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覆水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却也不会也没有办法(形势更迭)选择从前那般的人生
第四十六章
苻坚再度睁开眼时,身旁乌泱泱全是人,苻宏跪在自己身侧,正用袍袖拭泪,哭的两眼红肿如山桃,看起来说不出的滑稽。离他不远处便是苻晖苻丕诸子,苟王后、张夫人连同苻锦等公主也跪伏在一旁,个个梨花带雨,完全失去了章法。
王猛到底先前病过一场,并未如旁人那般跽坐,而是靠着一凭几,神色凝重。
“王父!”见他苏醒,众人神均是一振,苻宏抓住他的手,嘶哑道,“御医,御医!”
苻坚试着动了动,还好,四肢尚全,眼耳鼻舌也未少什么部件,身上也无一处觉得痛楚,蹙眉道:“朕是如何回来的?”
“受惊方归,还请王父好生将养,其余诸事待龙体康健了再问不迟。”苻宏言辞闪烁,眼神躲闪。
苻坚隐隐已觉不对,淡淡道:“怎么不见阿房侯?”
苻宏强笑道:“王父,阿房侯亦受了些轻伤,正在外间休憩。”
苻坚缓缓逡巡诸人,果然清河公主也不在其列,心中隐隐已有所感,缓缓道:“景略留下,尔等先出去。”
“王父……”
“出去!”苻坚沉声喝道。
待诸人倒趋着出去,苻坚才看向王猛,“慕容冲呢?”
王猛不语,苻坚定了定心神,压下心内几近灭顶的恐慌,颤声道:“你们到底是在哪里找到朕的?彼时慕容冲又在哪里?”
“臣实在不知陛下到底与阿房侯到底有何默契,臣只知当臣等寻着乱军的踪迹而去,了一番周折才将乱军剿灭,随即有慕容冲的亲兵将臣等带去了一处别苑,在院中找着了致远公公,随即他为臣等指路,进了厢房便发现陛下昏厥在榻上,而阿房侯身中数剑,倒在陛下身侧……”
苻坚颓然地倒回榻上,用手遮住双眼看来,后来他又被人顺着地道运了回去,“阿房侯你们可找人殓了?他生前最重仪容,你们可别让他面目全非地去了。”
王猛此时心中已笃定了七八分,不由得又是错愕又是慨叹,“想来阿房侯生前定当历经一番苦战,从头面至腰腹共有十余处剑伤,若不是身形肤色相仿,服制配饰一致,面容大致相似,臣等也不敢断定此人就是阿房侯。”
苻坚缓缓点头,“朕明白了。叛军为何作乱?”
“似乎之前已然经过一番内斗,剩下的活口军阶又较低,但从供词来看,他们出凉州启程时仿佛一切还好,俘虏们也不过是有些怨怼,不知为何中途骤然生变。”
尽管慕容冲留下种种证据,条条伏线,老成谋国的王猛依旧觉得疑点犹存,可看苻坚的神情,俨然一副听之任之,不再追究的态度,便也不再多话,“阿房侯既然殁了,又是救驾而死,这丧仪追封……”
“景略让中书省循例办便是……”苻坚漠然地看帐幔,“阿房侯慕容冲救驾有功,追封为更始郡侯,谥号便用一个威字。其封邑,由其姊太子妃慕容氏支配。”
若是慕容冲真的死了,那么他生前最记挂之人便是清河公主,施恩于她,理所当然;如果慕容冲没死,那么以姐弟平日关系,清河公主定然知情,将封邑交给她,也就无异于继续供养慕容冲,让他不至于境地窘迫。
王猛沉吟片刻,“那臣回头便让礼部拟定此事,再命人广为传扬,以让阿房侯之忠勇传于后世。”
待王猛快退下时,苻坚忽而道:“朕知晓你不信这套说辞,可也千万别让人去寻他,且随他去吧。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凤皇本就该翱翔于九天之上,如今他既得自由,是他的福分。”
王猛料想慕容冲不可能再兴风浪,便道:“虽不明所以,但臣谨奉诏。”
“善。”苻坚轻声道。
建元十四年,一如前世,在苻坚四十万寿那年,秦先后灭凉、代,一统北方,与晋划江而治。
军队尽数凯旋后,大病方愈的苻秦天王宣告天下,自立为帝,继续沿用年号建元,大赦殊死以下,再度追封祖父苻洪为太祖惠武皇帝,父苻雄为太宗文桓皇帝,封苟氏为皇后,立苻宏为皇太子,封苻丕为长乐郡王、苻晖为平原公、苻熙为广平郡王、苻琳为河间郡王、苻诜为中山公、苻睿为巨鹿公,诸皇女皆为公主。
苻坚将近半数兵勇遣散,并分以田地,余下的均命其屯垦,以农养兵;又派遣使臣往晋交换国书,约定二十年内,二国绝不再起干戈。
更令天下侧目的是,苻坚屡次赐婚,将宗室子、宗室女配与汉人世家,大举任用氐人武士与汉人儒生,一时间朝廷氐人与汉人文武参半,倒也称得上相安无事。
建元十五年末,鲜卑与羌人反叛,苻坚亲率大军镇压,完胜而归,将首犯尽数车裂,唯有新兴郡侯慕容,顾念其为更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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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慕容冲及太子妃之亲兄,只将其及子女贬为庶人,圈禁府中。
至此,天下太平,再无波澜。
皇帝似乎是放下了心,开始尽可能多地将政事托付于太子,自己常微服出宫,或流连于山水,或幽居于古刹。
除去长安的草堂寺外,苻坚最常去的便是阿房,他到底还是将前世慕容冲那寝宫拆了,命人在原先的阿房侯府旧址上兴建行宫。阿房城本就常见桐木,苻坚还嫌不足,又命人再种,到了后来,整个阿房城里桐荫百里,足以让万鸟委羽。
苻坚最喜在阿房行宫掩卷听雨,常常在想,倘若慕容冲并未恢复前世记忆,此时二人恐怕早已摒弃前嫌,相携终老了吧?
也许二人会一同赴朝会,慕容冲会如往日一般守在自己身侧,看着自己批阅奏章,然后晚间再共赴云雨,相拥入眠。
苻坚努力想了想,却始终无法想象那般情景,正如他起先不懂为何先前慕容冲主动示好的大好时机,自己却故作不知,一拖再拖。
现在他却是懂了那个对自己撒泼打滚,谈笑无忌的,是慕容冲,却也只是自己重活一世上天赐予的幻梦一场,美则美矣,却犹如空中楼阁,让人内心难安。
故而即使此刻,他孑然一人梧桐滴雨,他却依旧不觉孤寂。
毕竟世上还有一人,与他一同背负这荒唐而又仁慈的命运。
毕竟,这般的慕容冲,才是自由的,更是完整的。
第四十七章
建元十六年元日,秦帝苻坚染恙,宣布太子苻宏摄政监国,朝野震动。
朝会之后,苻坚召苻宏与王猛觐见。
“陛下春秋正盛,敢问圣意已决否?”苻坚一直有求退之意,王猛早有所知,因此并未过多诧异,只淡淡一问。
苻宏倒是有些六神无主,“父皇,儿臣年少,怕是担不起这等重任。”
“荒唐!朕诛杀苻生登基之时,年方十九,你如今已二十四,怎么就难当重任了?”苻坚冷声道,“你今年且熟悉熟悉政务,明年朕就正式禅让……”
见苻宏神色大变,立时跪伏下来恳求,苻坚厌倦地摆了摆手,“你就别忙着学魏文那套三请三让的把戏,与其推让,还不如赶紧向老臣们学学如何齐家治国安天下!”
说罢,苻坚抬眼看着窗外大好春光,缓缓道:“朕此生劳苦,不是征战于疆场,就是筹谋于朝堂,打下的偌大的江山,竟都未亲眼走走看看。”
王猛适时道:“臣年老体衰,力不济,这段时日勉力强撑,也只是为了报效陛下知遇之恩。如今陛下有意锤炼年轻人,老臣也正巧卸下差事,轻快轻快,也得年轻人碍着老臣的面皮,不敢放开手脚做事。陛下既有微服游幸之意,老臣便腆着脸讨个恩典,倘若陛下不弃臣老朽,愿让老臣随扈……”
苻宏急了,“父皇与宰相都甩手不管,这千钧江山,儿臣如何担负得了?”
苻坚忍不住随手取了茶盏,往他身上一扔:“唯唯否否、畏首畏尾,如何堪当人君?朕若是如你一般,还不知要死多少回,子不类父!”
这考语已有些重了,王猛制止正奋笔疾书的起居注官,“殿下温润仁善,正是守成之主,陛下慎言。”
苻坚起身,举步向外迈去,“宏儿,你要记住,这世上谁都帮不了你,哪怕是佛祖都未必记得渡你,渡人者须要自渡。”
苻坚离开长安的那日,正是上巳。他虽然应允了王猛致仕之请,却到底不曾让他随扈,原因有二,一是人人都有各自的缘法,王猛几个孙子正是活泼可爱年纪,比起跟着乏味寡淡的君主四海奔波,王猛就算不说,心里恐怕也更喜欢含饴弄孙一些;二,就算王猛不愿再插手政事,留在京中做个定海神针也是好的。
于是苻坚最终只带了十名暗卫,一名忠仆,两辆马车,就这么轻装简行地一路东行,以他帝王之尊,这实在有点寒碜。
而苻坚说是游山玩水,可到底是个爱操心的性子,山水之乐不知享受多少,民生之艰倒是体察得透彻,若是遇着什么不平之事,甚至还会不露行迹地插手过问,再给苻宏一点提醒。
这么一来,原本一日的脚程便需几日,加上中途时,苻坚突然起意要去邺城,几经折腾,本来苻坚打算在立夏之前抵达蓬莱的想法,便显得遥遥无期起来。
眼看着天色又已经暗了,忠心耿耿的致远公公看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心里暗暗着急,“陛下,咱们是否需加快些脚程?否则怕是要宿在野外了。”
苻坚掀开车帘看了看,“快马加鞭,去下个城镇打尖。”
一个时辰后,看着耸立的邺城城门,致远看着苻坚的神情,心里不由得暗自叫苦,旁人不知,他可是对君上与阿房侯那点事情一清二楚,如今重游伤心之地,还不知君上心中有多苦楚。
苻坚沉默地看了看当年攻下邺城时自己手书的题字,缓缓道:“这几日便在邺城暂留。”
“是。”
随扈暗卫前去安排客栈落脚,苻坚便下车,带着致远沿着街市慢慢游览。
虽是大争之世,可北方尤其是邺城等地却太平久矣,早已看不到当年改朝换代的血雨腥风,反而民安物阜,颇有些盛世之景。
“致远,”苻坚心绪颇佳,“你说朕治下的邺城,与慕容氏治下相比,何如?”
“陛下夙兴夜寐,爱民如子,百姓安居乐业,自然远胜于慕容氏时。”
苻坚笑笑,“确实,你看,刚接手邺城时,还有些燕人愿跟随慕容遗族起兵叛乱,可上次慕容氏作乱时,除了些家奴门客,散兵游勇和市井盲流,可不就无人响应了?可见啊,百姓但凡能吃得饱穿的暖,谁关心什么正朔正统,什么天命天意?能让他们过得舒畅,那便是天命之子,就是有道明君。”
“陛下说的极是。”
苻坚瞥见一处酒肆,人头攒动,看起来生意颇好,估摸着腹中一时不算饥饿,便想先到旁边的当铺看看,等人少些再用膳。
邺城到底是燕国旧都,还真的有不少亡国贵族留下的好东西,虽抬了些价,可也比长安便宜许多,苻坚一时兴起,也捡了几个漏,买了些琉璃酒盏、狐裘皮毛回去送人。
“陛下!”
就在此时,他听闻致远一声惊呼,转头一看也愣住了有一把很是眼熟的宝剑正静静地躺在剑架之上。
苻坚快步走过去,将那把剑从架上取下,细细端详正是之前宫宴上他赏赐给慕容冲的淝水剑!
这把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慕容冲在别处丢失了此剑,辗转为人捡到,最终流落至此?
是慕容冲厌恶自己,所以将自己的天子佩剑弃之不顾,甚至将其典当了来羞辱自己?
还是慕容冲并未做十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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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之后生活困窘,无奈之下只好典当变卖身上所有值钱的物什?
亦或是慕容冲后来到底遇险,死于非命,而身上的器物被强人取得,最终流落到市井各处?
苻坚头晕目眩,紧贴着心口的玉佩寒凉如冰,只能呆呆地看着那淝水剑胡思乱想。
“主上……”致远见苻坚面色煞白,知他心神剧颤,赶紧上前扶住。
苻坚稳了稳心神,对一旁暗卫冷声道:“将店家叫来!”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冲为什么要大周章其实特别简单就是重生回来发现苻坚已经先行重生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又爱又恨又难堪又对朝局厌倦又不想悄无声息走掉就想轰轰烈烈地发泄一下顺便报复苻坚耍他玩玩算是两不相欠彼此放过至于以后是否要和苻坚嗦看他心情
第四十八章
店家唯唯诺诺地被带了来,一看苻坚虽是玄黑常服,可身旁武士均一身甲胄、携带兵器,望之不似人善类。
“此剑你从何处得来?”致远代苻坚发问。
店家眯起眼睛看了许久,猛然一拍脑袋,“是了!就是在四五天前,有个小公子,似乎操着邺城本地口音,要当了这剑,还是死当!”
致远瞥了眼苻坚,“当了多少银子,这剑我们要了。”
“这是把好剑,他当了二十金,小店开门做生意,也不能一文不赚,这样,诸位贵客,我只你们三十金,如何?”
“给他。”苻坚吩咐致远取钱,转头看那店家,“他穿着打扮如何,相貌如何,气色如何?”
店家早就看出,此人认识当剑之人,很可能还有些过结,可同时又有些莫名其妙,问问相貌打扮也便算了,什么时候寻人寻仇还要关心对方气色?
“那客人看着倒是一点不穷,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急着要典当,一出手还就是死当,对了,蹊跷的是,这个客人还特别要求说十日之内不准卖出去,”店家迟疑着比划,“他带了数个护卫,看着就像是高门大户的,这个客人自己似乎是个胡人,有些像鲜卑人,小的平生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至于气色,还成吧。”
虽然这店家前言不搭后语,但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人是慕容冲无疑了,致远又问道:“你可知他在何处落脚?后来又去了何处?”
店家摇头,“后来我再未见过他,不过似乎是往西边去了。”
苻坚从致远手中接过淝水剑,重新佩在身上,转头便走。
“主上……”
苻坚死死压抑住狂乱心跳,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疾行,直到累得微微喘息才停下。
致远上气不接下气,“主上,您……”
“朕无事,”苻坚举目四顾,发觉路上行人渐稀,周遭随扈面上都已有些疲惫,不由得心生愧意,“走吧,回那间酒肆,似乎是叫邺城春,是么?”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请他重登马车,一行人往酒肆赶去。
邺城春不愧是鲜卑故都最大的酒肆,不仅有最香的胡食,最醇的胡酒,还有最美的胡姬。
苻坚座席在二楼窗边,既可以欣赏酒肆内歌舞,又可以坐看窗外街景,雪肌玉肤、热烈奔放的胡姬在他周遭载歌载舞,可他却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厌倦与漠然,依旧面目沉静、不为所动。
人影憧憧,苻坚竟觉得每个人都像他,却又不是他。
“好!”
就在此时,一群人喝起来,众人看去,就见一楼堂中有一方入得门来的红衣客人,正与胡姬们共舞胡旋,舞姿飒沓,急转如风。
苻坚为楼下喧嚣所动,只微微扫了眼,便陡然起身,扶住阑干向下望去灯火之下,那人身形高挑,锦衣华服,肤白胜雪,一双凤眼斜挑,正直直地朝自己看过来。
一在楼上,一在楼下,万物皆寂,只剩下眼前之人。
苻坚怔怔不语,慕容冲看了他许久,最终讥讽一笑,转身欲走。
“且慢!”苻坚重生以来,一直修身养性,已经许久不曾这般冲动,可不知是否因不在龙椅之上,整个人的心气再度活了过来,仿佛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阁下且住!”
慕容冲回过头看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气,既有着娈宠出身的威帝的凌厉阴郁,又有着类比皇子的阿房侯身上的骄纵明媚,“老匹夫,你我素不相识,叫我作甚?”
身旁暗卫内侍纷纷垂首,苻坚却不以为意,“素不相识不错,然而阁下风姿绝伦,难得萍水相逢,老夫想要结识一二,才冒然打扰,还请阁下勿怪。”
慕容冲身后护卫似乎也识得苻坚,一个个均紧张不已地盯着慕容冲,等着他训示。
“呵,老匹夫见之不似善类,”慕容冲轻蔑不已地掸掸袍袖,“不过正好今日闲得无聊,陪你周旋一番也不是不可以。带路吧!”
说罢,他疾步上楼,苻坚亲自步下楼梯,二人在半道相逢。
苻坚伸出手,想去搀扶一把,慕容冲却反手一握,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老匹夫休要动手动脚。”
苻坚对这个称呼极为不满,冷声道:“那白虏且将手先放开?”
他们这里波涛暗涌,周遭人看来,却是二人极为投契,相携挽手入座。
“怎么,陛下此番对征伐天下无兴致了?”甫入座,慕容冲便开口道。
苻坚为慕容冲斟了酒,“阿房侯好大的忘性,朕曾说过再不动干戈。”
“上辈子输怕了么?果真是个懦夫。”慕容冲瞥向窗外繁华夜色,“倘若我是你,我便厉兵秣马,一雪前耻。”
苻坚深深看他慕容冲得了前世记忆,定然十分憋屈,只恨自己重来时早已尘埃落定,再无可作为,故而只能在死遁之前与苻秦朝野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既折辱苻坚以报前世之仇,更最后以一个将军的身份与这大争之世做个诀别。
苻坚摇头,“朕确是惧怕,可朕怕的却不是自己下场凄凉。朕怕的唯有三点。”
“哦?”慕容冲与他两世都算是极其亲近之人,眸光一转,缓缓道,“国祚沦丧,亲友凋零,苍生罹难。”
苻坚看着他,轻吐出胸口浊气,“阿房侯果真冰雪聪明,所猜无差。”
“聪明?”慕容冲冷笑,“我是天字第一号蠢人,陛下方才取笑了。”
他们这般轻描淡写地侃侃而谈,仿佛那些浓烈缠绵、哀艳凄绝,那些血色斑驳的历历过往均是旁人的故事,亦或是旁人的一场大梦。
直到邺城春内人都慢慢离去,二人才缓缓停住,苻坚看着慕容冲,嘴唇开了又张,闭了又合,仿佛想下一个决定。
慕容冲好整以暇地看他,将杯中最后一点残酒饮尽。
“朕想去南边看看,无奈江湖路远,一人也是寂寥,不知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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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侯可愿……”
第四十九章
“朕想去南边看看,无奈江湖路远,一人也是寂寥,不知阿房侯可愿随扈……”
“不愿。”慕容冲斩钉截铁,苻坚的心还来不及凉透,慕容冲又悠悠道,“不过,长日漫漫,我也正想四处游历。”
他转头看苻坚,一双琥珀色的眼里似笑非笑,“我看你老而弥坚,体格健壮,恰巧我缺个护卫,你可有兴趣?”
苻坚一颗心又暖了回来,仰头将杯中酒饮尽,“荣幸之至。”
“好。”慕容冲起身,“明日在邺城东城门外启程。”
不待致远等人发问具体时辰,他便扬长而去。
“陛下,这……”致远一直以来对慕容冲感觉微妙,更遑论上次挟持皇帝,虽后来朝廷为他正名,可全程随驾的致远哪里不知道其中猫腻?现下见慕容冲倔傲无礼,陛下却是一副逆来顺受之态,难心中不忿。
苻坚却对着残羹冷炙静思许久,轻轻叹了声,“时也命也,各安天命吧。”
第二日三更不到,苻坚便带上全部车马在东城门外等候。
致远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色,简直不知作何感想,“主上,只是游赏春光罢了,并非军国要务,奴婢猜想阿房侯也不会这么着急赶路,咱们是否来得太早了些。”
苻坚摇头,“你不了解慕容冲,他既没有提及时辰,就是存了刁难之心、考验之意,你且看吧,四更天,他一定到。”
果然,四更天时,只见一列车队缓缓而来,马尽数是上好的青骢马,车全用青纱罩着,小巧致。
行至眼前时,只见青纱车帘微微掀开,露出慕容冲半张兴味盎然的面孔,“怎么,既是护卫,还要主顾请你上车不成?”
不在意致远纠结目光,苻坚一掀衣摆,轻轻松松地跳上车去。
“先前说陛下老当益壮,果真不错。”慕容冲这车暗藏乾坤,外面看着不大,里间却极为宽敞,还放着书册蜜饯,供他沿途消遣。
苻坚昨夜几乎没阖眼,一上车便有些昏昏欲睡,打足神道:“老朽残躯耳,哪里如阿房侯般翩翩少年、意气风发。”
慕容冲瞥他一眼,随手扔了条锦被到他身上,“既然知道是老朽残躯,那便赶紧睡吧,省的有个三长两短,你那些孝子贤孙、忠臣良将来找我的晦气。”
苻坚看着他笑了笑,“你虽年轻,可也需好生将养,切莫亏空了身子,到朕这般年纪再追悔莫及。”
“亏空?”慕容冲诡异看他,“陛下已有七八年不入后宫,如何就亏了?”
苻坚一愣,不知该怒该笑,最终只好道,“早年亏得多些。”
话毕,又觉得不妥,毕竟算起前世来,自己后期多半是亏在慕容冲身上,今生近过的最后一次色也是眼前这人,这话茬起的却是有些拙劣了。
果然慕容冲凤眼一挑,薄唇一勾,“哦,是么?那陛下可得好生将养着,万不可再亏损了。”
苻坚尴尬笑笑,二人沉默下来,许是太过困倦,不多时苻坚也便睡着了。
睡梦中依旧是在阿房,春雨霏霏,桐木森森,自己与慕容冲两人并肩躺在榻上,什么事也未做,只是懒懒散散地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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