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树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初禾
显然,这是柏尹随手给他准备的早点。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抓抓睡得蓬乱的头发,当初被柏尹叮嘱少喝酒时在胸中流淌的陌生暖流似乎又涌了起来。
第12章
萧栩不喜欢吃白水煮鸡蛋。同样是鸡蛋,家里的厨师能做出各种花样,什么麦片蛋羹、酸奶蛋皮、红糖蛋花,就算是白水煮的,摆上餐桌时也已经去壳对切,上面浇着一层花蜜。像这样“朴实无华”的鸡蛋,他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握在手里把玩一会儿,他将鸡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拨开一片壳后凑上去闻,随即皱起眉。鸡蛋有股腥味,即便煮熟了也去不掉,他鼻子灵,一下就闻出来了,顿时没了胃口。但洗漱之后回到茶几边,忽然觉得那面包有些眼熟,认真一想,原来是昨天回来时在玄关边看到的那个。
应该是柏尹买的早餐。
他拿起面包,心里不是滋味了。柏尹昨天不知道他要留宿,只买了一个面包,而这个面包与鸡蛋牛奶一起,成了他的早餐。
学校门口有不少早点铺,柏尹身上带了钱,不至于饿肚子,但他越琢磨越不高兴,一边笨拙地剥鸡蛋,一边小声自语:“你居然跟高三生抢早饭。”
圆滚滚的鸡蛋被剥得坑坑洼洼,他本着“不吃对不起柏尹”的态度咬了一口,蛋白已经凉了,但蛋黄还留有些许温度。他嚼了几下,和着牛奶吞下去,觉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下咽。
家长会后,高三年级的冲刺氛围更浓了。萧栩成天在交流群里看家长们互相倾诉,也慢慢感到一丝紧张,担心蹭饭影响柏尹学习,不好意思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问柏尹回不回家做饭。
一周没吃“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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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家常菜”,总觉得嘴里没味道。他一个人在外面住,没有厨师跟在身边,去以前心仪的餐厅酒店吃了几次,每家都叫他失望。周末母亲让他回家,说准备的全是他喜欢的食物,他回去一尝,仍旧觉得差了些什么。
周日早晨,侍者端来刚蒸好的虾仁蛋羹,还配有蓝莓酱烤面包,他搅着蛋羹问:“有白水煮鸡蛋吗?”
十分钟后,已经剥好的鸡蛋被送上桌,他只吃了一口,就几欲作呕。
太腥,难吃。
晚上他终于没忍住,跑去学校门口等柏尹下晚自习。
天已经热起来了,柏尹穿着短袖t恤和牛仔裤走出来,个子那么高,分外惹眼。他提着刚买的奶黄包和虾饺走过去,抬手一扬,算是打招呼。
“有什么事吗?”柏尹问。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他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说:“上次吃了你一顿早餐,今天补偿你一顿宵夜。”
柏尹“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
“这家店的奶黄包……”他正想说“可有名了”,柏尹突然伸出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往身前一带。
“小心。”
两辆自行车“嗖”地擦过,伴随着刺耳的口哨声与追逐打闹的声响。
萧栩撞在柏尹胸口,愣得睁大双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被在人行道上骑车的学生撞了。
柏尹松开他,顺势将他拨到里侧,“这儿骑车没人管,你注意看路。”
周围人声鼎沸,十七八岁的学生们力旺盛,面对面说话也靠吼,路边摊的小贩也不停吆喝,本是喧闹无比,萧栩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的,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
从校门口步行到住处只需一刻钟,走完那条拥挤不堪,还有安全隐患的路后,还需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小巷。萧栩心中有了杂念,埋头走路不说话,柏尹也不说话,但始终让他走在里侧,中途有人骑车经过,柏尹还抬手拉了他一下。
到家,柏尹把奶黄包和虾饺腾出来,不等他开口就说:“我买了鱼,明天剖了干烧,你想吃就来。”
“啊?”他想着心事,反应慢了半拍。
“谢谢你的宵夜。”柏尹夹起奶黄包尝了一口:“不错。”
他连忙说:“我来!你多淘些米,我这阵子都没吃过一顿好菜!”
“嗯?”柏尹撑在桌沿上,抬眼略显不解地看着他,“你们家……”
“我最近工作忙。”他胡诌道:“吃得很随便。”
柏尹没有继续问,两人凑在一起分食宵夜,吃完后柏尹问:“你住哪里?”
他很想留下来,但莫名说不出口,只好道:“你还要做题吧?那我不打搅你了。”
心里却在喊:我这么客气,你也该客气一点,请我留下来啊!
柏尹显然没听到他内心的呼喊,“行,那你早点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从小区出来,他才想起刚才稀里糊涂就跟柏尹回来了,车还停在学校门口。
夜色又深了一些,同样的小巷,一个人走与两个人走终究是不一样的,何况那人还将他护在里侧,有车经过时,会碰一碰他的手臂。
回到自己家里,他躺在睡惯的床上,反倒失眠了。保护他的人太多上下车时总有人帮他挡住车顶,有时参加重要活动,萧栈还会为他安排贴身保镖。他翻来覆去,从床头滚到床尾,努力想压下胸中那股心潮澎湃的感觉,却毫无用处。
只要一想到柏尹揽住他肩的那一下,还有后来碰他手臂的那一下,心跳就一拍快过一拍。
柏尹身上有很浅的汗水味,靠得最近时,他闻到了,这会儿想起来,非但不觉得难闻,还生出想深吸一口的冲动。
他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嚎了几声,感觉身体里烧着一团火,非得出去跑个几公里才能浇灭。
夜里反正是没怎么睡好,眼睛有点红,他站在镜子前歪着脑袋瞧霜打茄子般的自己,突然眼睛一亮,神采奕奕地嘀咕道:“吃鱼!”
中午柏尹果然做了鱼,香酥的,皮焦肉嫩,外面还浇了一盅小米辣酱汁。
萧栩吃得满足,之后的几日又跟败了胃一般,吃什么都提不上劲。
最麻烦的是,晚上睡不着觉的情况也越来越多。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遇到烦心事,烦得夜不能寐的更是没有,“失眠”这种事只出现在换床时。
但现在,他在自家的床上,失眠了。
想去柏尹那儿住,想早上起来吃到温热的鸡蛋,想与柏尹一同回家时,被柏尹护在人行道里侧。
这都是过去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尝过一次之后,就魂牵梦萦。
初夏的一场暴雨后,家里又来了蜘蛛,萧栩吓得直往床上跳,第一个念头是找荣钧,拿起手机拨通的却是柏尹的电话。
“什么事?”柏尹的声音刚一传来,他就求救般地喊道:“小尹,我家有蜘蛛!有,有巴掌那么大!”
柏尹似乎有些为难:“你找我没用,不如叫物管帮你打。”
“我怕!”
“所以赶紧去叫物管。”
“叫了物管也没用啊!”
“嗯?为什么?”
“物管来打死这只,我怎么知道家里还有没有更大的?刚才不是下暴雨了吗?可能周围的蜘蛛都躲进来了!我,我害怕!”
柏尹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办?”
“我害怕。”他是真害怕,鸡皮疙瘩全冒了起来,眼眶都急红了。
那头没了声音,他不知道柏尹还有没有在听,轻声道:“柏尹?”
“你过来吧。”柏尹说。
“啊?什么?”
“你怕的话,就到我这里来。”
雨后的夜,燥热难耐,萧栩坐在计程车上,不停让司机再开快一些。
他手脚发抖,根本无法自己开车。抖却不是因为对蜘蛛的恐惧,而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立即见到柏尹的冲动。
柏尹已经将他的房间拾好了,空调也开着。他进门的一瞬间,一直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低头道:“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了。”
“这么怕啊?”柏尹问。
“嗯?”他略显茫然地抬起头。
“蜘蛛。”柏尹说:“你脸都吓白了。”
他抿着唇,自觉丢脸,连辩解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柏尹却只是很轻地笑了笑:“去休息吧,看到蜘蛛随时可以敲我房间的门。”
他一怔,目光与柏尹相触时,才意识到柏尹在与他开玩笑,心尖立即痒了起来,分不清是生气还别的什么。
一夜好眠,醒来时又是艳阳高照。
餐桌上依旧放着凉水与牛奶,却没有面包和白水煮鸡蛋,取而代之的是一碗小米粥和一张鸡蛋煎饼。
吃完早餐,他不想走了。
这里什么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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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不会失眠,醒来有柏尹准备的早餐,有时中午还能吃到柏尹炒的菜,角落里有蜘蛛的话,柏尹也会帮忙打。
他没由来地摸了摸胸口,心脏像个力旺盛的调皮孩子,跳得他也忍不住欢喜雀跃。
离高考只剩一个月了,柏尹却开始每天回家做饭。
萧栩对蜘蛛心有余悸,不想回去,索性搬了半个家过来,这边住几天,又回萧家老宅住几天。柏尹不管他,若他在,就多煮些饭,多炒一个菜。
“每天做菜,功课不会被耽误吗?”萧栩一边啃排骨一边假惺惺地问他倒是希望每天跟柏尹蹭饭,但蹭得太勤的话,似乎很过分,只好隔一两天蹭一回,这样势必就不能吃到柏尹做的所有菜。于是想:要不你别每天做,就我来蹭的时候做吧!
柏尹却回答得干脆又冷漠:“不会。”
天又聊死了,萧栩想了想,强行往下聊:“怎么不会呢?你同学在用功的时候,你在炒菜。”
“你想多了。”柏尹说:“我在炒菜的时候,他们多半在操场上发呆。”
“你们是高三生啊!”
“高三生也需要放松。现在主要是调整、保持,不用像上学期那么拼了。”
“真的?”
“嗯。”
萧栩被说服了,还顺着柏尹的思路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小尹要调整要放松,那我多住几天也不算打搅咯?我买宵夜叫他一块儿吃,和他一起散散步,也不算打搅咯?
理由有了,住得就更安心了。直到六月初的一天,二代们聚会,硬要拉他去,还说要给他介绍个女朋友,他记挂着柏尹答应给他做的干锅鳝鱼,一门心思想早点回家,敷衍道:“我有事,下次再约。”
“别下次啊。”章少说:“这妹子你肯定喜欢,又漂亮又贤惠,手艺特别好,什么菜都会做。”
他丢下一句“算了吧”,就挂了电话,心里想:柏尹也很贤惠啊。
车开到半途,他突然踩了刹车,盯着前方愣愣地想
我干嘛拿柏尹跟章少介绍的“女朋友”相比?
第13章
柏尹只会做家常菜,干锅鳝鱼显然“超纲”了。萧栩在公司偶然看到下属点了干锅鳝鱼外卖,不好意思尝,回头怂恿柏尹做。
“我不会。”柏尹道:“鳝鱼去骨去腥很麻烦。”
“可以让店家处理好啊。”萧栩将手机递到柏尹面前:“喏,教程我都找到了,你这么聪明,一看就会的!”
柏尹微皱着眉,粗略扫两眼:“不想做,太耗时间了。”
“半小时而已!”
“我炒半小时的菜,我同学就多做了半小时题,马上要高考了……”
“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萧栩赶紧打断:“你说你炒菜的时候,你同学都在操场发呆!”
柏尹一愣,十分难得地弯起唇角,笑着想抵赖:“我说过这种话?你瞎编的吧。”
“说过啊!”萧栩快馋死了:“小尹,你就做一回吧!是你说现在保持与调整最重要,不必再搞题海战术,你还说做菜有助于你放松心情。”
“后面那个我没说过。”
“那前面的你总说过吧!”
磨了半天,柏尹终于同意试着做一回干锅鳝鱼。萧栩期待得不得了,上班时无心工作,下班就往家里赶,什么聚会啦姑娘啦全抛在脑后,只盼着一会儿回家开饭。
然而,急刹在半路的车却在险些造成交通堵塞后调了个头,朝相反的方向开去。
干锅鳝鱼最终没能吃成,他爽了与柏尹的约。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谁,不知道对一个人动心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二代圈骄奢淫逸,他也爱玩,且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飙车打牌样样拿手,可轮到谈情说爱,却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十六七岁时,不少富家子开始游戏花丛,他被年纪稍长的纨绔子弟带着,也看上了一位漂亮的姑娘,但还未来得及追,又对另一位更漂亮的女孩着了迷……
他的喜欢太肤浅,单是看脸,谁更漂亮就喜欢谁,却从未采取过像样的行动,以至于身边的哥们儿都换了几拨女朋友,他还连追人的经验都没有。
年少时对爱情的冲动很快淡去,二十岁之后,就算看到相貌惊为天人的男女,他也没有与对方谈恋爱的想法了。周围的朋友笑他年纪轻轻就对爱情死了心,他辩解说自己只不过是在等真爱。
真爱迟迟不出现,他也从不着急。
但“疑似”真爱出现时,他却顿时方寸尽失。
饭点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柏尹。
柏尹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他看着那闪烁的名字,心里慌得不行,想接起来,又不敢。
不久,柏尹发来短信:在哪里?
他松了口气,打字起码比说话轻松尽管一句短短的“抱歉小尹,公司突然有急事,我来不了了,你自己吃”也花了3分钟才敲好。
正要发送,荣钧的电话来了。
他连忙接起来,“钧哥。”
“小栩!”荣钧的声音有些急:“你在哪?有没有事?”
“我……”他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大街,撒谎道:“我在公司加班。”
“那就好。”荣钧语气缓下来,“柏尹刚才打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他说你们今天要一起吃饭,到点了你还没到,手机也打不通……”
他心跳越来越快,“我刚才一忙就忘了,我马上给他发个消息。”
“那你先忙,工作要紧。”荣钧说:“我给他打电话就行,让他不用等了。”
他没有拒绝,没有说“我自己告诉他”,荣钧的提议竟然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湿漉漉的汗,他大睁着眼,头一次体会到心乱如麻的感觉。
柏尹没有再打电话来,他回到家,一时冲动跟萧栈请了假,次日一早就拉着行李箱飞去了日本。
最擅长的事,居然是逃避。
害怕蜘蛛就躲,害怕被油溅也躲,如今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柏尹了,不是正大光明地表白,而是先逃掉自己求来的干锅鳝鱼,再匆忙躲到千里之外。
“怂”这本性,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初到日本的那几天,他整夜整夜地失眠,一点一点回忆与柏尹相处的片段,心跳时不时加速,脸颊时不时发烫,唇角总是不由自主地勾起,又因想到柏尹的冷脸而失落地压下。
越来越确定,那种不同寻常的感觉,就是喜欢。
高考前夜,他想极了柏尹,挣扎许久打去电话,那边却无人接听。
好在荣钧的电话一拨就通。
“小栩啊,什么时候回来呢?出差很忙吧?”荣钧毫无心机,提到柏尹时声音突然往下压了压,“他刚刚睡了……对,这两天他搬回来了,正好考场也在这边……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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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我明早跟他说。”
请荣钧传达的是一句不痛不痒的“加油”,而柏尹成绩稳定,根本不需要这句“加油”。
挂断电话后,他突然觉得特别失落,后悔躲到日本,更后悔那天爽约。
高考结束之后,他再次给柏尹拨去电话,响了很久,柏尹才接起来。
“有什么事吗?”柏尹问。
“你……”他就像一个勤奋却笨拙的演员,上台前将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上台后却因为紧张而忘得一干二净。
柏尹又问:“你有什么事吗?”
“你考得怎么样?”他连忙说。
“还行。”
他紧握着手机,半天才挤出一句“那就好”。
柏尹“嗯”了一声,“同学聚会,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哦。”他耳根发热,低声说:“好。”
通话一共1分23秒,其中大半时间被尴尬的沉默占据,他闭眼趴在床边,想起柏尹说了两遍的“你有什么事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柏尹经常对他说类似的话,冷着脸,语气也冷冰冰的,似乎有些不耐烦,而且经常将天聊死,比如刚才的“还行”。但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天救活,东拉西扯地聊下去。
今天失了水准,一个“哦”,一个“好”,就终结了这通越洋电话。
回国的日子定在一周之后,可直到最后一天,他还是没能理好心中的乱麻。
去机场的路上,他在一个“算命”的摊子边停下。故作高深的老者来自中国,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日语问他是否正为情所困。
他翻出手机里偷拍的柏尹,问了个自己都觉得滑稽的问题。
“大师您看,我和他……有没有夫妻相?”
第14章
年轻人大多不信“命”,萧栩却是信的。
生在萧氏那样的大家族,又是最得宠的幺子,他衣食无忧,被长辈保护得极好,却不代表他丝毫不知豪门里的纷争情仇。
他的父母并不像人前表现的那样和睦,萧栈是他的大哥,亦是萧家的正牌继承人,却不是他唯一的兄长。他的父亲情种一个,不知给他生了多少兄弟,养在外面的有,带回家的也有,其中一个还是什么影帝,油腔滑调,令人生厌。他的母亲早些年闹过,最近几年不知是死心了还是习惯了,不再拿“小三”和“野种”说事,两人各玩各的,同处一屋檐下,倒也相安无事。
他的姑母与叔伯们,婚姻状况也是乱七八糟。到了他这一辈,家家仍有难念的经,唯有从小就是表率的萧栈正儿八经娶妻生子,至今未闹出荒唐事。
大约正是见惯了父辈理不清的风流债,他在最该为情所困的青春时代活得像个性冷淡,26岁了才对着一个小自己8岁的男人情窦初开。
问大师“我与他有没有夫妻相”,看似无厘头,实际上却是他潜意识里的担忧。
很小的时候,母亲将一位算命先生请到家里来,他对那“高人”很是好奇,躲在门外偷听母亲与对方的对话。
先生说的话高深莫测,年幼的他听得满头雾水。后来母亲在房间里边哭边喊,不停摔砸茶具,他吓得躲进萧栈怀里,哭着问:“哥哥,妈妈疯了吗?”
“妈妈没疯。”萧栈说:“她只是很生爸爸的气。”
“为什么要生爸爸的气?”
“因为……”萧栈也是孩子,想了许久才道:“算命先生说妈妈和爸爸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他们没有夫妻相。”
他听不懂:“没有夫妻相又怎样?”
“没有夫妻相,就不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他似懂非懂,之后小姑离婚,他又听见下人们小声议论:“我就说他们迟早得分吧?往大了说,门不当户不对,小姐那是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哪里过得了一辈子?往小了说吧,你们发现没?他们一点儿夫妻相都没有!”
又是夫妻相。那天他找来小姑与姑父的结婚照瞧了很久,硬是看不出什么叫“有夫妻相”,什么叫“没夫妻相”。母亲来了,笑着问他看小姑的照片做什么。他天真地问:“妈妈,你知道怎么看夫妻相吗?”
母亲十分诧异,旋即苦笑道:“如果知道,大概就没有你和小栈了。”
那时他不懂,长大后才明白,母亲的意思是如果我早知与你父亲不和,又怎么会嫁到萧家来?
潜移默化中,“夫妻相”三个字已经种在了他的意识里。周围有哥们儿找了新女友,他时常盯着女方出神,单纯想看看两人有无夫妻相,却时常被吐槽为“图谋不轨”。他不解释,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那些哥们儿也只是找乐子,没一个掏出真心,自然也不在意他看或者不看。
这么多年下来,他自问摸到了些许分辨夫妻相的诀窍,而身边的恋人与夫妇,真能说得上有夫妻相的,却只有萧栈与他大嫂。
所以他们婚姻美满,惹人羡慕。
而没有夫妻相的人,姻缘难有善终。
承认自己爱上柏尹的一刻,他就开始害怕。害怕不知如何面对柏尹,害怕柏尹不喜欢自己。最害怕的是,不能与柏尹和睦到老。
柏尹才18岁,现在就想“白首偕老”未可笑,况且他还没开始追,亦不知是否能追到。
可是他不想像章少秦少那样玩一个算一个,更不想像父亲那样旗红旗都不倒,他活到26岁才真真切切体会到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他分不出那么多喜欢给其他人,只想踏踏实实与这人过一辈子。
就像大哥与大嫂一样。
喜欢柏尹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朋友没有交心的,大哥暂时不敢讲,闷在心里大半个月,实在是很想听到一句鼓励的话。
他希望老者能给他说你们有夫妻相。哪怕是一句没有根据的宽慰也好。若是这样,归国之后,他就要卯足劲追柏尹了。冷脸怪虽然总是冷着脸,但并非没有温柔的时候,他不介意再捂一捂冷脸怪,把自己的温度都渡给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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