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2000年做游戏

    曾启看看程博闻：“我来过上海的，你想去哪里？”

    程博闻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要真没事，我找个网吧上网。”

    他抬手看看表，我们已经断网了大概四十个小时了，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变化了。”

    这下汤帅笑了：“你这是脱网综合征，看看你的手机，真有事情的话，认识你人会有电话，短信找你的，大凡通过网上找你的都是不重要的事情。”

    要是随时随地都能上网，一会聊QQ，一会上MSN，然后一会去看看朋友个人主页的图片，再去刷刷同学的动态，时间就耗费了……”

    曾启听了有些默然无语，他想起智能手机的应用最初仅仅是为了有用而称为“应用”，后来就变成牢牢地粘住用户。无论，微信，微博，抖音，快手，还有手机游戏都是占据用户的碎片时间，后来就把用户的时间搞成了碎片。

    以至于后来游戏圈有个说法，最好的社交活动是吃小龙虾，因为用双手剥壳子，这样就不能玩手机，从而大大增强了交流的效率。

    汤帅的话里面提到一个软件让曾启觉得蹊跷，MSN。他问汤帅：“你用MSN吗？”

    汤帅说：“当然用，这是我老东家的产品，上海的外企都用MSN，QQ是小孩子用的，MSN才是白领用的，做业务你拿QQ交流会让人当乡巴佬的。我老东家的经理给人演示文档前都会把笔记本电脑桌面的QQ图标删掉的，不然会被高管们笑话。”

    现在MSN的用户已经有3000万了，超过AOL和雅虎通，未来肯定是全世界一起通讯的好工具，我觉得MSN进入中国之日，就是QQ全面溃败之时。”

    曾启点点头说：“QQ确实比较小孩子气，你说起笔记本，我想起来了。我的笔记本只有64M内存，我想加一根64M或者128M，去IBM官方看了下，64m的要900或128m的要1600，我听说上海有个著名的电脑配件一条街，这种东西很多，想去看看，怎么走方便。”

    汤帅说：“那明天我们一起去吧，好久没去逛了。”

    程博闻插话道：“莫非是号称中国秋叶原的虬江路？”

    秋叶原在今天，当然是二次元的胜地，动漫周边，各种模型手办，大型游戏厅，丰富的电器行，琳琅满目的扭蛋机，还有招呼你品茶的二次元妹子。

    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以电器出名，此时电脑游戏远未发达，第一次游戏机群雄逐鹿战（指数十家游戏主机战，以任天堂胜出独霸天下）。在1995年到世纪初的时候，在个人计算机业大发展，次时代游戏三国争霸战（指任天堂、世嘉、索尼）后，此处成为全世界计算机爱好者，游戏爱好者的朝圣之地。

    许多的少见的游戏周边，计算机配件，先进的，昂贵的，稀有，绝版的都在这里可以找到，国内很多计算机杂志，游戏杂志都有“秋叶原探秘”，“秋叶原线报”这样的栏目，也算是国内爱好者的望梅止渴的产物。

    上海的虬江路也是如此，几十年前也是个集贸市场，九十年代初，这里有大量舶来的电器产品，有芯片，音响，显示器，机械，也不乏洋电子垃圾。有时候你会遇到一大箩筐的电子产品无名无姓，就一个标签“用途不明，10元一个，不保修，不退换”

    至于沿着街的地摊，那简直就是另一种奇景了，刷过的高容量U盘，看起来酷毙的显卡，还有各种便宜到惊人的生活电器。如果你愿意，机床也能买到，至于形形色色的古董，电表水表改造，高科技现场推销那太多了

    很多年来，爱好者去虬江路淘宝也是很有乐趣的，如今还肯去虬江路的是怀旧的青年大叔和顺便遛弯的老年人……

    汤帅简介着虬江路，看曾启在桌子台灯那边翻找，奇怪的问：“你在找什么？”

    曾启恍然大悟：“哦，我想找找有没有网络接口。”

    汤帅大笑：“你以为是五星级酒店啊，怎么可能有网络口呢，你以为住经济型酒店的人会有笔记本电脑啊！”

    曾启耸耸肩，那我们去网吧上网。心里想，我可没有幻想有wifi上网呢，这台IBM的笔记本也没有无线网卡。”

    曾启便问：“这附近有比较舒服的网吧吗？”毕竟自己也算是成功人士，再到藏污纳垢，喧嚣烟雾的低档网吧和身份不符合吧。

    汤帅看起来早有准备，变戏法的从口袋里抽出一叠优惠券，递给曾启和程博闻每人两张：“董哥说你们来了肯定急着上网，我这有免费体验券，准备好了！”

    曾启接过来一看，硬质的像演唱会的门票，上面写着“银河网咖体验券”价值12元，下面有小字，1小时，每次限用2张，反面则是连锁店的地址和注意事项，照例有个红色章子注明盖章有效，不退不找零。”

    曾启暗自佩服这个优惠券的信息齐全，倘若不写清楚，拿一堆也就可以上一天，一次最多两小时，让你上出感觉，欲罢不能，赶紧加钟。

    程博闻问汤帅：“这个价值是虚的吧，一个小时要12元，网吧没这么贵吧！”

    汤帅神秘的一笑：“跟我去看看值不值。”

    曾启也不相信，2001年，上海月平均工资是1200元，一个特价的三件套麦当劳套餐12元，网吧怎么可能12元1小时。

    莫非里面有什么特殊服务，陪打，赔聊？萌妹子，这好像又便宜了些……

    走进“银河”网咖的时候，两人还是震惊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土包子，整体装潢像高档的酒店大堂，前台自然也是娇美可爱的女孩子，引导三人入桌的服务员还带着白手套，像极了酒店的引导员。

    服务员看着曾启背着的笔记本包，非常礼貌的说：“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把包寄存到前台，保证安全。”

    曾启就顺口问了一句自己也觉得后悔的话：“免费吗？

    听到前台客气的回答：“Free，指着边上西餐桌的小蛋糕和夹心饼干说：“这些也Free。”

    于是服务员把曾启们带向座位的时候，指着边上的一台索尼ps2游戏机说，这个也Free，游戏都是正版的，需要可以喊我们。”

    坐下时，曾启又吃了一惊，居然是液晶屏幕，虽然只有14寸，可毕竟是液晶屏幕啊，当时过得去的牌子最低价的液晶也要3999，价格跌破4000时都上新闻的。

    液晶真有液晶的好处，当初的宣传卖点是环保，保护视力，对网吧来说，节省空间，节省电费，还降温（液晶显示器热量散发低，要开空调的夏天网吧体会最深）

    曾启和程博闻忙不迭的上网，这固然是对脱网之后信息的渴望，另一个原因是只有两小时，要善于利用时间。

    曾启挂上QQ，一叠声的信息都来了，除了工作以外，都是同学群发来的。

    李腾说到福佳康开始上班了，这里面像是一个庞大的城镇，有几万人，据说山对面是华为。这条消息，程博闻也收到了，估计是群发的，那时候没有QQ空间，没有朋友圈，没有QQ群，微信群，只能群发信息。

    孟超说他哥还有林潇然最近被“乐爵时代”还有“彩华国际”的人骚扰，邀请他们推广，价格未知，不过现在原始时代生意还好，有奖金，他们是不会动的，倒是他们下面的小弟，有些去了升级为小主管。

    曾启想了一会，也只能回答：“随他们去吧，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最后是一个小猫的猫头在闪，曾启知道是黄静怡，自己从北州出发前给她发了消息，说出差谈生意，回消息不一定及时。其实说不说无所谓，

    两个人这层亲密关系熟人的聊天，就像围城中唐晓芙跟方鸿渐聊天，像池塘里的青蛙，突然一起叫起来，突然一起安静下来。

    黄静怡问：“自己要为暑假选见习的地方，这样国内可选的不多，不是北州就是上海，哪个好？”

    曾启毫不犹豫的回答：“上海！”

    曾启知道，女孩子让你做关于她的选择题，是因为她已经有了答案，顺着说比分析道理更重要，而这个问题上，曾启不容辩驳的支持上海，因为，离她妈的远一点！

    上了一会网，大家忍不住又打起CS，程博闻还赞叹了一句，这鼠标真好！

    然后过了十分钟激战，程博闻说：“算了，还是上网吧！

    那时候液晶显示器的刷新慢，拖尾，残影非常严重，真的不适合打高动态游戏……




第三章 节外生枝
    3 节外生枝

    第二天早上过后，三个人出发，车停在一条大道通途海宁路上，向南方是的大众服装批发市场，七浦路。在上海这几条街道是很有名的。七浦路就是便宜（Cheap），襄阳路是给老外卖高仿A货的（席琳迪翁去扫货过），人民路是婚纱一条街，陕西南路是外贸服饰街，还有丝绸面纱各种一条街，随着网络发展和城市规划变动，这些都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三个人沿着江西北路往里走，在武进路的时候，汤帅招呼大家进去了一家“振鼎鸡”，说这家的白斩鸡味道很正宗，还提醒两个客人盯准了“振”字，因为“振鼎鸡”，上海多了十几家卖白斩鸡的，从正鼎鸡，黄鼎鸡，王鼎鸡，最带有欺骗性的叫“张鼎鸡”，装潢到供应的商品一样，稍不容易就上当……

    曾启只是觉得汤帅做事好细，昨天有优惠券，今天坐车线路恰到好处，这段饭不到50，还算是本地风味，走在路上讲了一些生活指南，如打车打绿（大众）白（锦江）橙（强生）的，没得车了，尽量打浅色系。在南京路上不要试用产品，在淮海路上不要去看箱包，在人民广场不要去相亲……这大概就是上海人精致的聪明吧。

    吃完振鼎鸡，再向北走，就是弄堂之间的路了。老上海人的回忆，海派作家的记录，老照片的印象，都在左右两边，这里是当时闸北区和虹口区的交界处，弄堂的名字都很好听。叫德康里，鸿安里，来安里，荣生里……一个个门坊的大字非常鲜亮。假如能挖掘出更多的历史，人物的话，也许可以成为另一个田子坊。目前还是古旧的弄堂，网红，摄影师都不会光顾，道路很破旧，下雨天注定泥泞；墙壁很破旧，年轻人估计不会租住在这里，隔着门坊往里看去，那些有岁数的人也看着你，他们像是在等待。

    约翰克里斯多夫问疯了的前辈音乐家：“你在等什么？”

    音乐家回答：“等复活！”

    弄堂的居民回答：“等拆迁！”

    唯有拆迁才能改变他们人生，更是一种复活。巴金描写过的，钱钟书居住过的，鲁迅沉思过的……最终变成高楼大厦或者卖奶茶烤肉臭豆腐的文艺街。已经住到窗明几净，登高望远的弄堂居民们会怀念弄堂吗？

    坐惯高铁的你会真的想坐绿皮火车吗？感受喧嚣，混乱和散慢，只是一种心理怀旧吧！

    就好像已经被次时代的喧哗和自动引导的游戏覆盖的你，买一台怀旧游戏机，装一个旧的操作系统，你真的有精力把过去的游戏好好玩一遍吧，即使是WOW怀旧版，也未必有当年的激情耐心和时间……

    想起复活，复活的同义词是重生，既然是重生，真能改变历史吧，能改变自己这个重生世界的未来吗？假如曾启能代理到那款网络游戏的传奇作品的话！

    一边走，一边想，虽然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是当从小路走到虬江路时，还是大吃一惊。满街的各种打扮的摊贩，旧军装，老工友，民族装…一个贩子挑着箩筐从三人身边擦过，直接一堆各种硬件倒在地上，这架势不保修，不报价，随你挑。

    旁边摆了几张桌子，写着最新科研，放着煤气灶和电灯泡，总之用了他的电耗降低，煤耗降低，灯会更亮，火会更旺。像这种违背能量守恒，物质不灭的产品基本除了永动机，举不胜举，每处还有不少中老年信徒在听讲。

    三个人还试着钻了著名的虬富市场，就是和宝山路平行的一个长长蜿蜒黑暗的杂货市场，拥挤不堪，里面还分两条路，这里的东西可就多了，电器，军品，文物，零件，开关，螺丝，麻将，家具。可以用邓友梅中篇小说《烟壶》对老北京鬼市的形容：“上到王母娘娘的缠头绳，下到叫花子的打狗棒，应有尽有……”

    虽然假货横行，喜欢捡漏的人还是不少，三个人天昏地暗的出来。汤帅买了一套据说是博世（bosch）公司内部纪念品的钨钢组合螺丝刀组，只要10元。程博闻则买了两个卡片式计算机摸样的东西，原来是中日韩英四语翻译器，把99句常用语储存在机器里。你选择打招呼“你好”，按切换，分别出现“hello”，“空你几哇”，“安宁哈撒呦”等，然后拿给外国友人看就可以了，8元一个，两个15，太阳能，似乎是不错的工具。

    接着，大家来到另一家电器大杂货店“恒森电器城”，这里比较正规，主要营业的是二手笔记本和二手台式机配件，新组装电脑生意也是做的。曾启找了一个大的店铺，提出要给笔记本加内存，店主是专业人士，看了曾启笔记本的型号，就问了常见的几个问题：

    单条64M的还是128M？

    原装的还是组装的？

    要不要开票！

    确认要128M的700元，非原装但是原厂，不要开正规发票但是要出货单后，老板让曾启等一等，这照例是去调货，熟悉计算机市场的都明白！

    三个人当然不会静静站在那里，就在附近的商铺逛逛，有家卖二手笔记本的像砖头一样拿出一堆东芝的libretto50M笔记本，顿时吸引力无数人的目光，这笔记本6寸屏幕，只有一本书大小，几百克，不带光软驱，装windows98，带手写笔！这是东芝给1996年给日本最大的一家人寿公司的定制机，如今淘汰进了国内，很多笔记本表面还有些看起来亲切的日本女子姓名的贴纸，想来那些长腿的OL问客户：“请问可以签这个寿险单吗？”

    客户就会说：“如果你想签约，就……”

    想什么呢？汤帅和程博闻倒是翻起来旁边一家组装机店铺柜台上的光盘箱子，买碟，买软件，买游戏，在哪里买不是买？

    汤帅问老板：“有没有中文windowsxp的完美版！”

    老板正忙着给一个客户装系统，不耐烦的说：“就在下面自己找！”

    曾启笑着说：“我也要买一套，升级了内存后，正好试试新系统！”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周围几个柜台就被工商执法人员和社区联防队员团团包围了，为首站出一个一米八的高大中年人，额头半秃，对着旁边的一个西装笔挺唯唯诺诺的小个子说：“傅律师，你要注意，我们超硬软件配合工商，今天所有一切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哦，在States习惯这样说了！

    一晃眼，他看到汤帅在包围圈里，就过来说：“汤，你在这里，干什么。

    目光盯在汤帅手里捏着的建议包装“windowsxp”完美简体中文版，而且封面上还印刷了序列号：

    DG8FV-B9TK7…………

    这位老总的汉语很地道，但是感觉他故意加了英文发音，就像很多白领为了显示自己在外企工作要加英文单词一样，前一百年前的上海买办也是这样做的。

    汤帅小声跟曾启和程博闻说：“这是我前老板，装作无意的把光盘放下，恭敬的对老总说：“Tang总还记得我啊！”

    Tang总得意的笑了：“超硬全球技术中心的哪一个员工不是我面试的，我面试的时候会问三道题，如果工资答对加一倍！”

    曾启故作疑惑的问：“一家大公司，公司和职位标准都是定数，怎么可以随着面试成绩上下浮动一倍，这太不严谨了。”

    Tang总一下子愤怒了：“我一个人从美国到中国，开创这个中心，都是我说了算，你是谁？买盗版操作系统光盘的吗？我告诉你，这严重侵害了我司的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