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都市言情

马奴阿真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长安小郎君
秋高八月,萧府又传喜事,老爷的四女儿出嫁了。新郎出身荥阳郑氏,是一位儒雅清秀的太学俊才。这位四娘子我也远近见过几次,她继承了夫人娴静温柔的外表,又兼有兰陵萧氏的高贵气质,听说还颇善琴瑟,实在是一位才貌双全的闺秀。





马奴阿真 分卷阅读8
人人都说这是天作之合,是前世就已般配好的良姻。我看在眼里,听在耳内,亦觉得很是。自古以来,大到两国通婚,小到二姓联姻,莫不都看重这匹配二字,而其中则以世家贵族的婚姻最看重门第、样貌。史书传记、野文杂稿皆有记载,我读过,如今见到不少,便更有体会了。又如我的父亲,家门不是豪族,却娶了一位博陵崔氏的夫人,就算多年没有生下子嗣,也还是那样盛气凌人,掌握家中大权,连后来进门的几位姬妾,都是她亲自挑选的。所以一个人的命运怎样,从出身高低就能看出来了。
马厩里的一匹老马,在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死去了。这是一匹比忠叔进府还早的长寿马,到今日竟有了三十五岁的年纪,一向在忠叔的照顾下没受过什么苦痛,现也算是寿终正寝了。我与管家禀报后,将马尸用布盖裹好搬上推车,便按旧例送往城郊掩埋。以我一人之力,从搬马尸上车到在城郊挖坑掩埋完毕,足足了大半日的工夫。晌午出门,回转之时已是日落黄昏,晚风扫落叶,行人踏归途。
我刚至萧府门前的横街,抬头望见前面两个人牵马缓行,巧是老爷长子萧锐和十八公子。弟兄二人互相谈笑着,话里正说到了十八公子选仆从的事。我不由心气一提,放轻动作细细听了下去。
“你来了这半年,我也冷眼选了半年,竟难煞我了!十八郎啊十八郎,你也太刁钻了!一个仆从么,机灵懂事就很好了,何苦非要知书识字的?便是寒门百姓家里,知书识字的男儿也都求功名前程去了,谁愿意沦落奴籍,给人做仆从呢?”
“哈哈哈……兄长说的话我不认同!你看府上那些门客里,没有不知书识字的,可哪一个又是有出身的?做门客是求功名吗?是大丈夫所为吗?当然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要在这些门客中选一个了?这未也太轻薄人了吧!父亲还是很看重他们的,尤其那位徐道离徐先生,面貌不俗,诗书也懂,武艺更超群,难道不是好的?”
“自然不是好的!我说句话,哥哥不要恼了。想你明年也是要做驸马的人了,见识却如此狭隘,岂不要被公主笑话?这门客么说好听了是一些有技艺的人,说不好听了就是骗吃骗喝,不劳而获,比那些踏实做事的奴仆还不如!所以要在他们里面选我还不要呢!”
“呵!真不知你哪里来的这些偏执的想法!趁早住口,若被旁人听见了只会怪我们府上不谦和,于你自己名声也是有损的。”
“我是当着哥哥才说这些心里话,别人面前就算是个小奴,我也不会表露什么的。不过做得好就赏赏他们,做的不好就不理呗!”
“你最好敛敛才是!这是长安,天子脚下,我萧府虽忝为世家,却不是一枝独秀,王公贵族遍地开花,小心得罪了人!”
“呵呵……哥哥这话又小气了!我萧鉴既有此出身,志气亦在胸中,日后还会比他们低贱不成?”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也罢!我还有事问你,近来父亲事忙,让我督促你的学业,可我看你怎么一回来就往马厩跑?还总和那个小马奴比肩说笑。这爱马终不是正途,和奴仆厮混也有失妥当,今后不许你再这样了!”
“呵呵呵……说起那个小马奴,可真算是个懂马的人,比我在江陵老家的马奴聪明多了!但我不过是因为爱马且他又很会养马才和他谈讲两句,消遣消遣,哪里就成了厮混了?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哥哥放心好了,我选仆从都只要识字的,他不过是个养马的小奴,我为的是马,他并不算什么。”
“爱马也得有分寸,父亲虽宠你,却不会纵你!”
“好好好,那我就在此答应哥哥,今后少去看马,更不会与那马奴多说一句,只好好读书!”
……
话听到这里,他们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可是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原来这位温润如玉的十八公子,也并不是什么不拘一格的人物。他在亲和的面容之下,竟也是这般骄傲、夸耀和自负。可就算这是贵族子弟与生俱来的风气,谁也不能除,别人又有什么错呢?难道高贵如他,也不知出身是不能选择的吗?这天下的人啊,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三六九等之别,但贵之于贱,高之于低,总是轻易就否定,轻易就欺凌,尤其是口中那一句句的轻蔑,真的是太残忍了。
我幸好,对自己的卑微有自知之明,没有天真地去向他自荐为仆,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现在我也更清醒了,我本不配,亦不再想。什么赏识、美梦、期待,此刻都归为自尊了。
===
☆、第4章相思本是无凭语
这两年隆冬,尤其是刚落过雪,忠叔都会带着我去东市一家小酒肆买酒。他只要最便宜的浊酒,还说寻常酒肆很少有卖浊酒的,因为太上不了台面,而这家酒肆不但有浊酒,且味道醇香,所以只在这家买。回去后他会热热地烫上一壶,与我在小屋里谈马对酌。我喜欢浊酒的味道,迷恋微醺的感觉,有了不错的酒量,都是从那时起的。
这天又是一场雪后,我延续了忠叔的习惯,带了这几年积攒的所有工钱和赏钱来到东市酒肆,想多买些酒回去备着,暖身、解闷或安眠,都是极好用的。要了酒付了钱我便坐在厅堂等候,不一会儿小厮就装了满满一坛酒搬了过来,我正高兴地伸手去接,他却一脸疑惑地将酒坛放在了地上。
“怎么了?钱不够买这些吗?”我问道。
“倒不是!我问你句话。我若没记错的话,你是在开化坊萧府上当差的吧?你总和你师父来的。”
“没错,只不过我师父春天时回乡去了,你找他啊?”
“我不找你师父,我找的是府上一位门客,徐道离徐先生。你可曾知道他在哪里?他也是小店常客,只是这半年竟未见过。他还欠了一些酒钱呢!小店本就利薄,这年关上就想让客官们把账都结了。烦你回去告诉他一声,别让我们难做人。”
我一听这个缘故,心想也是巧极,那徐道离去蜀地办事还未回来,更不知年关前赶不赶得回,我本又欠着他一个恩情,不如正好还了,倒是一举两得的事。因说:“徐先生被老爷派出办事,尚未回归。他欠了多少?我的酒都不要了,钱够不够?”
“够了够了,也就是这一坛子的酒钱呢!”那小厮听了眉毛一挑,自然欢喜起来。
我点点头笑道:“这便好,那你把酒搬回去吧。等他回来就别再问他要钱了。”
“不会不会,我马上便把账簿上这一笔划掉!嘿嘿嘿……”
这小厮便笑呵呵地抱了酒坛回头,我亦转身返程。心想虽未得酒,却还了一桩恩情,也很好。外面天寒地冻的又飘起雪花,我搓搓冰冷的双手,加快了脚步。
转眼新岁已至,整个萧府除了我这后院,都布置得一派新气象。忠叔不在,其他人也不屑我,马儿就又成




马奴阿真 分卷阅读9
了这府上唯一理睬我的活物。那十八公子终究没来过了。
至上元节后,宫里传出旨意,将襄城公主和长公子的婚期定在三月二十六。新春尚有余庆,这一道圣旨便更添萧府喜气。旨意下达的次日府上就变得忙碌起来,我虽不见前庭如何,但从用马的情况就能体会到萧家对这场联姻的重视。马车一趟趟拉出去采买物资,长公子亲自督导事务,骑着马全长安城来回跑,有些珍贵物品连长安都没有的,便要管家领着车队去外地置办……低等的奴仆都不用,只挑父母姊妹齐全的婢仆听用,为此还买来数十个清白小奴,当真是兴师动众了。我因祸得福,在全府上下都忙慌慌的时候,竟一点多余的事也没有,只要照常看管马匹,然而马匹多被骑用,常常只剩得两匹马驹子在空荡荡的马厩里,根本不用神。
正月一过,又到了淫雨霏霏的初春。我因成日事少,便每每用半日辰光坐在横杆上听雨、迎雨,连饭也不记得吃,只为贪恋这从未有过的宁静安适。一年来的喜怒哀乐,在此刻都被春雨模糊了。
“府上这么忙,你倒还能如此清闲,呵呵……”
这一日又是闭目听雨,忽一句熟悉又久违的男音震耳而来,不知几时亦不知是梦是真,惊得我不敢睁眼去瞧。
“公子,这人是不是睡着了,要不要连金去唤他一唤?”
我许久不知所措,倒听得另一个声音,也不知是谁,心上一急猛就睁开了眼十八公子依旧风貌翩翩,身后一名陌生少年正为他举着伞。这少年长得斯文清秀,穿一身干净黑锻袍服,干练而体面,想必就是公子千挑万选来的贴身仆从吧。
我跃下横杆站到草檐下躬身行了礼节,内心一时平静了许多。“十八公子如果要用马的话,只能等明天了。”
“我不用马,呵呵……反而,我是来送马的。”他背起双手望了马厩一圈,脸上带着他标志一般的和煦笑容。
我看他话的意思,又想起去年也是这时节买的马,便问道:“公子是说添了新的马匹吧?”
“府上马匹不够用,公子便让连金去了马市一趟。下午有个叫蒙图灵的马商会送马来,一共八匹良驹,你要好生接,再带他去账房领钱。”不等公子回答,那斯文侍从先开了口,他下巴微抬,眼神俯视,颇有些支使人的意味。
“是,小奴明白。”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心中觉得这情形可笑:从蒙图灵那儿买马之事应该是我比较清楚吧。
“连金是我的仆从,前几日刚来,你不认得他。”十八公子进前一步,指了指那侍从对我说道。
“小奴……知道了。”我一面略低头示意,一面又看向了这位连金,他一如刚才,只是嘴角扬起的微笑,不太像是善意的。
“年前我因弘文馆课业紧张便没理会马的事,现下又逢大考结业,更忙了些,所以阿真啊,我又要许久不能来看马了,你若有什么事就找连金吧。”
“嗯?”
我并非没有听清他的话,只是他怎么又知道我的名字了?对着长公子那般言之凿凿,难道是后来又想起来了?我慢慢抬眼看他,疑惑中带着几许心酸。
“公子想的周到,小奴谨记了。”
“嗯,好,那你继续吧,呵呵……”
他一挥袖,带着连金转身离去,我却盯着他站过的地方失了神,仿似那音容还在,仿似那身影未远。
我以为他真的不会再来了,可他却突然出现,还那般真切和蔼地叫了我的名字……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为什么人前人后不论说话还是姿态都是天差地别呢?我,又要怎么对待他呢?
“小马奴!”
蓦地一句厉声叫喊,将我从思绪中猛拉了回来。一看,却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那个叫连金的少年。他不知因何横眉冷目,倒像是来和我讨债的。
“有什么事吗?”他虽不逊,却也身份高于我,我又不愿理论其中缘故,便平常地回了一句。
“我来是想提醒你一句,公子刚才的话只是对你客气,并不是真的要我来帮你,你可别理解错了,真的跑来烦我。我是陪伴公子读书写字做体面事情的,这种伺候畜生的粗活,也只你这个下等的小马奴配做。方才交代的事情若不办好,小心你的皮肉受苦!”
看他态度骄狂,句句贬低,竟不像个仆从人物。素日就算是被管家责骂也没有这样无缘无故的,真不明白他到我这里装什么腔调。我既是个下等马奴,没有能和他比的,他又白耍这威风做什么。
徐道离回来了。一人一马,风尘消瘦。
我想问候他两句,但又想自己从未与他主动说过什么,便只犹豫着去接他手中的缰绳,将一点心意含在了口中。
“七八个月了,你长高了一些,呵呵…”
终究是他先说了话,虽然神色沉顿不已,但还是咧开一度微笑,脸上干燥的皮肤令他的笑纹十分明显,倒显得有几分老成了。
“哦…小奴,应该是小奴先问候先生的。先生此行辛苦了!”我这才倾吐出来,不自然也只能不自然了。
“不辛苦!”他慨叹着说道,双手背到身后,仰望天上,“外面的日子要比长安好过多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喜欢漂泊?亦或是长安有什么令他不悦的事情?许是我没出过长安吧,见识狭隘,但总觉得他弦外有音。
“你呢?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到十八公子那里寻出路去的吗?”
“啊?”
他话头一转,竟对我端量起来,我无防又顾虑,只感到窘迫。
“……公子已经有服侍的人了,小奴只想照顾这些马儿,府上只有小奴会养马,别人养不好。这也是…也是小奴对忠叔的承诺。”我低着头不敢面对他,话毕对他微微一礼,赶紧拉着马儿走向厩里。
“哦!他找到了啊!姓甚名谁是哪里人士,长相如何又有才学几分呐?”他跟上来,两只胳膊往横杆上一搭,调侃似的。
“先生能在前庭走动,自己去看岂不比别人形容的好,况且小奴又不知晓。”我径自卸下马儿身上的缰绳,捧了草料放在食槽内,又拎来一桶水为马儿洗刷,并不愿意理会他。
“呵呵……我发现你这厮其实嘴巴挺硬的!”他摇头一笑,一只手竖起来撑住脸颊观望我,颇有玩味之意,“我是看你实在清苦,有机会体面些岂不好?做一辈子马奴真浪你那一手的好字了!你不知道我那时候看见你在地上写字,简直……”
“徐先生!!”
我本就顾忌被他知晓此事,现下他又不断提起,搅得人十分烦躁,可见这人是骨子里的轻狂,一番跋涉经历并未令他稳重多少。我高喊一声后他方敛住,惊讶地看向我。
我放下手中活计,一时又泄了气,想想到底自己是奴仆,不该对他不敬。我只能恳求他了。
“徐先生,请听小奴一言。”我低着眼睛缓缓走到他面前,然后跪下深深磕了一个头,“小奴是被忠叔从大街上捡回




马奴阿真 分卷阅读10
来的低贱之人,只想好好养马报答忠叔的恩情,无意也无格去做十八公子的仆从,只能辜负先生的好意了。至于小奴识字写字,也不过是幼时一场机缘,并不是值得张扬的事情,还请徐先生守口如瓶,小奴自当感激不尽,他日若有机会,必涌泉相报!”
我说完还是俯身在地,他未曾回一个字,我亦不知他的神情,或许是答应了吧。少顷,只听一阵脚步声渐渐远了。
转眼间二月已尽,萧府为大婚做的准备也已完成。虽然是大周章,花了许多财力人力,但阖府众人都在称赞这位襄城公主,说她大德大贤,雅礼仁孝。因为按照皇室的惯例,公主出嫁是要另置府宅的,而这位公主不但放弃新邸,主动要求与公婆同住,且有言说对待公婆要和自己的父母一般,晨昏侍奉请安,故而萧府这般忙前忙后,也只不过是整修了一下,相比于皇女应有的规制,实在算简朴了。然而就算阖府都在颂扬她的美德,于我而言,都不得不联系起她的父亲。那样野心残忍的父亲,生出的女儿却如此谦和有度,是真的还是传闻?或者是皇帝笼络人心的又一手段?我实在无法把这一切想得美好。
时日越向三月二十六靠近,府中的规矩便愈森严。管家三天两头召集所有婢仆训话,对婚典当日伺候新人的侍娘小婢们更是时时叮嘱,生怕出了纰漏。我看他每天脸色都是青的,口角上还起了火泡,那模样竟平白添了几分滑稽。虽然规矩上多有约束,但我依旧无其他事,只一如往常地照料我的“朋友”们。
这一日,我向西市铁铺去取上月定下的二十斤马蹄铁,当我背着沉甸甸一大筐蹄铁转身出门之时,却望见那个连金怒气冲冲地从对面一家坟典书墨肆冲出来,手中握着一幅白绢,身后还跟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小厮,我细瞧时,也不陌生,是萧府后厨里打杂的小令子。那小令脸上急得要哭,又拉扯着连金的衣袖,好似在求告什么,而连金丝毫不容情,将手中白绢用力甩到小令胸前,便拂袖而去。我因见时辰尚早,又看小令着实可怜,便想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是熟人,我便开门见山,走过去轻拍了一下他。“小令子,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和连金扯到一起去了?”
“是阿真啊!你……你都看到了啊!”他一抬头,满脸挂着汗珠子,又狼狈又委屈,“你也认识那个连金啊?”
“嗯,见过一次,不就是十八公子新来的仆从吗?”我点点头,先将背上的重负解下放在了脚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唉,自从他上个月来到府上,十八公子便嘱咐了管家只要他陪习文墨,做些书房里的事,不要叫他做杂事,管家便把伺候他起居洗用的事情派到了我的头上,我就成了他的跟班儿了!前两日他自己在公子书房里不小心把笔洗弄翻,水洒到了公子之前写的一幅字上,白绢也脏了字迹也毁了。这可是公子近来书写的最喜欢的一幅字,他怕公子放假回来见了怪罪,就不宠信他了。”
小令说罢将手中白绢展开到我面前,果真是污渍斑斑,已经没有观赏的价值了,但其内容字体也还能辨认出来,是用行书写的南朝孔稚的《北山移文》。
“这事本来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就怪我自己嘴巴欠,偏要多说一句。我告诉他或许找书肆里的人能修补回来,可方才进去,人家脱口就说不行,除非重新写。他这便恼了,说我出的馊主意,要罚我还他一幅新字,不然他就跟公子说这是我偷跑进书房弄坏的!这不是冤死我也难死我了吗?我原就是个打杂卖力气的,哪里去给他变一幅新字来?他若去告状,公子只会相信他,哪里会听得进我们这种下等小奴的话呢!阿真啊,我算是死期到了!”小令子又是懊恼又是悔恨,连连摇头叹气,最后索性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我见此情形,实在可叹,前时见那连金只以为他嘴上厉害,有些自负,没想到竟这样霸道可恶。我宽慰了小令两句,复又端详起公子的书法,白绢的下半部分毁损较轻,尚能看清一两行字迹笔锋。这字形浑圆酣畅,但又不过分软柔,放有度,有筋有骨,真如其人一般俊逸潇洒,风度翩翩。如此,不由我萌生了一个念头。
“小令子,你知道公子几时放假归来吗?或许我能帮到你。”
“就是后天啊!”小令猛然抬起头来,眼睛放光似的看着我,说道:“你能帮我?你会写字?”
“我怎么可能识字啊!”我心中主意打定,对他淡淡一笑,“是我未进萧府前认识的一个高人,他最擅长仿字,只要见过原稿,一定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不过他这个人只管写不管别的,你要把同样的白绢和笔墨备好,他才肯动手。”
“你说的都是真的?”小令彻底来了神,也不瘫坐地上,迅速站好,拉着我道:“白绢和笔墨书房里都有,我拿来给他就是了!”
“还有一个条件,这位高人隐居在长安郊外,最不喜接见外人,我因与他相识倒还好亲近,你们却不行。你只悄悄拿东西来给我,我去求他,写好后你就拿去交差,也不要透露这件事,就说是坊间请人写的,谅那连金安了心也不会多管。可好?”
“都听你的,都听你的!阿真,只要兄弟我此次能度过难关,今后都听你驱遣!”他也是实心肠的人,连向我作了三个揖,面色涨得通红。
“走吧,我们回府,你记得今夜之前拿东西来马厩找我!”
……
我只道是去探问一番,不曾想却揽了件“好事”,但转念一忖,这是十八公子的墨宝,竟油然生出一丝欣喜。
傍晚时,小令果然依约送来笔墨白绢,我细细包裹好藏在柴房一角,直至夜深人静,诸事停妥,方点了蜡烛在小窗下细细钻研起来。要说临摹书法,我自开蒙以来也写过不少,但都有清晰的原稿对照,且练习的时日也长,如今原稿已残,时间又紧,难度不加深了许多。我只能从那仅剩的能看清的几行字里拆出笔划来,慢慢琢磨他的运笔。一夜无眠,我只勉强领略了五六分□□,便在地上一遍遍写,总不敢往那仅有的几尺白绢上下笔。唯一庆幸的是这《北山移文》全篇我都熟知,若是陌生篇章被毁了字迹,更不知从何写起了。晨间喂了马,赶着做完了日常事务,见也不来人用马,便依旧回到柴房练字,如此断断续续又度过了一个白天。入夜后,小令子急慌慌来催问,我方觉时间紧迫,终究狠下心肠往那白绢上动了笔。书写过程还算流畅,不到一个时辰也就好了,估量着也有七八分相似,不细察的话过关是没问题的。黎明时分小令子取走新字,临转身千恩万谢,算是松了我一口气。
经过这两夜一日的神紧绷,未曾睡眠饮食,我颓废得就像根枯枝,只觉浑身被抽干了似的,又不能大白天去睡觉,只能边啃着蒸饼边干活,闲时




马奴阿真 分卷阅读11
上下眼皮打个架。不知几时,正半迷离地靠在草垛子上,忽然“咚咚咚”一阵响声震耳而来,我慌乱间跳将起来,只以为什么东西塌了,却定眼一看,是徐道离一脸肃然地站立在马厩前,手中握着长剑的剑身在外围的栏杆间来回击打,看我站起来了才罢手。竟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那栏杆连着左右的柱子都在不停颤抖。
“徐先生!”我自知有过,惊慌之余忙向他行礼。
“牵马来,我要出门。”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不似之前嬉皮笑脸,好像在哪里受了气来的。
我不敢迟疑,很快拉出一匹他常骑的银鬃马,将缰绳双手呈上,“徐先生慢走。”
12345...29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