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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务正业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深海手术刀
严柯不得不给他下了病危通知书,并找来他的老伴和儿子反复谈话。现在缓解呼吸困难最好的办法就是气管插管,但插管属于有创治疗,会对病人造成巨大痛苦,通常需要同时施以止痛药和镇静药,让病人保持麻醉状态。
严柯给家属解释了插管的原理。其实想想都知道,平常气管里有点唾液都会引起剧烈呛咳,何况是插一根呼吸导管?所以此时就要征求家属意见,到底插还是不插?
杨明焕的身体恶化到这种程度,老伴早就猜到原因。她也知道杨明焕的生命已经进入倒数,因此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插管,希望杨明焕有尊严地度过最后的时光。杨明焕自己也点了头。
严柯心情复杂地让老太太签署了《拒绝有创治疗同意书》。
星期四严柯值班。今晚本该陪他值班的实习生放考研假了,因此严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手头没什么事,时间却还早,严柯又去病房晃了一圈,确认所有病人的情况。
杨明焕还是喘得厉害,虽然已经吸上氧了,但血氧饱和度还是忽上忽下。严柯查了一圈房,正往办公室走,路过杨明焕的病房时听见心电监护仪在报警。杨明焕的老伴正起身,熟练地把警报暂时消除。这很正常,因为他最近血压偏低,也没什么好的处理办法。
严柯过去看了一眼,血氧还好,血压低就只能让他低了。
由于呼吸困难,此时的杨明焕已经很难开口说话,只是不停地用力呼吸。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睛始终半眯着,但因为憋气憋得难受,他只能半躺半坐。这几天他晚上都只能睡一两个小时。
老太太这些天也和儿子轮流陪夜。很显然,老太的体力也有些不支。严柯看着老太太憔悴的面容,忍不住道:“阿姨,不行还是把老爷子转进icu去吧?你们家属也可以轻松一点。”
老太抚摸着老爷子干燥粗糙的手掌,叹道:“进了icu,他可就出不来了。而且icu每天只能探视半个小时,我不放心啊。”
此时老爷子缓缓地扭过头,眼睛望着老太。老太给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微微一笑。
严柯心情很沉重,忍不住叹了口气。正要走时,忽然听到心电监护滴滴作响,老太太再次起身关闭警报。
滴滴声消失了,病房里只剩下杨明焕艰难的喘息声。
严柯走出两步,突然有点不放心,于是又折回来。他瞟了眼心电监护,发现刚才的报警不是因为血压低,而是血氧饱和度降到了90%。
正常人的血氧应该在98%左右,当血氧低于95%时心电监护就会报警。杨明焕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调整一下吸氧流量就行了。但吸氧速度也不能太快,如果体内氧气含量过高,身体会自行发生呼吸抑制。
严柯按照常规稍稍增大了氧气流量,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想等血氧恢复了再走。没想到血氧一直上不去,反而仍旧缓缓下降。心率也超过了120次/分,心电监护再次报警。
严柯感觉不太对劲,掏出听诊器上去听了一下。肺上有明显的湿音和哮鸣音,这是因为肺部感染,里面有痰。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严柯不是心内科医生,此时也听不出什么。
他掀开被子,按了按杨明焕的脚腕。双下肢没有水肿,看着不像左心衰。看来这些异常还是肺上的原因。严柯喊来护士给他吸痰,痰液没吸出来多少,杨明焕的症状也没有改善。这下严柯急了,赶紧给他抽了个血气分析,送急化验,并请了二线值班医生过来。
化验结果还没出来,心电监护显示血氧饱和度已经掉到了40%。二线医生了解过病情之后,迅速下达了抢救医嘱,然后低声对严柯道:“赶紧叫他子女过来,我要跟他们谈话。这老头估计不行了。”
严柯心里一沉。
杨明焕的儿子到来时,血气结果也出来了:缺氧、二氧化碳潴留、酸中毒、高钾血症,所有指标都严重偏离正常值。考虑原因还是呼吸道堵塞,既然家属拒绝插管,那么目前除了吸氧和纠正酸中毒之外没有什么可做的。
二线医生把家属带去办公室谈话时严柯就守在杨明焕床边。杨明焕瞪着双眼,极度的呼吸困难使他喘息剧烈,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不用听诊器都听得出来有东西堵住了。
他的双手青筋爆起,死命抓着床单,那皱成一团的床单仿佛是他痛苦的写照。严柯心里非常难过,他不敢回应杨明焕绝望而哀求的眼神,但他更不能离开。此时他必须守在杨明焕身边,即便什么都做不了,作为医生,他也必须在旁守护。
不,这不是守护,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而已。
二线医生的抢救也没能缓解杨明焕的痛苦。他开始烦躁地扭动,床被他晃得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这对严柯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他忽然发现自己先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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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他是被余程摇醒的。
睁开眼时,看到师叔一脸担忧地坐在身边。余程见他醒了,拿出交班记录本,张口说着什么。严柯猛地想起交班记录还没写,赶紧拿过本子。一翻开来,却发现师叔已经帮他填完了昨天出入院病人的信息。
他只需要补充夜间特殊交班。
师叔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严柯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他。余程也愣了一下,默默回手,又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离开了。
严柯看了眼手机,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交班时间。他赶紧起床,匆忙洗漱之后拿着交班记录本跑到了医生办公室。大家果然已经都等着了。
明明大家的嘴都在一开一合,却意外地安静。
严柯愧疚地朝主任看了一眼,王主任点点头,示意他交班可以开始了。大家的嘴就不动了,齐刷刷地望向他。严柯翻开记录本,开始念昨日出入院病人。
不知为何,在他念的时候,有人露出了诧异的神情。是他念得有什么不对吗?
整个办公室都非常安静,安静得连他朗读的声音都听不见。
严柯念完现成的文字,抬起头,开始陈述杨明焕的抢救过程。其实没什么好交代的,杨明焕早就签了拒绝有创治疗同意书,自动出院是他唯一的结局。
所谓自动出院,就是“让病人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离世”,也就是回家等死。不让病人死在医院里,医生们就不必进行死亡病例上报和讨论,占用医院的死亡名额。这样对大家都好,还活着的大家。
汇报完杨明焕的事情,主任又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同事们四散开来,开始准备查房。交完班严柯就可以下夜班了。他转身朝更衣室走去,小师叔追上来,担忧地说着什么。
严柯静静地等他说完,然后道:“不用担心我。”
不知为何,走廊上的人同时回过头来,惊讶地看着他。
……为什么今天大家都怪怪的?
严柯边走边想,忽然觉得今天整个世界都非常安静,适宜思考。他的情绪非常平静,内心有种久违的祥和。
直到路过门诊,他看到病人在诊室外排起长队,护士台边上挤满人。分诊护士阻拦着试图挤进去的病人,嘴巴一张一合,从脸部的肌肉运动可以看出她说得很用力,很大声。
严柯看着她,忽然间意识到,不是世界安静了。
是他失去听力了。
啊。
“啊。”
他张嘴,尝试着喊了几声。果然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那就不是传导性耳聋。是感音神经出了问题。
……我生病了啊。
严柯平静地想道:幸好值了个“周四黄金班”,可以连续休息三天,不影响下周一上班。
开车回去的路上,严柯发现了失聪的坏处。他无法通过发动机的噪音来判断车速,只能不断地确认仪表盘来防止自己超速。后面车辆的喇叭声也听不见,当他在绿灯前出神的时候,后面的司机一定气急败坏。
他感到很抱歉。
终于回到公寓。他进屋,看到桌上是小鹿的复习资料,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书变成暖黄色。一切都那么安详。
他突然觉得疲惫,甚至没力气去洗个澡,于是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身上盖着被子,天黑了。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想了想,就算起床也不知道做什么,于是闭上眼,再次入睡。
然后再次醒来。再次入睡。再次醒来。再次……
凌鹿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觉他的异样。
杨明焕去世的消息,张行端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凌鹿怕严柯悲伤过度,中午特意赶回来看他,结果发现他在睡觉。凌鹿稍稍安心,帮他盖上被子就离开了。
晚上余程来了,严柯还没醒。凌鹿本想把严柯叫起来吃饭,余程却说这是他逃避压力的方式,不用管他。凌鹿只好把饭菜给他留着。
到了第二天早上,凌鹿忍不住了。严柯已经睡了二十几个小时,在这期间不吃不喝,也没有下床走动。凌鹿尝试把他唤醒,但无论怎么喊严柯都没有反应。凌鹿立刻慌乱起来,还以为严柯昏迷了,幸好用手一推他就醒了。
严柯睁开眼,困惑地看着他。
“严老师,你必须吃点东西。”凌鹿看着他干涸开裂的嘴唇,非常担心,“至少喝点水……”
严柯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依旧满眼困惑。
凌鹿感觉他不太对劲,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进食是最重要的。他去盛了碗粥,端到严柯面前。
严柯摇摇头,推开饭碗,很大声地说:“我不饿!”
凌鹿被他的音量吓了一跳,以为他在生气,却又不知他在气什么,立刻不知所措起来。严柯见状,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又很小声地说道:“对不起……我不想吃东西,我真的不饿。”
凌鹿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要继续睡吗?今天天气很好,咱们出去走走吧?”
严柯低着头,没说话。
凌鹿等了一会儿,严柯还是沉默。凌鹿只好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在客厅看书,你有什么事的话……”凌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上一红,“如果你想要抱抱,也可以叫我。任何时候都……可以。”
严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凌鹿内心的羞涩渐渐被羞耻取代,他甚至开始后悔说这种自作多情的话。但严柯深深低着头,不发一言,又让他觉得心疼。严柯现在一定很难过,杨明焕的死让他很自责吧?我能为他做什么呢?
或许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静静?
还是……余程?
这个念头让凌鹿心口一闷,但他又无法将这种可能性彻底排除。于是他叹了口气,走到阳台上去给余程打电话。
“严老师醒了。你来看看他吧。”
半小时后,余程到了。他一眼就看见桌上盛好的白粥,皱眉问道:“他不吃东西?”
凌鹿点点头。
余程不悦道:“这怎么行。”然后把粥重新热一下,端进卧室里。
门关上了,甚至还锁住了,凌鹿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余程再出来时,手上的碗已经空了。
果然,余程去喂,他就肯吃了。
凌鹿有些心烦意乱,根本看不进书。遂问:“他现在怎么样?”
“发病了。你给他吃过药没有?”
凌鹿一愣:“还没……”
余程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拿上严柯的药,又走进卧室。这次他没关门,因此凌鹿听到一句“阿柯,吃完药再睡”。过了一会儿,余程又两手空空地出来了。
凌鹿问:“他又睡了?”
“他在逃避现实。”余程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今天就让他继续睡。明天你定一下闹钟,一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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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把他叫起来吃,药也让他准时吃。我明天上门诊,你好好看着他。”
凌鹿苦笑一下:“他只听你的,我叫他吃东西他不肯吃的。”
“不吃你就捏着他的鼻子给他灌进去,慢点灌,别灌进气管。”
凌鹿悚然一惊,难道余程刚才就是这么灌的?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余程又道:“不过应该不会了,他明天会好好吃饭的。”
凌鹿瞪了他一眼,赶紧跑进严柯卧室。严柯已经睡着了,暂时看不出强迫的迹象。他只好蹑手蹑脚地退出来。
余程嘲道:“怎么了?你以为我做什么了?”
凌鹿无言以对。
余程看了看时间,转身道:“我有事先走了。今天是杨明焕葬礼,如果严柯问起这回事,你就说我已经替他去吊唁了,让他好好休息。”他仿佛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叮嘱道,“别让他出门,更不能开车。药片和刀你都要看好……”
凌鹿犹豫道:“他跟这个病人关系这么好,拦着他不让他参加葬礼,他可能更难受吧?他如果想去,我可以打车陪他……”
“他现在抑郁发作,你让他去告别尸体参观火化?”余程皱起眉,“凌鹿,你想法能不能成熟一点?能不能多为他考虑一点?”
凌鹿哑口无言。余程叹了口气,走了。
凌鹿在餐桌边坐下,心烦意乱,无心学习。
冷静想想,余程的话也有道理,但凌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他忍不住再次走进严柯房间,见严柯睡得安稳,他才稍稍放心。正要走时,忽然发现垃圾桶被拉到了床边,里面起码小半桶都是餐巾纸。纸上湿漉漉的,团成一团,里面好像还包着……
米粒?
他到底是怎么喂的?怎么会用掉这么多纸……而且他为什么要锁门?
凌鹿越想越后怕。
第57章
严柯又睡了一整天。
凌鹿并不打算听余程的,按照三餐时间把他叫醒,更不可能真的捏着鼻子灌他。星期天严柯倒是自己醒了,甚至还愿意出门散散步。只是仍然不发一言,跟他说话也像没听到似的不搭理人。
不过他这样明天也没法上班吧?要不要帮他跟医院请假呢?
吃过午饭,凌鹿一边切水果一边思考,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瞟了一眼,惊讶地发现是严柯给他发的信息。
当他看到信息内容时,心立刻沉了下去。
“我打算搬回家住。公寓钥匙留给你,你想继续住这里或者回宿舍都可以。租金已经付过了,你可以住到实习结束。”
凌鹿恨不得马上冲进房间里去问清楚,但他忍住了,擦擦手回复道:“为什么?”
严柯:“想家了。”
这个理由让凌鹿无言以对。他盯着屏幕正在出神,张行端居然给他来了电话。
“严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发微信跟我道谢?还转了十万块给我,让我把公寓租到你实习结束?”
凌鹿一愣,张行端急道:“你赶紧看看!他不会又要自杀吧?”
凌鹿慌乱地跑进卧室,看见严柯好好地坐在床上,正抱着手机打字呢。凌鹿松了口气,低声对张行端说:“没事,他好好的……”
张行端道:“你盯紧点,我马上过来。”然后就挂了电话。
凌鹿尴尬地站在房间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随便找个借口:“……严老师,我切了点水果……”
严柯不理他,只顾着低着头打字。忽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凌鹿远远瞄见来电显示是余程,正想回避,却发现严柯盯着手机屏幕,就是不接电话。
凌鹿很诧异,他居然连余程的电话都不接?……他是不是也跟余程说了什么?
此时,终于注意到凌鹿的严柯抬起头,甚至还对他笑笑。凌鹿不知该说什么,转身把水果端进来。严柯接过,轻轻地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打开电视机,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电视。
严柯的举动看上去再正常不过,凌鹿却觉得心慌。他不敢离开,于是在床边坐下,装模作样地拿了片水果。严柯便朝里坐些,让出位置给他。
凌鹿陪严柯坐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严柯并不在看电视。他的双眼空洞而无神,仿佛失去焦距,就这么茫茫然地盯着电视的方向。
他到底怎么了……
凌鹿心里一疼,很想抱抱他。但刚一碰到他的手,严柯就立刻缩了回去,甚至还露出受惊的神色。凌鹿只好假装不小心,严柯也就笑笑,没说话。
没过多久,余程和张行端几乎同时来到公寓楼下。两人在电梯相遇,张行端首先诧异道:“你今天不是坐堂么?”
余程道:“严柯不接我电话,我怕他出事。你也到他消息了?”
张行端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了,并道:“我让小鹿盯着他了,这会儿应该没事。”
余程道:“凌鹿做事欠考虑,我不放心。”
这话显然是偏见,张行端不予评论,只是问:“严柯跟你说什么了?”
“说想搬回家住。”
“他跟凌鹿也说了……他爸那儿呢?”
“他爸也到差不多的消息,说要回家。还道歉了,说自己一直都没出息,让他失望了。他爸还挺高兴的。”
张行端一愣:“这样看起来严柯好像真的是想住回去?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余程沉默片刻:“……不知道。”
张行端笑道:“连你都猜不透严柯的想法?稀奇啊。”
余程道:“从杨明焕出院到现在,他一直都很平静。你觉得正常么?”
“你们临床医生不是看惯生死了吗?”
“严柯不一样,他情感丰富,又太善良。”余程盯着不断增加的楼层数,忽然微笑道,“所以我理解不了他,就像我理解不了严老。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现在听到你说‘理所当然’,感觉很诡异。”张行端也笑起来,然后云淡风轻地,状若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对严老,为什么会有那么深的执念?”
“严老去世的那一晚,我正好值班。他把我叫到床边,让我搭脉,然后告诉我这叫雀啄脉,是七死脉之一,现在已经很少见了。我搭完脉,很快他就走了。我不明白,人怎么会在临死前还想着传道授业呢?”
叮。电梯到站了。
余程仍旧盯着楼层数,有些恍惚地说道:“后来我想通了,所谓圣人,大抵如此。”
张行端瞟了他一眼。电梯门即将关闭,张行端伸手一拦,门又弹开了。
“到了。”他走出电梯。
余程望着他漠然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跟上。
当二人发现严柯居然在看电视,还优哉游哉地吃水果时,张行端首先破口大骂:“严柯!你他




不务正业 分卷阅读91
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已经不想伪装了,就让小鹿认为他是冷漠自私不理人吧。
严柯低下头,仍旧望着自己的膝盖。他希望小鹿对他失望然后走掉,他甚至希望小鹿讨厌他。
但小鹿突然在他面前蹲下,抬起头看着他,还握住了他的手。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表情这么认真?
严柯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小的,看不清楚。小鹿的手温暖柔软,很舒服。严柯想起他脸颊的触感,也是软软暖暖的,像刚出炉的小包子。
你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脸红了?
很难启齿的话,就不要说了,反正我也听不见。严柯想打断他,凌鹿却忽然伸手,轻轻按住他的嘴唇。下面这句话的口型,严柯看懂了。
“让我说完。”
明明脸蛋通红,眼神却很坚定。你到底在说什么?
严柯突然感到抱歉。小鹿好像在说很重要的话,但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严柯只好盯着他的嘴唇,试图从他的口型中猜测那些话的内容。
但是好难,根本看不懂。原来人说话的时候口型变化这么快的吗?
只有一个词……那大概是一个词吧,反复出现了好几次,严柯勉强辨认出来。
xi、wan?
洗碗?膝弯?西湾?
严柯困惑地看着他。小鹿终于说完了,有些紧张似的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真好看,红润润的,就像涂了唇膏一样。
从表情来看,他有点忐忑。是不是……在等待什么?
严柯感到非常惭愧,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鹿。
此时小鹿仿佛下定决心,忽然撑起身子,好像是想站起来。没想到蹲久了失去重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严柯一愣,小鹿已经羞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严柯下意识地要伸手拉他,却发现小鹿一直握着他的手,不曾松开。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彼此紧握的手上。严柯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想缩回手,小鹿却顺势凑上来。严柯只觉唇上一暖,视线被挡住了。
……?
太近了,什么都看不清。但嘴唇上温暖柔软的触感,明确地证实了
小鹿在吻他。
严柯忽然明白了,他刚才说的,不是xiwan。
是喜欢。
直到小鹿缩回身子,怯怯地看着他,严柯才反应过来。
他吻了我、他对我说了很多遍“喜欢”。
他是在告白。
他喜欢我。
可是……
严柯只觉鼻子一酸,压抑许久的情绪像山洪一样爆发出来。
可是我有哪里值得喜欢?明明没有任何优点,任性自私绝望悲观。现在甚至还聋掉了,已经一点用都没有了……我是一片沼泽,湿冷泥泞,只会拖着你往下沉。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是同情吗?
我不需要啊!总有一天你会厌倦,会后悔,会发现自己把时间浪在我身上是多么愚蠢的事……我不要你同情我,我会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你,我会用负面情绪感染你,让你喘不过气,直到你讨厌我……如果只是同情,不要对我说喜欢,我会忍不住依赖你,我会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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