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树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禾
那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凶悍,陌生得让他害怕。
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也有兄长和家姐替他解决,没有人凶过他,就连偶有的说教都是和颜悦色的。
但现在,柏尹这个比他小8岁的男子,却冷眼睨着他,那股难以言说的气场几乎压迫得他喘不过气。
“离我哥远一些,你已经害过他一次了!”柏尹嗓音沙哑,气息铺洒在萧栩脸上。
萧栩既惊慌又委屈,终于出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上次那事我真的不知道!”
“你当然不是故意的。”柏尹喝道:“今天的事你是故意的吗?萧少爷,你回答我,是故意的吗?”
“不是!我,我没想到……”
柏尹冷笑:“你还不明白吗,萧少爷?我哥两次遇险,都是因为你的疏忽!你倒好,一句‘对不起’,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就能给自己开脱干净!”
萧栩睫毛抖了抖,嘴半张着,被堵得哑口无言。
“你这种人,根本不会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别人添了多少麻烦,不知道给别人的生活增加了多少危险。”柏尹松开他的衣领,“上次你给我哥找工作,嘴上说得好听,转身就忘,你如果稍微上心一些,我哥会落在那种人手上?”
萧栩靠在墙壁上,腰腿渐渐脱力,膝盖酸得厉害,像再也撑不起身体的重量。
他缓慢地向下滑去,想起那次的确是自己的错,空给荣钧打了包票,却连面都没出,事后除了柏尹甩了他几个冷脸,没有任何人责备他。
没有人告诉他:萧栩,这事你做错了。既然你承诺给荣钧找明星助理的工作,就应该亲自过问是哪个明星,品行是否端正,而不是随便托人帮忙,更不该一出国就将这事抛在脑后。如果荣钧真被那人做了什么,你该怎么办呢?
荣钧迟钝又单纯,不仅不怪他,还为自己不争气丢掉工作懊恼,觉得辜负了他的好意。他竟然就轻轻松松原谅自己了,以“将功补过”为由黏着荣钧,顾叶更不让荣钧吃甜食,他偏要天天将甜点大张旗鼓送到荣钧公司,得意洋洋地认为像自己这样宠着护着荣钧,才是真正对荣钧好,顾叶更和柏尹那样的都是虐待荣钧。
可事实上呢?荣钧本来就不该吃甜食啊!
萧栩蹲在地上,懊恼地抱住头。
如果这次不是闯了大祸,他是不是还要在小事上害荣钧?
为什么以前都没有人指出他的错误?
柏尹的声音兜头浇下:“我哥被那些人打了药,是他自己跑出来的。”
萧栩肩膀僵硬,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他们没伤到他,但是……”柏尹一顿:“萧少爷,这并不等于你说句‘对不起’,就能了结。”
萧栩撑住墙壁,勉强站起来,“我知道,是我的错。等钧哥醒了,我可不可以……”
“你还想见他?”
“我想当面跟他道歉。”
柏尹眼神一深,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想都别想。”
萧栩站在原地,愧疚、委屈、愤怒在胸中交缠,他瞪着柏尹,眼中渐渐浮起红血丝。
柏尹退了几步,挡在他与病房门之间,半分钟后道:“你走吧,萧少爷,别再来祸害我哥了。”
萧栩咬住下唇,血气突然上涌。
他知道自己的玩心害了荣钧,但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他可以改啊!
改了也不行吗?为什么要被指着鼻子骂“祸害”?你柏尹就一件错事都没有做过吗?你没有惹过钧哥生气吗?钧哥让你走了吗?
情绪失控,他两步上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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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顾叶更与医生的嘱咐,试图推开柏尹,冲入病房。
柏尹眸光更寒,扣住他的手腕,猛力一推,他失了重心,当场摔倒,脑子嗡一声响,难堪得眼眶发热。
柏尹走过来,只说了一个字:“滚。”
第08章
深秋的仲城,夜里气温已经降到5c左右。萧栩一瘸一拐从医院出来,寒风夹着零星的雨点,像耳光一样扇在脸上。他缩着肩膀,牙齿打颤,不由自主做了个抱臂的动作,片刻后又觉得这姿势太娘,旋即垂下双手,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大厅看了看,挪出一步,又退了回来。
大厅里有暖气,比这里暖和多了。
但他不能进去,他做错了事,柏尹让他滚。
被一个刚成年的孩子骂,当然是件丢脸的事,但那一摔让他摔泄了气,别说跳起来与柏尹争吵动手,就是瞪柏尹一眼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在地上木然地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后不再往病房里挤,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走了。
直到离开vip病房区,直到在卫生间的洗手池边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镜子里的人颓废不堪,刚染不久的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发间不仅有污泥,竟然还裹着一片枯萎的树叶。鼻梁和下巴上也有泥,脸花了,眼睛红得不像样。大衣已经成了褐色,连里面的衬衣也脏了。
他盯着镜子看了半天,眉头嫌恶地皱起,发狠脱掉大衣,使劲扔在地上,而后将水龙头拧到最大,捧起水往脸上扑。
水冰凉,没多久就将他的手指与脸颊冻红,他却浑然不觉,甚至将身子伏至最低,把后脑抵在水龙头下。
他恨如此破败的自己,他想将头上脸上的污泥都洗干净。
但是再次抬起头时,他却在镜子中看到了比此前还狼狈的自己。
狂奔而出,落荒而逃。
没了大衣,头发和衬衣湿透,风一吹,就忍不住哆嗦。
来医院时开的是顾叶更的车,他自己的还停在警局。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公里,他蹲下来,抱住膝盖,将脸埋了进去。
他很难过,内疚与害怕多过委屈,柏尹骂得没错,他当真是个祸害。
掌心的皮被磨破了,他看了看,然后轻轻拍在自己脸上。
一下,接着一下。
“啪,啪,啪。”
痛吗?不痛的。他发出一声呜咽,觉得自己真是怂极了,知道错了,想自扇几个耳光,都不敢下狠手。
那么轻,挠痒是吗?
手机时不时震动两下,是那帮今晚约赛车的朋友。他一个都没理,蹲到腿脚发麻才站起来,眼前有些发黑,脚步也跟着虚浮。
“别摔了。”他小声自语:“再摔就是第三次了。”
那夜回家后他就感冒了,发烧时胡言乱语,时不时小声说“我再也不这样了”。清醒后第一反应就是找手机,想也不想就给荣钧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却是顾叶更。
“钧哥!”
“他在睡觉。”
萧栩犹豫了几秒,终是问了出来:“他现在怎么样?我,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过几天再来。”顾叶更声音很沉:“他需要休息。”
萧栩一连几日都过得浑浑噩噩,看上去疲惫至极。手心的伤口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发炎化脓,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右脚踝也没消肿,每次着力都会痛一下。
萧母心痛极了,几位姑母也赶来探病,他被宠惯了,早就习惯被嘘寒问暖,但这回却非常不自在,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萧母也不为难他,只嘱咐侍者按时给他送药和水果。
下午,他睡得昏沉,门被推开,在萧家工作了多年的澜姐将药片和水杯放在床头,轻声喊道:“小少爷,起来吃药了。”
他吓了一跳,心不在焉地摸向水杯,哪知没能拿稳,杯子摔在地上,碎了。
澜姐已经有了身孕,再工作一个月,就要回家待产了,见水杯摔碎,立即弯腰去捡,萧栩这才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连忙翻身下床道:“澜姐,我来捡,你别蹲……”
也是着急,他动作大了些,本意是想阻止澜姐,却打到了对方的手。
澜姐大着肚子,将蹲未蹲,这一下恰巧被碰散了力,竟然侧身向地上摔去。
他惊得脸色发白,立即冲过去抱住澜姐,但仍是迟了一些,澜姐一只手撑在地上,被破裂的玻璃渣扎到了血管。
暗红的血迅速在地板上晕染开。他呆愣地跪着,知道自己又做错事了。
由于救助及时,澜姐并未大量失血,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大碍。他却跟遭了迎头一棒般,像个傻子似的守在病房不肯离去。
他跟澜姐与澜姐的丈夫道歉,对方勉强地笑着,说“小少爷,不是你的错”。
他被萧母拉出病房,嘴里还念叨着“对不起”,小姑心痛万分地抱着他,安抚道:“我们宝贝是好心啊,为什么要道歉?”
他看着小姑,苦涩地摇头:“不,是我的错。”
“乱说!”小姑像哄孩子般说:“我们宝贝最好了,就算犯了错,也不是有心的。不要难过了,小澜不是没事了吗?你放心,她的医药营养我们……”
他推开小姑,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自己的长辈们。
父亲,母亲,兄长,姐姐,姑母……打从出生,他就是所有人的宝贝,每个人都宠着他,不管他做了多么不应该的事,也会到“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你又不是故意的”之类的安抚。
大约只要没铸成大错,他永远不会受到惩罚。
不,也许将来天塌了,也有人帮他顶着。
因为他生在有权有势的家庭,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能够被原谅。
家人是因为爱他,为他工作的人是因为怕他。
所以那天,他才会在柏尹面前给自己找理由开脱我不是故意的!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扶住额头。萧母想要上前扶住他,他却抬手阻止,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低声道:“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又从医院跑了出来,与上次相比,这次心情更加沉重。
比起亲人们溺爱的宽慰,他倒更希望他们像柏尹一样骂自己一顿。澜姐因他受伤,险些流产,如果不是他的错,那是谁的错?
他用力拨弄着头发,坐在路边抽了大半包烟,回顾过去近26年的人生,无奈地笑了笑。
所有人送给他的都是鲜花,唯独柏尹向他扔来一团污泥。
他竟然觉得柏尹扔得好,好到他情不自禁想站起来,给柏尹鼓掌叫好。
你傻了吧?
摁掉烟头时他想,大概真他妈傻了。
几日后,在得到顾叶更的允许后,他去了医院。
荣钧了一些,但神很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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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就笑了,招呼他坐。
他站在病床边,弯下腰郑重地跟荣钧道歉,荣钧愣了几秒,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后知后觉地说:“金发很帅啊,怎么染回黑色了?”
他意外于荣钧的反应,站直后还想再次道歉,荣钧却像知道他的意图似的,摇了摇头:“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叶更不让荣钧出院,他也干脆把医院当成家。柏尹警告他不准接近荣钧,但荣钧待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他暗自反思,不跟柏尹“计较”,铁了心要留下来照顾荣钧。
柏尹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不可能整天待在医院,他就钻空子,白天陪荣钧,算着柏尹要下晚自习了,就赶紧溜。
但即便如此,还是被柏尹撞上了。
那天他刚从病房出来,手机就响了,是大哥萧栈打来的。他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边走边接电话,于是进了楼梯间,关上木门,打算听大哥唠叨完再出去。
萧栈平时不怎么管他,这回大约是受母亲指使,来关心他的生活,一说就是十多分钟,他屡次想挂断不成,正敷衍着,突然看到昏暗的楼梯下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这里看到他,柏尹明显也有些惊讶,但惊讶很快变为不满,走上来道:“谁让你来的?”
他在看到柏尹的瞬间就挂了电话,自知理亏,一退再退,“嘭”一声撞到身后的木门。
“我让你离我哥远点,你没听见?”
他看着这永远都冷着脸的人,一下子也气了,“你让我离钧哥远点,我就得听你的?你谁啊?”
顾叶更都没说不准我来,你凭什么对我下命令?
钧哥刚才还跟我说“明天见”,你,你信不信我跟钧哥告状?
柏尹动了手,像上次那样扣住他的手腕,大约想将他拽下楼去。他却吃一堑长一智,反手一缩,灵活地挣脱开,毫不示弱地瞪着柏尹。
柏尹脸色越来越难看,僵持了一会儿,他被盯得发慌,渐渐没了底气。
说到底,那件事的确是他的错,他甚至想过主动跟柏尹搭话这当然非常没面子,柏尹推倒他两次,还骂他,他却想跟柏尹和好,面子简直丢到太平洋去了。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
他想听柏尹指出他的错误,将来如果他又做了不好的事,柏尹在他身边的话,起码不会像家里人那样千篇一律地说“你没有错”。
错了就错了,为什么要用欺骗来安抚?他已经长大了,不想再泡在蜜糖罐子里,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闭目塞听。
虽然很丢脸,他还是想跟柏尹交个朋友。
这么一想,顿时就豁达了,他咳了两声,正想友好地朝柏尹伸出手,余光突然瞄到从天花板顺着蛛丝向下滑的蜘蛛。
那东西吸引了他全部注意,连呼吸都紧了起来。
柏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比指甲还小的蜘蛛。
荣钧隐约听见外面的争吵声,披着衣服走到楼梯间外,正要伸手推木门,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柏尹!蜘蛛啊!”
第09章
萧栩很小的时候,曾经玩过一款叫做《超级马里奥兄弟》的游戏。每关最后阶段,主角马里奥都会纵身一跃,跳向高高耸立的旗杆,跳得越高分数越高,但他似乎没多少玩游戏的天赋,几乎每次都只能挂在旗杆中间。
当时他肯定想不到,多年以后,自己会像那倒霉的马里奥一样,挂在了柏尹这杆“旗杆”的中间。
这不是他头一回因为浮夸的演技而演砸,却是第一次对柏尹动心机。
不过较之之后动的那些歪心思,这回显然要单纯得多萧小少爷只是想趁机与冷脸怪冰释前嫌而已。
刚看到下滑的蜘蛛时,萧栩承认自己的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那蜘蛛实在太小,放在平时,他顶多因为害怕而躲得远远的,不会毫无形象地大叫。但现下情况特殊,他单方面想与柏尹和好,柏尹却一心想将他赶走。他不会哄人,一时想不到挽回那并不存在的友情的方法。盯着蜘蛛看了几秒后,一个滑稽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他想,我可以豁出去演个戏啊!
打定主意后,他迅速在心中说服自己:第一,柏尹知道我怕蜘蛛,我吓得抱住他,他不会觉得奇怪;第二,我没必要跟一个小孩儿计较,这么闹一场,尴尬是尴尬,但尴尬完了肯定能和好;第三,大丈夫啊,要能屈能伸!
深呼吸一口,他看向柏尹,气沉丹田,爆发出了那声把门外的荣钧吓一跳的惨叫。
柏尹也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这一嗓子萧栩在喊完后猛地向他跑来,脚尖还极有节奏地点了一下,那姿势分明是要高高跃起,往他身上挂!
萧栩起初想的是抱一抱得了,紧紧搂住柏尹,再喊两声“啊蜘蛛”,行动起来后觉得这样不够展现自己的害怕,于是临时改了姿势。
糟就糟在这临时变卦上。他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以为能够搂住柏尹的脖子,双腿夹住柏尹的腰,事实却是起跳太早,而柏尹显然被吓着了,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导致他来不及调整,一扑之后,双手抱的是柏尹的腰,双腿夹的是柏尹的腿。
两人都懵了。
萧栩脑子一片空白,演砸的羞耻感正要涌起,柏尹突然弯下腰,扶住了他的手臂。
这动作大约出自本能,有点人性的话,任何人都会伸出援手。但后来萧栩却强行解读为冷脸怪也有温柔的时候。
恰在此时,木门被推开,荣钧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你们这是……”
萧栩一张脸都红成灯笼了,撑着柏尹的手站起来,“我”了半天,还是柏尹淡定地说:“那儿有个蜘蛛。”
荣钧一看,“你知道小栩怕蜘蛛,怎么不帮他打呢?”
说完从病号服的荷包里拿出纸,打算亲自上阵。
柏尹皱眉,似乎想要辩解,萧栩脑子转得飞快,跟找到了靠山似的,迅速溜到荣钧身边告状:“钧哥,小尹不仅不帮我打蜘蛛,还不让我明天来找你。”
柏尹脸更黑了。
如萧栩所料,荣钧温温吞吞地劝了柏尹好一阵。听到最后,萧栩自己都有些难为情了,荣钧将他想得太好,而他刚才分明还因为耍心机而出了丑。
柏尹被念叨烦了,刚好顾叶更也到了,便沉着脸看萧栩:“你还不走?”
荣钧说:“好好说话。”
萧栩看到柏尹翻了个白眼。
第三次了,他想。
“我送你下去。”因着兄长的面子,柏尹站起身来,语气不见好,话却比之前好听多了。
萧栩顺着阶梯就下来了,跟荣钧道别后跟在柏尹身后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其他人,萧栩想找点话说,一想自己刚才为了友情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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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耳根就有些发烧。
丢脸这种事有个规律:你若不去想,将它甩在脑后,久了就忘了;你若抓着不放,那么各种倒霉催的细节都会成倍放大,让人尴尬得活不下去。
萧栩属于后者,越想越崩溃,冲去抱柏尹时不考虑后果,现在才觉得蠢得要死,说是至今人生中最丢脸的一件事好像也不为过。
这时柏尹居然说:“你先去卫生间洗把脸。”
“啊?”他挑起眼角,“我脸上有东西?”
“不。”柏尹说:“你脸太红,冰一下比较好。”
萧栩连忙掏出手机一照,更难堪了,不再理柏尹,撒腿冲进卫生间,拿凉水捂了起码10分钟才出来。
脸还是有些红,但比刚才好多了。他以为柏尹已经上楼回病房,有些后悔没有问“我们这算不算和好了”。丢了那么大的脸,如果冷脸怪还要赶他走,那他也要生气了。
可再一想,又觉得和小孩子斗气很没风度,遂扁了扁嘴,把围巾竖起来,快步向大门走去。
没有想到,柏尹并未上楼,正在住院部外的花园里来回踱步。
萧栩有些奇怪,正想赶过去,柏尹已经看了过来。
“还没走?”柏尹问。
户外温度很低,他的外套放在荣钧病房里,此时只穿了一件尖领毛衣,里面是灰色的衬衣,腿上裹着还算厚实的牛仔裤,一说话就吐出大片白气,声音也比之前沙哑。
萧栩不答反问:“天这么冷,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随便走走。”
“你有病吧?冻感冒了怎么办?”我前几天就中招了!
柏尹不耐地摆手:“你回去吧。”
“你呢?”
“关你什么事?”
“我……”萧栩卡了一下,甩出荣钧当令牌:“回去,不然我给你哥告状。”
柏尹蹙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今年多少岁来着?”
“马上26了,干嘛?”
柏尹干笑:“26了还成天把‘告状’挂在嘴边,你可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
萧栩争不过,干脆动手,抓住他的手臂就往楼里走:“你别散步了,上回我就是没穿大衣在这儿挨了冻,回去重感冒发烧,难受死了……”
“上回?”柏尹驻足,看向萧栩:“我哥被送来的那天?”
萧栩已经不气他推倒自己两次的事了,“对啊,我外套不是弄脏了吗,全是泥,我就脱下扔了,出去吹了风,就……”
“抱歉。”柏尹突然打断。
“啊?”萧栩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番话很像是在卖惨,连忙辩解道:“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钧哥的事的确是我的错。”
柏尹眸光微顿,似乎想说什么,萧栩却脑子一热,把心头想的都倒了出来:“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娇生惯养的少爷,我长这么大,除了你,没人跟我说过我哪里有错、哪里做得不好,就算我自己模糊觉得犯了错,也有人替我找理由。我觉得吧,就那个,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废了。”
柏尹不知道听懂没听懂,抿着唇一言不发。
萧栩继续说:“所以我是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以后我有哪里做得不对,你尽管说。你是钧哥的弟弟啊,我信得过你。”
柏尹叹气,“我哥他……”
萧栩笑起来:“我喜欢钧哥啊,爱屋及乌也喜欢你一下。”
柏尹刚缓和的神情又变得难看,萧栩“啊”了一声,给自己打补丁:“我的喜欢和顾叶更的喜欢不一样,我那是单纯的喜欢,你别乱……”
“啊嘁!”
话音未落,柏尹居然打了个喷嚏。
萧栩立即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手忙脚乱往萧栩脖子上一缠,“我就说不能在这儿吹风吧!赶紧回去,再吹真要感冒了。”
柏尹想取下围巾,萧栩却不让,硬是给他捂着,还拉着他往楼里走。
“我真不想上去。”柏尹闷声说:“我去大厅里坐坐。”
大厅里有暖气,萧栩一想,觉得也行,正想说“那我陪你”,就见柏尹抬手扯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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