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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顾君恩微摇其头:“剿寇非追寇,不该混淆。倘贼寇进犯楚北,纵他来个八百十万,赵营亦只能全力以赴,只因此为进犯基业之敌。然倘贼寇流窜出襄府乃至楚地,总兵再追,除了徒然自伤、师老兵疲外别无收获。”更道,“流民,无家之人,没有田亩产业,百废不兴;流寇,无根之贼,没有城垣守护,难成大气。而赵总兵今鲤跃龙门,成了官军,正该稳扎稳打,岂能舍基追逐,复成那流兵。”

    “流兵”赵当世闪念中只觉此词着实贴切。

    “为官者,本愿依靠朝廷,加官晋爵,光宗耀祖。但赵总兵想必心中也明白,如今朝廷萧蔽,无有当年壮盛,钱粮武备之弊皆已积重难返。譬如博戏,若庄家连押当都不曾有了,我等还要将筹码摆给他吗一味奉命行事,终非长久之计。赵营要做大做强,只能将筹码押给自己。”

    赵当世听他这“一不可”便切中了自己的心病,可谓一针见血,而且表达观点时对朝廷全无避讳、颇敢言语,当下也就坦诚相待,道:“诚如先生所言,赵某心中天地,绝不只限于这小小的楚北。”

    顾君恩点头道:“下愚就知道总兵非池中物。”脸上现出满意神色。

    赵当世道:“如今献贼、曹贼西遁,杨阁老整兵襄阳,待时机成熟了必会调兵追剿。赵某与先生持见相同,到那时候必得百计脱身。”再问,“还有两个不可,洗耳恭听。

    ”

    顾君恩续道:“二不可,联左不可。”

    “联左不可......先生之意,左良玉不可结交”

    “不可深交。左良玉骄恣之辈,寡恩少义,擅索取而恶付出。不久前左系一脉的罗岱力战死,左良玉转头就将其编制和余部转交他人,并罗岱家属也移出了许州官邸,毫不念故情。冷漠如此,赵营与他绑得越紧,到头来吃亏越大。”顾君恩缓缓说道,“更重要一点,楚豫咫尺,难容二虎。只一块饼,左良玉吃得多了,赵营就只能饿肚子。下愚思量,左良玉之所以与张献忠势不两立,固有杀兄之仇的缘由在,但张献忠当初占谷城把持楚豫交界,两方间利益冲突,才是主因。”

    赵当世深感其言,道:“顾先生不出门而知天下事,赵某与左良玉交往,只觉他刚愎自用、外宽内忌,确非合适的援手。”

    顾君恩笑了下,道:“这样的人,不是合适的援手,那就是合适的对手。”

    赵当世反向一想,瞬间通彻,不禁慨然道:“赵某本还在犹豫,不想先生一语点破,这下倒再没什么念想了。”心下自是嗟叹不已,另又问,“楚豫乃间壁,不与左良玉联手,那就是要进豫了”

    顾君恩吐口气道:“非也。这里正是三不可所在。”并道,“三不可,进豫不可。”随即解释,“总兵宏图远志,既龙蟠楚豫交界地带,有朝一日必要进豫。只是下愚以为此时不是时候。”

    “何解”

    “豫省素称天下之中,四方会集,各部各营势力盘根错节,实难理顺。只看眼下,官军方面就有巡抚衙门、左家军、勇卫营以及各州县兵备、团练乡勇等等;流寇方面,回、革余部依然流窜不定,各地土寇亦蜂起难遏,不计其数。进去容易,出来就难了。这林林总总的山头纵横交错,相互关系早已虬结千回,无法以平常手段一一理清,最有效及省力的法子,只能是一刀切下去,破而后立。然而......”

    赵当世知他意思,沉声道:“我赵营还没这个力量。”

    顾君恩欣慰道:“凡事量力而行,不妄自菲薄也需有自知之明。豫省四战之地,兵家必争。细数历代,仅有魏武、朱温等少数枭杰方能立足,且起初他们也多受形




48三不(四)
    杨嗣昌在襄阳的宅邸位于府城小北门往里两个巷口,赵当世正月初二便与随从携带各色礼物登门拜见。督门已立,督师府当然也得好好整治。两个月前,知府王承恩便亲自主持了府宅的建筑工作,强行征用了城中足足七进深的城中贡院为底子,多加修葺,将这座本古朴简易的宅院硬是改成了雕梁画栋、玉宇琼楼的高堂广厦。

    赵当世车马到了朱漆大门前,但见大门上门神、联对、挂牌并新油的桃符一应俱全,门前车塞马拥、宾客满盈,热闹非凡。投递了名剌,府内小厮引入偏门,自仪门向内,大厅、暖阁、内厅及石阶廊庑等处,清一色皆挂朱红大高照,转入里院,张灯结彩、青衣乐奏,拜毯之上有不少府中人正**帛奠酒,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穿过内仪门并内塞门、行至内堂,有两排侍女持香捧帛迎在堂口。有资格到这里的,基本都是楚豫等地的方面大员,赵当世沿路也碰到了不少老面孔。杨嗣昌一袭便衣,儒儒秀秀,正送客出堂,一眼见着赵当世,热情地接入堂里。赵当世说了贺岁的祝词,并令随从将礼物献上道:“赵某粗浅,身无长物,窃闻使相诗名卓著,有幸寻得米南宫亲笔以楷体抄撰的《唐诗选辑》三册,聊为芹献。还望使相不要嫌弃。”杨嗣昌嗜工笔诗词人尽皆知,来襄阳不到三个月,就已经留下墨宝无数,赵当世投其所好,购来宋代书法名家米芾的真迹诗选,中他心意不在话下。

    杨嗣昌着人收下礼匣,笑呵呵道:“米南宫是襄阳人,正合情景。赵大人有心了。”

    两人并坐闲聊,几名客人送了礼告退,堂上别无他人,杨嗣昌指使堂口侍女道:“去内仪门口守着,就说‘老爷正有事,让来访的在门外稍候’。”

    众侍女应诺而去,赵当世听出弦外之音,当即起身,单膝跪地道:“使相有何吩咐,赵某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杨嗣昌笑着将他扶起道:“赵大人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脸上却是极受用,继而徐言,“此间并非正式场合,不必多礼。”

    赵当世道:“使相之言字字千金,赵某洗耳拜聆。”

    杨嗣昌轻轻拍手道:“我督门下有赵大人这般帅才,当真无忧。”话一转道,“新春佳节,本该军民同乐。但我等奉上意剿贼担重于山,需日夜自省、居安思危,却不能在这莺歌燕舞间懈怠了丝毫。”咳嗽一声,“这些日子,你想必也听说了献贼、曹贼的事了。”

    赵当世略微点头道:“献贼窜川、曹贼回楚,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故意蜻蜓点水,不愿意卷入数日前杨世恩、罗安邦战死与方孔炤被罢的变故中去。

    方孔炤的事杨嗣昌自知理亏,赵当世不表态,在杨嗣昌看来与支持自己无异,暗自点头觉得赵当世懂事,和颜悦色道:“分兵流窜,是流寇惯用手段。但献、曹不比寻常流寇,淫威卓著,若不及时分别遏制,川楚定无宁日。”

    赵当世听出

    了他的心意,迎合道:“使相所言甚是,虽说献贼强、曹贼弱,但于我等而言,都是残害生灵的丑类,两边都不得放松。”

    杨嗣昌不住点头道:“还是赵大人有见识。”继而道,“近日朝中亦发生一件大事。”

    “敢闻一二”

    “傅公已被罢黜下狱了。”

    从杨嗣昌嘴里出来的“傅公”不用想必然就是傅宗龙了。傅宗龙是万历年间进士,天启时巡按贵州,参与平定奢安之乱,崇祯初年曾以兵部右侍郎总督蓟、辽、保定等地军务,因刚直忤上被罢。后起复为四川巡抚,被誉为是与洪承畴相若,上马为将、下马为相的文武全才。去年十月间被举荐为兵部尚书,入京与杨嗣昌交接,这才短短三个月不到,竟然又被撤职查办了。

    “素闻傅公为人骨鲠刚直,从不屈于人,这次也是因此生变吗”

    骨头硬的人就算再有才华,官运一般来说都不会太好。

    杨嗣昌回道:“旬月前,总督洪公保举刘肇基为团练总兵官巩固辽东军务,傅公偏听偏信,不允其请。圣上令彻查真相,傅公又临时变卦,上奏准了洪公之请。朝令夕改,惹起圣上震怒,以本兵权职重大做事却如儿戏之由将傅公下了死狱。”

    “下了死狱”赵当世吃却一惊,“罪重未必至此吧”

    杨嗣昌摇了摇头:“扣在死狱里,但何时行刑,尚未有朱批。”旋即道,“赵大人,此事虽发生在中枢,我等处方面,亦不可自以为高枕无忧。”

    “使相的意思是”

    “傅公新官上任,又是本兵,万众瞩目。但圣上却一夕将他拿下,毫不容情。我等做臣子的,必须看得出其中敲山震虎的意思。”杨嗣昌板着白脸道,“圣上对吏治松弛之弊深恶痛绝,早欲大振法纪,小故重谴以致举朝震栗,自见朝中风向。”他的话说的正气凛然,然而实质上,傅宗龙之所以下狱,他也从中



49昌洪(一)
    正月过后,崇祯十三年的二月被少见的闰正月给取代。在湖广民间的许多地方,依照习俗,百姓们乐得其所又过了一个春节,但对于各路兵马而言,却无法耽于欢庆。这一年,与闰正月的出现相似,注定不同寻常。

    闰正月间,楚豫之交风雪渐息,受到回、革等营残部的搅动,河南土寇大批侵犯楚北,光枣阳一县,就陆陆续续与各类土寇、流寇交战十余次。虽说每每皆胜,但看得出贼寇之势随着冬去春来,已有复苏的迹象。

    除了楚北,其余各地官贼交锋亦陆续打响。

    在湖广武昌府、蕲州一带,勇卫营将领黄得功、林报国等击“老回回”马守应与“革里眼”贺一龙于何家寨,败之。回、革重新退入不远的英山、霍山,以天堂寨为据点,隐匿崇山峻岭间与官军周旋。

    “曹操”罗汝才率众湖广,伏杀杨世恩、罗安邦后,出没兴安、竹山、南漳、房县等地——此时本驻扎在房县的左良玉早已经入陕东南多时,自是郧阳府周边一时无得力官军抵御。新任湖广巡抚宋一鹤接到郧阳方面的求援,麾下一时半刻又没兵,遂致书赵当世,请他出马。先前辗转河南时,赵当世在宋一鹤那里多得方便,便还个人情,分飞捷左营进抵谷城。曹营诸寇闻知,暗惧赵当世,纷纷又退往巴东地区,这一来更令杨嗣昌确认让赵当世坐镇楚北是明智之举。

    郧阳巡抚王鳌永性耿直,常劝谏杨嗣昌,杨嗣昌厌其人,借机以曹营等肆掠郧阳府内抵御不利为由,将王鳌永撤职,直接擢升郧阳监军道袁继咸为巡抚。短短日子,连换湖广、郧阳两地巡抚,杨嗣昌掌权独断之心由此可见。

    左良玉既率兵西剿,与川陕诸将追逐西营,先以降将即当初绰号“混十万”的马进忠为先锋,破西营于陕南枸杞关。之后传信杨嗣昌,请求从汉阴、西乡两县带兵入川蜀进一步追剿。杨嗣昌忌惮左良玉,生怕他再立功劳,拒绝了他,令他驻防兴平、安利待命,只让贺人龙、李国奇等陕将从西乡进击。

    其时左良玉已经知道杨嗣昌因为衔恨自己没去面见他而在私底答应延绥总兵贺人龙,转授平贼将军印的事,对杨嗣昌的表里不一同样恼怒,于是对原地待命的军令置若罔闻,自行带兵继续前行。紧接着,憋着一口气,与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所派诸陕将合作,在川陕交界的太平县玛瑙山,让刘国能扮成劫掠归营的流贼混入西营驻地,里应外合,大破西营,杀伤无计。张献忠两名重要谋士徐以显、潘独鳌被俘解押襄阳,义子张惠儿、“扫地王”张一川等大寇及从贼降官张大经都被击毙,而他本人则下落不明,甚至有传言称已经死于乱军中。

    此月中,陈新甲接替下狱的傅宗龙为兵部尚书,为避免重蹈覆辙,努力协调朝野两边关系。首先提议“以阁臣劳苦行间,调遣有方,贤罚明信”为由抚慰湖广等地官军。崇祯帝对杨嗣昌期许极高,自然答应,爽快发赏功银一万两并赐杨嗣昌斗牛服、御厩金鞍良马等。使者刚出宫门,玛瑙山捷报已到。崇祯帝龙颜大悦,再发银五万两、锦帛千匹,犒劳将士。而左良玉当之无愧,论功第一,免除旧有败兵之罪,终获平贼将军之印。

    然而事情传到贺人龙耳中,大为愤慨。他论功第二,又得杨嗣昌暗允,本以为得授平贼将军手拿把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当然不满。由是杨嗣昌先后与左良玉、贺人龙都交恶,再难取信二人。

    杨嗣昌自知无法遥控诸将,打定主意带兵亲征。三月,听说张献忠复出,先遣督门监军、郧襄兵备道张克俭入川犒军。随后在襄阳立步兵大剿营,以万元吉从湖南招募来的一千七百耙头兵隶属,李应龙、汪云凤、马得功等统之。又立骑兵上将营,听从袁继咸的建议,特拔因事被夺官职、发配边境立功自赎的前蓟镇中协总兵官猛如虎为营将统帅。标下两营既立,杨

    嗣昌剿寇心切,月底即率兵出襄阳,南下先抵荆州府夷陵州,预计从此溯江而上,进驻川东夔州府。

    杨嗣昌军离襄阳府的十日后,赵当世走马磻溪湖。

    四月初,湖畔垂柳皆出新芽,郁郁点点,鲜翠可人。春泥如雪,马蹄踩在上面,细细碎碎咯吱有声。碧天白云之下,清波滟滟,青山围斜,偶有游鸭水鸟掠过,怡然恬适。每次来此,赵当世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触,不禁感叹陈洪范选址的眼光独到。

    “贤弟怎么来了”

    赵当世正赏山水,一株柳树下,一人头戴毡笠、着直裰,正坐在石板上钓鱼。侍立在侧的小厮赶紧张开一把马扎,供给闻声踏步而来的赵当世。

    “哟——”

    平静的湖面忽而洄纹荡漾,竹鱼竿提拉几下,甩将起来,钓鱼客握看钩头,一尾白鳞正在阳光下挣扎扭动。那钓鱼客呵呵笑着,将那白鳞从钩上取下,丢进身旁的鱼篓里,又拍拍手,将鱼竿递给小厮,迎上赵当世:“贤弟难得有空。”

    赵当世看看陈洪范那悠然神情,摇摇头道:“如何能及哥哥轻松自在。”

    陈洪范自数月前回家休养后,一直就没出来走动,赵当世年初往督师府贺岁,也与他刚好错开了。这下再见,对方已然采菊东篱下,寄情于山水、陶冶于园林,哪还有半点金戈铁马之气。

    小厮捧竿在后,两人就绕着磻溪湖慢走。交谈间,赵当世觉陈洪范有意回避军务,只将话题引向琴棋书画等一些杂事上,不禁叹息一声。

    陈洪范似笑非笑,犹豫稍稍,还是道:“贤弟如何面有寂寥色”

    赵当世皱起眉头道:“山清水秀之地本好,但若消磨心智,反倒不及穷山恶水磨练人。”

    陈洪范听出他话里有话,闭口不接。赵当世一停脚步,摇头道:“哥哥,小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兄弟无话不说,但讲无妨。”陈洪范有些尴尬地微笑。

    赵当世点头道一声“好”,接着道:“自从督门一别,数月不见哥哥,本当以为哥哥整军经武,预备厚积薄发,岂知竟日夜在庄园间流连,不着兵事。若是这般,当初你我二人一力使劲,在督门下承诺许愿,又为的是什么”

    陈洪范轻咳一声,面有羞赧,赵当世进而道:“哥哥既然留在了襄阳,站定了脚跟。正值奋发图强之时,缘何反而暮气沉沉,效那五柳、贞白先生之举”

    “五柳先生”陶渊



50昌洪(二)
    整个四月,赵营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新营的建立上面。新立三营,编制皆归于昌平镇,朝廷方面的文书汇报与递交由陈洪范自行处理。在赵营私下的编制中,则取“昌平镇”之“昌”字与“陈洪范”之“洪”字合二为一,分别以“昌洪前营”、“昌洪左营”与“昌洪右营”为三营营号,以示它们与陈洪范的渊源。虽无实际作用,但也算赵当世给予陈洪范尊重的表现。

    陈洪范本有兵二千余,都归在昌洪前营下,为了让陈洪范有安全感,昌洪前营的一应人事安排赵当世并没有插手一分半点,皆从陈洪范旧制。昌洪左营与昌洪右营则各编额兵二千,分别派遣军官往湖广、河南等地招募新兵补充。

    按常理而言,明军各营各部驻扎汛地时,实际在岗的兵力都只是额定编制的一半甚至更少,只有真正受到调令准备投入战事之前,才会临时招募新兵,将空额补全。既为了节省养兵开支,也认为到了真正战斗时面对流寇等级的对手,新老兵大体占比五五开于战斗力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赵当世摒弃了明军的这个传统,除了屯田军编制在闲时可以有二三成空额之外,所有战兵营的兵力必须时时常满,随缺随补。这一方面是赵营对后勤补给精细规划的结果,另一方面也因赵当世笃定的治军信念——赵营的兵,只能是在战火中不断淬砺成长的职业化精兵,对现在的赵营而言,日日都要以战备状态保持警惕,绝不容半点怠惰。

    在此方针要求下,同属于野战军体系的昌洪三营同样要求满编,而昌洪左营与昌洪右营的统制坐营官按照一早议定的,分由陈洪范心腹将领马廷实与徐启祚担任,但自这两人以下,其余所有人事都归赵营安排。昌洪左营中军官抽调了无俦营前哨哨官李延朗任职,原岗位以统制坐营官侯大贵兼任;昌洪右营中军官抽调了效节营前哨哨官覃进孝任职,原岗位以统制坐营官徐珲兼任。包括马廷实与徐启祚在内的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这两营的实际掌权者实为中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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