屋子间的假门,上前献艺。两人言语中暗藏机锋,问出了黑衣盗出身地,正是窈娘随父任职之处,献唱后,黑衣盗又拿出一枚玉佩打赏,正是窈娘父亲常戴的东西。
窈娘作受惊科,拿着玉佩走到台前,悲声唱了一段煞曲。这场结束后却没落纱幕,伶人也没下台。封云借口倒酒,从右手房间走到左手处,拿出个纸条,绑在窗口不知何时落下的鸽子脚上。
鸽子张翅飞走,左边房间有扮作小二的人出来解开纱幕遮住,封云重回右间配合着窈娘稳住黑衣盗。
转眼纱幕再开,左边那房子已被拆成一片空荡荡舞台,一队着丹黄曳撒的锦衣卫便在绿衣白斗篷的千户带领下,撞开两座房间中的假窗滚入房中,与黑衣盗厮杀。
他们锦衣卫擒捕盗匪案犯,可不就是这么痛快淋漓的打上一场?
福寿班也是会唱武戏的,打得热闹纷呈,底下一群专家点评着他们的动作、姿势。打到后来,台上的封云就护着窈娘藏在后头,其余诸卫士摆着漂漂亮亮的架子,唯有谢千户翻着斗篷和那黑衣在台上对打,拔长剑压在其颈间。
黑衣盗终于归案,谢瑛审清他身上罪责,上疏为窈娘之父平反。奏疏送上去,自有御史核查真相,禀明天子。圣天子威严英睿,闻言便沉稳流畅地表彰了王窈娘几句,命叫他父亲官复原职,赠旌表与她,敕为贞女。
赐敕书时,却是那位谢千户独自登场,先唱了一段【朱履曲】:“喜遇着太平时世,保护着一统华夷,乾坤清正古来稀……”
台下朱指挥先喝:“好唱词!别的也就罢了,这句不知是谁写的,这才是咱们锦衣卫的口吻!如今不正是太平时世,咱们便是那保护着清平乾坤的人!”
谢瑛也赞道:“此格言也,叫天下人听了,才知咱们锦衣卫的心腹!”
台上的谢千户向窈娘宣了旨,又怜惜她一个孤女到处飘零,便将她认作义妹,亲自主持婚事,将其嫁给了封云。
直到婚礼上,封云在新房中掀开盖头,双手托锦帕,看着窈娘艳妆的脸庞,才捞到了第一句唱词:“我爱她德高,她爱我英豪,但相逢金风玉露胜千朝。惩贼盗刁,得皇恩褒,既称了少年心,永团圆直到老。”
那群把自己代入封云的校尉们终于盼到这一曲了,低低议论着:“整整唱了四折戏,才听到这么一句腔儿,咱这娶个娇娘也不容易啊。”
几个千户酸溜溜地说:“都坐一个屋子里也不唱些艳词,也不说将衣裳略解一解……成个亲还得把抓贼的事拿出来说,尽只见谢千户出风头,这戏也不知是唱王窈娘还是唱谢千户哩。”
谢千户笑了笑,侧过脸看了他们一眼:“诸位别光盯着这一出戏挑剔,更该想想将来哪个戏里排出个朱指挥、排出个李千户、徐千户,各位是想看校尉们找女娘,还是想看千户们断案?”
也是啊……这谢千户能抓黑衣盗,他们李千户、徐千户、王千户们怎么不能断个别的案子了?从前没有,又不是以后都没有,朱大人不是说了,要上本叫他们也跟着巡街么?
众人一时忘了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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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他们有家累的为难,纷纷畅想着怎么能在戏里当个青天。这出戏准定是谢瑛叫人写的,才给自己添了这么多曲词,又叫王窈娘那个美人儿不称赞亲夫也要称赞他。
他们不似谢瑛这么厚脸皮,就是哪天让别人给自己写一本某公案、某公传什么的,也不会在戏里给自己添这么多颂词!
一出戏唱完了,众人还沉浸在戏里,恨不能重听一遍,甚至还有预定了明天还来园子里听戏的。
唯有高百户既不代入男主,也不代入谢千户,吃罢他家一顿酒宴,就冷冷静静地拉着谢千户的袖子说:“没的说,大人,这出戏可是大涨了咱们锦衣卫的脸面,岂有不往宫里送的?这些未净身的男子咱是不能往大内送,可幕布、假山假树、院本……你都得给我吧?”
谢瑛叫他缠了两句,无奈地答应了:“院本我找他们要来,抄一份与你。反正教坊排演也得花几天工夫,我这边唱足五天,就叫人把布景拉去,你叫人仿作也不工夫。”
左右八月十五已是赶不及了,再拖几天十几天也都是一样的。
高百户看着那俨然好女,却偏偏就是个须眉男儿的“王窈娘”,心酸了好一阵,叹道:“真是老天不开眼,他若是个女子,我这就敢叫她跟着教坊司的女乐进宫扮戏去。”
这些拿不着,另一件东西却是必须立刻就带走的。
高百户也好,众千户也好,刚听完歌颂锦衣卫的大戏,不好就露出强抢的嘴脸,个个儿只能妆着温文尔雅,向薛班主讨增高鞋。薛老板与高百户来往得多,见别的锦衣卫也都大方和气,胆子也大了起来,笑着说:“这鞋垫已叫卢生穿过了,不干净,各位大人莫如留下脚寸,等几日小的叫人拿好牛皮做来全新的给大人们?”
这玩意儿还要留脚寸,不是装上就成的?
他们都是见在锦衣卫供职的,说小也是个校尉,家里没丫头也得有个小厮,谁也不晓得脚大脚小。那薛老板连忙命人拿麻绳来,一人一段地量了,拿铅笔写个小纸条记上名字,粘在绳子一端,进箱子里。
校尉们都留了尺寸,也不忘招呼自家千户一声,叫他一块儿拔拔个子。后所、中所、驯象所几个千户也想要那垫子,又怕这么说了等于承认自己身材矮,就都盯着谢瑛,希望他赶紧答应了,给大家搭个梯子。
谢瑛感觉着身上灼热的目光,却不回头看他们,淡淡笑着说:“你们少年人弄吧,我先前试过这鞋垫,穿上如同踮着脚似的,走路一步一滑,不舒服。”
他不要就不要,说什么少年人不少年人的干嘛!
他一个二十啷当岁,又没成亲,正该风流的年轻人都不穿,叫那些年纪略大的人怎么好意思穿?
朱指挥暗地踮了踮脚,看着那群仿佛此刻就多长了三寸高,意气风发的校尉们,轻轻冷笑一声:“我不管你们散值后如何爱俏,那鞋既然穿着不便行走,你们去巡街、操训、进宫宿卫时就不许穿!”
台下一脸灿烂的校尉们,预备着私下跟薛老板订鞋垫的千户们,两边嘴角齐唰唰弯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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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管得到别人,却管不到基本只在宫里活动的传奉官高百户。他借着给钟鼓司做道具,方便内侍扮演他们这些高大轩昂的锦衣卫的名头,先给自己弄了各色高底的鞋垫,又拿着谢千户弄来的院本急着排演。
钟鼓司的太监比外面的班子艺术素养高多了,哪支曲子都唱得熟。宫里又有搬演别的戏时订做的树木怪石,画的远山景致,现成的家什宫里人又多,又不像戏班子只有几人,挪不动家具,必须要糊假的。
只将增高鞋垫做出来,别的东西照着样子布置布置,灯光、排风箱搁好,吹花飘雪的烘托出气氛来,岂有不比宫外好的?
高百户真是下了大力气,拼命地要把这出戏张罗出来,好在天子面前正正名谢千户这些日子没少干实事,他也得叫皇爷知道知道真正的锦衣卫是什么样的,得那些御史、相公们镇是上疏骂他们为祸百姓!
他们前所的人都是百姓青天,骂谁也不能骂到他身上!
他险些个自己净了身住进宫里,日夜不闲心地忙活了十来天,总算赶在八月底把戏排出来了。天子早听得高公公说过,外头时兴起了个锦衣卫谢青天的公案,高百户正叫钟鼓司排练着,心里也有几分想看。好容易等到他排好,乞请安排演出,自是毫不拖延,当晚便叫他安排演出。
演到锦衣卫要帮窈娘杀贼报仇时,天子自己都有些不信,回头问内侍们:“这是,锦衣卫,做的事?”
就算不是他们做的,这些内侍也得说是,何况就真有这事呢?覃昌笑道:“皇爷怎么忘了,年初时锦衣卫前所的谢千户请旨巡察京中恶少,一巡就到了今天,听说还破了许多悬案沉冤哩。这戏也是外头乐人写的,若是假的,谁肯这么写?”
天子微微点头,继续看了起来。
这巧景致、美貌佳人,宫里都有的是,成化帝看着喜欢的也不过一笑而过。唯唱到谢千户上疏天子,戏里的天子对御史赞扬王窈娘贞烈孝义,敕她为贞女,戏外的天子忽觉有些熟悉,回头问高太监:“这段有些像……崔燮?”
高太监怔了怔,才明白皇上说的不是王窈娘像崔燮,而是谢千户办案,崔燮破忙捉了贼又被封为义民这段熟悉,忙上前应道:“是有些像,不过也是凑巧罢了。锦衣卫扫荡盗匪都是为百姓除害,当百姓的自然都肯舍命相助。皇爷天恩浩荡,表彰好百姓,结果自然也相似。”
天子笑着摇了摇头:“也对。那王窈娘,封云,何在?”
高公公连忙答道:“这是戏里改编的好,其实并无这么个王窈娘。但前所卫士,不是奴婢过誉,个个都如封云这般勇武仁厚。”
虽说这戏带了几分胡编的地方,不过天子向来对戏里的东西格外宽洪。当年阿丑编排汪直手执陈钺、王越两把大钺横行无忌时,天子也不曾怪过他编排朝中大臣,故意说什么“不知道有天子,只知道有汪直”,反而宠爱他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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