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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鱼肉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宁远
他往后面延绵不绝的车队望去,心里哼了一声。那倒霉监军仗着自己出身平苍卫家门下,平日里没少挤兑自己。这几个小娘皮说是来犒劳南安军营,回头这一车车的好东西还不是被那监军攥在手中?原本热切的面庞很快冷了三分,语气上也多了些不耐:“不知娘子有何指教啊?”
这朱毛三本是个市井卖肉的贩夫走卒,因犯了点儿小罪被充军,恰逢当年大聿征讨姑戗族,这朱毛三就随军上了战场。也是走了狗屎运,竟叫他误打误撞地斩杀了姑戗族最厉害的猛将鬼狼而立下了头等战功。可大军班师回朝时天子一道诏书下来却将他留在了边陲,说他乃定国安邦之大才,军功甚伟,封为安南将军,今后便镇守东南,以保大聿国泰民安。
这事儿一直令这朱毛三十分不满,觉着因自己出身不佳才会被留在宿渡,整日里除了喝酒就是赌钱,放眼宿渡除了监军外没有一人敢给自己不痛快。姑戗族当年被卫家军打怕了,从天子到臣民全都老老实实不敢作乱,他这安南将军整日里没有正事可干,倒也寻得了几分土皇帝般的自在。
甄文君上前礼貌和手行礼:“指教不敢当,将军镇守东南负任蒙劳,小女子奉卫公之命特在此地采购了五万车粮食和三大车酒肉奉于将军,慰劳诸位将士。”她向前两步,低声与那朱毛三道,“卫公体恤将军驻守胡地艰苦卓绝,卫公爱才,像将军这般英明神武的将领大聿已经不多了,所以才会要小女子不远千里来此慰劳将军。将军可不要辜负了卫公啊。”
朱毛三听了心里暗暗欣喜,正了脸色,咳嗽一声道:“卫明公当真要将这五万车的粮食都给我?”
听到这朱毛三从“卫公”转为了“卫明公”,甄文君心里噗嗤一笑,知道事情已然成了一半了,便恭顺地回道:
“千真万确,卫公说若非当年将军将鬼狼斩杀,又岂能扭转战局令大聿反败为胜?将军这些年来在此地困守,卫公心甚痛哉!”甄文君勾了勾手让朱毛三递耳朵过来,悄声说道,“卫公请将军放心,只要一有机会他定要向天子请命,让将军能够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再也不在这淡出鸟的鬼地方待着了!”
朱毛三一听有机会回大聿,本来就油光满面的脸色登时激动地抽搐了几下,对甄文君的态度也大大好转,甚至谄媚道:“小娘子替我老朱好好谢谢明公,待我回去之后定要亲自上门给他磕三个响头。以后,我朱毛三就是卫明公的马前卒!赤心奉主!报效万一!”
甄文君掩嘴轻笑,朝着身后五万车粮食做了个手势:“好说好说,将军请!”
灵璧在车里听着甄文君满嘴胡说八道居然还敢打着卫公的名号招摇撞骗随意许诺,只觉头皮发紧。这小泼猴连卫公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敢狐假虎威地跟这朱毛三扯皮,当真胆大包天。虽然从前她就知道这小蹄子最善胡说八道,以为她十句话里只能信半句,没想到连半句都不能信。
想到那锅不翼而飞的鸡汤灵璧总算想通了。什么山里的野猴子,她眼前这个就是野猴子本猴。
灵璧恨得牙根痒,回去之后定要跟女郎好好告一状!
等朱毛三将五万车粮食全都拉回了军营中,甄文君跟他告了辞后上了马车往回走。
灵璧看着甄文君气定神闲的样子一脸不解:“你将这五万车的粮食给了他,然后呢?若被他发现里面是发霉长毛的坏米,只怕还没等你去找那老小儿算账就得先被这朱毛三给拧断脖子了。”
甄文君眨眼坏笑道:“他若要来拧断我脖子姐姐你就赶快跑,切莫让那村夫伤了姐姐的如花美貌。”
灵璧踢她:“你还有心思说笑!”
甄文君突然比了个手势要灵璧噤声,侧耳听去果然后面有疾追的马蹄声,她忙吩咐驾车的车夫说走慢些等等后面的人。
灵璧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不多时,朱毛三一脸大汗地带着一溜轻骑赶上了甄文君的马车,横在马车车头将她们拦了下来,指着车中大骂:“给我下来!”
甄文君掀开帘子,一脸疑惑地问道:“将军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朱毛三显然是气极,满脸的横肉都在颤抖,用力“呸”了一声,执马鞭的手抬起来朝着身后的几个亲兵摆了摆,亲兵们立刻将一袋稻米丢到了马车前。稻米从袋子里撒了出来,全都发霉长毛,喂马马都不吃,更别说给人了。
朱毛三喝道:“无耻贱妇!竟如此折辱我!你说这是犒赏之物,却全是这副几巴模样!还有那酒肉也都臭了!今日你不与我说个明白,休想离开!”
甄文君惊呼一声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连忙朝着朱毛三弯腰行礼:“这……这……怎么会这样?将军息怒,小奴实在不知那王家家主竟然会将这发了霉的粮食卖于我!纵是给小奴仨胆子小奴也不敢折辱将军啊!”
听到“王家家主”的名号朱毛三问道:“你说的可是沓将的王进?”
甄文君连忙点头:“正是此人!没想到那老贼竟然如此卑鄙无耻!我二十万两的银子竟买了五万车的发霉发臭的粮食!将军……将军切莫生气,我这就找他评理去!”
朱毛三在此地多年,早就听闻那王进刁滑奸诈之名,这模样单纯的小娘子岂是王进的对手?甄文君一双眼睛染上了桃红显然是委屈又恼怒,说明白了原委之后再瞧她梨花带雨的,让人心生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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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更何况此事的罪魁祸首乃是王进。
朱毛三忙一把拉住甄文君,劝道:“小娘子且慢,那王进最是泼皮无赖,小娘子娇滴滴的独自前去可不是人欺负?有我老朱呢!况且,这是卫明公的一番心意,又岂能被那老奴给糟蹋了,我带人去找他算账!”
甄文君一脸感激道:“那小女子就仰仗将军了!”
朱毛三当真让手下士兵拉着装粮的马车浩浩荡荡地前往王府找王进算账。灵璧一脸难以置信地对甄文君比了个大拇指:
“佩服。论无耻狡诈,那王进当真输你三分。”
灵璧刚对她竖拇指的时候甄文君还以为她当真要夸奖,都已经打好腹稿推说都是庭煦姐姐教导有加,没想到灵璧竟说她无耻……这话真没法接了。
随从马夫都兴致勃勃地调转马头跟着朱毛三往沓将城里奔,迫不及待要去看热闹。
到了沓将王府门口,朱毛三让人用那数千车发霉的粮食将整个王府团团围住,黑夜中架了柴堆点燃,不多时浓烟滚滚。
王进以为家中失火,急匆匆地带着家眷要逃出来,被朱毛三等人逮个正着。
朱毛三人高马大,拎着王进的脖子仿若拎鸡,将他提拎起来丢到霉米前,怒喝道:“狗的傻,居然敢欺我亲妹!哪只手撰的骗人契约,拉出来砍了!”
朱毛三这话没头没脑,王进听了个莫名其妙。士兵们大声应喝了一声,将他压在马车车头,抽出他的双手展开,明晃晃的大刀高举,朱毛三问甄文君:
“可是这只手?”
看到了甄文君,王进算是转过弯来了。甄文君仔细思索后道:“似乎这两只手都用上了,一齐砍了吧。”
朱毛三这头应承王进那头杀猪般惨叫求饶:“奶奶饶命!奶奶饶命啊!老奴狗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奶奶,还请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老奴这一次吧!”
甄文君弯腰看着王进吓得惨白的脸,问道:“二十万两买不买得好米?”
“买得!买得!不、不……银子我也不要了!还请奶奶开恩放过老奴吧!”
甄文君笑眯眯地让朱毛三刀下留人,将王进救了回来。王进腿软倒地,他一众妻妾家奴没一个敢上来扶他的。
“粮食在何处?我今夜就要。”甄文君说道。
王进捂着脖子眼珠溜溜地转,似乎又有别的心思。甄文君亮出匕首指着他:“想活命的话就别再使花招!”
王进哭丧着脸,说了实话:“娘子有所不知啊,不是我不想给好粮,而是我所有的好粮都被妖怪抢走了,我也在发愁那!”
甄文君皱眉:“妖怪?”
第51章神初九年
“妖怪?”甄文君被王进气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这世上哪有妖怪?若是真有妖,此妖竟要靠抢你粮米苟活,岂不太惨了些?看来你还是满口胡邹!”说完她当即负手转身,做撇他离去状。
“老小儿,我看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朱毛三声若洪钟,熊熊火光之下一张屠夫脸上煞气十足,手提长刀上前来嘴里呜呀呀地作势要砍。
王进色若死灰,看见大刀逼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忙闭眼高呼求饶:“别别别!容我解释,容我解释啊!老奴真的未说半句假话!”
甄文君转过身来,朱毛三也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说吧。”甄文君看他这番惊恐万状的模样似乎不像敢再说谎,但要让她相信怪力乱神之事还真有点难。
王进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白汗,叹口气开始道:“起初我也不信这世上有什么妖魔鬼怪,只是这事儿实在太蹊跷了,让老奴不得不信。”
甄文君:“说重点!”
王进拱手:“二位容我细禀。”
大聿缺粮草无兵可用早就不是什么机密之事,无论是北面的前线还是境内灾民都已经被榨干了油水,每一粒米粮都十分珍贵,若此时有人能为朝廷解此燃眉之急当是大功一件。王进身居沓将,拥占千亩良田,其他不多,要是论及粮食恐怕大聿境内所有士族都难以望其项背。
献粮邀功对整个王氏一脉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们王家本就是望族,来年铨选之际说不定能以此功选上四品大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氏在南崖或许可更进一步,甚至有机会打入京城势力,而王进自己所求则是宿渡外交刺史的位置。无人肯南下蛮夷之地就任,故此位空缺多年,若天子能下诏任命自己,那整个宿渡将落入他的掌中,就连驻守在这儿的朱毛三等一众兵痞也要听令于自己。
王进从神初七年春就广聘农奴耕种,到了次年秋整整两载获颇丰,所有粮仓都被装满。两个月前王进给南崖王家递了消息上去,说可进献十万车稻米。南崖王家接到消息之后大喜,立即清腾仓储,就等着他送米来。
王进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十万车的粮食全都整入大车也有足足四千辆,怕是当今天子见了也会目瞪舌。
一切都装点妥当准备向南崖进发前夜,忽然有一狂生跑到车队驻扎之处大喊大叫,声称山中有妖将吃人,此行大凶!
见狂生一副神错乱的模样,王进直接让人将他撵到没人的地方狠狠教训了一顿,让他不要装神弄鬼招人心烦。
那狂生被拖走时双腿在地上乱蹬,喊道:“红羊劫年祸乱不断,明日山中定起妖雾!且看你们这群愚夫谁能生还!”说完大笑不止,模样可怖,弄了个人心惶惶。
第二日为了赶路车队很早便出发了。因粮食甚多,王进不放心跟着车队一块儿去。
穿过稻田进了山中,刚走到半山腰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突然阴云密布。惊雷平地而起,一场倾盆大雨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运量车粮车队顿时乱成一团,运粮队的导从吴大力经验老道,几声呼喝稳住了车队,跟王进道:“王公,雨势太大且山路陡峭,如若继续赶路只怕路滑翻车,连粮食带人的都得掉山崖下去,不如原地歇一会儿。粮车上都盖了油布伤不着粮食,王公大可放心。这雨来得急去的也快,保准儿一会儿就停。”
王进满脸都被雨水打湿,看了眼山路都被雨雾给模糊了,确实不敢再走,便点头同意。大雨果然下不多时就停了下来,只是天却并未重新放晴。
四周慢慢氤氲,竟真的起雾。
沓将这儿多山且潮湿,当地人都习惯了大雾天气,浓雾对他们而言并不稀奇。可眼下这雾颇为奇怪,本来山路还尚能看见,一阵风吹来浓雾瞬间将他们吞没。不说前方道路,就连马车上挨着极近的二人都有些看不清对方模样。
不知谁喊了一句:“妖雾、妖雾真的出现了!妖怪要来吃人了啊!”一时间车马乱成一团,议论声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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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进大怒:“有什么可慌张的!一群无知村夫!不过是大风吹来浓雾而已,难道连雾都没见过吗!”
他这么一吼倒是让随从小卒们都镇定了一些,王进亲自下车将松散了的草绳重新绑好,指挥他们下马拉车,雾太大不便行进太快,还是慢点儿稳妥。
妖雾一阵阵地从头顶不知名的地方吹来,吹得小卒们瑟瑟发抖,咽着唾沫心惊胆战地观察四周,拉着马绳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
车队刚又走了不到一里地,王进回到车里屁股都还没坐热,又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叫:“你们看!你们看呐!天狗吞日啦!”
一片惊慌声中王进掀开马车布帘站了出来,只见天顶之上圆日已然被天狗吃掉了一块,一眨眼的工夫整个红日不见,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在浓雾之中更是漆黑一团,连王进都心跳加快,根本看不清随从们在哪儿,只听得到下拜祈祷的人声和驱逐天狗的锣鼓声、马嘶混在一块儿。或许是全都想起了昨日狂生的话,此时浓雾之中栗栗危惧混乱不堪,加之突如其来的天狗食日更是加重了妖魔出没的气息,人和马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窜。
“大家别慌!”王进站在马车上大喊,嗓子都喊哑了依旧没能让大家镇定下来。几位门客机灵,迅速点起了火把。黑暗迷雾之中火把一起,有了光亮,立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别慌别乱跑!否则跌下山崖谁都没命活!”王进喊得疲力竭终于控制住了慌乱场面。
包括王进在内谁也没想到,火把亮起之时,可怕的怪事才真正到来。
只听浓雾见传来奇怪的“啪啪”声,王进神色一凝,心口发闷,不得不去仔细听那动静。
“啪啪”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你们、你们看!”一直伏地跪拜的刘四指着浓雾深处,竟有一大群黑影在快速晃动,愈变愈大,朝着他们扑过来!
“妖怪!妖怪吃人啦!”
人群大乱奔跑,那黑影竟追着人寸步不离!
“不怪他们,当时那场面太可怕,就连我都吓得丢了火把抱头乱窜。有几个人惊慌之下坠崖身亡,后事都料理了半天。”说起这件怪事王进还是面有惧色,“所有人冲下山头,等太阳再出现,浓雾散去一些之后,我才挑了几个胆大的再上山去想把粮草车马先带下来再说。谁也没想到,到了上山一看,占据半个山头的四千辆马车全部凭空消失了!别说马车,就连米都没找到一粒!这种事除了妖怪谁能做到?自那以后我天天焚香祭拜鬼神,再也不敢怠慢。”
听完王进这番话,甄文君道:“分明就是那狂生想要吞你粮食故意妖言惑众!你可带了人去山里其他地方搜查过?”
“搜过,山里山外全都搜遍了,一根毛都没见着。你说,一袋袋的粮食被偷了可能搁在哪儿了不会喊不会叫的找不到可以理解,但是几千匹的马呢?除了被妖怪吃了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可能性了。”王进一脸愁苦,“辛辛苦苦种的十万车粮食就这样不见,损失惨重不说还让南崖嫡系那边大为失望,我都没脸去见他们。正巧……正巧小娘子你来粮还出手大方,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我想着不赚白不赚,正好能够填补填补让我们家能来得及喘口气儿,所以就鬼迷心窍动了歪心思了……小娘子恕罪啊,老奴知道错了。”
甄文君对他满口歉意已经没有任何兴趣,拉着他问道:“四千大车的粮食想要不留一点痕迹从任何一个城门运出去都不可能,你可有问过所有出入口守卫?”
“问过了,全都没见过。”
“沓将内大族可有大笔粮食买卖?”
“也没有。这沓将置锥之地统共就没有几家大族,何况大聿缺粮,连带着沓将的粮食价格奇高,谁家要有个大手笔出去势必会引起全城瞩目,这样的消息我不可能漏的。”
甄文君揉了揉鼻子:“那粮食便一定还在沓将。不可能在城内,城内拥挤多人眼杂,四千大车即便分散开来也极容易被发现,肯定是藏在山里了。我问你,两座山你当真全部都搜查了?”
“当真!能搜查的地方我全都搜了!”
甄文君怪道:“还有不能搜查的?”
“小娘子不是本地人,有所不知啊,你且看这姑戗族人全都在田间耕种,没有一人进入山林播种,这是有原因的。进入沓将的那两座山叫双乳山,姑戗族人信奉山神,何况是连在一块儿的双峰山,更是神圣不得侵犯。他们有个讲究,便是山神能够保佑风调雨顺,偶尔也能去山上采摘珍贵的救命药材。如果触犯了山神山神便会降下灾祸,让山道塌陷泥水淹路,药材更是别想摘得。这双乳山相连的一处山窝里常年浓雾避目,当地人都说那儿就是山神的居住之地,万万不可打扰。”
“那你就没去看么?”
王进神情严肃:“这我真不敢去,就算不信鬼神也不敢去,再说也没人愿意去。要是来年跟大聿似的天灾不断,谁能背得起这罪名呀。”
甄文君老大没意思:“别说了,肯定是那狂生将粮食全都藏在山窝里了。那处地方怎么去,你告诉我。”
“小娘子难道要去?万一触怒了神灵可如何是好!”
“我不信鬼怪更不信神灵。”甄文君目光如炬,“我只信我自己。”
为了躲避灾祸,从南崖迁到沓将的外乡人一纠集一大把,甄文君找了二十多个不惧山神的外乡人,和朱毛三及其属官一块儿乘着三辆马车往王进所说的山坳前进。这十万车粮食她势在必得,若是不到无法向卫庭煦交代。
她特意选了大中午进山,进去之后浓雾很快跟了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灵璧紧张的眼睛都没空眨,甚至将软刀都抽了出来。
“灵璧姐姐别紧张,什么鬼神都是假的。那狂生多半知晓些天象观测之术,夜观星象提前预测到了次日天气骤变之兆,没什么好害怕的。”
“可是浓雾里的声音如何解释?还追着人不放。若真是那狂生所为,莫非他不仅熟稔于天象,还能与怪影共话?”
甄文君被她说得一时语塞。即便是把戏,想要同时唬住这么多人也不简单。她还是坚持没有鬼神,这其中一定有她没想通的机巧。
越近山坳雾气越浓,很快头顶的太阳不见踪影,胯下云中飞雪也愈发谨慎,放慢了步伐。
甄文君令人点火照路,沿着倾斜湿滑的山路往山腹之内行去。
火光几乎穿不透这怪雾,朱毛三拿着火把甩了甩,啐了一口唾沫:“这雾忒呛人,妹妹你别怕,老朱我先去前边儿给你探探路!”
说完,朱毛三和两个胆大的随从举着火把加快了速度,大声唱着山歌壮胆往前探去。甄文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走越快,身影几乎就要和歌




我为鱼肉 分卷阅读84
声一块儿被大雾吞没时,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缓缓沉浮的浓雾忽然被一阵奇风搅乱,一声惨叫从浓雾深处传来,甄文君听出了那正是朱毛三的声音。微弱的火光瞬间泯灭,朱毛三竟像被随手抹去一般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发出动静,甚至连呼吸都静止了。
“黑影!”
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甄文君定睛一看,只见浓雾之后无数黑影从天而降,剧烈晃动着,仿佛妖魔在一面偌大的天幕之上投下了锋利的爪牙,马上就要冲破最后的一层阻碍冲出来将她们撕成碎片。
一瞬间所有的马都受惊抬腿乱跑,就连云中飞雪也忽然发疯,不受控制地狂奔。甄文君手掌都勒出了血痕依旧控制不住它。忽然脑中一闪想起那日送信的小骑士如何控马,立即紧踩马镫,照着他的样子好不容易才将云中飞雪安抚下来,可它已经奔出老远,不愿意再回头。
甄文君抚摸着云中飞雪的耳朵,柔声道:“好孩子,灵璧姐姐她们还在里面,咱们不能贪生怕死自己跑了!乖,咱们回去看看,我保证不会让你出事!你可愿意相信我?”
云中飞雪扇了扇长长的睫毛,在原地蹬了一会儿后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竟真的愿意折返。
甄文君手里的火把在方才慌乱之时脱手,只能在雾中摸索着慢慢前进。
“灵璧姐姐!”
浓雾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一丛丛枯草偶然浮现都会让她心头抖三抖,大着胆子叫了一声,灵璧没有应她,没有任何人应她。
空荡荡的山谷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第52章神初九年
四周一片乳白没有人声,甄文君觉得这浓雾之中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正紧盯着自己一举一动。
耳边是浓雾吹来时的呼呼风声,心衣已经被冷汗沁透。尽管她知道一切蹊跷之事皆是有人装神弄鬼,可此刻她孤身一人腹背空虚。灵璧和朱毛三都是有武艺在身的厉害角色,却眨眼间消失了,与那四千马车一样仿佛被浓雾吞噬了。
谁能有这本事又是怎么做到的?
莫非真是……
甄文君心中难有些生气和害怕,她一手紧拽着缰绳,一手将匕首握在手里,金蝉刀也夹紧,若是有人突然冲出来袭击她,她定会狠狠给上一刀。
火把在方才的混乱中不知道遗落在了何处,甄文君在浓雾里转了许久,找不到人马也看不到火把,无法在这浓雾之中辨清方向。不知道在山谷内走出了多远或是一直在原地打转,她喊灵璧的名字喊到嗓子沙哑无法再开口,依旧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眼看天色渐暗,云中飞雪竟自己识得了路,走出了迷雾。
甄文君又累又沮丧,她决定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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