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晴方好
那宝剑乃是成吉思汗的佩剑,由柔然人以百炼钢所铸,虽不及李渐鸿手中镇山河乃是天外陨铁造就,寻常凡兵,又怎是其对手?!段岭仗着宝剑锐利,趁元军轻敌之际一通砍杀,及至对方不敢再缠斗,方退至厅堂。
“杀!”
是时城外尽是乱箭与奔马,元军为了保护己方攻进城的军队,竟是以盾牌强挡李渐鸿铁骑,第一轮阵势被冲散,侧翼又飞速冲上。
李渐鸿那时候心脏又是一阵猛烈的绞痛,他张开口,只觉得声音在离自己远去。流箭四射,他竭尽最后的力量,高举镇山河,朝前一指,双脚用尽全力一夹马腹。
万里奔霄一声嘶鸣,冲进平原,遥遥领先,集合四万余人发动同时冲锋!
滚滚马蹄声如同地裂山崩,海潮般的辽人先是撞上元军前阵,继而陈国骑兵再次冲上,如同互相吞噬的两股洪流与骇浪,陈军推搡着元军,不断退向城门。
战鼓声响,窝阔台调集更多的兵马,回身迎击李渐鸿。
李渐鸿眼中一片模糊,手里阔剑所到之处,俱是横飞的血液,他就像从天而降的死神,撞进敌阵之中,勉强骑在马背上,运劲劈开一条血路。
“陛下!”
“陛下!”
李渐鸿中箭坠下马去,顷刻间被乱军所淹没。
战阵中一片混乱,元人再次合围,已分不出何处是陈军,何处是辽军,何处是元军,所有人手执武器,一通乱砍乱杀,泥水飞溅,李渐鸿拄着剑,踉踉跄跄从泥泞中爬起,将钉在背上的箭矢拔除,转头朝高处看。
破毁的城墙上,一名刺客手执强弩,瞄准了他。
又一箭带着劲风飞至,李渐鸿拼着手臂中箭,一剑捅死冲上前的元军,夺过长弓,射向城墙高处,箭离手,刺客坠下,顷刻间被奔马践踏,已成肉泥。
李渐鸿再夺到一匹马,猛力一甩缰绳,冲进了城门,所过之处,镇山河带起翻飞的血肉,辽军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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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军再次认出了犹如死神般碾过城门的李渐鸿,拼死冲上。元军已占据城楼,开始朝下释放箭雨,李渐鸿几乎是顶着那乱飞的箭矢一路冲进了城门,手臂、腿部、肩上三处中箭。
战马刚进城内,便一声哀鸣,软倒下来,李渐鸿被甩落在一侧,撞在地面上。
援军终于进城了,雨越下越大,到得后来,天地间全是水幕,李渐鸿堪堪起身,踉踉跄跄,朝巷内冲去。
整个上京城濒临末日,残破不堪,街上、巷上满是尸体,李渐鸿在巷中拖出了一条血路,拄着剑,看见西城正在熊熊燃烧,连着他与段岭的家,整条街烧成一片,哪怕是滔天的雨水,亦无法浇熄。
元军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杀进了琼花院内。
寻春捂着腹部,手持长剑奔来,喊道:“护送殿下出城!”
“我不能走!”段岭一声怒吼,紧接着喝道:“齐射!”
窗格内射出无数暗箭,将冲进琼花院的元军射得人仰马翻,段岭撞开房门冲杀出去,杀进弓箭手阵内一阵劈砍,寻春赶来支援,又杀了数十人,元军终于退了出去,段岭弃剑换弓,弯弓搭箭,将逃出琼花院的元军一箭射死。
“殿下!”
丁芝惊呼,段岭已杀得脱力,这一天他的剑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靠在柱后喘息之时,丁芝忙上前来,一触碰段岭后背,段岭便痛得大叫,竟是不知自己何时中的箭。
“拔。”段岭紧闭双眼,丁芝拔箭之时,段岭感觉自己心脏一绞,眼前发黑,几乎要背过气去,一名女孩忙上前,将他扶到院中休息。
雨渐小了些,家丁上去关上门,门闩刚一落下,便“轰”的一声巨响,显然有人在撞门,寻春冷冷道:“殿下,快走!”
“援军已经来了!”段岭喊道,“顶住!”
“援军不会来了!”寻春说,“从后院的暗道内走!”
“不!”段岭说,“我知道我爹已经来了!”
李渐鸿摘下头盔,披头散发,冲向琼花院,那里有他最后的希望。
沿途到处都是尸体,亦到处都是打家劫舍、烧杀奸淫的元军,有人发现了他,手持长矛朝他冲来,李渐鸿一剑便将人斩死,更多的元军组成阵势,长矛林立,朝他发动了冲锋。
“都给我……死……”李渐鸿怒吼道,“让路!”
紧接着李渐鸿拼尽全力,杀进了敌阵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不顾元军箭矢,冲向琼花院,到得后来,他的镇山河竟是无力拔出,杀到最后一人之时,他终于再坚持不住,摔在地上。
足足一日一夜,雨终于小了下去,而后倏然间停了。
毒素已蔓延到李渐鸿脖颈,他的右半身麻痹无法动弹,左手中仍紧握着镇山河,雨水顺着街畔涌来,冲刷着他的侧脸。
遥远的前方,一声怒喝破开了静谧的夜。
“他马上就来了!我不走!”
那是段岭的声音。
“我儿……我儿……”李渐鸿的嘴唇微微发抖。
那声音仿佛令他活了过来,为他濒死的身躯注入了强大的力量,那力量破开夜空翻滚的乌云,现出晴夜之中灿烂的繁星。
一道银河横空而过,伤痕累累的上京城中,千亿个水洼中同时倒映着这灿烂的星穹。
他拄着剑,摇摇晃晃地走向那扇门。
一声机括轻响。
近四十步外,一箭闪烁着寒光飞射,李渐鸿猛然转身,镇山河脱手飞出,打着旋射去,擦过那箭矢,射向屋檐上等候已久的刺客。
刺客现出愕然神情,被镇山河插入胸膛,倒下。
那一发冷箭则带着万顷强弩之力,悍然穿透了李渐鸿的铠甲,钉入他的心脏。
李渐鸿高大的身躯朝后仰倒,带出一道血线,砰然掼在地上,激起飞溅的水花。
“趁这时走吧,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寻春催促道,“来日方长。”
突然整个世界一片安静,琼花院内,段岭背靠院墙,听见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如同一首祭奠英雄的挽歌。
不知为何,段岭的心在这一刻很静很静,他缓缓坐下,坐在院中角落里,背后一墙之隔,便是满布积水的长街。
长街上,李渐鸿的鲜血从身上缓慢地漫延而出,顺着流淌的水流,浸润了街道。
他睁着双眼,喉结微动,说着“我儿……”。
李渐鸿想喊他,却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喘息,片刻后,他倒映着那繁华星辰的瞳孔一点一点地散开。
段岭抬起头,看着银河,眼里满是泪水。
“他会来的。”段岭哽咽道,“爹说了,让我等他,哪里也不要去……”
他面朝琼花院内仍活着的人,她们的眼里同样带着悲伤。
“走。”段岭最终咽下眼泪,双目通红。
一墙之隔的长街外,李渐鸿终于闭上了双目,眼中那一点星光缓慢消失。
他安静地躺在水洼倒映出的银河中,犹如躺在那一道光辉灿烂的银河里,嘴角微微牵着,就像平日里所见他此生挚爱的儿子时温柔的笑意。
七月初七,天孙织锦,将那铺天盖地的星河覆上他伟岸的雄躯。
七月初七,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月初七,陈武帝李渐鸿驾崩。
卷一银汉飞度终
卷二浩酒千钟
第38章护送
七月七日,上京城破,元军屠近十万户。
七月七日,陈、辽援兵与元军在城内激烈交战,受到窝阔台大军轮番冲击,陈军失其主帅,不得不暂且兵,然而辽军已抱着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念头,以血肉之躯填进城内。
一天后,陈军抢回主帅尸身,四万人悲愤无比,再次杀了进城。
上京满目疮痍,几乎在这场大战之中被夷为平地,二十万户百姓或死于流箭之中,或死于元军刀兵之下。
又一天后,沿中京路而来的辽军增援终于加入了战团,元军大溃,散入北方旷野中,辽军杀红了眼,追出八十里外,又被窝阔台组织阵势,反将一军,双方于白鹿野一场会战,尸横遍野,惨烈无比。
这场拉锯战足足持续了近半月,沿上京城外至鲜卑山西段,北方沿线十室九空,战乱之下,几成焦炭。
七夕夜,全城沦陷的那一晚,琼花院众人沿着城内暗道撤离,段岭喘着气,背着受伤的女孩在前面走。
“殿下,您有伤在身,不能……”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殿下?”段岭说。
血浸了他满身,不知是自己的伤口还是背上那女孩的血。近天明时,他们听到地道尽头,顶上木板传来的声响。
一队人经过,又一队人经过,同时伴随着放箭声、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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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惶惶不安地抬头,看着头顶那块木板,天光从木板的缝隙中透下,滴了不少血下来。
寻春指指上面,段岭摆摆手,做了个口型元军。
片刻后静了,段岭才推开木板出去。
到处都是陈国士兵的尸体,天蒙蒙亮,四周燃起了火焰,段岭放下背上那女孩,试她鼻息。
她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死了。
“她死了。”寻春说。
段岭问:“她叫什么名字?”
“邱槿。”寻春答道,“走吧。”
段岭放开那柔荑,邱槿被元军一刀劈在肩胛骨上,现出两寸深的伤口,临死前紧闭着双眼,面容苍白,是释然,亦是一种解脱。
段岭看了眼寻春,他们身边唯余十余人,寻春说:“沿着巡防司后走,有一条小道通往城外,走。”
段岭背后箭伤包扎过,却仍在流血,他几次犹豫,知道父亲已经打进来了,然而城内兵荒马乱,陈国的军队不知在何处,寻春力劝他以性命要紧,不可贸然回去。
数人刚沿着巡防司一侧小道进去,突然间有元军射箭,寻春喊道:“退后!”
一伙元军显然等候已久,在预备伏击辽军,没想到却等到了逃难的百姓,众人一边挡架一边寻找隐蔽。顷刻间又被射死两个,段岭一边射箭一边掩护众人,寻春一声怒吼,冲上前去,两步跃上高处,一剑刺死弓箭手,段岭在下招呼,然而背后又有惊叫,更多的元军冲了进来!
“走!”寻春喊道。
元军越来越多,段岭带人朝巡防司深处跑去,门板轰然被撞开,一人冲出,以弓箭指向段岭,段岭猛地一惊,认出那是蔡闫。
紧接着蔡闫朝段岭放箭,段岭下意识站定,那一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射倒他背后驭马冲来的元军。
“跟我走!”蔡闫喊道。
段岭来不及与蔡闫一叙别离之情,便被他强行拖着离开,寻春左手持斩山海,右手持缴来的陌刀,双剑在手,转身朝数十名元军一拦,喝道:“我给你们殿后,快出城!”
段岭刚要开口,却被蔡闫拖进了巡防司后的小道中。
众人气喘吁吁,蔡闫腿上中箭,转过巡防司后的山路,沿着一根绳索垂下,终于逃出了城。
“你怎么在这里?”段岭问。
“城破了,家里待不住,我心想来巡防司守着,能杀一个是一个。”蔡闫喘着气说,“你怎么……他们说陈军打过来了,说不定能赢,你……”
段岭看着蔡闫,彼此长久沉默,谁也没有说话,最终蔡闫还是没有说破。
远处一声巨响惊动了二人,那是北城门坍塌的声音。
巡防司的屋顶上,寻春的那身红衣正在飞舞,而元军犹如蝗虫过境,一瞬间沿着北城区的街道涌了进去。
“走。”段岭说。
蔡闫与段岭点数,到得此刻,除了他俩,只剩下九人。
可是去哪里?鲜卑山?每一条路都有危险,南边是十万大军的战场,不等穿过去就会被流箭射死,东、西两道则全是逃兵。
“先往北走。”段岭说,“进山躲藏一段时间。”
元军越来越多,正在搜索北城区,一有活人就直接射杀。
众人徒步沿着旷野奔跑,没入苍天之下的麦田里,李渐鸿教过他,但凡逃离战场时,有任何潜在的危险,一刻也不可懈怠,必须时时保持警惕,因为你不能预测何时会有逃兵发现你。
比起正规军来说,逃兵更为危险,恐怕你朝军队走漏风声,更因豁出一条命而无所畏惧。
他们沿着麦田,足足走了大半天,太阳高挂,照得段岭一阵眩晕,肩后的伤口又揪心般地痛,更因缺乏草药,令他发起了高烧,走着走着,他头昏目眩,朝地上一软,蔡闫忙道:“段岭!”
众女狼狈不堪,在麦田中走丢了好几人,蔡闫便背着段岭,找地方休息,又有人回去找同伴。
“元人来了!”一声尖叫划破了天空,“快走!”
琼花院内的女孩多少会些武功,能抵挡一阵,然而元人驾驭奔马,又个个体格良,以逸待劳,她们连番逃亡,显然已筋疲力尽,箭矢、陌刀、飞索轮番下来,简直难以招架,听得元军来时,众女竟是纷纷弃了段岭与蔡闫,喊道:“你们先走!”
蔡闫痛吼一声,要拔刀上去硬拼,却被丁芝一把揪住衣领,拖回来。
“你哥要是还活着。”丁芝注视蔡闫的双眼,冷冷道,“必不会想你在此处赴死。”
蔡闫喘了几口气,丁芝又说:“走!”
蔡闫上前,背上段岭,与丁芝逃进麦田深处。
远方传来惨叫声,又有人被射杀,丁芝不住回头看,几番忍住了回去营救的念头。
段岭昏昏沉沉,在蔡闫背上颠簸,丁芝护着他们一路逃到麦田尽头的湖畔,那里有一艘小船,还有一间小屋。
“沿着这个湖,一路往东南方去。”丁芝说,“逃进山里,你们就安全了。”
丁芝解开码头上的绳索,远方传来喊杀声,元兵快马加鞭,已追上了他们。
蔡闫将段岭放在船上,丁芝却将船拉回来,藏在草丛中。
“不要出来。”丁芝极低声说,“千万不要出来……”
蔡闫:“……”
丁芝与蔡闫对视,片刻后温柔地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蔡闫的侧脸。
“不……”蔡闫眼里满是泪水,丁芝却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躺在段岭身旁,继而转身,怀揣匕首,奔向屋前。紧接着,远方传来元军的惨叫声,连着好几声,突然一下又静了下去。
那静谧之中,传来丁芝的一声惨叫。
段岭猛然睁开眼,眼中满是恐惧,刚要起身,却被蔡闫紧紧按住,过得许久,丁芝完全没有声音了。元军策马几个来回,在岸边搜索,只找到断去的草绳,继而大声喝骂,又沿着湖边追去。
芦苇荡铺天盖地,在风中飞扬,太阳下山之时,湖面被映出一片血红色,波光粼粼。
天空犹如被洗过一般的蓝,空气里飘扬着枯草的气味,白云飘来,长天辽阔。丁芝的尸体在水里散发出烟雾般的鲜血,披头散发,全身赤裸,睁着双眼,瞳里倒映着塞外秋日的苍穹。
一日后。
“喝点水。”蔡闫低声说。
段岭发着抖醒了,不住咳嗽,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房内,蔡闫喂给他草药,再为他解开绷带包扎。
“这是什么地方?”段岭问。
“村子。”蔡闫简短地答道,“药户村,三天。”
这是鲜卑山东南段的一个村落,内里住着十余户人,世代挖药为生,段岭喝下药,稍稍好了些,看见蔡闫的眼神,问:“她们呢?”
“走散了。”蔡闫答道。
午后,秋风吹来,映着无数树叶的光影,在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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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沙沙作响,炽烈的阳光下气候干爽,犹如一场不真实的梦,段岭重重吁了一口气,躺回床上。
“有我爹的消息吗?”段岭挣扎着下床。
“不知道。”蔡闫说,“来不及问,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段岭与蔡闫对视一眼,蔡闫说:“先把病治好,再设法回南方去吧,你回西川,我回中京。”
段岭又缓了一会儿,已能下床走动,摸了下胸口,发现玉璜没了。
蔡闫则坐在门外,一动不动。
糟了,段岭暗道丢到哪里去了?万一路遇陈军来援,才有信物,他摸遍自己全身,始终找不到玉璜。
“你在找这个?”蔡闫拿出玉璜,朝段岭说。
“谢谢。”段岭如释重负道,将玉璜佩戴好,蔡闫又说:“剑也给你带着,可惜剑鞘丢了。”
“不打紧。”段岭对剑倒是执念不大,他看了一会儿蔡闫,突然朝他跪下,蔡闫忙伸手来扶,说:“别!你是太子!”
“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段岭说。
“你爹教我武艺,为的就是保护你。”蔡闫说,“大家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不是为的感情,而是你的……”
段岭沉默良久,蔡闫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方道:“身份。”
段岭点点头,叹了口气。
不多时,有人回来了,蔡闫便出去朝人打听外头战况,来人回答辽国的增援的到了,上京虽然千疮百孔,却终于回到了辽国手中,至于元军去了哪里不知道。
“陈国的军队呢?”蔡闫问。
“已经回去了。”那老参客答道,“回去喽先是大虞,又是大夏,又是大陈,再是大辽……世事变迁,你方唱罢我登场呐”
回去了?段岭心道,父亲应当是没找到自己,想必是走了。也好,否则太危险了,但他真的就走了吗?说不定还在找他。
那夜段岭抱膝坐在门前,看着秋夜繁星,不禁又想起了父亲。
这会儿他一定急死了,段岭心想,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试着现在出去?不成,万一遇上元军的大部队,只会更危险,窝阔台吃了败仗,沿途一定会烧杀劫掠。
世事变迁,白云苍狗,人间的一切在深山这与世隔绝的村落里,仿佛变得无比遥远。段岭听父亲提到过,被追杀那会儿躲进了鲜卑山深处,郎俊侠的家,想必也是现在他这样的心情吧。
“睡吧,风凉。”蔡闫说,“外面打成这样,不知死了几十万人,这村子里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段岭说:“老百姓就是这样。”
段岭正要进去,突然远远地听见了一声惨叫。
那惨叫惊动了整个村落,紧接着是马蹄声响,他对这声音已经熟地不能再熟悉了,当即趴在地上,耳朵贴地,远方那马蹄声阵阵,足有上千。
“元军杀过来了!”
与此同时,郎俊侠驾驭万里奔霄在湖岸畔停下,茫茫黑夜中,湖水声响,他从湖里打捞出丁芝的尸体,搁在一旁,左右看看,打了个唿哨,翻身上马,朝鲜卑山里追去。
第39章屠村
段岭还未与蔡闫下决定,元军便冲进了村内,抛出火把,点燃了屋顶,四下射杀村民,可怜这药户村中不少人还在深夜里酣睡,便毫不知情地丢了性命,有人全身浴火冲出,却被奔马践踏而死。
元军哈哈大笑,将活人视作玩物,一轮放箭,再挨家挨户踹门进去,寻找药户妻儿子女。到得其中一间之时,却被门后的段岭倏然一剑刺中咽喉,发着抖跪倒下去。
段岭将人拖进房内,与蔡闫侧头朝外看,窗门外,更多的元军过来了,似乎将此处当作据点。
“得马上跑。”段岭说,“全是残兵,人一定会越来越多,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蔡闫深呼吸,看着段岭,正要开口说掩护段岭逃离之时,段岭却握住了蔡闫的手腕,极缓慢地摇了摇头。
蔡闫知道段岭的意思是,不想再有人为他牺牲了,要死也得一起死,两人当即极其小心,从后窗小心地翻出去。
刚离开村口,便被一名刚来的元军发现了,那元军射了两箭,都被段岭与蔡闫避过,元军勒住马,疑惑地看了会儿,不再追缉两人,转身回入村落。
段岭心脏狂跳,蔡闫以为逃得大难,背后却响起更多的喊声,两人大叫一声,没入山林。
“快跑!”蔡闫喊道。
元军哈哈大笑,显然是将此处逃跑的村民当作了猎物,快马加鞭追来,仿佛是在比赛,看谁最先抓到这两只猎物。黑夜里,段岭知道已到了生死关头,若这次逃不掉,便唯有死路一条。
段岭不敢发声,带着蔡闫朝黑暗里钻,鲜卑山地形非常复杂,两人更从未来过,不知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灌木挂得两人伤痕累累,却不敢停步,山峦曲折,随时可能一脚踏空,坠下万丈深渊,树木犹如黑暗里的鬼影。
我不能死……我爹还在等我……
那是段岭全力奔跑的唯一念头。
然而背后飞索甩来,猛地套住了段岭的脖颈。
“跑!”那是段岭全力吼出的最后一句话。
蔡闫转身要来救,段岭却被拖得全身飞起,拖回了灌木丛后,紧接着元军一番大笑,将段岭拖下坡去,段岭全身在山石、灌木上磕磕碰碰,不住颠簸,他的双手紧紧揪着不断紧的,脖上的绳索。
他被奔马一路拖回药户村里去,全身伤痕累累,感觉脖子要断了,紧接着元军抓回他,淫笑数声,彼此纷纷交谈,一只手揪着他的头发,拿匕首挑断他脖颈上箍得紧紧的绳索,段岭跪在地上,大口喘气,干呕。
元军又将他提起来,三下五除二,剥了外衣,撕开内衣就朝段岭胸膛上凑,段岭的玉璜被随手扯断,连着外衣扔在一旁,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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