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山祖师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一纸情书
陆寒霜垂下头,目光掠过兮渊储物戒指,目色微深,这个并不影响是指昔语失踪与否无所谓,还是并不影响抓捕昔语。与兮渊这类喜欢讲究说话艺术“含而不露”的人交流,总是劲。
“怎么,不开心了?”兮渊撩了撩少年垂落遮眼的一缕鬓发。
陆寒霜偏开头,懒得再搭理他。
时间悄然流逝。
待轿子停下,陆寒霜再次睁眼。
窗外满目苍白。
九重关,三三数九。
下有海关,中夹山关,上顶云关。
山海复山海,一障叠一障,迷关之最,正是雾绕云搡的最深最高处,第九重关。
云山叠嶂,雾海翻腾,层层叠叠遮遮掩掩缥缈处,一栋泛着金光的石雕像,于云雾中若隐若现。
云端的绵绵白色中,有金液滴落,滑过万丈高空,坠入海中。
一滴、一滴、一滴……
连绵不绝……
“下来吧。”兮渊慢行云端,向前带路。
离得越近,陆寒霜心脏跳动的幅度越低,是克制压抑到极致,光从背影,他便认出这像是谁的。
绕到石像正面,果真长着白禹的脸。
“这是五年前,我立的一尊功德像。原本是借龙神之躯,集天下信力,日结功德水,洗掉海关中只增不减的关穴,没想到还能有他用。”
兮渊指尖一点。
功德像前,云海中凭空挖开一个池状浅坑,云池一头衔接石像手掌。原本从人像指尖源源不断滴落的功德金液,没再渗透滴穿云雾,而是滑过云壁,落入池底。
慢慢蓄积。
“脱了衣服,躺进去。”
一个月……
两个月……
三个月……
日月如梭,匆匆而过。
别鹭自接到师叔的信,一连等到第四个月,仍未见师叔回来,被自家掌门师父催得没办法,赶去九重关瞧瞧。
过了关门结界,别鹭立刻察觉不对。
眼下海水翻涌,周围灵气大搅,劫云叠聚,分明是进阶征兆!
“师叔!”如此声势浩大,别鹭立刻想到是师叔要飞升了!可师叔一个元婴失踪未归,飞升并非善事,反是自寻死路,师叔常年压制境界,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压抑不住了?!
别鹭心头一紧,边匆匆赶去第九重关,边放出纸鹤传讯回宗。
纸鹤扑扇翅膀还没飞多远,便被一剑飞来的神念灼穿翅膀,断翅落入海中旋涡里。
“谁?!”别鹭警惕四望,脑中传来一个声音:“悄悄过来,莫要声张。”
别鹭揉揉耳朵。
怪了,师叔的声音听着并不紧急,不像大限已至。
赶到九重关。
一男子长袖飘飘悠然坐于云头,望着脚下聚集的劫云,闻声回眸看来,“来了?”
“嗯。”师叔上前走到师叔身侧,不经意瞄见白禹石像,便有一股悚然从脚底蹿升,不敢直视龙神容颜,想到其中内情,心虚非常。师叔这种大不敬的事,确实不宜声张。
匆匆移开目光,瞧见泡在金池里双目紧闭的少年,别鹭才知道师叔是为兮霜守关。
怪道,“兮霜才筑基不久,怎会进阶金丹?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天生仙灵就这般厉害?”
“仙灵?”兮渊抬首。
别鹭弯下腰凑到师叔耳边,把从师父那听到关于兮霜仙人下凡的猜测说了一通。
兮渊低语,“难怪。仙灵者进阶无阻,只需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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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累。功德金液非一般人能承受,他非但没有虚不受补,反而日进千里,短短数月,连进三小阶,直逼金丹,这天资确实世间难寻。”
“这不正好,师叔后继有人了。”别鹭说完,以为师叔会高兴,却见师叔眉宇间反而拢起薄雾,隐现忧色,追问道:
“怎么了?”
兮渊摇摇头,没再说话,牢牢撑开一个结界,阻隔外界探查。
“到底怎么了?”
别鹭见师叔动作,便知事关重大,内有隐情,从兮渊脸上瞧不出来,看兮霜也并无异样,他张开神识,往外探去。
瞳仁紧缩。
关内三道海渊水流翻涌,仿佛有巨木在搅,无数关穴随之碰撞,竟逐个破碎,非是消失而是破壁一般,让穴内似饕餮只进不出的能量溢入海中,触及的游鱼尽数消失,兴许已直接湮灭。
水中畅游的木鲲亦纷纷登岸,然而三道青山亦不安稳,一阵风过,满目青翠成焦黄,仿佛把所有生机洗去,黄叶飘落,百花尽谢。
翩翩蝴蝶似被这股邪风吹得一夜苍老,摇摇欲坠,一派死气。
“这”
别鹭表情惊悚。
随着劫象酝酿,关内灵力早已隐现不足,乱象蔓延到九重关外,随海域辐射开来,波及附近仙山仙岛。
弟子们发现镇山定水的龙血结界被触动,赶紧禀明上面。
掌门们还以为是融合大灾导致结界坍塌,开神识一查,一个个目中悚然,脸色青白。
天眼中,九重关空中似张开千万只无形巨掌,探入各门各派结界内,硬生生从灵脉里掏出灵气。自融合初期灵气一夜逸散,结界内镇住的灵脉便成了传承根本。
动摇根本,可是大事。
事情惊动门内大能,纷纷出关的出关,探查的探查,随着时间增加,越来越多的劫云与灵气朝九重关疯涌。
劫象蔓延之势遮天蔽日,苍空所盖之处,皆被波及,其势头之猛之恐怖,震惊世人。
各门各派掌门大能们匆匆赶去九重关,一路上,哀鸿遍野,月落星沉,天下无光。
“到底是何人渡劫,劫象竟如此汹涌?”
逍遥派掌门想起自家滞留九重关的徒弟师弟师侄,内心滑过一丝隐忧,便听旁边老友连连直叹,“这人受一劫,便让万物生灵陪葬,日月星辰缄默,将来定是翻天覆地的祸端,唉……”
旁人皆以为然。
第85章劫象风云
“……这可怎么办啊,师叔。”别鹭回目光,震惊瞧向云池里的美少年。
少年神态安详,似徜徉于温流暖阳里,因清洗怨念的舒畅,意识若即若离,微微酡红的脸有几分迷醉登仙之感,透出清艳。
实难料到,这般美好的容颜背后,藏着那般凶险吓人的画面。
别鹭声音发颤,“他这劫象……”
兮渊既不为劫象心焦,亦无心关注别鹭的恐惧,弄好结界便回到云池旁。
临惊变不乱。
不慌不忙,男人静静望着池中少年。
轻垂他风华绝代的脸。
目中温和依旧,寻常到让别鹭畏惧害怕的程度,仿佛男人温度恰当的融融目光能把什么腐蚀、融化一般。
让人不敢触及,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
别鹭心里像万蚁穿心一样难耐,来回踱步许久,兮渊终于有了反应。
“有人来了。”
兮渊回首,驱动轮椅离开前,交代别鹭一声,“劫象凶险,可说九死一生,你留这里为他守关。”
关门处。
海中高耸着两根玉柱,被惊涛拍打,微微摇晃。
临近门派的长老大能们陆续赶来,其中有一位天机门的长眉道长,极擅推演测算。人刚一到,便被层层围住,焦急追问,“道长来前可有算一算,这劫象是什么因头?”
“我活了也有千八百年了,什么风浪没见过?连兮渊的种种异象都没让我这样揪心过。”
瞧一瞧乌压压的云,遮天蔽日让四下暗淡无光,每瞧一眼心中便更慌一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兆头。
“……世间劫象不过天地玄黄四等,声势这般浩大可比拟天级,却又完全找不到前例可言,实在让人心中难安,您要知道,就快给我们说说!”
“我倒想给你们说。”长眉道长长吁短叹,“许是我法力低微,竟然什么都算不出来,只知卦象极凶,细卜前因后果却有层层迷雾遮眼,难窥究竟。”
众人面面相窥。
“那这应劫的会是谁?”
众人猜测着即将迈入金丹修为的各家子弟,一一提起,一一排除,竟找不到一个符合情况的人选,愁眉苦脸之际,突然有人指了指劫云。
“你们看”
劫云翻涌,云头隐现血色,“可还记得,兮渊四徒筑基时,天降三千雷,皆是前所未闻的血雷。”
“不可能不可能,他筑基不过数月,即使天资绝顶如兮渊,结丹都花三年之久。”
有人以常理否定,更有人以推论反驳。
“除了他,这血雷我从未在旁人渡劫时见过,更何况,他都能起死回生一夜筑基,怎么不可能一月升一小阶,数月结丹?更何况,最近还出没九重关,除了他还有更可能的人选吗?”
“若真是他……”
“这般凶象,实不像一个于世有益之辈,若不能尽早除去,恐怕早晚大祸临头。”
“确是除之不尽必酿灾厄的凶兆。”一个温润和煦的男声自高处坠落,众人仰头望去,悠悠青轿驶来。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青轿停泊关门旁,男声再次隔轿传来。
“许是我许久不在俗世走动,已被世人遗忘。”声音含笑意,却让在场众人后颈微凉,忙道:
“不敢不敢。”
“哪有。”
“您多想了。”
轿内传来轻笑,在场众人却更加头皮发麻,听兮渊又温声细语道:
“那诸位莫不是年老健忘。打狗都要看主人,我这做师父的都还活着,怎就急着商量起拿我爱徒开刀,莫非是觉得我兮渊人善好欺?”
逍遥派掌门赶来,恰好就听到这一句,打眼扫视一圈冷汗津津的众人,撇撇嘴。
师弟怎么就能用爱怜入骨的语气,说出字字如针的话,啧,这虚伪做作厚脸皮,非一般常人可比。
可这般扒开假面不再装相,不给众人情面,大概是真动气了吧?
难道劫象真与兮霜有关。
掌门上前,“师弟,你说这征兆……”
兮渊知他要问什么,隔帘答道,“若我没看错,确是极凶征兆,隐有灭世之险。”
“那这应劫的……”
“非是应劫。”兮渊打断掌门,把灵力灌注声音中,“正好有另一事要说。”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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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来,洗耳恭听。
兮渊的声音回荡关门两柱间,“你们应该知道,我来九重关是为昔语的事。”
众人不明白他说起此事的用意。
青轿再次传出朗朗男声。
“昔语早前用傀儡蒙蔽世人一事,还牵扯一段丑闻。龙神寿长与天地齐,年限将至,昔语对龙神萌生邪心,早前便设计生出祭子想为龙神续命,这名祭子便是我的四徒,别霜。”
众人震惊兮霜的身世,竟不是兮渊之子,而是昔语的,可这跟劫象有什么关系?
“昔语逃亡多年不露痕迹,这次现身,一是想借破元斩带着龙神逃到另一界,二是引我上钩,他早前以为别霜已死,想借我的血,做邪法为龙神续命。此法险恶至极,古今难寻。”
兮渊顿了顿,“你们应知,并非只人有劫象,宝器出世会伴随异象,阵法亦会引起飞沙走石天地色变。”
“可这红雷……”
兮渊轻笑。
“犹记得,我结丹时,紫雷滚滚,周带天蓝地黄两色光晕,实乃少见的‘天地人和’贵不可攀的宝象。但我亦不敢给这劫象盖上我兮渊之名,断言世间独我所有。我这四徒何德何能,竟能包揽红雷之兆?”
“再者。”
兮渊又笑,“你们何曾见过筑基不过数月便结丹的,短短时间,连稳固根基都不够,何况连越三小阶?我尚且不能做到,你们又让这世间所有自负天资卓越者的脸面往哪儿放?”
兮渊声润如水,潺潺道来,所言合情合理。
果然带偏旁人思路。
众人窃窃私语,何等邪阵能引动天地气场变化?莫非什么上古恶毒遗阵?想到昔语常年服侍龙神,倒不是不可能。
掌门见众人开始怀疑起昔语作恶,皱眉,用密语传音。
‘师弟……’
‘嗯?’
‘你说那番话都不会心虚吗?’
‘我所言句句属实,毫无作假,何须心虚?’
‘是是是,句句属实不做假不说谎,可你定是断章截意!嫁接因由!玩弄言辞!误导他人!’
‘呵……他们如何想,与我何干?’
兮渊声调温和,态度随意。掌门气道,‘师弟,里面可真是他?’
青轿里静了许久,掌门脑中才有了回音,‘师兄觉得呢?’
听这口气,掌门便知果真是兮霜闹的事,叹道,‘原先还以为是仙人历劫,结缘我派,可这般天道不容,天赋再高终究是个祸头,果然你的四徒劫难是应在他身上。’
轿内又传来轻笑。
全然没放在心上的态度,气得掌门差点想撕了帘子,同样出了声。
“师弟!这可不是一笑而过的小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听着师兄呼哧呼哧喘粗气,兮渊笑言安抚,“师兄莫气。”
又道:
“兮霜如何,我不盲不瞎,自有判断。不论师父所言,还是天道所述,皆是旁人警示。师兄,你该清楚,我既不惧所谓的‘命’与‘兆’,亦不会被旁人意思左右。”
掌门只听出一句,“所以,你铁了心要护着他。”
“是这样。”
“他有那么好,值得你如此对待?”
“好吗?”兮渊声音微顿,“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掌门一愣,“那你就这么喜欢他?”
“倒也不是。”
兮渊的答复再次让掌门愣住,不解道,“他不好,你也不喜,为何还非要护着他?”
轿内再次沉默。
直到掌门再三催促,兮渊才难得启唇。
“我也不知。”
语气之悠然,显得十分敷衍。
但实际上字字出自肺腑。兮霜于兮渊,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兮渊补充道:
“若哪天有了答案,再来告诉你。”
掌门只当他是真不想说,憋着气放下这个话题,追问处理办法。
兮渊略提几句,只需拦住众人待兮霜渡劫完毕,他自会接管消灭“邪阵”的事,顺便处理昔语。旁人无法探查兮霜内府,只用再晚上数月用雷电法术制造假渡劫象,便可蒙混过去。
“说得真轻巧。”掌门满腹怨念,却还是无可奈何应下。
劫象足足一月才准备完毕,蓄力已久的红雷探头,试图跃出云头。
兮渊皱眉,回头跟掌门道,“天道容不下他,我去为他守关。”
掌门虽希望天道顶用点,一下了结祸根,却还是顺着师弟的意,守在关门“望风”,催他去借天道之力“处理邪阵”。
第九重关,云深处。
脚下云被绵软,穿梭其中的红雷似绵里钢针,时不时探个头刺得脚底一麻。
别鹭无处下脚,坐立难安,瞪着云池里少年。
兮霜双目紧闭犹如死了般,被云中红色电流震得一弹一弹像只跳虾,真怕一不小心就被电焦了烤熟了。
“可还好?”一个声音伴随青轿落下。
别鹭抬头见师叔回来,终于松了口气,“幸不辱命,他还没事。”
兮渊出了轿,驱轮椅驶到云池旁,头也不回道,“你师父人在关门,你去跟他见个礼,不用再回来了。”
等别鹭离开,兮渊专心打量云池,有他的法力垫底,都止不住红雷的蠢蠢欲动。
掌心贴上云壁,电流碰撞穿过皮肤顺着血脉直击心脏,一瞬间的麻痹几乎能让人窒息。
这哪是应劫,天道分明想借劫杀人。
“能让上天如此尽心机,也算本事。”目光滑过少年发颤的发梢与震颤的指甲,兮渊轻“呵”一声。
“怪了,没了你,我竟会觉得可惜。”
罢!
兮渊从掌心泄出法力,一遍遍加固池壁。
“这一遭罪,为师便替你受一回,只望你别太没良心,辜负我一番辛苦。”
第86章师徒情深
兮渊取古琴听涛置于膝上,一曲琴音流泻指尖,琴声似烟雾聚散,袅袅荡开。
昔语闻声而来,不敢轻易涉入,小心翼翼隐在结界外,生怕兮渊发现端倪。远望一眼云中伫立的石像,眸色转红。
丝丝缕缕琴声飘来,若有若无,引人迷醉,若穿针引线,编织迷离梦境。
“琴音幻境。”
昔语眸中猩红褪色,冷笑滑出嘴角。
“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竟也会舍己为人。”
不过倒是送上门的良机。
昔语目光痴痴注视久立云端的石像,脸硬如雕,双目紧闭,嘴角弧度日日不变。
透过表层仿佛能望进石雕深处。
望见白禹。
昔语握拳,紧咬牙关,克制住恨不得把兮渊抽筋扒骨、生啖血肉的恨意。随之而来的恐惧胆怯却一头浇灭他眼中的火,令他瑟瑟发抖,骨子里萌生畏惧。
又恨又怕。
恨极,也怕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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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当日,兮霜惨死,兮渊朝他望来。
态度从容。
若不是怀中还抱着尸体,该是令多少人着迷的风采。可这从容却如泰山压来,一层层卸掉昔语的气力,无法挣脱,无法抗拒,脚下根本动都不能动,被钉在原地,傻愣愣迎上他的一双眸子。
温煦依旧。
直面相对的一瞬,他仿佛被扒了干净。非是目光犀利,令人赤裸呈现内心一览无余。这目光似岩浆点滴消融血肉,他似只剩骨架,裸露到丑陋,一览无余到疼痛刺骨。
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兮渊对他道:你欠我一个徒弟。欠债还债天经地义,更何况还是欠我兮渊的债。
那一句话,开启他日日不曾间断的噩梦。
当时兮渊只是放下兮霜,取琴奏乐。
一曲琴音幻境。
幽幽琴声,似迷雾,掩了他的眼,堵住他的耳,乱了他的心神。昔语不知不觉中了招,如被茧缚。
丝丝弦音激荡,挑起他的血性,与兮渊厮杀;缕缕声乐如牵引木偶的线,引他抽了兮渊的筋拔了兮渊的骨,掏空五脏,用兮渊的血肉和着石粉玉末塑像。
让兮渊的屈辱被人日日鉴赏。
“次啦”
弦音破裂。昔语似从茧中从迷雾中挣脱。眼下,沾了满手泥泞,泥浆混血浆。眼前,还未风干的尸体软软立着,簌簌泥块从人像脸部掉落,并非兮渊。
他几乎疯了一般抱头惊叫。
身后传来一声悠然问候。
“这一曲,可算动听?”
他回眸。
风华绝代的男人依旧风度从容,仿佛刚刚只是一曲绝响奏停,寻求知己评价。谁能料到,美妙声乐背后,藏着不动声色的阴毒与借刀杀人的狠辣?
仿佛眼前可怖的人肉雕像,只是盆景摆件。
旁观的别鹭不敢多看,低着头满脸挣扎,小心肝扑通乱跳,一瞧就是为以下犯上惴惴不安。
兮渊却连余光都没倾斜一分,冷静寻常的像个怪物。
男人抚弦,青袖拂过,带起微微颤音,扫落弦上尘埃,之淡泊态,似无欲无求的天上仙。
其人与他的曲一样,虚伪至极。
动作中隐露沾染污秽的意态,亦让昔语心脏紧痛,目中嗜血,浑身发抖。
真恨。真怕。
这一次,兮渊又想骗谁,给谁设局?一个死像,一个死而复生的兮霜,兮渊的目标,只剩下来势汹汹的天道。
不知该嘲他狂妄,还是佩服他的胆识,竟想瞒住天道?
云头雷电闪烁,五道红光腾起,似血爪探入结界,一声轰响!
琴音顿了一瞬,才再次衔上。
果真,是替徒受过。
蒙住天道的眼,做了兮霜的替身。
道道红雷砸下,曲声不曾间断。
昔语躲在结界外,等得面容扭曲。
天空昏暗,昼夜转换不知时,星子都忍不住探出夜幕微微闪烁一下。
终于有一声闷哼传来。
琴弦断。
琴音破。
乐声止。
昔语踏入结界,正见云深处,四面八方的红雷似树根盘绕,断弦射出的锋芒只割断一根,剩下的雷根惊怒挥舞着,朝青衣男人背部甩去。
男人支持不住身体一晃,微微前倾,掌心砸落膝上古琴的弦,“嗡”一声弦音齐鸣。
男人唇瓣一张,血溅指尖,染红琴弦。
兮渊未见慌张,从容姿态严丝合缝,藏住种种。
他抬手弹动余弦,指尖滑过留下一路血痕。法术较量,早让可刀枪不入的法身受损,指腹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却连痛楚都不肯表露在外,兮渊一边奏出重重幻象,一边用断弦击雷,一双眼睛却准确朝昔语看去。
哪怕脆弱如斯、危机至此,结界处传来的异动依然没被忽视。
昔语被那一道目光钉住。
旧日胆颤从记忆中涌出,让他无法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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