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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覆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苻坚招了招手,让二位公主上前。
“王父。”
苻坚看着未到豆蔻之年的两个女儿,缓缓道:“转眼你们也长得这么大了,父王也老了。”
符宝笑道:“王父英明神武,可这句话却说的不对,女儿一辈子在父王身边不长大,父王也一辈子不会老。”说着却是红了眼眶,苻锦在一旁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可怪父王?”苻坚想起前世自己想多留他们几年,结果反而遇到兵乱,最后不得不亲手弑女,今生又将年纪尚幼的符宝远嫁,不由得也是一阵怆然。
符宝摇头,“女儿虽然身在秦室,却也听闻晋人王谢之家闺门雍睦、子孙循谨,一直心向往之,父王未将我嫁入司马氏,而是嫁入谢氏,此番已经很为儿臣考虑了。”
苻坚点头,“你去之后,孝悌友爱不假,可也要记住,你到底是我苻秦的公主,也不必处处委曲求全,反而让人看低了你。”
符宝跪地谢恩,“谢父王,只是女儿还有一事不明。”
苻坚哀凉不已地点头。
“父王,儿臣此去到底是嫁给谁呀?”符宝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却犹如一盆冷水浇在苻坚头上。
苻坚轻咳一声,“父王为你找了个风流无双、才学渊博的佳公子……”
他转头想去找王猛,却发觉今日家宴未请他来,既是家宴,自然也不会有宗正寺卿、鸿胪寺卿列席,饶是他念了数月的经,也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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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着急上火。
“回公主殿下的话,陛下为你选的如意郎君名为谢裕,是谢东山兄长之孙,与殿下一般大,自幼不凡,或许日后会与他叔祖一般是个风流人物。”一个略带醉意却也不失清朗的声音传来,慕容冲不知何时端着酒尊绕了过来,他已半醉,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不扶着几案几乎站立不稳。
符宝径自谢恩告退,慕容冲凤眼微眯,“陛下,臣明日出征,不知陛下可否满饮此杯,给臣这个面子,有陛下为臣壮行,臣定会沾染些许陛下的洪福,平安而归。”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苻坚不饮未太过不近人情,于是便取了杯盏,仰头饮尽。
慕容冲微微扬起头,“臣在北地听过一曲,为其情所感,就不能忘怀,此曲听闻是阳平公苻融所作。”
“哦?”苻坚还来不及搪塞过去,苻宏便笑道,“王叔竟还会作诗么?孤竟从不知晓,既然阿房侯有幸耳闻,还不赶紧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慕容冲起身,“此为横吹曲,请乐府为臣奏曲。”
“准。”
乐府自然开始吹吹打打起来,那曲调谈不上多么宛转悠扬,比起晋人的清正雅音更有不如,可毕竟是于金戈铁马之中作出的杀伐之音,别有一番北方男儿的慷慨豪情。
就在此时,慕容冲却又看着苻坚,挑出一抹笑,“此曲既为北地军乐,自然应有刀剑之声,理应弹剑而歌。只是方才入殿时,臣的佩剑已被走,不知现下能否请陛下借佩剑一用。”
虽未称帝,可苻坚在北方俨然与天子无异。天子之剑,岂可轻易借出,供人奏乐赏玩?
众人均屏息以待,想看阿房侯的恩宠到底到了何等地步,天王又是否会答应他这荒谬绝伦的要求。
苻坚静静地看他,不管是平阳太守还是中书舍人,不管是皇子、男宠还是皇帝,不管是在床笫之上还是城池之下,慕容冲眼里仿佛永远有火光,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所有不堪一击的坚持与抗拒焚烧殆尽。
他听见自己淡淡道:“准。”
作者有话要说:
苻融是苻坚他弟也是个猛人
这边公主问话苻坚尴尬的原因是渣爹横竖谁也不认得就随便让他们挑一个好的自己也不知道
第三十六章
苻坚从腰间取下佩剑,交给一旁的致远,致远神色复杂地交给慕容冲,心中不禁纳罕,难道陛下还未放弃捧杀慕容冲?
慕容冲双手接过宝剑,只见此剑长约一米,剑身狭窄,雕有篆书铭文,仔细辨认,似乎名曰“淝水”,不由得诧异地挑眉,“这名字倒是稀奇。”
说罢,他便摇摇晃晃地起身,弹剑高歌,“男儿可怜虫,出门怀死忧。尸丧狭谷中,白骨无人……”
那宝剑在他手中似有灵性,敲击起来犹如金玉羯鼓;而慕容冲不过弱冠,声音仿佛天生带着泼天富贵、花团锦簇,然而此刻唱起这慷慨悲凉的战歌来,竟也不显得突兀,周遭人不过听着,眼前便浮现出衰草萋萋、白骨离离,还有残破旌旗、断剑瘦马来。
他最后一个尾音戛然而止时,淝水剑铿锵余音仍在,闷闷地敲击在苻坚心里,半天喘不上气来。
慕容冲醉倚阑干,将长剑归鞘,“陛下可否愿将此剑借给臣,待陇西平定之后臣再归还?”
苻坚一时并未言语,面上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情。
一旁的苻宏已经急了,起身去扶他,“阿房侯,你醉了。”
慕容冲挥开他,手指紧紧扣住手中剑柄,只看着苻坚,对着他笑。
苻坚阖上眼,“朕便等你凯旋而归,物归原主。”
“臣定会完璧归赵。”
苻坚沉吟片刻,起身举杯,“朕现下算是明白了,王弟苻融所作之歌,经由阿房侯之口唱出来,这是阿房侯在以歌进谏呐。”
慕容冲自己听着也有些懵,须知他方才真的只是单纯喜欢那苍凉曲调,想为大家助兴,顺便逗逗苻坚而已,如何就变成进谏了?
“中原久遭兵燹,生民苦矣,朕心甚为不忍。”苻坚随手取了桌上一份折子,“朕这些时日均在草堂寺礼佛,一回来便见了这折子,宏儿,你阅后告诉大家讲了什么。”
苻宏恭谨接了一看,便大惊失色,“王父,不可啊!”
苻坚笑笑,“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先告诉诸位这折子是谁上的,又说了什么。”
“回王父的话,此折是宾都侯慕容垂所上,想要劝谏王父东征晋朝。”
与谢氏结亲之事只有宗亲和少数几人知晓,慕容冲也未告知慕容垂,因而慕容垂还以为猜中了天王的心思,径自沾沾自喜。孰料如今的苻坚,早已畏战,听闻淝水二字便有心悸,听闻谢安眼皮都要跳上几跳,如何还敢去做那效仿秦皇一统天下的美梦?
“尔等怎么看?”
苻丕苻晖二人对视一眼,“儿臣以为不可,但若是王父圣意已决,王父剑指之处,便是儿臣身至之所向。”
其余王子年纪尚幼,也便跟着附和道:“儿臣等附议。”
“凤皇呢?折子是你叔父上的,难道事先就没和你通个气?”
慕容冲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回陛下的话,臣与叔父已两年不曾私下叙话了,这折子的内容臣一概不知。”
“嗯,那你自己怎么看呢?”
慕容冲看看他的脸色,侧头笑道:“臣之本意,已在歌中,无需多言。”
苻坚在心中暗自感慨其奸猾,起身举杯道:“天地神佛作证,朕在此立誓,灭凉之后,终朕在位之时,绝不先起干戈。”
众人未反应过来,一时死寂,不知是谁第一个奉承道:“陛下仁心仁德,此乃大秦之福,苍生之福,天下之福!”
一片颂圣之声中,苻坚立于原地,静静地看着众人,他不禁在心中想,出现在此筵席上的,均是他至亲之人,上一世不论自己多荒诞不堪、多好大喜功,这些人都不曾有丝毫背离,可因为自己却大多落下个身首分离的下场。
此生,只愿这些与自己骨肉相近、血缘相亲之人,都能平安喜乐。
苻坚举杯饮尽,“朕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此刻已有些乏了,明日并无朝会,尔等且开怀畅饮。”
目光又投向一旁肃立不语的慕容冲,淡淡道:“此间闷热,朕出去透透气,阿房侯伴驾吧。”
说罢,举步便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也不管慕容冲能否跟上。
苻秦尚俭,故而长安宫宇也是空空荡荡,惨白月色照在玉阶之上,使这夜都显得朦胧虚幻起来。
冷风一吹,慕容冲九分酒意已醒了六分,“陛下……”
苻坚径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一处虽不算大、却极其秀丽巧的宫殿,“你可知此处么?”
慕容冲蹙眉细看,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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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内宫,臣如何认得。”
苻坚轻轻抚上白玉阑干,缓缓道:“待你凯旋归来,朕便让人将这宫殿拆了,运到阿房,给你造一处新的侯府。”
“哦?”慕容冲颇为诧异,“陛下对大兴土木之风最是厌恶,竟要为臣如此大周章?”
见苻坚面无表情,手指却扣住阑干,他忍不住凑过去,咬唇笑道:“莫不是陛下被臣的‘非分之想’打动了?”
苻坚复杂一笑,“朕问你,先前你还对朕恨之入骨,为何突然改弦更张?”
“突然?”慕容冲轻声道,“日积月累,水滴石穿,年年月月、朝朝暮暮的,哪里就是突然了?”
苻坚反问,“那么亡国之恨,强逼之仇,你尽数忘了?”
慕容冲垂下眼眸,“慕容氏如今一无实权,二无人才,强图复国,毫无胜算。何况陛下对我可比皇兄皇叔好多了,我凭什么要为他们的痴人说梦卖命?”
“如此么……”苻坚怔怔地看着一轮圆月,“求而不得,唾手可得,命运弄人。”
慕容冲壮着胆子靠近他,二人手臂贴着手臂,“臣的心意陛下是知晓的,不知待臣得胜归来,陛下可否给臣个痛快……”
苻坚并未避开,点了点头,“好……”
慕容冲欣喜若狂,可第二日还要赶路,顽劣不堪地抱了他一下,便匆匆告退了。
苻坚看着月色下他雀跃背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建元十三年冬,苟苌等攻陷姑臧,俘张天锡,凉亡。
同年,苻坚遥命安北将军、幽州刺史苻洛为北讨大都督,率幽州兵十万讨代王涉翼犍。
王猛入朝时,苻坚正靠着凭几骂儿子,苻宏苻睿都站在一边,神色可怜极了,见了王猛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见过郡侯。”
王猛笑笑,“陛下今日中气十足,可见龙体康健,臣甚为陛下欣喜。”
“景略,看座。”苻坚将折子扔回到他们脸上,“回去再仔细想想,想好了再拟条陈呈上来。”
苻宏等人如蒙大赦地退下了,苻坚才悠悠笑出来,“没事就要弹压弹压他们,得他们在锦绣堆里磨平了志气。”
“陛下召臣来,是商议征代国之事么?”
苻坚点头,“不错,鲜卑人善战,朕以为光靠苻洛的幽州兵,未必能毕其功于一役。”
“那么臣举荐后将军俱难。”
苻坚思索一二,“再派邓羌一起。”
“臣来前,粗略看了眼舆图与军报,陛下可让他二人率军东出和龙,西出上郡,这般便可与苻洛将军会师于代王王庭。”
“可以,”苻坚一口答应,“朕就给他们二十万兵马,景略,朕还粗略有个想法,当前阿房侯慕容冲与他手下三万兵马正在姑臧,不日返京,不如就让他再乘势北上,三路大军一同逼迫拓跋涉翼犍,如何?”
王猛只道他想给慕容冲攒军功,并未想到苻坚如今有些“近乡情怯”,也便顺水推舟,“阿房侯长于用计,也是员少年猛将,臣以为颇为合宜。”
苻坚迟疑道:“好,那景略以为封其为何等官位为好?”
王猛心道随便给个将军也便是了,难不成还要封他为大都督么?
“还请陛下决断。”
苻坚想了想,“骠骑将军即可。”
王猛敷衍地附和道:“阿房侯少年英雄,实乃我大秦的霍骠骑。”
“非也,他是我大秦的锦马超。”
搞了半天,天王想的并非少年英雄,而是少年貌美啊……
捷报接二连三地传来先是拓跋涉翼犍兵败,逃往弱水。后来又被慕容冲追击,不得不退还阴山。
后来三路大军合围盛乐,代王拓跋什翼键之子拓跋翼圭缚父请降,代国灭亡。
至此,大江以北连同梁州益州皆为秦土,苻坚成为真正的北方共主,与晋南北对峙。
先前那些不死心,想要劝苻坚南征的臣子又开始蠢蠢欲动,最终苻坚勃然大怒,当场杖责最先进谏的慕容垂,甚至株连了其余慕容族人,削去了数人的爵位,其中就包括那个与慕容冲在西市争执过的侄子。
远在塞北、刚立新功的骠骑将军、阿房侯忙不迭地上书请罪,被天王好一阵安抚,听闻塞北缺衣少药,立即命人送了不少补给过去,足见其盛宠未衰。
与此同时,苻坚又封太子嫡长子苻承为长安公,并常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如此一来众人皆知,鲜卑一族的寒冬虽是来了,可也不能撼动慕容冲与太子妃分毫。
建元十四年那年除夕,苻坚召了所有在京皇子公主守岁。
“王父,”苻宏在一旁为他斟酒布菜,“今年虽与往年一般,可儿臣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苻坚已有些微醺,“哦?”
苻宏微微叹息,“从前宝儿妹妹在时,偶尔还觉得她有些聒噪,可如今她不在了,心里又堵得慌,不知她在建康过的可好。”
“你妹妹只是远嫁,谈不上和亲,如今我苻秦兵强马壮,气势如虹,晋人忌惮得很,定然会供着她捧着她,”苻坚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更何况,陈郡谢氏这等钟鸣鼎食、家风淳雅的礼义之家,子弟定不会是寻常纨绔膏粱,不必为你妹妹担心。”
苻宏听了也不知是否当真宽慰,却还是展颜一笑,“听了王父此言,才知儿臣杞人忧天。”
他远远瞥见妻子愁容,又想起自己那自幼娇养的小舅子来,惆怅道:“仿佛入秦以来,这也是首次凤皇不在京中守岁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苻坚好不容易有一日分毫不曾想起那小捣蛋鬼,又被他勾起烦心事,也不禁在心中想军中一切从简从朴,不知现下慕容冲可能习惯得了。
苻宏见他沉吟不语,试探道:“王父,您不会想让他常镇代国吧?”
先前的杨安、苟苌等人都有过这般的先例,清河公主最怕的便是让慕容冲镇边,他平时不敢问,也是今日看着良宵佳节,苻坚心情不错,才来打听一二。
苻坚愣了愣,转头看苻宏,高深莫测地一笑,“怎么,你很想让他回来?”
苻宏心头一凛,立时就想跪下,又听苻坚道:“他是你的妻弟,你为他打算,盼着他回来是应当的,朕并没有猜疑你的意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不假,可毕竟咱们是骨肉至亲,不需互相猜忌,有什么想问的,你像方才那般光明正大地问就很好,你是储君,朕有何事不能告诉你呢?”
苻宏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儿臣,儿臣……”
“行了,不必如小儿女情态,朕现下就可以告诉你,朕打算让他在那边做两年的太守,随即再将他召回来,至于那时再给他什么官位,就看他这些年历练得如何了,你明白了么?”
“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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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术,儿臣远不及王父。”
苻坚还欲交待几句,致远便捧着密折过来了,“陛下,从盛乐来的。”
苻坚蹙眉接过,心里霎时乱跳了数拍慕容冲身染恶疾,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两个来回,军医甚至用了药石罔效四个字。
苻宏在一旁看着,只见苻坚脸色煞白,手指微微发抖,面上倒是不曾露出什么特殊的神情,心里更是惶恐,“王父?”
苻坚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虎口,方淡然道:“将宫中最好的御医送去盛乐,让他们将药材带足了带全了。病情一经好转,立即接回长安调养。”
第三十八章
阿房侯也不知是否命中带煞,每次出征都要浴血而归,第一次跟着苻坚御驾亲征梁、益,为了救驾中了一刀,第二回征凉州张天锡,中了一箭,这次灭代国,又是生死未卜。幸好苻坚已然发话,说是再不动兵戈,否则慕容冲这条小命迟早要交待在沙场上。
眼看着苻秦一年一度的春狩就快到了,氐族马上得天下,这些年来无论是天王还是东宫都从未缺席过。
听闻慕容冲的险境,清河公主当场便晕厥过去,又恰巧诊出身孕,整个东宫都一团忙乱,醒来后的清河公主整日哭哭啼啼、胎像不稳,苻宏也跟着长吁短叹、无心他事,就连刚会走路不久的皇太孙都每日愁眉苦脸,苻宏干脆告了假,别说是去围猎,就是连朝会都不愿去了。
慕容冲虽不是王猛那般的台阁重臣,却也是苻秦数得上的宠臣,身为外戚又立有军功,关键还年少华美,这般的人物有性命之忧,让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除去一开始的惊诧忧惧外,苻坚除去往沙场送去了大量御医与药材外,并未过多过问,只是每日在佛堂抄经祷祝的时间变得更长了些。
“陛下,”致远小心翼翼通报,“清河郡侯求见。”
苻坚缓缓睁开眼,“宣。”
王猛进殿时就见香烟缭绕,一座并不很大的金身佛像矗立在莲台之上,苻坚正双手合十祷祝,背影在烟雾中显得高大而又寂寥。
“陛下,”王猛压低了声音,“春狩如常否?”
此事并非大事,按理不应惊动王猛,而他关切此事,多半也是借机前来探问苻坚。
苻坚放下念珠,对他颔首一笑,“太子监国,其余皇子随朕一同春狩。还请景略也留下好生辅佐宏儿,监国一切重大事宜,你二人一同决断。”
王猛领旨,苻坚又道,“宏儿到底年少,谋事尚不够老道,若你们有所分歧,则以你的决断为准。”
“诺。”他这安排在王猛意料之中,也不如何惊讶,便又道,“盛乐传来消息,阿房侯已然脱险,不日便可坐立。”
苻坚手中的佛珠顿了顿,“这倒是桩好事,传旨让他好生将养便是了。”
“御医们问他可否回京?”
慕容冲莫名其妙对他生情,苻坚以为是一时兴起,想借机拖延个数年,让慕容冲自己知道荒唐,回头是岸。可他伤的又实在是时候,别说要顾念太子与清河公主的面子,就是让自己也舍不得让慕容冲带着伤陷在那等苦寒之地。好在算算日子,慕容冲回来时,他应当依旧带着人在阿房附近的皇家林苑,不需立时和那不省心的小混账打照面。
“准了。”苻坚抬头看着无悲无喜的佛像,忽而轻声道,“景略不信佛,也就不必整日里想着报应业果,真好。”
王猛笑了笑,“想也无用,不如不想。”
“大秦,朕便交付给你了。”苻坚双手按上他肩,郑重看他,“不知为何,此次春狩一直给朕一种不祥之兆。”
“陛下怕是过虑了。”
苻坚笑笑,“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但愿是朕杞人忧天罢。”
以诸王子为首的勋贵宗室百余人,连同负责护卫的千余羽林军浩浩荡荡地在阿房的上林苑呼啸来去,纵情围猎。
此时天气仍有些微寒,苻坚拢了拢厚实的狐裘,听着车外年轻儿郎们的欢声笑语、如雷马蹄,觉得自己苍老无比。
“王父!”喊他的是年纪最小的王子苻诜,他极是早慧,前世竭力劝阻自己攻晋的便有他一个,后来与自己一同遇难,仿佛跟着他母亲张夫人自尽了。
因了这些关系,苻坚对他颇为宠爱,甚至允他随母居住,此时见他也是心中欢喜,便笑道:“怎么不与你几个哥哥一道,反而来找朕这个老头子?可是有事相求?”
苻诜摇头,“非也非也,儿臣无事相求,只是方才见着一样物什,想请王父解惑。”
苻坚挑眉,“哦?难得你这般好学,取来看看便是。”
苻诜身后的仆从捧着个血淋淋的山鸡,举得高高地给苻坚过目。
“王父,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凤这样的瑞鸟么?”
苻坚想了想,“或许有吧,可朕却从未见过。”
“圣人曾言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呼,可历朝历代有史可查的嘉瑞也不过寥寥数次,难道这些朝代都礼崩乐坏了么?”苻诜满面纯良,“儿臣在想,这些所谓的嘉瑞,目击之人多是山野村夫,他们未见过世面,也许见到的只是雉,他们便误认为凤鸟,而上下官吏为了逢迎媚上,也便一个个将计就计,四处宣扬?”
苻坚笑道:“世人皆对祥瑞符谶深信不疑,你却是不信这邪,倒是难得。近来师傅们可教你读了尹文子?里面便有个典故,叫做路人献雉,和你说的情况颇有类似……”
他看着苻诜,恍然大悟,失笑道:“莫不是你也要学那些太学博士,来向朕进谏不成?真是人小鬼大。”
苻诜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唇,“儿臣不敢。”
“那你不妨说说,这典故是何寓意?”
“巧诈不如拙诚。”苻诜言简意赅。
苻坚点了点头,“你能悟到这一点很不错,太学的师傅们教的很好,回头朕重重有赏。”
“对了,”苻诜吞吞吐吐道,“还有楚凤称珍……”
苻坚轻轻一笑,“告诉王父,是谁教你的?”
路人献雉是假,幕后之人想说的是楚凤称珍到底是哪里的山鸡假冒了凤皇,取得龙子凤孙本该有的恩宠与荣耀呢?
“并无人教儿臣,是儿臣自己想到的。”苻诜低头看自己的足尖,声如蚊呐。
苻坚看他一眼,“拟旨,将张夫人贬为昭仪,苻诜搬离其宫,与诸王子一道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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