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仓中鼠
“旁的不说,就说这次他进去,春闱那桩事儿,也是他管得的?”
白珩听了,垂眸饮了口茶,道,“何大人,曹御史他难道不是因为那首诗进去的?”
“白老弟,你这人可不实诚!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那七窍的心肝儿,还不明白?我这是把你当自己人,你呀忒见外了”,何汀道
“何兄,我不是一心想着为你解难吗”,白珩勾唇一笑,“咱先别管他曹宇到底因了什么进去,这面儿上终究是那诗起的祸,大人不如装个糊涂,这事也便过去了”
何汀大致会了意,应证似的笑道,“此话怎讲?”
白珩朝他一笑,不紧不慢道,“这摆在案上的,不过只这诗一件。何兄索性糊涂一回,只理这一件,按着心意办了,不但圣上满意,底下的人也挑不出毛病。那嚷着曹宇有罪的,多是些逐流的,落井下石这事谁不会干?细算下来,哪有什么仇。再则,钱太傅他心宽,还能不知道何兄的难处,你这么办了,不过尽了你的责任,又没动他的一亩三分地。何兄好歹是堂堂的大理寺卿正三品位呢,还怕了他一个挂虚衔的不成?”
这话正说在何汀心坎儿上,钱枫不过是仗着开国的功勋,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也早该挪位置了
“老弟说的极是!我原还担心犯了众怒,经你这一说,倒是醍醐灌顶。等曹宇出来,我可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让他莫忘了你的大恩”,何汀道
张睿啃着粽子,似才听见二人的话,嘴里包着粽子支支吾吾道,“……公叽(子)……有德于人……愿公叽(子)忘之……”
这一声来的突然,何汀抬眼望去,只见张睿开心地啃着粽子,一双妙目杏花烟润,斜倚着身子现出几分媚态。他的面容本就闫丽,又是这般姿态,在何汀眼里,那就是活脱脱的骚狐狸,以色侍人的主儿。怪道坊间那些不入流的戏文,都爱拿他入戏
张睿抱着粽子啃的正欢,忽觉空气凝滞,猛抬头正对上何汀□□裸的视线。那眼神太过直白热烈,搞得张睿不由咽了口唾沫,整块粽子噎了进去,掐着脖子直找水喝
白珩见了,赶紧把自己的茶递到他嘴边。生死攸关,张睿顾不得其他,就着白珩的手饮尽了茶,方把那噎人的粽子送下去
白珩见他仍有些喘不过气,轻抚他的胸口,笑斥他道,“这么急,真不知是你吃粽子,还是粽子吃你了”
张睿微微垂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去去去,谈你的正事”
何汀见二人这般光景,倒真应了外面的流言,心里虽有万千言语,面上只作不知,笑道,“幸来张大人出言,倒是我入了世俗。白老弟品性高洁,怎会是持恩图报之人?”
“何兄,你休听他胡言”,白珩笑转过身,“曹大人要能出来,那是陛下圣明,又关咱们什么事?”
“这话说的极是”,何汀说着向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陛下圣明,皇恩浩荡”
……
张睿见那二人又饶起了舌,暗自翻了翻白眼,寻思着断不能因噎废食,抱起粽子又啃起来
“走啦,怎么又吃起来,不怕噎着?”
张睿寻声望去,只见白珩笑着他,那双勾人的眼眸仿如三春,温柔至极,撩人至极。张睿暗想,若是寻常姑娘家,被狐狸这么看了,岂不是要吵着闹着嫁他,真是祸水!自古温柔乡英雄冢,想到这,张睿本能地把粽子往身后藏了藏,嘿嘿笑道,“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呸!‘芝麻开花节节高’,啊哈……总之呢,古人说过不能因噎废食”
张睿虽嘴上驳着白珩,脚下却不由跟着他,由他撑着伞,出了何府
“再说了”,张睿拿着粽子让白珩瞧,一本正经道,“古人说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吃的不是粽子,是辛苦,这粽子什么味儿的,苦的!你该夸我艰苦耐劳才是”
他说着将手中剩的粽子一口吞下,朝白珩一扬头,笑得甜滋滋的,活像偷了腥,在太阳底下舔爪子的猫儿
偏偏他那模样,被烟雨笼得绮丽非常,白珩心间一动,一发而不可,缓缓拥住他,轻道,“我饿了”
两人本就贴的近,那温温热热的气流扑在脸上,顿时让他乱了心弦,忙往后退了一步,嘻嘻哈哈地从袖中摸出个粽子,仰脸道,“我给你留的,蜜枣馅的,可甜了!”
“小睿刚才说了,苦的”,白珩朝他眨了眨眼,上前一把环住他,倾身吻了上去
张睿吓得眼睛忙往边儿上扫,见没人才松了口气,只觉唇上软软的,思索着‘温饱思□□’,心间生出许多渴望,不由张开唇,轻闭上眼,他的眼睛真亮,张睿如是想
油纸伞不知何时委在地上,雨丝浸润下的唇齿相交尽显靡靡,“嗯~”,张睿轻哼出声,微微睁眼,竟有几分痴态。白珩垂眸望着他,那双眸子如罂粟花,美得妖冶又不谙世事,让人上瘾
白珩呼吸加快,抱紧了他,唇舌交欢,缱倦难耐。不够,不够,张睿舒服得轻颤,只想那吻再浓烈些,将他焚化了,燃烧魂魄,只留下此刻销魂蚀骨,悱恻缠绵
唇舌辗转,情到浓时,张睿手攀上他的发,摩挲着,缓缓抽出发簪,顷刻只觉脑后一松,万千情丝流泻而下。张睿复睁开眼,只见白珩手中攥着根碧玉簪,墨发散落,眸光也跟着越发温柔。二人此刻俱青丝委地,相视一笑,匆匆结束了这个吻
空气中弥漫着喘息声,甜丝丝的,半响,白珩取过张睿手中的白玉簪,抚上他的发,低语,“披着头发像什么样子”
“那还不是你弄的”,张睿笑着捉住白珩的手,“你说,我们这算不算耳鬓厮磨?”
白珩见他如此,轻吻他的额头,“你若是肯,又岂止是耳鬓厮磨?”
张睿心间一动,抽出他手中的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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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笑问,“你就不怕,我让你……百年好合,断子绝孙?”
“乐意之至”
第38章春梦了无痕
[本章节已锁定]
第39章柳安探病
冷酒灌肠,张睿只觉胃里搅的疼,晕晕乎乎躺上床,夜里竟发起烧来
好渴,好疼……浑浑噩噩,好似悬在空中,随时都能坠入深渊,他想他要抓住点什么,努力抬起手在空气里摸索,没有,什么都没有,啊!什么都没有!无穷无尽的绝望,崩溃得想大哭,却连声嘶力竭的本钱都没有,软趴趴的
啊!抓到了,张睿强睁开眼,他从未觉得少年如此高大,“施……施……救救我……我好难受……我……好难受……”
他犹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再不肯松手,眼泪成串地往下掉,“……施……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死……好疼啊……呜呜呜……我不想死……呜呜呜……”
“乖,不会死的,听话”
那声音温润沉稳,不似少年,让人安心,张睿本能地攀到他身上,顿觉温凉舒适,紧紧搂住他,身子在他身上不断扭动,如贪得无厌的藤蔓,死死缠住依存的树干
恍惚间,张睿觉得被灌了什么东西,随着喉咙滚下去,尝不出味道,只一个劲的往那人怀里钻,嗯,好凉,好舒服,嗯,能不能……能不能再舒服一点……再舒服一点……
喝了药,张睿渐渐安静,不会儿便又睡去,他做了好多梦,琐碎的,无关紧要,又光怪陆离,一会儿是《青衫客》里的顾青衫,一身落拓,行侠仗义;一会儿是林岩请吃酒,破天荒地点了好多菜,他高兴极了,正欲下筷,只觉有人在他背后轻点,他这才恍然在梦中,却舍不得醒来,那人好似不叫起他,不罢休,一下,两下……点到第四下,张睿微睁开眼,探出脑袋望了望,什么都没有,不甘心地复望了望,缩回被窝又入了梦
这次,他回到了淇奥,院里杏花开得正好,粉白的,正应了那句‘粉薄红轻掩敛羞’,绰约热烈,他想折一枝,好好看看,手未触到花枝,徒然醒了个彻底
窗外尚未大亮,微微有些光,恍如晨曦。张睿头已不疼,只身上无力,想到昨夜泪涟涟地嚷着‘……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要死……’,只觉矫情,匆忙下了床,换衣服,官服还没套上,只听伴着开门的‘吱呀’,一道声音传来,让人安心
“你去哪里?”
“走马兰台”,张睿不解他为何要这般问,这是早上,他往身上套的是官服,自然是要上班
“我给你请过假了,还有已经晚上了”
张睿诧异地望向窗外,天好似比刚才暗了些,揉了揉太阳穴,似想到什么,用衣服掩住脖颈,朝他淡淡一笑,“我都睡糊涂了,多谢”
施见他手上动作,轻嗤,“的确糊涂,你脖子怎么了,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好遮的?掩掩藏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不开,抹了脖子”
“不遮住,难道我还要张灯结锣鼓敲?”张睿说着毫不客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复躺回床上,侧身不看他,小声道,“还不如抹了脖子!”
“你何苦与我置气?厨里煮了些白粥,大人倒不如吃些,顺顺气”,施说着,出了书房
施说自己是来做仆人的,张睿从未当真,两人脾性相和,张睿把他当朋友,他岁数小,说起话来,总有几分孩子气,张睿觉得,自己总要对他多照顾些。见他爱看书,自己的书就由他看,自为无微不至,细细想来,倒是自己反被照顾的多
张睿还未束发,施就来了,他这往床上一躺,头发顺着身子委在床上,牵牵绕绕,愈是心烦……自己算什么东西?混账的,总爱在亲近的人跟前,无理取闹
没多会儿,施端了粥来,张睿道了谢,乖乖喝了,放下碗,朝他淡淡一笑,“你……一会儿有事吗?”
“没”,施说着了碗,就要出去
“那……”,张睿叫住他,“帮我找下剪子”
他要找的东西着实不吉利,人在混沌时,最易说出心底话,施知他惜命,也便找来给他,好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谁知他坐起接了剪子,就要往青丝上挥
施忙夺了剪子,嗤道,“怎么,还想剃了头发做和尚,只怕你红尘未断,和尚庙都不要你”
张睿听了,也不在意,反戏言,“要不咱俩开个和尚庙,你当住持,我这不就有人要了?”
“哼,做了和尚,就真能六根清净?”
张睿觉得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小爷不过是要剪了烦恼丝,谁他妈要做和尚,夺了我的剪子,你倒是剪啊”
张睿说着,把脑袋探了过去,一脸的不服来干
施只觉好笑,还是这样的性子,手起剪子落,张睿一缕青丝断在了他手中
“喏”,施一挑眉,将那缕头发扔给他,颇是语重心长,“烦恼由心,关头发什么事,心里难受,难道还要把心刨了?”
张睿也不过是下狠劲,以为把头发断了,就真能不想不念,可情扎在心底,不在头上,纵剪光了又有何益?旧的去了,新得出来,除非死了,死?笑话,他还要给自家父上养老呢……
也不知施是怎么跟杜瑾岳讲的,杜大学士大手一挥,批了他十天假。没了铰头发的心思,亦没公务,躺在床上,翻新买的书,别提多自在
看到那本杨伯峻撰的《春秋左传注》,比对前人所撰,只觉文理平常,正欲弃到一边,忽看到书中对‘庄公寤生’的注解,心底一股无名火窜起,整个炸了毛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戳双目吧,哼,狗屁不通……”,张睿气得直哼哼,手一扬,那书就从窗户飞了出去
“干什么,生那么大气?”那书正落在来探病的柳安脚下
张睿听得是他,心中很是欢喜,下床去迎,柳安已进来,把手中东西放到案上,不需他让,自己落了坐
“你这来得正好!”张睿高兴地两手一拍,指着被柳安捡回来的书,“真是气死我了,你看看那‘庄公寤生’那儿,都注了什么?”
“左传原文,‘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晋.杜预在《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中,有言‘寐寤而庄公已生’。后,唐孔颖达于《春秋左传正义》中疏,‘武姜寐时生庄公,至寤始觉其生,故杜云,“寐寤而庄公已生”。你说说才生出的孩子,脸皱得跟小怪物似的,武姜她一觉醒来,无知无觉,床上多了个那玩意儿,想来有惊,也不奇怪”
张睿讲到这,眉头一皱,鼻子一哼,“偏偏这杨伯峻,在他那《春秋左传注》里说什么‘杜以为寤寐而生,误。寤字当属庄公言,乃牾之借字,寤生犹言逆生,当世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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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足先出。’,这他妈眼都瞎了,撰什么书?‘寐寤’和‘寤寐’能一样吗?‘寐寤’是说睡醒了,‘寤寐’则是醒来睡着,颇有些日日夜夜的意味儿,就拿《诗经.蒹葭》来说,‘寤寐思服’,不是日夜思念,难道还是等我睡醒了再想你?”
“简直扯淡,哼”
“许是杨伯峻笔误,这原也不算什么”,柳安笑着与他顺毛,慢悠悠站起,找张睿放的茶叶
“我倒不是气这个,只恨这杨伯峻太自以为是,他说‘牾’是‘寤’的借字,寤字当属庄公言,可这‘寤’与‘牾’,皆读‘五故反’,他又从何得知,庄公用了借字,难道庄公还入了他的梦不成?若像他说的,武姜生庄公时难产,难产岂是一下子的事,那‘惊’之一字,作何解释?难不成人左丘明,杜预,孔颖达……都是傻子,独他一个聪明绝顶,学贯古今,哼,只怕他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了”
“那杨伯峻可是北冥书院院长,当代大儒呢?”
“是又如何?扯淡就是扯淡,他是当代大儒,老子还是孔子后生呢,怕他个蛋蛋!”
柳安听他那大无畏的调调,噗地笑出声,“你呀,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不也……”
张睿话说了一半又自个儿吞了回去,帮着柳安把他带来的酒菜摆好,三荤两素和着美酒,俨然一个小宴
张睿爪子刚碰上酒坛,就被柳安敲了回去,“去去去,病的人没资格喝酒”
“不让我喝,你还拿来?”
“我以为你跟上次一样,谁知道你他妈真病了!”
“……”所以,你是来干嘛的?
“以茶代酒,喏”,柳安没理他那一言难尽的表情,把泡好的茶,递给他,“话说,现在想想,我还是喜欢你当年弄的花草茶,哈哈哈……”
“阿秋!阿阿……秋!”
花草茶这仨字,可是张睿赖都赖不掉的黑历史,当年柳安和他在一起,没少拉肚子,还好他身体给面子,颇合时宜地打了俩喷嚏
柳安见他那病猫样儿,忙去把门关了,哪还记得调侃他,只温声道,“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快吃点,去睡觉”
“安安啊,如今海未晏河未清,这又是肉又是茶的,我这良心不安啊”张睿说着做西子捧心状,轻蹙娥眉,简直……简直欠抽!
“酒肉穿肠过,清明心间留,想要海晏河清,我帮你啊”,柳安笑得轻佻
张睿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
第40章监军
两人闲扯一通,什么抛头颅撒热血,忠肝义胆和着爽口小菜下肚,欢乐得跟听曲一样,不知道柳安信不信,反正他张睿不敢信
送走了柳安,茶足饭饱,舒舒服服歪床上,一会儿又睡着了
朦胧间,张睿只觉丝丝欲望涌上心头,舒服得四肢绵软,微微明眸,只见柳安散了衣带跨坐在他身上
“柳安,你做什么?”他喘息着呵斥
屋中昏暗,张睿实在看不清他面上表情,情潮一波波涌上,愈加欢乐,销魂蚀骨间,张睿已忘了其他,只自顾自享受甜蜜,口中娇吟不绝
“嗯~”,他餍足地轻吟出声,沉沉睡去
醒来时,张睿只觉口渴,全身汗津津地难受,衣衫湿透,只得另换了,坐下猛灌了杯茶,望着余晖下的庭院,心有戚戚然
老子难道是根萝卜,还是花心的?!
这个问题,张睿百思不得其解,翻遍屋中藏书,最终于《周公解梦》中,寻得安慰,此处不提
听得白珩辞官的消息,他已回了翰林院,消息传进耳朵里,算不得难受,只是说不清道不明
下了班,不知怎得就溜到了白珩的住处,张睿去的时候,那院子喇叭唢呐吹的热闹,张睿抬头望了眼崭新的牌匾,他想他大概来错地方了
“这位大人,您可有事?”
“啊!”,张睿猛的惊醒,见那人打扮似这府中人,笑道,“无事,只是想寻友人,不想走错了地方,这儿热闹的紧,禁不住发了怔,想是府中有什么大喜事?”
“可不嘛,我家公子要娶那张家小姐,日子都定好了,结果老丈人临阵变了卦,非要我家公子在京里买套宅院。这钱倒不是事儿,只这宅院一时难找”,那人说到着,笑得开怀,“不想京里一个大人正好儿辞了官,转卖院落,没花多少钱,就买了这样好的院子,娶得美娇娘儿,可谓是双喜临门……”
“这是天意,恭喜”,张睿朝那滔滔不绝的人浅浅一笑,道了恭喜,就转身走了
那一笑如绽开的花朵,夭桃李,摄人心魄,刚还滔滔不绝的人顿时愣了神,本想说,“大人不如进来吃杯喜酒”,回神望去,他已走出老远……
张睿总觉得自己缺乏政治上的敏锐,比如现在,站在朝堂上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一曲童谣,竟能这么快化作刀光剑影,朝堂上俨然已拉开阵势,刀戟相向,势如水火
萧玄坐在宝座上,托着下颌,但笑,暧昧的,如同殿下,不过是演了场略的戏
关于杨珏到底是不是要造反,双方争执不休,大战几十回合后,钱枫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地下了‘陈情表’
“老臣一生筚路蓝缕,尽心辅佐先帝及陛下,先帝在时,常命臣侍起左右,诸多恩爱,臣每感于心,几欲相报,然才疏,终无以为报。及至陛下,臣心念所至,皆为先帝之恩陛下之德,恨不能身死以偿……”
钱枫越说越伤心,抽抽噎噎,要不是那话没完,张睿都以为他要断气了
“今镇北将军杨珏,狼子野心,图谋社稷……陛下!……如此奸臣不除,臣何以……何以见先帝?又何以偿陛下?”
他那话一落,一群言杨珏谋反的哗啦啦站出来,一叠声的,“陛下陛下”,堪比叫魂
不过是首童谣,无凭无据,就想要人家的性命,委实不厚道。张睿觉得,有必要说两句公道话
“圣上”
他走出队列,上前行了个礼,端得是端方儒雅,“臣有话要说”
萧玄眼尾轻挑,微正了正身,“爱卿请讲”
“圣上,童谣一事,臣亦有耳闻。虽说无风不起浪,可这风也该分个东南西北,世人都道北风强劲,安知南风不竞,更生涟漪”,张睿说着,瞥了眼钱枫,嘴角轻轻勾起
这话一出,钱枫恨不得当即弄死这个祸水。张睿平素仗着萧玄宠爱,目中无人,这倒罢了,横竖不过是个弄臣,犯不着他什么,如今竟堂而皇之地搬弄是非,真是该死
钱枫了下‘陈情表’时的悲切,笑道,“张大人说话总是这般有趣,只是这一会儿南风,一会儿北风,到底什么意思?”
“爱卿~”
自家圣上那声‘爱卿’叫得别提多亲热,张睿听得小心肝‘扑通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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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估摸着今儿要说不出个所以然,八成就可以躺着出去了
“陛下”,张睿正色道,“如今北疆战急,胡人剽疾勇猛,此为北风;国境之内,朝堂之上,人心浮动,执戈相向,此为南风。北风虽强,不过是空有浪花,看着吓人,终难动大宣根基;南风虽柔,然吹的人心生涟漪,人心坏了,才最可怕”
言到此处,他顿了顿,“再则,军中素有‘兵不厌诈’之说,安知那童谣不是胡人诡计?只怕陛下的将士勇猛过人,胡人自知不敌,就想这歪点子,意欲扇动有心人,坏大宣的根基。臣知太傅一心为民为国为陛下,清廉耿介,勤俭养德,公正无私,视法纪犹如圣言,视圣言堪比天命,夙寐夜兴,劳累如斯……”
他那句‘夙寐夜兴,劳累如斯’一出,忍了许久的众官员,噗地笑出声,又怕被记恨,纷纷把手抵在嘴边,一个劲儿地咳嗽
钱枫那脸已红了一半,“张睿,你……你……”,钱枫你了半天,没个结果,忽地眼眸一转,上前一步道,“陛下,臣听闻张睿昔日与杨珏交好,空穴不来风,张睿未有偏袒之嫌。若是杨珏无异心,也便罢了,若是有,那张睿岂不是为虎作伥?”
“钱太傅这话着实奇怪,臣不过是恰好做了清平县的知县,恰好让小吏将镇北将军从河里捞起来,别说是个活人,就是阿猫阿狗,臣见了,也万不能置之不理,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有什么交好?”
张睿愈说脸上愈是凝重,眼灼灼地望着萧玄,义正言辞极了,“臣知,臣所行为小善,比不得钱大人,路过烟柳巷,总能救几个失足的少男少女,带回去,好好安置,以礼教习,以德感化,时时相与消减寂寞,日日夜夜讲经谈学。臣就奇怪了,太傅从那巷里,救回来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难不成个个儿都与太傅交好?”
钱枫年过半百,愈老愈是风流,最爱‘一树梨花压海棠’,那少年美人,不知被他糟蹋了多少。这事大家心知肚明,可张睿这话讲得委实到位,钱枫的脸气成了猪肝色,众官员强忍着笑,脸上异纷呈,独柳安直愣愣站在那儿,眼里冒着火,烧得脸都灰了
“哈哈哈……”
殿上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殿中宁静,殿上之人笑得开怀,恣意,听得张睿脊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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