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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梦追惊局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七声号角
这期间无数海军、商人因此牺牲,损失财产不可计数。
并不是一句为了自由与勇敢,就能揭过的。
苏穆煜当然理解,他也并未对暂时放过他们的海盗产生好感。好比太阳穴上抵着一把枪,随时会有人抠响扳机。
一切止于此。
两人在黑漆漆的船舱中偶尔搭几句话,剩下时间,均在养神。这会儿天气好了许多,似云层散去,皎洁明亮的月光透过舷窗照进来。
苏穆煜仰头,轻轻靠在连鸣后脑勺上。他从小小舷窗往外看,一方天幕中镶嵌着密密麻麻、闪耀的星子。两人的半边身子沐在月光中,半边身子淹没于暗夜里。
偶有那么一瞬,苏穆煜觉得或许结束在这里也不错。
有点此刻永恒的意味。
大海、星空、银月、海盗、生死一线,真是浪漫无比。
生命就是这种懵懂状态,早知有死的那一天,也有权利决定这天什么时候降临。
真是太好了。
连鸣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稍稍偏过头,余光瞄到苏穆煜的侧脸:“……阿煜?”
“怎么了?”
苏穆煜从思绪中惊醒,也侧过脸来。
连鸣看他片刻,忽地流氓起来:“心肝儿,给哥哥亲一个呗?”
“……”
苏穆煜真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五行反智,脑子不着调。
他翻着白眼,转过头继续沉思。
过了会儿:“晕船不舒服,不太想说话。”
连鸣松口气:“没事,应该也要不了几小时,你再休息会儿。”
等到小安的列斯群岛附近,脱离这群海盗,处理完任务,展世一会来接他们。
然后返回国内。
然,苏连二人想要平静度过,海盗们却并不给他们机会。
没多久,两人被“邀请”到甲板参加鸿门宴。
来时,他们很清楚这艘古老海盗船的体积,船身长达二十米,吃水部分形状特尖。此为三桅杆船,海上有风,桅杆上三角帆升起,航行速度快。
此时,苏连二人与一众海盗身处甲板之上。凛冽的海风吹起他们额前的发,宽阔的视野带来极大震撼。
更出乎意料的是,甲板上放置一张巨大餐桌,整洁的白布笼罩其上。银台燃着蜡烛,金属制餐盘上剩着美味佳肴。
有一人端坐正前方船长。他手拿酒杯,深褐的液体在杯壁间荡漾。船长银发蓝眼,鹰钩鼻,毛色很淡。生得魁梧且高大,浑身散发强烈的雄性气息。
他身着装饰有金属徽章与丝带的皮衣,戴缝有硬币的皮手套、皮帽子。整个人在一桌光晕里,熠熠生辉。威猛无比。
瘦削的船员将两人带到,请示是否还有任务。
男人挥挥手,让他退一边去。
船员大喊:“aye!aye!cap !*”
苏穆煜同男人对上眼,忽地一笑:“船长,我们应如何称呼您。”
“戴里克?蒂奇,”男人道,“叫我蒂奇船长。”
这如雷贯耳的名字令苏穆煜一震,他下意识向连鸣看去。特么的不会这么巧?将将两人才讨论了臭名昭著的爱德华?蒂奇,难道是后世子孙?
连鸣耸肩,表示自己也拿不准爱德华有没有后裔。他客气道:“蒂奇船长,感谢您的宽容。”
至少不杀他们,已算慈悲为怀。
蒂奇船长摊开手,示意他俩入座。后者却稍显犹豫,怎么说如今也算人质。就这样大大咧咧地邀请人质同桌就餐,其心……可疑?
他们未动,身后的船员倒是不耐,朝两人大吼几声。蒂奇眼神带刀,刀锋过去,声音便没了。
“坐下,”蒂奇说,“你们别无选择。”
苏穆煜带头落座了。
连鸣紧随其后。
“我知道你们带有目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范,”蒂奇品着杯中美酒,直言道,“去小安的列斯群岛,是想干什么。”
既然都是明白人,苏穆煜也不拐弯:“我们要去执行任务,捉拿海妖夜叉。”
蒂奇船长一愣,蓦地爆发出大笑来。他的满头银发随着肩膀耸动、欺负颤抖。好似听到了天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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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穆煜耸肩:“您不信,我也没什么可辩解的。”
船长邪笑,性感唇角上翘:“我信,那里确实住着一位海妖。”
连鸣朝他看去,微眯眼,欲从此人眼中看出些许玩笑来。
但蒂奇船长是认真的。
“不过是位美艳女子,你们也是被她的歌声诱惑吗。”蒂奇说。
苏穆煜摇摇头,他说的是夜叉,而船长大抵是指海妖塞壬。不过于此辩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顺着他的话讲下去。
“听闻那妖歌声异常绝美,会迷人心魄。”
蒂奇撩着眼皮看他,手上换了刀叉,正在切割肉块。
“你们就不怕死?”
“我们是去捉妖的,”连鸣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西方人不知,东方有个神秘的职业,名为捉妖师。”
这话成功勾起了船长的好奇心,甚至引得守在周边的船员也侧耳倾听。连鸣胡诌起来不打草稿,讲什么神秘异能,捉妖族谱,人妖大战,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聊着聊着,两人又从奇闻转到诗句之上。
蒂奇对西方诗歌情有独钟,几杯烈酒下肚,连鸣存心要与他讲,张口便来莎翁十四行诗。
从最出名的“我能否将你比作迷人的夏日”到“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
连鸣与船长把酒言欢,竟有点相逢恨晚,酒酬知己的感觉。
苏穆煜看着他俩侃大山似的,只觉这世间也真奇幻。海盗没有海盗的样子,教授没有教授的样子,黑老大的儿子想为教育事业做贡献。
那他呢。
苏穆煜麻木地吃着盘中佳肴,味同嚼蜡。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呢,他想成为什么人,他生存于世的目的又是什么。
苏穆煜头回对自己产生怀疑,初次向内有了深度挖掘。
除开做任务,替展世一跑腿,他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过什么样的人生。
苏穆煜没想到第一次惊觉“何为我”,是在这样的境况之下,是在海盗船之上,进行他最后一个任务。
苏老板在那头思考,连鸣这边已经聊开。
蒂奇船长不时哈哈大笑,他胸前的衣服扣子被随意敞开,淡色稀疏的胸毛袒露出来。他挥舞双手,放荡不羁,大声道:“莎翁太高雅,换一个!”
连鸣兴致好,不带停,转口道:“ohcaptain!mycaptain!ourfearfultripisdone!*”
原本气氛好好的,前后不过一秒,蒂奇的脸色霎时风云密布。他将酒杯往桌上狠拍而去,眼中的刀锋再次出鞘!
“狗娘养的!他妈的咒我!来人,扔海里去!”
喜怒无常,性格乖张,诡谲不可捉摸这是海盗真实写照,丝毫不夸张。
苏穆煜甚至没有挣扎,他只觉胃里火烧火燎,热辣辣的疼,极想反胃。船身荡漾,稍不注意可能会吐得不省人事。
在一片“aye!aye!cap !”的呼声中,任由船员把他们绑在船尖处,总长五米的桅杆上。
苏穆煜面朝碧波汪洋,牙根儿疼,心想我怎么遇上连鸣这种玩意儿。
而肇事者并无丝毫悔改之心,他瞥一眼坐在甲板上冷笑的蒂奇,心想老东西早就想好这么一出,迟早会拾他们。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把人放走,当海盗是慈善机构么。
“阿煜,能不能撑住。”
连鸣轻声问。
苏穆煜抬眼看着水天一线交融处,片刻,他缓缓说:“能撑住……就快了。”
话音将落,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涌动起来。在桅杆上望的船员大声吼叫,向下方传达信息是飓风暴雨的前兆!
月亮被掩盖,群星瞬间消失。浓云从四面八方奔波而来,才不过半分钟,噼里啪啦的暴雨倾盆而下。惊雷如泼,汪洋上的气象瞬时天翻地覆!
巨浪开始不安,原本四平八稳的船只,如扁舟般漂流,不受控制。掌舵者不断改变航向,蒂奇一面调度人手,一面跑向甲板前方。
很快,惊雷下凡,电石火光见,世界一片惨白!第三根桅杆被拦腰劈断,船只瞬间失控起来。
最难受的要输苏连二人,他们朝着海面,冰冷、咸湿的海水时不时拍打在两人脸上。苏穆煜本就晕船,此刻更是神志不清,快要撑不住。
连鸣怕他失去意识,不间断地呼喊他的名字,苏穆煜!阿煜!
船身失了火,炮眼处不断渗透进海水。船在下沉,不少船员已跳海。包括蒂奇在内,没有流连金银财宝,甚至没有对这艘风光无比的海盗船扼腕叹息。他放下小船,迅速逃离。
苏穆煜头疼欲裂,他咬牙看着前方。水天交接处猛地掀起一阵巨浪,高达数十米,势要葬送这艘巨船与所有人命。
失去意识前,苏穆煜眼前闪过一片鳞光。有妖艳的红,极致的蓝,还有巨大的三叉戟。
他来了。
苏穆煜沉入海里,耳边连鸣的呼喊声远去。嘈杂的轰鸣沦为一片寂静,只余振聋发聩的鲸啸。起先视野里什么都没有,全是铺天的蔚蓝好似在做一场梦。
接着,有个沉缓的声音叫住他
你从何而来。
苏穆煜身处混沌之境,他似在水中,又不似在水中。他转个身,夜叉就在身后。
俊美到雌雄莫辨的脸,鲜艳的红发,金属鱼鳞布满周身。他坐在广袤的珊瑚丛上,手握三叉戟,目光忧郁。
苏穆煜张不开口,只是直直与他对望。
夜叉伸出手,尖尖的指甲点点太阳穴: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意念?苏穆煜一愣,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夜叉:对。
看来是真的。
苏穆煜索性放开了想:我来,是想让你回去。
夜叉偏偏头:回哪里,她没回来,我不能离开。
苏穆煜企图说服他:回到深海中去,万米之下。你不能再出来了,清洗日即将来临。一切徘徊大梦,未入轮回,滞留人世的魂魄,都将被彻底抹净。
我不走。夜叉垂下眼,三叉戟放在身侧。
苏穆煜问:即使灰飞烟灭,你再也没有机会等到她?
夜叉沉默许久,自嘲地笑了:我等了两百年,她怎么还不回来。
她不会回来了。
苏穆煜摇头:她已入轮回,无怨无悔。你执着的,或许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两百年,夜叉或许曾想到过,那人已抛弃他。只是还愿痴痴地等,祈求换一个破镜重圆。天道哪有那么好如意,谁都不曾真的得偿所愿。
夜叉目视极远,看到更深的地方去。
夜叉摇摇头:我也并不是只为等她,我还在等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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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穆煜大感意外:谁?
不能告诉你,是另一个如我这般等待的人。
夜叉轻抚三叉戟,复看着他: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在这里,他很快便要来取。
苏穆煜不料会有这事,顿时有点头大:那如果他不来呢?
夜叉遽然一笑: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苏穆煜有些为难,这人在哪儿,究竟什么时候来。既然如此,他的任务又该如何进行下去。
头一回双眼抹黑之感,苏穆煜只得硬着头皮问:那人真的会来?有没有与你商定是何时。如果错过了返回万米之下的时间,你会很危险。
夜叉依然端坐在那里,他已在此处坐了两百年,时间于他来说,不过一瞬。
并不差那点。
孤独百年,眼前是这片万古不变的蔚蓝。痴痴等待爱人的回归,却在十年前等到了另一个男人。
一出事故,一个男人的牺牲与背负。
夜叉后来曾想,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这个男人守住。
人世间的爱啊,就是这般叫人欲生欲死。
踏过碧波浪尖,走过烈日的焦灼。拥抱着恋人,就好似拥住了满船的战利品,乘风破浪。从穷途末路劈开一条通天大道。
如摩西开红海那般,赌上性命也要
苏穆煜等待着夜叉的回答,却觉头顶闪过一个黑影。他抬头看去,蓦地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夜叉欣喜若狂般站起来,海水疯狂搅动,鱼群疾游奔逃,霎时掀起阵阵海底风暴。
这回,苏穆煜彻底失去了知觉。
耳畔声音渐远,模糊中,夜叉在狂欢
他来了!
他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
1aye!aye!capn!是!遵命!船长!
海盗行话,直到现在也沿用这个。(不用什么yessir,显得很外行很土
2ohcaptain!mycaptain!ourfearfultripisdone《死亡诗社》,非常经典的电影,小说也可以去看看。
第99章月亮与六便士
冷,刺骨的冷,无边无际的冷。
苏穆煜艰难睁开眼时,只觉睫毛上起了一层冰花。眼皮抖动时,霜末簌簌往下掉。身体已没什么知觉了,他趴在一块浮木上,周遭依然是无垠汪洋。天是黑的,连同海水也是。
不知何时天降小雪,细细碎碎的雪末子在海面上连天接海,织起一片冰丝帷幕。
气候反常,海水无比寒冷。
苏穆煜动动手臂,僵硬的。连鸣趴在他对面的浮木上,依然昏迷。
“……连……连鸣……”
微弱的呼唤在风中飘散,波涛涌动,唰唰的水声将其掩盖。苏穆煜有些忐忑,他蓦地想起有谁曾提醒过他,失血过多时不要睡过去,冰天雪地时不要睡过去,有时候,睡着睡着……人就没了。
苏穆煜慌乱,他不顾手臂麻木,于浮板撑起上半身。他好不容易触碰到连鸣的脸,无丝毫温度。
“连鸣!连鸣!你别睡!醒醒!不准睡!”
嗓子干疼,海水冻得他关节极痛,那是深入骨髓的寒意,似千万根针在刺。
连鸣趴在浮板上,海水不断拍打,湿漉漉、冰凉凉的水体漫入他的头发。脸色白到近乎透明,察觉不到他的呼吸。
苏穆煜挣破嗓子也要叫醒他,霎时间喉咙里弥漫着腥甜之味。
“连鸣!…….鸣哥!”
无人回应。
苏穆煜伸手挨着他的脸,迟迟不敢试探连鸣的鼻息。他咬住下唇,一股温热的液体烫了脸颊。但很快,这唯一的温度也消散在冷风中。
不会的。
绝不会这样的。
他做任务从没失败过!
周遭大雪拼命下,没有人回应他,唯独深深海水同他共存。
苏穆煜泛起一阵绝望,不适时地想若连鸣从没遇见自己,是否不会卷入无妄之灾。
如果两人的生命线不曾纠葛交织,是否今日之事便可避。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意识到
他们根本不该相遇,不该在一起。
是否能还连鸣一个无痛无灾亦无他的人生。
连鸣的出现,是一滴鸽子血。那血红搁久了,便变得有些褐。
苏穆煜用指尖缓缓在连鸣脸上滑动,不知是他的手更冷一点,还是连鸣的脸更冷一点。
反正,只有冷。普天之大,唯有冷意森森。
苏穆煜轻念歌词,念起港澳行,他们俩在出租屋里跳舞的那首《鸽子歌》。
“人们发誓说,那鸽子必定是他的魂魄,他仍然在等待他。”
“我的鸽子,永远不会知道,爱情是什么。”
“他如何歌唱,他如何叹息,他如何歌唱,他死于致命的激情。”
苏穆煜不知自己为何要念这首歌,两人一起听过那么多首曲子,只有《鸽子歌》他记忆深切。连鸣说这首歌是在写他,苏穆煜却认为这首歌是在写自己。
他们各执己见,又同时喜爱这首词。
苏穆煜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此时想起这首歌,他总得说点什么,念点什么,才不至害怕。
大海太辽阔,黑夜漫长而寂静,刺眼的雪白在海天之间飘动。
苏穆煜快要撑不住了。他放弃继续叫醒连鸣。
其实一同睡去也好,如那上百个夜里,相拥着一同睡去。
如今也只剩这一次机会了。
原本回去之后,他便要亲手撕裂属于自己的时空,回到拍卖会当天。
然后纠正他们错误的相遇,从此形同陌路。
本该是这样子,不能一错再错了
苏穆煜合上眼帘前,遽然一阵刺眼的灯光照射在他们头顶。方圆百米内的海域被映得闪闪发光,如同梦境。
苏穆煜僵硬抬头,头顶有数架直升机盘旋,有人拉着软梯从天而降,如同神祗。
他微眯眼,强烈的灯光刺得眼泪不受控制。来人向他伸出手,他却无法动弹。很快,对方也跳入海里,一把将他抱入怀中。
是展世一。
苏穆煜猛地惊醒那般,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着连鸣:“……世、世一……救他……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救他!救他!”
那一刻,眼泪终是下来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慌张,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隐忍疼痛,一瞬间分崩离析。
他怕了,他承认他真的怕。
连鸣缠着他时,他不知道。
连鸣抱着他时,他不知道。
连鸣爱着他,深切地、鲜活地亲吻他时,他不知道。
等连鸣不再回应,冰凉凉地趴在那里,不再笑着跟他说一句话时
他才知道。
哪怕从此不认识也好,形同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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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也罢。他要的,始终是一个鲜衣怒马的连鸣。
阿煜,普通人是无法承受撕裂时空的痛苦的。你不要把他卷入。
阿煜,你好好想想,为什么每次跨时空,连鸣都没事。
他是真的没事吗。
苏穆煜放声哀嚎起来,甚至要盖过直升机嘈杂的轰鸣。他死死抓住展世一的前襟,如抓住了这世上最大的砝码。
“我求你了,救救他。我求求你了……”
展世一按着苏穆煜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大手一下下抚摸他的背,轻声道:“没事的,阿煜……他会没事的。”
此后,苏穆煜似在一个虚幻世界里。有人拉着他上了软梯,听到展世一在安排人救援连鸣。
苏穆煜坐在机舱内,展世一用毛毯将他裹住,把热水递给他。没多久,其他人将连鸣背上来,放在垫子上。
连鸣的嘴唇乌青,双眼紧闭,发丝贴在额头上,整个人纹丝不动,胸膛看不到起伏。
苏穆煜死死盯着他,最终叹口气。他喝了口热水,口腔内变得温热。苏穆煜跪在连鸣身旁,缓缓埋下头。他用舌尖轻轻勾勒连鸣的唇,再一点点探入。
展世一撇开头那一刻,苏穆煜的眼泪碎在连鸣额头上。良久,这冰冷咸湿的吻才结束。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苏穆煜没头没尾问一句,把毛毯盖在连鸣身上。他捧起连鸣的手,不断揉搓。下意识,轻抚过脉搏。
没有任何跳动。
展世一头靠着舷窗,眼神游离在外边广袤的世界中。
“连鸣不会出事。”
“如果他不认识我,就不会有这一天。”苏穆煜将脸颊轻挨在连鸣的手背上,“我不执意带他进入时空,也不会失去记忆。”
这一切从开头便是错的。
是他没有听进良言。
直升机在空中颠簸,水杯剧烈摇晃起来。
展世一伸手去扶:“我说了,连鸣不会有事。”
苏穆煜慢慢直起脊梁,他回过头来,定定看着展世一。
“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阿煜眼神如炬,展世一遽然僵在那里。
杯子倾倒,哐当一声。
展世一拾起水杯,说:“嗯,我们认识。”
很早很早之前,曾有一位陌生男人找上他。愿以十年作抵押,换作重新认识苏穆煜的机会。
他也告诫过此人,大梦中的爱,是会被遗忘的。
苏穆煜会一次次遗忘,一次次告别前尘往事。
那男人说,无妨。
无论多少个十年,无论再重来多少次,他还是要爱他。
所以他愿意。
展世一与他,在加勒比海中相识。那男人的七魂六魄动荡在天地间,时空大乱。
他力回六魂六魄,终将最后一魂抵押给夜叉。十年之后,男人寻回一魂时,有权利选择结束或继续。
彼时,展世一抱着昏迷的苏穆煜,不忍心劝他放弃。
到底是存了私心。
他也想有个人,能终身伴在阿煜身边。
他们之间总有一个,应当得到幸福。
展世一给他一条生路:如果十年后阿煜选择留你在身边,这条命,你拿回去。若阿煜选择重回当初忘记你,这条命,看天意。
但谁也不能给苏穆煜透露半点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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