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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零年代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刀豆
他跟罗红英说:“你侄女儿不走正道,跟人做传销,还骗我进去。”
罗红英讶说:“这丫头。她出去打工好几年了啊,也没跟家里联系。想不到在干这个。”
春狗说:“我就生气。我跟她说,你这事就做的太要不得,太缺德了,你骗谁都行,咋能骗你姑父?你以前在我们村小学读书,还在我家吃饭呢!我说我要走,让她给我想办法。她去的早,在里面认识的人多。她听我说,可能也有点过意不去,才答应帮我想办法。”
罗红英说:“那你咋出来的?你交钱了?”
春狗说:“可能不?我辛辛苦苦挣了半年的血汗钱,我能给他?我跑出来的!半夜翻窗子,爬围墙,衣服都没有穿。他们晚上把我们衣服拿走,怕我们逃跑。我管他妈的,光着身子就翻围墙跑了。”
春狗描述他这一路逃命的经历。
冷啊,腊月天,身上连一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他无路可走。他不敢去车站,因为二丫告诉他,传销集团的人会在车站堵截。之前有好多人想逃跑,都是跑到车站被抓回去了,打死打残的都有。他也不敢去派出所找警察,那些人也会顺着路堵截。有人追杀他。他像一只苍蝇一样到处乱蹿,他跑到路边商店里抢劫了一件大衣,就是他身上穿的那件大衣。他逃命。没有饭吃,他一路偷一路抢。其实他身上有钱,就踩在他的鞋子底下。一叠红票子,但是他不敢外露,怕被人看见。他也不想花钱。他急了眼了,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不如干脆偷吧抢吧。反正有坏人追杀他,警察抓不到坏人,他偷抢,警察自然也抓不到他。警察抓到他更好,正好解救他,捡回一条命。那是他的血汗钱,他要带回家。
他不敢乘车,靠两条腿,一路风餐露宿。白天赶路,晚上睡在荒野,藏在谷垛取暖。他逃离广州,到了东莞,才终于上火车。上车又遇到扒手。那个扒手一直盯着他,用刀子抵着他后背,让他把钱交出来。为了摆脱扒手,他又趁乱逃下了火车。
几经周折。
“火车站真乱啊。”
经济腾飞的中国,正在经历着大变化。
到处都是流动人口,到处都是外出务工的农民工。大批量的人脱离了户籍所在地,在各大城市流动。火车站、交通枢纽是最拥挤的地方。人们背着大包小包,充满了火车站。小偷、扒手明目张胆地持刀,大庭广众地抢劫。那年头的绿皮火车,窗子是可以打开的,车票永远不够售。很多人不买票,直接攀爬车窗翻进火车。车上旅客脸贴脸,挤的密不透风,列车上大多不查票,因为太拥挤,查票根本挤不进去。
“太吓人了。”
春狗说:“不出去不知道,中国有这么多流动人口。”
春狗见了大世面。
“农村真的待不下了。没人愿意待在农村。原来把农民绑在土地上,不允许打工,说这是资本主义,现在中国搞市场经济,农民可以打工了。大家都去城里挣钱。”
“农村太穷了。”
春狗说:“城里都是大宽马路,高楼大厦。你没在广州中心街上去看,来来去去的全是小汽车、出租车,还有公交车呢!知道啥是公交车吗?人家的公交车又干净又整洁,坐一次一块钱,十分钟就来一趟。特别方便,跟咱们这的小巴客车不一样。咱们这客车它十块钱二十块钱,一天就只有一趟。要想去县城,就得凌晨四点钟起床拾,走夜路去搭车。”
“简直两个世界。”
杨鑫好像在听一场奇幻旅行,整个人都沉迷了。
“爸爸,公交车长啥样?”
春狗说:“你以后见到了就知道了。”
罗红英说:“吃这么大苦,你倒是挣到钱了没有?”
春狗说:“挣了一千块,我一分都没乱花。”
他此时终于说起钱了。
春狗脱下鞋子,从鞋垫子底下拿出皱巴巴,臭烘烘的十二张百圆券。整好一千二。
罗红英听他说的吓人,担忧了一场,还以为没钱了,心说只要人活着就好。没想到春狗拿出了一千二。罗红英瞬间心里石头落地,喜笑颜开了。
她笑的合不拢嘴,赶紧拽春狗:“钱别揣在身上,咱们赶紧回去数数,找个地方放起来。”
春狗说:“有啥可数的,就是十二张。”
罗红英说:“回去数数!”
把春狗叫回自己屋里,两口子数钱去了。
杨鑫跑去卧房,看她爸妈数钱。她爸妈竟然把门从里面反锁了!
杨鑫在外面拍门:“妈妈,妈妈,我要看!”
里面传出罗红英开心的笑声:“小孩子家看啥看,你妈藏钱你不许看。”
杨鑫说:“我就要看嘛!”
罗红英不开门。
妈妈小气死了。
杨鑫回去找爷爷:“爷爷,我想坐公交车。”
杨文修倒是很寻常:“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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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那钱偷的抢的。你爸人品不行,你别信他的,说不定是他编故事哄人。叫他们放好钱赶紧来吃饭吧,一千块钱,别千遍百遍地数了。”
一千块钱,还了债务,还余下些存款。罗红英夫妻得以喘口气。
然而春狗这一趟吃了大亏。打工太辛苦了,又危险,他不想再出去了。夫妻二人寻思着,拿这存款做一点小生意。
罗红英和春狗出了一趟远门,挑了两担碗回来。瓷器装在框子里,用稻草一层层垫在里面保护着,得碰撞。一有空闲,罗红英和春狗就挑着胆子,走乡串户换碗。一只碗进价三毛,换一斤谷子,再倒卖,赚两毛钱的差价。
一挑子碗卖完,两口子一合计,发现勉强保本。瓷器很容易碎,村民们换碗,都不肯拿好谷子,总是弄些旧谷瘪谷,生了霉的烂谷子给你,根本就卖不上价。你说要拿新谷子换,人家就摆摆手送客:“不要了不要了,赶紧拿走吧拿走。”导致几个月下来,只赚了十几块钱。
整天挑着那么沉的瓷器粮食,挨家挨户走,挨家挨户询问,辛苦程度可想而知,但利润甚薄,春狗夫妻很快放弃了。
他们又学人家贩卖小猪。
邻乡猪行上的小崽猪价格,比石坝乡便宜个两毛三毛钱。两乡逢集的时间也不同,石坝乡逢三六九,邻乡逢二五八。每到二五八号这天,罗红英夫妻便到邻乡集市赶集,买一对小猪,隔日再拿到本地的猪行出售。一只小猪二十斤,大约赚六块钱。一对小猪就是十二块。
倒卖四只小猪,一天就能赚二十多块。
这个生意很划算了。
一个月下来,他们一共赚了一百多块钱。春狗夫妻十分高兴,以为找到了致富的门路。哪晓得这天,他们刚买进的一对小猪,没等到第二天出售,半夜就死了。
两只小猪,一个月赚的钱,全赔进去了。
罗红英伤心地吃不下饭。一片希望骤然落了空。两口子吸取教训,再买小猪的时候,看的格外仔细。一定要挑选最神活泼,看起来最健康的小猪。但是小猪还是经常会死亡,刚赚一点钱很快又赔进去。
小猪生意不好做,而且也赚不了大钱。春狗听说人家办养殖场,搞养殖业发了财,便也生出了心思,想当养鸡大王!
办一个养殖场,那赚的可不是几块几十块的小钱,那得是成千上万的大钱。人家办了养殖场,一年就变成万元户!春狗心痒痒的不行了。市场经济的春风吹满大地,人人争相当老板,个破烂也能叫老板。这年头,老板都不值钱了。
春狗去县里的养鸡场取经,回来就买了一堆书,什么《养鸡大王》,《鸡瘟的预防和控制》,《土鸡养殖技术》。照着人家的经验和书上的指导,他就开始搞养鸡场了。把门前的那片菜地推平了,底下铺上油纸布,他买来透明塑料布,砍竹子,做了个温室大棚。杨鑫高兴坏了,成天在棚子里钻来钻去,听她爸讲养鸡计划。
春狗忙的热火朝天,棚子做好,弄好食槽、喂水器,没过多久,他就联系到孵化场,运了一千只鸡苗。
鹅黄的,毛茸茸的小鸡住进了温室大棚。人一走进去,到处都是叽叽叽叽的叫声。看着一室黄黄的小鸡,春狗就感觉钱在头上飘。他专心地伺候这一千只鸡苗,给鸡拌食,喂饲料。把生病的小鸡一只一只挑出来喂药,夜里也舍不得睡觉,时时监控小鸡的病情。他整夜整夜不睡觉,熬的两眼通红,头发胡子也不剪。
每天都有小鸡生病,小鸡一病,两三天就死了。有时候一天死几十只。春狗焦虑的愁眉不展。杨鑫新鲜一阵,很快对这爱得鸡瘟的小鸡失去了兴趣。她得到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
两只小白兔,颜色雪白,巴掌那么大。春狗买鸡苗时顺便带回来的。杨鑫早就想养小兔子了,高兴地不行,每天在地里拔草喂小兔。小鸡天天死,小兔却长得健康活泼。天气好了,杨鑫就把它放到院子里吃草,小兔子在院中跳来跳去。
鸡瘟来势汹汹,猛烈的时候,一天要死上百只鸡。春狗到处想办法,先是把新屋子腾出来当鸡舍,将病鸡和健康鸡分隔开,避传染。又买了各种治鸡瘟的药。他请了邻乡的技术员来帮忙看问题,人技术员说:“你这鸡棚压根就不行!人家温室养鸡,里面都有专门的温度调节设备。你这就一个冷冰冰的棚子,压根不可能嘛!”让春狗安装温控设备。
春狗询问了一下价格,说是要一千多块。那技术员还说,自己手上就有一套旧设备,有认识的熟人可以便宜出售。春狗思来想去,觉得那技术员是想骗他的钱。那技术员这么厉害,又懂技术,又有设备,咋不自己当养鸡大王呢?春狗不相信对方,不了了之把人送走了。
春狗缺乏获得养鸡知识的渠道,就是找到了门路,他也没有知识源,可以辨别这些信息的真假,只能眉毛胡子乱抓。他将大棚拆了,小鸡全部转移到屋里。没啥用,一千只小鸡,半个月,死的只剩一半。一个月之后,就只剩一百多只了。
一千只鸡,死的只剩一百。春狗脸上露出苦哈哈的笑,知道自己的养鸡发财梦破灭了。
他想不通,怎么人家办养鸡场就那么容易,他咋就办不行呢?
罗红英一直都不大赞成养鸡的,觉得春狗不是这块料,说:“你要是能发财,人人都能发财了。”
罗红英对这仅存的一百只鸡没有好脸色。她一脚踢翻了鸡水槽,恶声恶气地抱怨:“你有这闲工夫,把地里的活干了。成天啥活儿不干,就知道弄你的鸡,还想发财,做梦差不多。”
一百只鸡,好歹也长到半斤了,鸡长大一点,死亡率没那么高了。春狗也安心了许多。不过这鸡陆陆续续还是有死亡的,到三个月后卖出时,只剩下二十七只!
春狗把二十七只鸡拿集市卖了,回家对着杨鑫尬笑。
杨鑫还很高兴,跑上去拉着他的衣袖:“爸爸,爸爸,鸡卖了多少钱?”
春狗嘿嘿笑,两眼通红,头发胡子长的跟野人似的。他三个月都没理发了。
春狗不说卖了多少钱,杨鑫又追着他问:“爸爸,爸爸,咱们明年还养鸡吗?”
春狗说:“养个卵,不养啦。”
罗红英在厨房煮饭。
春狗感叹说:“钱难挣啊。”
罗红英说:“屎还难吃呢。”
罗红英发出宇宙终极拷问:“挣钱难还是吃.屎难?”
春狗说:“都难。”
罗红英冷着脸,用勺子搅动锅里的米饭:“我觉得吃.屎更容易。哪个给我一万块钱,我就去吃.屎。”
春狗说:“你想的美。现在哪个给我一千块,我就去吃.屎。”
罗红英是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你爸有,让你爸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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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听说退休金又涨了,人家一个月几百块呢。”
春狗尬笑着向老婆伸手:“给我两块钱吧,我去理个发。”
罗红英冷酷道:“你刚卖的鸡不是钱?”
春狗笑说:“你这个婆娘。那钱老子不还是得交给你咯?老子要敢自己拿去用了,你不得跟我闹离婚。”
罗红英内伤中憋出笑来,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块钱:“一块就够了,要两块干啥?”
春狗说:“老子总得买包烟。”
罗红英说:“抽、抽、抽,抽死你算了。”
春狗揣着两块钱出门了,罗红英在厨房外喊:“理了发早点回来,不许在外面耍。饭马上就好了!你不回来,我不给你留饭。”
春狗说:“要得!”
没过一个小时,春狗顺利理发回来了。
罗红英在院子里端着碗吃饭,只见一颗不灵不灵、闪闪发光的大光头,搭着春狗四肢的顺风车钻进家门来!仔细一看,好咧,这颗光头,可不就是春狗嘛!
罗红英看他这幅形象,瞬间笑喷了,嘴里的饭差点没喷出去。
“你顶个电灯泡干啥,嫌家里的电灯不够亮?”
春狗笑摸了摸自己光头,脸上笑嘿嘿:“我寻思着嘛,剃个平头,三天两天就要理发,浪钱,索性剃个光头算球了。便宜,才一块钱。半年都不用理发了。夏天到了凉快。”
罗红英笑骂道:“你神经病。省这点钱,你不如少抽根烟。你这个鬼样子咋出门啊?人家笑死了,以为你要当和尚呢。”
春狗说:“笑就笑嘛。”
罗红英笑的招手:“过来,给我摸摸。”
春狗凑上去,把腰一弯,头递到她面前。罗红英摩挲了一圈,笑的合不拢嘴:“哎呀,好像一个冬瓜。”
杨鑫笑的两眼弯弯,跑过来:“爸爸,我也要摸冬瓜,我也要摸冬瓜。”
罗红英把春狗脑袋按下来:“来,你来摸。”
杨鑫踮起脚,摸爸爸的头:“哇,爸爸的脑袋,真的好像一颗冬瓜啊。”
孩子们拍手唱着儿歌:红萝卜,咪咪甜,看着看着要过年。娃儿想吃肉,老汉没得钱。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周六上夹子,所以周五周六就暂不更哦,下夹子后保证日更六千。
☆、命硬
春狗把鸡棚拆了,养鸡设备也全卖了废品。
发财这种事,再也不想了,老实种地吧。
又到农忙了。
春狗和罗红英,又开始每天早出晚归。
一大早,春狗罗红英出去了,杨文修在厨房煮饭。杨鑫起床来,自己穿上了衣服鞋子,在水盆里洗了脸,跟杨文修说:“爷爷,我想去拉屎。”
杨文修说:“去吧去吧。”
杨鑫说:“我害怕。”
杨文修说:“别怕,这么大人,自己去吧。”
杨文修煮饭又切菜,没空离开,杨鑫只好自己去了。她不敢一个人去茅坑边拉屎。茅坑在屋后,旁边就是深山老林了,她老听鬼故事,特别害怕林子里有鬼。
她拿了草纸,来到坑边,脱了裤子开始拉屎。茅坑水是满的,她蹲的远一些。
“日照香炉生紫烟。”
一直蹲着很无聊,她又害怕鬼来吃她。两只小手抓着脚踝,她一边拉臭臭一边背诗。
“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她一边背,身子不由自主地跟着节奏点头。背完《望庐山瀑布》,她又接着背《赠汪伦》。她背起劲了,跟着诗词的韵律前后杨合。刚刚背到那句“桃花潭水深千尺”,她就感觉背心突然空了一下,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栽进去了!
茅坑里装满了粪水,足足有两米多深,能把一个大人淹没,更别说五岁的小孩了。杨鑫瞬间四只脚在水里扑腾起来。
她吓的张口要叫爷爷,然而一张嘴,水就灌进喉咙里。她想抓住什么东西,只抓到一根腐朽的玉米杆。她两只手乱刨,两条腿乱蹬,她吓坏了,什么也想不起,只是拼命地求生,拼命地划水,往岸上爬。
家里人都出去了,只有杨文修在厨房煮饭。然而厨房离得太远,杨文修什么也没听见。
杨鑫一个娃在茅坑里挣扎。幸好那茅坑水够深,杨鑫浮在水上,游动了一会,喝了几口粪水,伸手拼命抓住了坑沿。她靠自己的力气奋力爬出茅坑。她站在茅坑边,浑身湿淋淋的,身上头上都沾满了粪便,她惊魂未定,嗷嗷地哭起来。
“爷爷,爷爷。”
杨文修此时才听到她的哭叫,连忙从厨房跑出来,看她这模样,大吃一惊了。
“你咋回事?”
杨鑫哭着说:“我掉茅坑里去了。”
杨文修说:“你咋出来的?谁拉你出来的?”
杨鑫哭:“没人拉我,我自己爬出来的。”
杨文修听她说掉进了茅坑,又自己爬出来,都有点不敢相信。茅坑里这么深的水,她一个五岁的孩子,掉进去还能爬出来。这小丫头命真是硬!
她身上全是湿乎乎的粪便,杨文修也不敢碰,只得挥着两只手跟赶鸭子似的驱赶她:“快回屋去,回屋去,我给你洗一洗。看看你这一身臭烘烘的。”
杨文修心有余悸。
刚才这么危险的情况,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要不是杨鑫聪明反应快,今天这孩子就死了。杨文修后怕说道:“以后拉屎别去水坑,咋这么不小心就栽进去了。”
杨鑫哭哭啼啼,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背诗背的前仰后合栽进茅坑的。
杨文修忙去烧了一大锅热水,用桶提出来。杨鑫站在院子里,杨文修给她脱了衣服,脱的光溜溜,用水瓢舀水给她冲。
杨鑫啼哭不止,又害怕,又觉得羞耻。杨文修给她洗着洗着,感觉这孩子太滑稽了,都忍不住想笑。
杨鑫哭着说:“你不要跟爸爸说,不要跟妈妈说。”
杨文修笑说:“咋不能说?”
杨鑫嘤嘤哭说:“爸爸妈妈会笑话我。”
杨文修说:“怕啥!”
杨鑫哭说:“我差点淹死了。”
杨文修忍不住笑:“你命大,淹不死你。”
她头发里都是纠缠的粪便。恶心吧啦的。杨文修冲了半天都冲不净。祖孙俩正在洗着,已经烧了第二锅水,秀英忽然回娘家了。自从熊碧云死后,秀英便很少回娘家来,今天心血来潮,来看看她爸,正见杨文修在给杨鑫洗澡。上来一问,才知道杨鑫掉茅坑里了。
杨鑫哭着叫:“姑姑。”
秀英也被逗乐了,笑的不行,加入进来,帮杨文修给杨鑫洗头。
太阳出来了,杨鑫身上也终于洗干净了。
她坐在秀英姑姑怀里,听爷爷和秀英说话,言语间就谈到几个孩子。爷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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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孙女太笨了,老二老三不笨,但也不聪明,而且懒,都没出息。只有这个小的最聪明、最懂事,我看她是个好苗子。”
秀英笑问杨鑫说:“快要上学了吧?”
杨鑫被秀英姑姑哄高兴起来:“妈妈说,今年九月份送我去幼儿园。”
秀英说:“好好读书。”
杨鑫说:“我会的!”
杨文修想起往事,叹说:“你小时候也聪明,读书也用功。你两个弟弟,成天在学校偷鸡摸狗不学好,可我总认为男孩有出息,要好好培养,女孩培养了没用,所以力都放在你两个弟弟身上。哎,浪了。我当初要是肯用心培养你,兴许你会是咱们家唯一一个大学生。”
秀英笑笑:“都过去的事了,说那些干啥。我没有怪爸爸,咱们家穷,我知道。”
杨文修回忆了一下,说:“也不是很穷。我在单位工作,一个月几十块。要是成心想供你读书,也是供的起的。只是没上心。”
秀英无话可说。
爸爸是偏心的。
秀英从小就知道,爸爸偏心两个弟弟。虽然爸爸从小也没打过她,没骂过她,也会疼她,但明显和疼弟弟们不一样。
她都长大了,结婚了,这辈子都定了型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杨文修感慨说:“三个孩子,一个都没教好。”
秀英默默无语。
杨鑫好奇说:“秀英姑姑成绩也很好呀?”
杨文修说:“你秀英姑姑,读书时成绩一直是班级前三。学校读书,回家帮妈妈干活,最勤快最懂事了。”
杨鑫说:“秀英姑姑念到几年级呀?”
杨文修说:“初中毕业。”
杨鑫说:“那你为啥不供秀英姑姑读高中,读大学呀?”
杨文修说:“因为你秀英姑姑是女孩,爷爷以前重男轻女。”
秀英笑,对杨鑫说:“以后这个家就指望你读书了。你爷爷希望咱们家能出个大学生。”
杨鑫对自己的聪明很自信:“我肯定能考上的,我还要上名牌大学。”
秀英说:“你要上啥名牌大学?”
杨鑫说:“清华北大!”
秀英和杨文修都被逗笑了。什么清华北大,只是说说罢了。农村人提起大学,只知道清华北大,鼓励孩子用功读书,也说清华北大。实际上大人小孩都不知道清华北大究竟是个啥玩意。
穷人的一个梦罢了。
秀英留着吃了午饭,便回去了。
杨鑫这孩子聪明,她确实是挺聪明的。
她三岁的时候,杨文修考孩子们近义词反义词。“是的反义词是啥?”她的姐姐们都答不出来,一会说“不是”,一会说“错”。杨鑫机灵地举手:“是的反义词是非!”
杨文修本来想教孩子们:“是的反义词是否。”听到她的回答,便感觉特别惊讶,问她:“你从哪学的?”因为杨文修从来没教过。哪晓得她说:“我看电视剧里面说的,女主角对男主角说:江湖是是非非。是的反义词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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