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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传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陈安野

    再前进几步就遇上了县兵提前挖好的一道绕城壕沟。这道壕沟宽一丈,深度也有将近一丈,沟底下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竹签阵。签头上无一例外都淬了毒,只要被它擦破皮,顷刻就会毙命。

    这道壕沟的距离正处于县兵的远程打击范围内,所以前进的赵营兵一方面要架起长木板小心翼翼越过壕沟,一方面还要时刻防御来自城墙之上的猛烈打击,机动性自然大打折扣。

    乘着此时赵营兵行动受到迟滞,李延义忙令弓弩手们加快射击频率。在这么近的距离射击几乎静止的靶子的能力县兵还是有的,是故几轮箭雨下去,赵营兵竟死伤近百人。

    那领队的小头目气急败坏,催促着手下兵士强行前进。他反应机敏,几次躲过了地上的陷阱,而他身边的赵营兵士,却多受滞缓,因此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突出在了整个队伍外边。

    茹进盛赶到此处不久,觑得亲切。他虽然文弱,但在此旌鼓雷动、喊杀喧天的环境下也为之心情激荡,环顾众军将:“谁能射杀此獠”

    李延义应声而出。因为心怀立功之意,他铁了心也要在茹进盛面前表现一番。只见他张弓搭箭,扣弦稍瞄,只一瞬间就将箭射出。众人目光未至,城下叫声先起,再细看时,那小头目已然倒地毙命。

    李延义一击中的,引来城上欢呼雀跃。茹进盛赞道:“李将军神射,不输李将军!”他文人出身,不知不觉间就开始卖弄才学。好在“飞将军”李广神射之名人尽皆知,所以在场目不识丁的军士们才不会因为无知而冷场。

    其实李延义这一箭距离并不算远,技术含量实在不能算很高,但他听得周围的叫好以及茹进盛的赞誉,内心还是十分受用的,得意之下,不由说道:“属下雕虫小技,无足挂齿。比起族侄,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茹进盛眉宇一动,顺口问道:“哦世间尚有射术优于你者敢请此人名讳”为了守城,他“求贤若渴”,听说有厉害人物,自不愿放过。

    李延义听了此话,神色忽然一变,自知失言,正不知该如何作答,好在城下的赵营兵士重新鼓噪起来,吸引了茹进盛的注意力。

    头目一死,城下那数百名赵营兵先驱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他们没人肯再向前走一步,全部都往后撤退,乱糟糟的一片,很是混乱。

    覃进孝冷眼看着自己的前驱慌张后撤,根本不为所动。这几百人本就是新近依附,被自己用来试探城池守备深浅的炮灰,败了也就败了,无关痛痒。然而他想着要将这批人最后一点价值都榨干,便招呼自己手下的一名干将道:“传令弓弩手准备射击。”同时叫来负责监阵的压阵官道:“让弟兄们都瞪大眼睛看看,临阵脱逃的下场!”

    很快,就出现了一幕让双方都目瞪口呆的情形,在一位位监阵官的严厉喝令下,上百名赵营弓弩手从阵中析出,排成队列,毫不留情地开始向溃逃的自家兄弟齐发乱箭。

    那数百人的溃逃部队毫无防备,登时死伤惨重,在一阵阵震天怵人的哀嚎声中,溃逃的赵营兵士成片倒下,偶然有几个悍勇的跑近阵前,也都被早已准备好的赵营刀斧手剁成肉泥。

    当是时,无论城上的县兵还是城下肃立的赵营兵,看到此等惨剧,均是心中戚戚,同时暗自庆幸自己不是那帮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可怜炮灰。

    李延义见状,乘机朝县兵大呼:“贼军残忍无人性,连自己袍泽也如此无情杀害,咱们要是落到他们手里,必无活路,大伙要想活命,就拿出日婆娘的精神痛击他们,与他们拼命!”

    正说间,赵营兵的第二轮攻势就已经展开。这一




14飞雪(二)
    等徐珲气喘吁吁赶到城北时,除了地上横七竖八的残尸,覃进孝早已带着人马不见了踪影。www看得出,他走得很急,连断后的部队都没安排,目的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抓住尾巴。



    按原计划,覃进孝不应该擅自攻城,而事实也证明他的这个决策是完全错误的。徐珲赶来的路上本拟好了无数的责问,哪曾想扑了个空,有劲儿没处使,只能对着一副副残缺的尸体干瞪眼。



    徐珲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作为此次行动的副总指挥,覃进孝的突然撤离所影响的不仅仅是攻打沔县的成败,还关乎赵营的纪律。换言之,覃进孝不按计划行事是一码事,公然挑战赵营的军纪那就是另一码事了。而这也使得当下的徐珲陷入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



    是该继续对沔县的行动,还是去追覃进孝徐珲只犹豫了小一会儿,就决定继续待在城下。覃进孝的事,不是他自己能够解决的,需要得到赵当世的指示方可动作。但这攻略沔县的行动,却是需要他自己全权担责的。



    城上的茹进盛与李延义也目睹了覃进孝部兵马突然撤离的情况,他们才刚刚从上一波的激战中缓过神,正紧锣密鼓地安排下一次守御,赵营的变动,也使他们感到疑惑。



    李延义望着城下急匆匆赶来,立足未稳的徐珲部,拱手请示:“大人,不如趁此刻让属下冲他一番,也显我官军手段!”



    茹进盛摇头自思:“终究还是年轻气盛。”嘴上道:“不可。赵贼素称狡黠,他这么做,未尝没有诱我等出城的意思。城中官兵不足,不可浪战。宜等孙总镇健儿援至,方可再作筹谋。”



    李延义认定了茹进盛日后会是自己老丈人,听他这般言语,哪还多说,连声应会而已。



    茹进盛眉头深锁,环视了城头的狼藉,叹道:“这赵贼果然名不虚传,不是等闲可比。我前谓千余兵足够守备,怎料一战就伤亡百多人,更不知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凶残敌寇。”



    李延义亦道:“就连曹文诏都死在赵贼的手里,此人绝不是吃斋念佛的易与之辈,从方才交手的情况来看,的确强悍,超出属下的预期。”说到这里,换上轻松的神情继续道,“好在大人未雨绸缪,一早就从府城请来了援军。只要孙总镇大兵一到,赵贼仍不足虑。”



    茹进盛微微颔首:“是啊,贼寇人众,又瞧出我城内能战之兵不多,所以妄图多面齐上以分我兵。只要一处薄弱,恐就有为彼辈突破的危险。”



    李延义拍拍胸甲道:“大人放心,只要属下在,就不容赵贼一兵一卒踩上我沔县的城头!”



    说话间,城下徐珲军中锣鼓喧天,李延义担心茹进盛安危,劝道:“大人,城上的事就交给属下。www如有半点差池,属下第一个提头来见!”



    茹进盛心道:“贼寇打进来了你提头来见又有什么用”但自不会拂了他一片热情,点了点头,说道:“等击退了贼寇,我请李将军入府一醉方休!”



    愿者上钩,茹进盛轻描淡写下了个套,传到李延义心中那是无比欢欣鼓舞。因为在他看来,茹进盛的暗示再清楚不过,其中隐含的意思便是一旦自己击退贼寇,立下功勋,就有机会拜访茹府,进一步说,可能得到与朝思暮想的茹家小姐见面结识的机会。



    李延义如此臆测,顿时浑身上下干劲十足,连双眼都泛起了亮光,其他的话都忘了怎么说,只顾对着茹进盛不断叨着“属下必不负使命”云云。



    覃进孝不辞而别后,徐珲实则心绪已乱,但他很警醒,知道一旦自己也慌忙撤离,那么便会给官兵瞧出端倪,再难起到预先震慑的效果,甚至可能会使攻城之事功亏一篑。



    不过好在前番覃进孝的冒进并非一无是处,左营兵士凶悍的作战风格依然令沔县官兵心有余悸,加上徐珲不停虚张声势,所以到了最后,李延义等也没想到覃进孝与徐珲间产生了龃龉,始终认为覃进孝部的消失是赵营故意布下的一枚棋子。



    临阵对决,比拼的不仅是双方将士的素质与士气,更重要的还在于双方主帅对情报的掌握与心理的博弈。李延义虽然得胜一场,但因龟缩城中,无法确实查清赵营当下真实的情况,而富有经验的徐珲正是抓住了他这一点的踯躅,索性放开了手脚,派了佯攻了几次城池。赵营越表现得有恃无恐,就越使李延义举棋不定,行动趋于保守。



    徐珲的目的不在于攻城,而在于通过对军队不断地调动,使驻守城上的县兵们疲于奔命。这些县兵虽有保家卫土的激情,却实在没有受到过系统的训练,在来回奔波几次后,兵士素质以及军官组织协调能力的短板就暴露无遗了。徐珲趁机试探性进攻几次,都令早为惊弓之鸟的县兵们大感疲乏。



    试探性进攻一直持续到黄昏,当火烧云染红了大半天际时,徐珲下达了撤军的命令。这一日,除了最开始覃进孝的攻势外,赵营兵再没有发动过哪怕一次实质性的攻城行动。然而,就算这样,高压状态下的县兵在无数次来回地调派、奔劳下,还是身心俱疲。



    徐珲手下的赵营兵忙碌了一整天,同样疲劳不堪。徐珲带着人马前往早便安置好了一处营地扎营后,就立即派人前往城固向赵当世通报白日的情况,顺带请求再派一支人马支援。



    “明日当是个大晴天。”



    身处野地的徐珲与立于城头的李延义都仰头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夜空。



    “那个人也该到了。”



    不止看天,这两个人现在心中所想、所期盼的,也是同一个人。一个能够彻底决定沔县城池归属的人。



    翌日辰时,孙显祖的军队抵达沔县。



    “我等翘首以盼总镇,便如久旱而望甘霖也。”茹进盛心事重,一宿没睡,顶着两个大黑眼袋,清晨就等着孙显祖的到来。盼星星盼月亮,这下终于等来了孙显祖,他毫无困意,满眼都是兴奋。



    孙显祖笑着说道:“茹大人言重了,姓孙的不过一个糟老头子,来沔县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锦上添花。”他路上一直和沔县保持着交流,也听说了李延义力却覃进孝的事,故此言之。



    茹进盛脸带掩饰不住的笑意:“贼寇锋芒已挫,孙总镇到来助力,破贼可期。”



    孙显祖又谦虚了几句,茹进盛便邀请孙显祖入城,要为他接风洗尘。不过孙显祖婉言拒绝了,正气道:“贼寇未灭,何以家为。姓孙的虽已迟暮,却犹知事情轻重,在赵贼没有退败前,姓孙的绝不敢松懈半分!”说着补充道,“我孙家军也不入城,怕惊扰百姓,还请茹大人于城外安置一地,供我军暂居。”



    茹进盛其实很怕孙显祖挟势入城。这些军人虽说是友军,但有些时候的行事比之贼寇尤为酷烈。而这孙家军暴横之名在外,一旦入城,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乱子,茹进盛



15飞雪(三)
    小雪一日后转大,今年的雪势比去年来得更早也更猛烈。



    赵当世的身上早已披上了厚厚的貂裘,身子暖呼呼的,但脸色却和帐外飘雪凛冽的气候一样冰凉。



    廉不信已经好几日未曾传信回来,从城固到宁羌州道路虽然繁复周转,但赵当世此前也考虑到了其中因素,和廉不信约定过了弹性时间。眼下就连弹性时间的期限都早已超过,廉不信一众人却还是杳无音讯。



    也许是忙于前方战事,无暇回报;也许是传信的塘马半途遇到了不测;也许是廉不信的三百骑遭到了祸乱。赵当世将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在脑海里捋了一遍,最后隐隐觉得,最后一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最大。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赵当世正因为廉不信一事心烦意乱,覃进孝擅自撤兵的消息却在此刻不期而至。



    赵营中,左营从来都是自成一军,内中人员、编制,赵当世从未过多干涉过。这一方面使得左营的施州老兵在覃进孝的凝聚下维持着颇强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造成赵当世对于这支军队监管不力的局面。



    赵当世感觉得到覃进孝落草的不忿之情,加之怜惜覃施路与尊敬覃奇功,他一直希望以怀柔的手段结固覃进孝之心。可是覃进孝此人似乎不怎么领他的情,依旧我行我素,就拿营中安排文员一事说来,连侯大贵、郝摇旗这样的老刺头都接受,覃进孝却一再顶牛。徐珲等心腹将领看不过去,私底下也没少劝赵当世不必委曲求全,然而赵当世考虑到内外的许多因素,到底也没有强求他。



    这种事多了,覃进孝自然而然会生出些“骄恣”之心,而他所倚仗的最大靠山,无非就是手底下那两千不到的对他个人死心塌地的施州老兵。



    从施州到汉中,赵当世考虑了很久,始终拿不定处置覃进孝的主意,而他一优柔寡断,弊端很快就在当下显现出来。临阵脱逃这件事不比廉不信失踪,性质十分恶劣。廉不信很有可能是因外事所困,但覃进孝却是实打实的罔顾军纪。



    自打军纪成形以来,赵当世在执行层面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换言之,沙场战败还情有可原,然主观上藐视军纪、藐视他赵当世,那就忍无可忍。www军无纪不立,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覃进孝擅离职守这件事,那势必将使赵营的军纪从此成为一纸空文,军将离心离德之下,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治军成果也将化为乌有。



    覃进孝从沔县撤退后并没有回到城固,目前去向不明。沔县西侧是官军,东侧有武大定在褒城县控扼交通,偏南面则是徐珲部所在。赵当世揣测,覃进孝十有是率部北上了。



    然而,覃进孝不是陕西人,又是临时起意,在不明地理的情形下北上,迎接他的将是无边无沿的秦岭群山。当下又有天降暴雪的趋势,赵当世在于众军将商议后认定,覃进孝只要不是失心疯,就不会冒着全军倾覆的危险继续退向秦岭深处,最后可能的就是徘徊于沔县北部平原与群山的交界处。这一地带堡寨众多,以左营施州兵的战力,可以四下剽掠以解当前缺粮、休歇的燃眉之急。



    所以在沔县,有两件事亟待处理。一件是攻打县城,另一件则是带回覃进孝。赵当世等人来去商榷,最终还是定下了攻打沔县优先,处置覃进孝为次的基调。



    徐珲派来的人说得很明白了,仅凭前营一军两千人,在沔县独木难支,难以有效应对多种有可能的变数,赵当世对此深以为然。



    现下赵营的兵力,除却覃进孝主要分做三股。一股屯驻于城固,有赵营本部的侯大贵中营、郝摇旗右营、王来兴后营以及韩衮的马军营共马步七千余,加上张妙手的六千人,数目约莫一万四五,是赵营的中坚与老本所在;一股守在褒城,全为武大定的兵马,数量六七千;一股徐珲的前营,两千余人驻扎沔县。



    武大定与张妙手的人,赵当世信不过,所以召集了军将,先了解每个人目前手上的活儿,再看实际情况进行差遣。最后议定,从郝摇旗右营的前司里拨出五百人,中营、后营也各调出二三百,凑成支千人的队伍前往沔县。这支队伍暂时由右营前司的把总宋司马统领。



    这宋司马是河南人,不过在陕西混了七八年,会说好几个地方的话,也以陕西老人自居。他不到四十,却满脸褶皱,双眉下塌,一副苦大仇深的样貌。此人模样虽不算周正,但好在少时在茶馆当过学徒小厮,能说会道,做事也靠谱,因功逐渐升任到了把总。



    宋司马听完任命,耷拉着的眉毛动了动,正准备接令,不想同侧一人闪出,挡在他身前,大声道:“都使,属下有话要说!”



    众目看去,出来的,竟是马军营把总薛飞仙。www



    这倒有些稀奇,赵当世身子略略向前探了探,将手一伸,道:“薛把总请说。”



    薛飞仙胸脯高挺,抬首道:“属下以为,此次攻取沔县,不可托大。覃进孝以二千锐兵攻之,败而惧走,足见县兵之骁勇。”他声音很大,一句说完,余音还不断回荡在帐内众人耳里。



    赵当世点头道:“薛把总所言不差。”



    薛飞仙接着道:“既如此,宋把总带着这一千人去,能济得甚事”说着,也不管宋司马与郝摇旗等人脸色多难看,直直盯着赵当世。



    “薛把总的意思是”



    还没等薛飞仙回答,那里郝摇旗憋不住叫了起来:“那你去啊!”



    薛飞仙闻言,冷笑一闪而过,也不理他,对赵当世躬身道:“都使,属下以为,此去沔县,仅仅宋把总一支兵马绝然不够,应当派遣马军一支共去,既可增强战力,也可预防如覃进孝这般的突发事件再度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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