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碎品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文盲土拨鼠
他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顾溟潮红的脸颊。
顾溟望着他,嘴唇颤了又颤。为什么你又要露出这种悲伤的表情?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道歉,也别来祈求我的同情,我一个字都不会听的。
顾溟失神地移开了视线,这几句话似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身体一软,步履蹒跚地直往前倾,如同一根绷紧的音弦,在断裂前发出一声短促又刺耳的高音。季池连连后退,又怕摔着他,伸出一只手护着他的背,直到后背撞上瓷砖墙。
顾溟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摇着头,苦声说,“我那么珍惜你,怎么原谅得了你。”
他不再说话,只是力地呼吸着。
季池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圈住顾溟的腰,仅仅是圈住而已,就像空摆了个姿势出来,他怯于用劲的搂抱,生怕碰碎了他。没想到顾溟抬起头,咧嘴对他扯出一个笑来,“哈哈,你要不要听一个秘密?”
他伸出一只手,挡在脸的一侧,生怕别人偷听到一样。
季池一怔,配合着靠上前。他听到顾溟小声说,“我的心硬得像颗顽石。”
凌晨十二点多的时候,顾烨突然醒了。
他做了噩梦,出了一身冷汗,侧头就下意识地要去找顾溟。他看到床边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这人的身形比顾溟要壮上三分,显然不是他。
顾烨眯了眯眼,试图聚焦在被蓝光照亮的脸上。
李明宇正低着头玩手机,听到声响,一抬头就看见顾烨撑着身子准备起床。
“你在这干什么?”
低沉且带着磁性的嗓音,此刻哑了许多,听起来更具有威胁性。
操,说好的强力催眠呢?李明宇被惊得原地石化,跟顾烨大眼瞪小眼了半天,讪笑两声,畏畏缩缩地说,“嘿嘿……烨哥……是我……嘿嘿嘿……我、我来提前恭祝您新、新年快乐……嘿嘿嘿嘿……”他看不太清楚床上的人,却寒毛直竖,只感觉黑暗之中好似有一只黑色的猎豹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那只猎豹则从黑暗中一跃而出,目带寒光,揪住他的衣领,一字一顿地质问道,“他人呢?”
49.
顾烨的脸近在眼前,线条坚毅分明,整张脸上的五官却都处于绷紧的状态。李明宇的舌头直打结,心里发虚,小声回答道,“他、他、他跟……跟……跟同、同事、玩……聚会去了。”
顾烨心里咯噔一声。怎么可能?
他一把推开李明宇,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梯,在客厅里来回翻找起来。李明宇从没见过顾烨这么焦虑,小心地问,“您……您在找什么啊?”
“手机。”话一说完,顾烨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早就因为进水坏掉了,他朝李明宇伸出一只手,道,“手机给我。”
李明宇立马双手奉上自己的手机。
顾烨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另一只手握拳放在唇边。
他很紧张就连李明宇都能看出来。一会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会又揉着眉心,在客厅中央来回绕着圈圈。
然而顾烨只得到了关机的提示音,他捏着手机,用劲到发抖,手背上隆起分明的骨节。
李明宇插嘴也不是,沉默也不是,最终还是凑到他旁边,踌躇着告诉他,“您放心,顾先生真的只是出去放松、呃、出去玩了……杜以泽看着在呢。”
一股凉意从顾烨的头顶直冲脊椎,他眉头一紧,立刻给言盛打了电话。
“查一查他在哪!”
言盛在对面疑惑地问了一句,“顾烨?”继而骂道,“你他妈到底去哪了?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了?……”
“快一点!”顾烨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查一查,他去哪了。”
言盛本想反问一句“你自个儿没有手机么”,但是顾烨听起来实在不太对劲,慌慌张张的。得,肯定跟他哥有关。
顾烨听见细碎的键盘敲击声,时间被无限延长,拉伸成望不到尽头的银丝。他急于得到一个答复,忙不迭地追问,“怎么样了?在哪里?”
言盛小声呢喃道,“怎么会呢……”
顾烨心里一空,两手握紧电话,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告诉我!他在哪?”
然而这不是救命稻草,而是压垮他的那根稻草。
言盛沉默片刻,说,“……定位不见了。”
如同遭受了钝物的重击,顾烨眼前直发黑,踉跄着走了两步。
言盛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将所有有用的信息都报给他,“他的手机信号最后在一家夜店里出现过,定位则是在距离那家店两个街区的十字路口消失的。”
这再也明显不过了,顾溟极有可能已经逃走了。
听筒那边传来细微的呼吸声,言盛犹豫着还想说点什么,顾烨却挂了电话。
李明宇站在距离顾烨几步远的位置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顾烨垂下手,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明亮的街灯照亮落地窗外的一半天际,他背对着光,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有可无的影子。
“怎么办?”顾烨失神落魄地说,“他又不要我了。”
这比顾烨发火揍他还要吓人,李明宇愣了愣神,鼓足勇气走上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怎么、怎么会呢?我跟您保证,”他将两指并拢,指向天花板,“他真的还在店里,啥事都没有!”
然而顾烨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呆滞地望着李明宇的方位,视线却压根儿没有聚焦在他身上。他实在是太失落了,承载情绪的身体机制已经超过负荷,任凭李明宇推着进了电梯,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塞进车里。
李明宇给自个系上安全带,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偷偷通知手下在店门口集合。
现在早已过了最热闹的点了,顾烨安静地坐在后座上,他的眼前晃过色的led招牌,几家中式的餐厅门口都挂上了手工的油纸灯笼,尽管街上空了大半,不似印象里一样攘往熙来,仍然能够轻易嗅到春节热闹的氛围,车内暖气十足,可顾烨却觉得自己深陷冰窟。他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仿佛被人按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被迫面对了这一事实:顾溟当时望着的不是他,而是自由。
也是,哥哥要不是早有打算,他何德何能能让他对自己这么温柔?
然而这种心知肚明的打击对于顾烨来说却是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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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他就如同一个在沙漠里濒临渴死的人,有一天终于尝到了一滴水的滋味,现在夺走这杯水不说,还要告诉他,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水源。
他不会死于饥渴的。
这一路上,顾烨的心情已经变了,他变成了一只盛怒的螃蟹,不甘心地挥舞着钳子,自暴自弃地想要发泄、破坏,哪怕他知道顾溟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他,离开了这里。
顾烨用双手捂住整张脸,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想要去找,可是怎么找?再把他抓回来绑着,拴上锁链,关在密不透风的围墙里,好让他更加憎恶自己吗?
杜以泽看着纷沓而至的十几辆车,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他从驾驶座里跳下来,笑容满面地大步走上前迎接他们,“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把这给我封了!”顾烨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咬牙切齿地说,“给我一个一个的找!”
年前最后一次狂欢,包厢里的大屏幕上播着苦情歌,申圆一巴掌拍上“切歌”,脱了鞋踩在沙发上,高举着酒杯庆祝这一年的业绩突破新高。
她托着下巴思考良久,想不出几句领导应该说的话那种听起来全是华丽丽的排比,实际上没什么意义的话,只能笑嘻嘻地说,“……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她原本想说天下太平来着。
“哈哈哈,好!说得好!”他们屏气凝神,这一刻破了功,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主管,你这话怎么说的像插秧的似的。”
“就你话多。”申圆从桌上的甜品盘上拿走一根叉子,敲了敲杯沿,“我请客,不醉不归啊!听到没?”
大概难得有这么一个聚在一起的机会,这些人一个个都喝得满面通红,将热闹的缝隙间堆满了琐碎的家常。
“你今年回家不?”
“回啊,能不回嘛!”说话的人嘴上抱怨着,脸上仍然漏出几分的欣喜之情,“一天到晚问我有没有找到对象,有没有买房,有没有加薪……”
“我也是啊,”有人兴奋地指了指自己,“每年这个时候都要接受七大姨八大姑的拷问,谁想回去啊?”说完吹了手中的酒,舒服地打了个嗝。
申圆跳下沙发,正准备祝贺顾溟今年拿下了文伦清,找了一圈在却在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了紧闭着眼睛的他。
“怎么回事呀?”申圆走到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就看见他跟前隔着一杯空的了果汁杯。
“他喝什么了?果汁?”
坐他旁边的男人还在跟朋友扯淡,抽空回应道,“不是啊,他说口渴,我就把我的长岛冰茶给他了。”
“他一整杯都喝完了?”
男人仔细打量了两眼顾溟,这才意识到他喝醉了,打趣道,“不至于吧?一杯就倒啊?”
长岛冰茶,又名失身酒。申圆黑着脸说,“……他之前还喝了些杂七杂八的。”
“那不行,还得锻炼。”
他的同伴嘲笑起来,“哈哈哈,你行吗?”
“就你牛逼。”
申圆环视一圈,连季池的影子都没见着,“才刚吐完,怎么又喝了?季池人呢?”她摇了摇顾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安明,你家住哪?”
这样叫了他好几声以后,顾溟终于抬了抬眼皮,迷迷糊糊地回答,“我没有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赶上切歌的间隙,声音不大,却被周围的几个同事听得一清二楚,“这都醉得神智不清了。”
“季池怎么也不见啦?有人知道他去哪了吗?”
有人补充,“他好像去上厕所了。”
申圆思考了一下叫老板来送他回去的可能,还是觉得不妥。人俩的关系毕竟没有实锤,反倒显得自己怪八卦的,况且她刚才还冲许安明说了那么多奇怪的话。
“那一会让他送安明回去吧。”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包厢的门被人踹开,众人一惊,霎那间全都停下了说个不停的嘴,一齐往门口望去。为首的男人披着一件黑色的长风衣,脸色阴沉,目如鹰隼,直勾勾地锁定了角落里的顾溟。
申圆吓了一跳,看清来人之后,自觉地靠到一边。这下算是实锤了。
顾烨没想到自己竟然找到了他,就像珍藏的宝藏失而复得。他径直快步走上前,俯下身,伸手摸了摸顾溟的脸,顾溟的脸蛋热乎乎的。“哥哥?”他轻声呼唤,却没等到顾溟的回应。
“怎么回事?”顾烨方才刚消了一点火气,看到顾溟这幅烂醉如泥的样子,又像被人泼了筒汽油,刚想发作,还是憋下了这股劲。
他拉着顾溟两只手绕过自己的脖子,长臂一揽,勾住他一双大腿,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李明宇拉着门,看着众人懵逼的脸,心想,这都是什么事啊!祖宗爷出来玩玩而已,至于这么大动干戈的么?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改天一定要去找高人算算,是不是自己八字跟他不合,实在不行花点钱,看看有没有什么破解之法……改个命格什么的……唉……夭寿,真是夭寿。
季池没想到自己上个厕所的功夫,一回来就看见这幅诡异的情景同事们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他往角落里一看,一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马转身往外跑,留下申圆在房间里大喊“你要去哪啊喂”
顾烨健步如飞,周身的气压低得李明宇大气不敢出,灰溜溜地跟在他身旁。走廊上路过的男女看到这幅黑社会出窝的景象全都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你带他去哪!”
身后传来一声怒吼,顾烨接着空出了原本扶着顾溟腰部的手,转身对着冲过来的季池就是一个迅猛的出击。
季池肉眼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人掐着脖子按在了墙上。
“你管的太多了。”顾烨面似冰霜,已然起了杀意,这是一条发动了进攻的毒蛇,死死地咬住了猎物的致命弱点。他的手指越越紧,几乎就要勒断季池的脖子,冷冰冰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嚣张的恨意,和妒忌。
季池的肺里的空气迅速被抽空,他抓着顾烨的手腕,拳打脚踢、奋力挣扎却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烨哥!那个……天干物燥……”人容易生气,“还是早点回去吧……”李明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忙帮着顾烨消气,他可不想在这个关头出人命。
就在季池快要昏厥过去的那一刻,顾溟突然动了动旁人是没有看出来的,顾烨感受到了,他往自己怀里蹭了蹭,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却让他立马了手。
顾烨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就像一个生怕被家长发现自己做了坏事的小孩。他又扶上顾溟的腰,迅速往外走。
季池靠着墙滑落,摔在地上,缺氧让他头痛欲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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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顾溟也是被这么对待的,季池一时间怒火攻心,冲着顾烨的背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你说你认识他比我认识他久,那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帮过他?!”
李明宇瞠目结舌,这人是不要命还是怎么的?
没想到这句话拦住了顾烨的脚步,他转过身,目若寒星,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你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他在美国那么多年,过得像个孤儿一样!”
顾烨的脸色由红转白,他想说些什么可能是想说给顾溟听的,然而一股没由来的无力感却让他张不了嘴。
季池越说越气,爬起来欲要冲上前来,李明宇这回机灵了,一把抓着他的胳膊反手压在墙上,小声地在他耳边说,“你能不能闭嘴?”老子这是在救你啊!
“你这个混蛋!不就是仗着他心软才能这样为所欲为地伤害他!”
李明宇当下真想把他敲晕了。
顾溟耳边嗡嗡直响,似乎有人在吵架,他头昏脑胀,努力睁了睁眼,却被走廊上明晃晃的灯光刺得双目干涩。鼻腔里都是熟悉的味道,熟悉到让他想冷不防地想起了,顾烨给他做宵夜的那一晚。
那个时候,顾烨听说别人过生日的时候都吃长寿面尽管他们俩都没吃过,就在半夜里把他推到厨房的椅子上坐着。顾烨在橱柜里翻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面条在哪,只好从冰柜里翻了一袋三鲜饺子出来。他捏着塑料袋的边角,眼底里尽是藏不住的失落,小声说,我……我下次再给哥哥做。
看着顾烨那副委屈的样子,他乐得心痒痒,说,饺子怎么了?饺子也是面食呀。
饺子也只剩下小半包了,还是佣人忘记扔掉的、即将过期的那种。顾烨没想到他想吃,高兴得紧,也不解冻就把饺子倒进锅里,踮着脚,照着包装袋上的指示往里加水,顺便将火调到最大,手上还被煮锅边缘烫出一个小水泡。
结果出锅的时候,面皮已经脱光了,水里漂浮着肉馅。顾烨愧疚地捧着一碗烂糊糊,怎么也不好意思端给他。
记忆总是格外鲜活,而且永不过期,如同跳动的脉搏,在这一刻提醒他:你无法将我忘却哪怕是酒也不行。
顾溟的心窝霎那间被一股柔软的暖意浸透,仿佛寒冬腊月里突然跳进了热气蒸腾的温泉。他抓紧顾烨的肩膀,安然闭上眼,说,“我想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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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盛赶过来的时候撞见门口这么大阵仗,还以为顾烨把店砸了,正准备进去一探究竟,恰巧碰见他抱着顾溟出来,暗自说了一句“真行”。他瞅见顾溟右耳上的耳钉没了,问道,“他这不会是出门跑了一圈,自个儿摘了又回来了?”
“不知道。”顾烨一心只想回去,“改日再谈,谢谢你了。”
看他这幅冷淡样,言盛气就不打一处来。喂,你兄弟就不是人了吗?
“得得得,不打扰你们花前月下。”他开腔嘲讽了两句,正打算离开,又回头补充道,“对了,还要我再做一个吗?”
“不用了。”顾烨摇头,升上车窗。
言盛望着逐渐远去的一排轿车,抱臂思考起来。这人不是找到了么?他怎么看起来还是魂不守舍的?
与此同时,顾烨搂着顾溟死不撒手,顺手帮他把额前翘出来的两缕发丝理到耳后,一边轻揉着他的胃,生怕他不舒服。
难得顾溟不吵不闹,软绵绵地靠在他怀里。
这情景似曾相识,一年多以前,顾烨跟个动物园里的管理人员一样,趁顾溟一不注意往他脖子上扎了一剂麻药才把他带回来。
李明宇心里还有一点委屈,转头刚想抱怨说烨哥你怎么能不信我呢,却一眼注意到了顾溟的外套,瞬间脸色煞白。
顾烨明显也看到了什么,他将衣角处掉出来的标价牌捏在手里摸了摸,竟然什么也没说。
顾溟还是想跑的。
至于为什么没跑,他不知道。
李明宇紧捏着方向盘强装镇定,偷摸着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顾烨,却什么也没琢磨出来烨哥这人就是这样,笑的时候不一定是高兴,冷着脸的时候,八成在想怎么把自己千刀万剐了。
车内非常安静,飘着一股清淡的香水味,顾溟呼吸终于通畅许多,他勉强睁开眼,正好碰上了身旁人灼热的视线。
顾烨说,“我梦到你又走了。”听来不咸不淡,无关痛痒。
顾溟望着正在开车的李明宇的背影,缓慢地开口,“我要是走了,他不得被你打死。”
“哥哥,”顾烨从紧抿着的双唇间憋出几个字来,“这么好的机会。”似乎还在为他感到可惜。
顾溟大脑转动了好一会才处理完这句话所含的意义,他无奈地眨了下眼,呢喃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也不再追究你的所作所为。从此,我们两个人再无纠葛牵连,好不好?”
顾烨没有应声,顾溟便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手心,“你看看,”手指顺着生命线的纹路轻轻划过,“我不求财,更不求顾家儿子的身份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你何必要这样抓着我不放呢?”酒让他泪眼朦胧,控制不住情绪,心中的酸苦从声音里漫溢出来,“你已经不是我那个弟弟了,我也已经……我早不是当年的顾溟了。你这样做,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他说完就闭上眼睛,似乎难受得很,脑袋也斜斜地歪在顾烨的肩膀上。
连顾烨自己都说不上来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好处,他又侧头去看顾溟,好像从小到大,很多时候,他也只是想有一个这样看着哥哥的机会,也只是想站得离他近一点而已。
以前的顾溟也很骄傲,但更叛逆,更张扬,带着一身刚烈的刺,却又比谁都温柔,总爱冲到他前面,对着以为要伤害自己的人凶巴巴地挥舞着拳头,“喂,你们有种跟我干啊!找我弟算什么本事?”
如同一颗转瞬即逝的星火,顾烨的目光一触及他便觉得惊艳夺目,自此沦陷,再也挪不开眼。然而等到他把顾溟抓到手里的时候,星火已经不会发光了。
十年流放,对于一个人类的灵魂磨损太大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我不介意。”顾烨咬咬牙,像在宣誓,带着一股子的偏执,“哪怕你坏掉了,我也不介意。”
顾烨像托着小孩一样单臂抱着顾溟回了公寓,进了门,正准备送他去睡觉,走到卧室门口却被一股不自然的力量拉住了脚步,他转头一看,顾溟两只手正死死地扒拉着门框。
“我想看电视。”
顾烨只好回到客厅,把他放到沙发上,开了一盏落地灯,低头找起遥控器,一眨眼的功夫,顾溟就从沙发上骨碌碌滚到了柔软厚重的地毯上。
“想看什么?”
“春晚。”
顾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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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声说,“还没过年呢。”
顾溟没听见似的,重复道,“我要看你们过年会看的节目。”
顾烨把瘫软的顾溟从地毯上拉起来,让他靠着沙发坐着,低头看了看手表,“太晚了,节目已经放完了,去睡觉吧,我们明天再看重播。”
“不,你放开……”顾溟推掉他的手臂。
顾烨只好松开手,跟他肩并肩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
那一瓶长岛冰茶已经开始起了作用,顾溟喘着气,手脚发软,软绵绵地冒出一句,“我很想她。”他咳了两声,顾烨便给他顺气儿,拍着他的背。
“可我为什么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我想我妈妈了。”顾溟弓着背,两只手捂着脑袋,颤声问,“私生子是不是注定什么都得不到?我是不是注定就得是残缺的?”他断断续续地诉求着,“我也想有个家……你能不能帮帮我?”
顾烨心下一软,顾溟总是高昂着头颅,他以为顾溟对这个头衔从来都不顾一屑。
可是顾烨也没有家,顾烨只想要他,“好,我帮你。”
顾溟听闻抬头看他,满眼惊异,随即变成欢欣,眼前的人跟记忆里的另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逐渐重合,他伸出一只手顺着顾烨的脸捏了捏,又摸了摸,傻呵呵地笑起来,“小烨?”
如同被一道凭空的闪电劈中,顾烨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随后顾溟向他靠去,两只手环上他的脖子,紧紧地搂着他,脸贴着脸,说,“我好想你。”
顾烨听闻却差点掉下眼泪,他心里很清楚,顾溟想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另一个乖巧又单纯的人。
可惜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他只不过是顾溟最厌恶的人的儿子,如果不装得无辜,顾溟又怎么可能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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