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阳光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鹿卢凝风
“姐姐,今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我问。
“没去哪啊,去张洪美家玩了。”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可是我去张洪美家去了,没有看到你。”
“哦,后来我走了,去了张燕家。”
“哦!……”
我感到惊讶,姐姐为何要撒谎呢?本想拆穿她,但看她在那里认真地摘取着裤子上的毛刺儿,我稍稍明白了点什么,于是不再问她了,觉得她有些**并不想让我们知道。
那么,她到底去哪儿了呢?
第93章 姐姐学做晚饭
我猜测,她每天晚上既没去找张洪美张燕,也没去找林彩云张尔华,而是找了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应该是张守营。
第二天晚上,天已经黑透了,母亲仍然坐在那里抽烟喝茶不做晚饭,姐姐急了。
“娘啊,你咋还不做晚饭呢!”姐姐催促母亲道。
“晚饭急啥,早吃了早饿,反正又没事,慢慢地做呗!”母亲慵懒地回答。
“哼!晚饭就咱家最晚,通常**点才能吃完,你看看人家,这个点早就吃完没事了,该干啥干啥了,你还是不动弹。”
“人家吃饭早,你咋不托生到人家去,谁让你托生到咱家呢!我是个慢性格,天生快不来。你早吃完了有啥事啊,心急火燎的。”
“我……你还是快点吧,早吃完了去找张洪美玩,早跟她说好了!”
听到这话,我在心里冷笑了几声:“姐姐,恐怕你又撒谎了吧。”
“你看看,我早就让你学做饭,你偏不学,有事就急眼了,干啥啥不会!你都这么大闺女了,你不会自己烧火做饭啊!”
“娘,你就快点吧,别抽烟喝茶了。”姐姐语气里稍微服了软儿。
“等会儿啊,我抽完这袋烟,再喝完这杯茶。”母亲仍然不紧不慢。姐姐很无奈,也很生气,急得真跺脚,揭开锅盖想往里面添水煮汤,却发现锅里面仍然泡着午饭过后没洗的碗筷。
“娘啊,你以后吃完饭能不能先把碗筷都洗了啊,每次做饭前总得先洗碗!”姐姐抱怨道。
“你看不顺眼你洗啊,饭你又不是不吃,碗筷你又不是不用!刷个碗筷你也不会么!”
“哼!”姐姐生气地哼了一句,拿着炊帚开始“唏哩哗啦”的刷碗,因为没好气,又没刷过碗,将碗戳得哗啦啦直响,忙了一大会儿,一个碗也没刷出来。
“你这闺女,要把碗都敲碎了吗?会不会刷碗啊!”母亲批评道。
“那你还不快刷!”
母亲抽够烟了,喝够茶了,这才慢慢悠悠起身走到灶旁:“闪开,你这笨闺女儿,把碗都打烂了看你以后用啥!”说完,一把推开姐姐。姐姐似乎巴不得不刷碗,顺势退到一边,睁着眼睛看母亲刷碗。
“你还不快去帮我点火?”母亲转头对姐姐说,“你不是着急吃饭么?”
姐姐没办法,绕到灶口旁,噘着嘴巴,蹲到那里开始点火。她没好气地将几大把柴塞到灶堂里,划亮了火柴。因为没点过火,柴又太潮,火怎么也生不起,划了好几根火柴,烫了她的手,火也没点着。
“我说你这闺女儿啊,咱家里可就那一盒火柴了,你要是都用完了,咱可就连饭也吃不上了呵。”母亲道。
“那火要怎么点才能着啊?”
“你得在底下塞点软草啊,玉米叶啥的,划亮火柴时,先点软草,火就着上去了。”
姐姐依言而行,塞了一大团软草,再次划亮了火柴。这次终归点着了,但因为柴草压得太紧,一时着不上来,接着浓烟四起,向上蒸腾着。姐姐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也冒了出来。
“你吹吹啊,傻丫头!”
姐姐照着之前母亲吹火的样子凑近浓烟,使劲向灶口里吹气,只听“嘭”一声响,浓烟渐消,火势腾一下爆炸开来,有一大缕火焰蹿出灶口,向外喷射着。姐姐没有经验,来不及躲闪,被大火燎了一下,几根睫毛和头发被烧焦了,散发着浓烈的焦炭味儿。
“啊!”姐姐惨叫着,快速从灶间跳了起来,迅速拨弄着她的头发和眼睛,“完了完了,头发和眉毛都被烧了,今晚不能出去见人了。”
“你这傻闺女儿,你说你干点啥行啊,烧个火都能燎着眉毛!”母亲不仅不安慰,反而嘲讽着姐姐。
“都是你,谁叫你让我烧火的,我本就不会烧火!”姐姐生气地辩驳道。
不管怎么说,火总是烧着了,姐姐又向灶间加了一些柴,母亲也把碗筷都洗了。母亲重新添上清水,架上笼屉,放上干粮并盖好锅盖,转身代替姐姐在灶间烧火。水咕咕作响似开未开时,母亲起身拿过舀子,在舀子里挖上一些玉米面,再加入清水搅拌均匀。
这一切作好后,锅里的水开了,母亲将搅拌好的玉米稀糊倒入沸腾的锅内,充分搅拌,再盖上锅,两个开后,饭做得了。父亲此时也回来了,似乎是个神仙,能掐会算,算好了这会儿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姐姐上前掀开锅盖,从里面抓出一只滑溜溜的干粮来,腾腾地冒着热汽,因为太烫了,她来回倒着手,频频向干粮上吹气。
“那么着急干嘛!等干粮晾凉了再吃不行么!”父亲插言道。这时,母亲取过碗,依次排放在灶台上。
姐姐并不答话,倒了几下手后,馒头可以握在手中了,这时她腾出一只手,抄起饭勺,向灶台上摆着的白瓷碗里舀玉米粥,当然,她只舀自己的。舀完之后,即刻把勺子放下了。
“瞧你这闺女,舀汤只舀自己的,把别人的汤也舀了能伤天害理咋的?”母亲嗔怪道。
姐姐不言语,找了个小凳坐下,边啃干粮边啜吸着热粥,发现“唏溜唏溜”的响声。
“瞧这闺女,喝个汤就跟猪吃食似的。”母亲又奚落道。
“你才像猪呢!”姐姐当仁不让。母亲不再理她,依次为各个碗里舀汤,然后帮我拿出一只烫手的大干粮。我接过干粮,使劲地吹着气,就着吃剩的咸菜大口大口地啃起来。当啃完干粮,汤也凉得差不多了,转而去喝汤。
此时,姐姐已经吃完了,她将饭碗一扔说道:“走啦!我要去找张燕玩啦!”说完不等父母回话,一溜烟不见了,消失在夜幕里。我三口两口咽下热汤,将饭碗一扔也走出门去。
“你去哪?”母亲在后面叫道。
“我出去找张天津!”我说。说完,我也消失在夜幕里。站在大门口外面,我迅速向胡同两边张望,看到胡同南边有一条黑影向前移动着,定睛一看,果然是姐姐。于是,我悄悄地跟了上去。
第94章 姐姐和张守营约会
只见姐姐拐弯抹角,到达了胡同南端,在那里站了一站,向东西两边望了几眼,等了一会儿,然后朝西走去,她的身影被张大楼院外紧挨着的一大片芦苇丛挡住了。我急忙追上前去。
只见她已经到达了西湾边上,那里向西突出去一片平坦宽阔的场地,那里正是我家的打麦场,表面沁出一层碱花,在月光下光洁无比,仿佛平静的水面一般。在打麦场上,站着一个人影,看到姐姐的身影后,向她摇摇手,姐姐走了过去。
我躲在一片芦苇丛中,看着那两个人影手挽着手,朝打麦场的西边走去。“那人是谁?”我自问道。接着,两人转过头来,向我这边望了几眼,似乎并没有看到有人跟踪,也并没有过路行人,又放心地转过头去,继续手挽手向西走了。就在她们转身的刹那,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张守营。
接着,她们两人走到了打麦场的最西端,再往前,就是一片浅水湾,覆盖着丛丛的芦苇,真是天生的屏障。她们两个再一次回头确认无人后,隐在了一片草垛后。
我仍然隐在芦苇丛里没动,过了一会儿,我悄悄摸出芦苇,向两边望,我们村就这点好处,一到晚上,几乎无人外出游玩,要么早睡觉,要么串门,这个时候,正是串门的人在屋子里热火朝天聊天的时间,基本不会有人外出,我放心了。
顺手折了几根粗壮的芦苇作掩护,悄悄地向姐姐隐身的草垛摸去。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我要看看她们大晚上的不在家里玩,到底在草垛后面干啥!这里黑漆麻乎的,有什么好玩的?
当我快要摸到草垛时,蓦然听到草垛后传来阵阵莫名其妙的叫声,那叫声绵软无力,听上去是姐姐的声音,也夹杂着张守营沉闷的叫声,但并不像打架,一定是在互相忙着。我感到好奇,趁着她们正在忙着的时候,悄悄探出头去观察着。我看到的场面让我惊呆了。
只见姐姐躺在下面,张守营在上面,沉闷地低吼着似乎要掐死姐姐。看到这些,我的脑海里立刻闪过父母在做的那些事情,纵然不明白,但知道这的确死不了人,而且当事人似乎很享受,于是我掉转头去飞跑了,也不管她们听没听见。
我一口气跑回家中,一脚踹开了虚掩的房门,屋子里没点灯,但我听见大炕上有人发出“啊啊”的几声大叫,似乎很惊慌的样子。等缓过来后,眼睛适应了从窗外射进来的月亮的光线,我终于看清了,母亲正躺在大炕上,父亲正压在她的身上,两人由于受到突然的惊吓,父亲抬头望着我,母亲则折过头来望着我,表情惊讶之极,甚至忘了自己的存在。
半天后,父亲才看清闯入者是我,然后快速趴在母亲身上,扯过被子盖住了他们两人,一动不动了。
“啊,我出去撒尿!”我感到尴尬,于是退出了屋子,向茅房走去。走到院子中间时,我又悄悄折了回来,透过门缝向大炕上张望,发现盖住父母的被子一起一伏,在剧烈地抖动着。我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再次来到院子中间,倚着一棵高大的榆树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当天空划过一道流星时,正听到屋子里传出沉闷的低吼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止,一切静了下来,刚才模糊了的星星重新清晰了许多,在夜空里跳动着,闪闪发亮。月凉如水,让人惬意的很。几片微风抚过高大的榆树,奏出美妙的音乐,我突然觉得生活美极了,所有的郁闷和不愉快被满天的星星清除的一干二净,不留任何痕迹。
“小强?咋还不回屋睡觉呢!拉个巴巴那么长时间,掉到茅房里么?”屋子里传出父亲的喊声。
“要你管,”我心里说,“老子要在院子多呆一会儿,多看会儿星星。”
但我没这么说出口,只是说:“嗯,等一会儿,就要拉完了。”
这时,大门一响,悄悄挤进来一个人影,正是姐姐,我苦笑了一下,站在那里没动,依旧倚在树干上,借着黑暗,几乎与树融为一体。姐姐学习不好,但她是近视眼,她心怀鬼胎地向院子扫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我,遂放开大步朝屋子里走去。
“姐姐?你去哪了?”我突然发问,接着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啊!”姐姐发出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发现是我,她揉着自己的胸口说,“啊,是你啊,没事你不睡觉,躲在树那边干什么?可把我吓死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姐姐。”
“哦,我哪也没去,我去找村东头的张尔华了,她家可好玩了,她也很热情,接着我不让我走,要不然我早回来了。”姐姐说。
“哦,我说我没在张洪美家和张燕家找到你呢!”我说。
“你找我干嘛,你咋不找张天津去玩呢?”姐姐说。
我没再言语,姐姐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去屋里了,不一会儿,屋子里拉亮了电灯。不知怎么的,我迟迟不愿意进屋,反正是暑假,第二天不需要早起,索性搬了一只小凳儿,坐在院子当中乘凉。偶尔有几声蝉鸣从大树的枝杈间泄出,仿佛被梦魇了惊厥的叫声。
皓月当空,碧空如洗,几朵流云,将整个天地点缀得犹如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一样美妙。尤其是此时,暑气被黑暗收尽,柔枝携来几缕清风,将刚才的因激动而泌出的汗液都蒸发殆尽,坐在繁星下,仿佛沐在一片海水里,令人清凉舒爽。使我宁愿以天当被,以地作床,睡在天地间,仿佛盘古一样豪迈自在。
我靠在那棵树上,迟迟不愿回到屋子里,突然屋门一响,父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低头耷脑的,看也不看我,径直向茅房走去,经过我后,只低声嘟囔了一句:“还不去睡觉!”我“嗯”了一声,没再搭理他。
不一会儿,父亲又趿着鞋回来了,经过我身边,再次低声嘟囔着:“还不睡觉?”我又“嗯”了一声,依旧躲在黑暗里,父亲走进了屋子里。
“啪嗒”一声,灯灭了,仿佛大地震颤了一下,再度恢复平静,我安心欣赏起天上的星星来。
第95章 考上了初中
8月份上旬,我收到了学校送来的通知书,我考上初中了!我拿着通知书兴冲冲地跑到我哥家,发现他正站在院子,捧着鲜红的通知书爱不释手。接着,窦峰和张金亮也收到了通知书。我很想知道吴小文有没有收到通知书,可我没有勇气去问。
姐姐跟我同级,她和张守营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刚接到通知书她爱不释手,不过她仅仅对通知书感兴趣,对上学并无兴趣,早就透露出不想上学的意愿。
几天后,我得到了吴小文也收到了通知书的消息。
“你们两个想去上学吗?”父亲问我和姐姐。
“想去!”我说。我对上学其实并无概念,但吴小文去上学,我也要去,我可不想被她落下。
“我不想上学了!”姐姐说,“上课我不愿听讲,看着课本上的字,我只感到头疼,我再也不想上学了。”
“你还是去上学吧,”父亲对姐姐说,“你才十六岁,不上学又能干什么!”
“就是在家里帮忙干活也不去上学。”姐姐表现得很坚定。
“你看你,很多孩子想去上学,都被父母挡下了,那些父母认为,与其上学花钱,不如早下来帮忙干活,能挣点是点才是真的,况且学习又不中用,根本不是那块料。我与他们做父母的不同,你要是愿意上,我就支持你。”父亲劝姐姐说。
姐姐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父亲就把这事撂了。后来我才知道,张守营也不去上学了。姐姐之前跟张守营商量过,问他去不去上学,张守营摇摇头,说上学有啥好的,呆在教室里闷得慌,头疼。姐姐说你不去上学我也不上学了。
她们两个真是知己。
第二天,我去找张北京玩,问他去不去上学,他说他倒是想啊,至少能轻松地玩三年时间,可是他父亲不允许,因为他要坚持上学还把他臭骂了一顿。他父亲骂他,你上学又不中用,白白浪费钱财,再过五六年就要找媳妇了,手里没个钱怎么行,不如跟着家里干活,能帮点是点,多攒几个钱娶个好媳妇。
开学时间临近了,父亲再次问姐姐:“玲儿,眼看就要开学了,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上不上学?”
“不去!”姐姐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知道,昨天晚上她又去找张守营去了,两人又将不想上学的想法巩固了一下,并趁着夜色再次去了打麦场的草垛后面。倘若之前她对上不上学还存在犹豫,但经过昨晚跟张守营的交谈之事,简直是蛤蟆吃秤砣铁了心,比打麦场上的碌碡还要坚定。
“你呀,简直跟咱家打麦场上的碌碡一样犟啊!话说到这里了,可是你自己不愿上学的,可不是我逼你不去上学的,马上开学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呵!”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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