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帐春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田园泡
这意思就是在说,苏锦萝出于嫉妒,未将城阳郡主身子有恙的事告诉陆迢晔。枉顾他人生死于不顾,用这般手段争宠,实在是恶毒至极。
苏锦萝眨了眨眼,觉得甚是无辜。
“我又不是大夫,也不会医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顿了顿,苏锦萝抬手招过雪雁,“雪雁,让明远去宫门口候着,一等王爷回来,就将这事告诉他。这样总行了吧?”
最后那句话,是跟冠珠说的。
冠珠红着脸,语气愤懑。“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往常,苏锦萝未成静南王妃之前,只要城阳郡主来府,必然是一呼百应,被捧在心尖尖上细呵护。
可自苏锦萝与静南王成婚,今次城阳郡主再来静南王府调养身子,那些丫鬟、婆子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冠珠做事也总是处处碰壁。她未检讨自个儿的态度,反而以为是苏锦萝在从中阻挠,因此心里愈发怨恨起人来。
城阳郡主身子犯病,躺在榻上,听得冠珠絮絮叨叨说些苏锦萝的坏话,听得多了,便信以为真。对苏锦萝愈发没有好感。只觉陆迢晔这般人物,怎么会娶如此小肚鸡肠的女子为妻,定是被欺骗了。
“你若不信,便自个儿跟着去。”时辰差不多了,再不睡晚间就要睡不着了。
苏锦萝赶紧让雪雁打发了人去,然后懒洋洋的卧在竹塌上眯眼歇息。
寝室内的珠帘已拆,被换成素娟屏风。
扇上挂着的芦帘未卷,日头斜照进来,苏锦萝用素绢帕子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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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懒洋洋的哼唧一声,睡得极舒服。
朱窗前,大株梨花兼着芭蕉,蝉鸣鸟语。粉垣处千百竿翠竹掩隐,婀娜扶风,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竿竿青欲滴。
陆迢晔穿过游廊,至朱窗扇前,瞧见躺在里头的苏锦萝,面上覆着一条薄素绢帕子,细滑滑的贴着脸蛋儿,隐可见清秀面部轮廓。
将手里提着的一架鹦鹉挂到廊下,陆迢晔俯身,贴上去。
苏锦萝突觉口鼻憋闷,她使劲睁眼,猛地起身,面上素绢帕子掉落,身下竹塌“吱呀”,惹得廊下那只鹦鹉“呱呱”乱叫起来。
“呱呱,呱呱……”
一只鸟,叫什么“呱呱”呀,又不是青蛙。咦,不对,这廊下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鸟?
“王妃,您醒了。”雪雁端了冰糖雪梨银耳羹来,并一碟栗子糕。
“雪雁,哪里来的鸟啊?”
“这鹦哥儿是方才王爷提着进来的,王妃没瞧见人吗?”
她睡着呢,自然瞧不见,所以方才确是有人来过?
苏锦萝捏起掉在身上的素绢帕子,只见上头湿漉漉的沾着一滩水渍。
真是很可疑呀……
那头,陆迢晔将鹦哥儿放了,这才与明远去了灵鹫庵。
两人并未坐马车,骑了马,半个时辰以后就到了。
后山地,入眼只见群山环抱间,有一花木繁盛处,甚是清幽,隐看见佛香熠熠。那处便是新修建的灵鹫庵了。
陆迢晔下马,扔了缰绳负手近前。
冠珠早早就在庙门前候着,这会子见人来,止不住啼哭。“幸得王爷来了,不然咱们郡主怕是要不好了。”
陆迢晔眸色清冷一扫,冠珠浑身一凛,赶紧止住啼哭,在前头带路。
院内,白玉清砖,两三房舍。穿过石子甬路进门,一明两暗。右手边一里间,有一扇支摘窗,屋内皆是合着地步打就床几椅案的寝室,侧边糊着纱窗,室内书架上摞满书籍,置古琴、书案、笔墨等物。
榻上,蔫蔫躺着一人,面色惨白,眼底泛青,一看就知神极不好。
陆迢晔立在屋门口未动,身旁冠珠急赶进去,“郡主,王爷来了。”
城阳郡主神一凛,下意识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她未梳妆,也未换衣。
“快,伺候我洗漱。”
“不必了,将锦帐放下就行了。”陆迢晔站在原处开口。
城阳郡主动作一顿,脸上显出一抹苦笑。她重重又躺回去,吩咐冠珠将锦帐打上。
陆迢晔撩袍步入,坐到榻前。
城阳郡主从锦帐中伸手,露出一截纤细腕子,搭在脉枕上,楚楚素怜。
陆迢晔取帕,覆其上,然后开始把脉。
“往常都不打帘子,如今怎么反倒让打上了。可是怕我病弱,瞧着难看?”城阳郡主的声音轻飘飘的从里头传出来,带着调笑,却虚弱不堪。
陆迢晔面不改色道:“小东西惯爱计较这些事,遂了她的意还好,若不然,可要闹死我。”字里行间,皆是宠溺。
城阳郡主听得心里一沉。
这样清高君子般人物,什么时候迁就过一个如此无理取闹的女子。
“你学医术,是为了什么?”城阳郡主不愿放弃,她咬牙,又问。
隔着锦帐,男人的身形看不真切,但城阳郡主却能想象到他垂眸替自己诊脉时的模样。
眼睑处那颗朱砂痣,定然是极好看的。
“治病救人。”陆迢晔手,起身走至洗漱架前,用湿帕子擦手。
掌下纱被明明绵软,却突兀刺手。城阳郡主强撑着身子起身,说话时声音都有些嘶哑。“那你直至如今才娶妻,又是为何?”
“等一个人。”陆迢晔扔下手中湿帕,行至书案前,执笔写药方。
“等谁?”城阳郡主放缓几分语气,她悄拨开锦帐,看到男人立在书案前的颀长起身,心底突兀涌起一股希望。
“自然是等,如今的静南王妃了。”一笔挥就一张药方,陆迢晔将其递给冠珠,然后道:“郡主身子调养多年,已大好,只天生体弱,无药可医,只得自己偏重。还有,日后若有事,寻府内大夫便可。”
话罢,陆迢晔转身离去。
城阳郡主猛地挥开锦帐,急下榻,却摔了一个踉跄。
冠珠急上前去扶,“郡主!”
城阳郡主低头,看到冠珠捏在手里的那张“药方”。上头只四个字:静心和气。
可她如何才能静心,如何才能和气!
“咳咳咳……”
“郡主,奴婢去将王爷请回来吧。”
“不要。”城阳郡主扶着冠珠的胳膊起身,面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让他走。”
人若无情,留了,又有什么意思。
“郡主。”屋门口,行来一宫装丽人。
冠珠抬眸,蹙眉道:“红绫?”
红绫笑着上前,与冠珠一道将城阳郡主从地上搀扶起来,劝道:“郡主何必烦扰。”
城阳郡主白着一张脸坐回榻上,眸色警惕的看向红绫。
红绫道:“郡主不必如此警惕奴婢,奴婢是来帮郡主的。”
……
天色愈发炎热起来,苏锦萝垂涎的盯着院内那块空地,让雪雁将明远唤了过来。
“王妃。”明远穿一件绿罗褶儿,脚上清水布袜儿,站在素娟屏风后给苏锦萝作揖。
“我想在外头院子里架个葡萄藤。你去替我办。”
“王妃莫急,这事王爷已经吩咐过了。侧院里头的葡萄藤早就种上去了,院子里头那块空地,是王爷准备给王妃搭秋千用的。”
“秋千?”苏锦萝双眸一亮,才素娟屏风后伸出半个小脑袋,“什么时候搭?”
“先搭个凉亭,在搭秋千。奴才们手脚快,一日就能好。”明远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快去快去。”苏锦萝催促,迫不及待。
“是。”明远应了,躬身退出去。
苏锦萝喜滋滋的转身,看到站在身后的雪雁。“雪雁,你去跟着明远,看他缺什么,要什么,都给他添上,再上壶好茶,弄些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人。”
“王妃,这些事本就是他应当做的。”雪雁难得没听苏锦萝的吩咐,而是多说了一句话。
苏锦萝有些奇怪的看了人一眼。
雪雁自知失言,赶紧蹲身行礼,退了出去。
院内,明远领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进来,远瞧见雪雁,忙道:“姑娘回避。”
她一个丫鬟,回避什么。雪雁不理,径直上前道:“王妃吩咐,替你们备茶水、糕点,再加些外食。若有什么想用的,只管提。”
雪雁模样、身段皆好,盈盈立在那处说话,只让那些家仆盯得眼睛都直了。
乖乖,这内宅里头的丫鬟,怎么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明远偏身,不着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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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将雪雁挡住。“姑娘看着安排便是,咱们什么都吃得。”
“哎哎哎,明远大爷,您什么都吃的,咱们可要挑嘴呢。不过要是小娘子亲自做的,那就不挑了,定然是香气扑鼻的美味。哈哈哈。”
明远惯常是一副亲和模样,这些家仆有时也会没大没小的与他开玩笑,但这次却是踢到铁板上了。
明远转身,目光肃穆,变脸似得板起了面孔。
家仆立时噤声,蔫蔫的低头。
明远满意点头,然后转身,又是一副笑模样。“姑娘安排,咱们要开始建亭子了。碎木枝块的,当心碰伤了姑娘。”最关键还是自己身后这群满身臭汗味的东西。
雪雁颔首,点头去了。
明远身后,几个家仆抻着脖子看,互相挤眼。
“明远大爷,若是看上人家姑娘,便去求了王妃要过来。您这也老大不小了,办完差事回去,家里头冷桌冷炕的多糟心。”
身后又有家仆上来说话。“是啊是啊,不是我们多嘴,您瞧瞧这姑娘的身段、相貌,便是往常的闺阁小姐都比得。如今王爷有了王妃,这丫鬟又日日跟在王妃身边,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了房……”
家仆的声音在明远凌厉的目光下渐弱。
“我倒不知,你们这般嘴碎。若是不愿在这处呆着,迟早回去。”明远厉声道。
家仆缩着脖子,作鸟兽散。
明远立在原处,面上不显,心里却难得焦躁起来。
若,若王爷真瞧中了雪雁,要房,那……
正想着,前头穿廊处行来一人,锦衣华服,金冠玉面。
“爷。”明远急迎上去。
“王妃呢?”
明远瞧了一眼。“逗鸟呢。”
扇后,苏锦萝隔着纱窗,正在逗鸟。
陆迢晔送的这只鸟,竟会说人话。苏锦萝初次听闻,还当自己是被那“呱呱”声吵得失了神志。
“吉祥,吉祥……”
“吉祥,吉祥。”
苏锦萝说一遍,那鸟就跟着说一遍,尤其聪明伶俐。
第53章
屋内角落处,香香和奔奔在苏锦萝脚边打转,两只白绒毛团失宠明显。
“爷。”屋外天热,雪雁上前接过陆迢晔褪下来的外袍,随在人身后去屏风处伺候洗漱净面。
明远站在廊下,模糊瞧见里头的动静,再看一眼那尚在逗鸟的静南王妃,突兀生出一股怒其不争的火气来。
自家爷都回了,还在那逗鸟呢!
苏锦萝玩的不亦乐乎,偏头时突兀瞧见正在给陆迢晔递帕子的雪雁。
一个颀长挺拔,一个身姿盈盈,偏头垂目时,时不时的目光碰触。瞧着就赏心悦目。
“吉祥,吉祥……”鹦哥儿还在说话,陆迢晔身上汗湿,觉得擦洗不尽,便进了一旁净室,准备沐浴洗身。
雪雁拾好巾帕、沐盆,转身欲走,苏锦萝却突兀开口道:“雪雁,端碗凉茶进去给王爷。”
苏锦萝声音轻细,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语态。
雪雁心思清灵,瞬时明了。她“扑通”一声伏跪于地,用力朝苏锦萝磕头。“王妃,奴婢不敢。”
“只是让你去端碗茶……”苏锦萝也没想到雪雁的动静会这般大。她只是想起前几日孙氏与她提的事而已。不过既然雪雁不愿,那……
突然,“砰咚”一声。户牖处,明远直冲进来,撞到素娟屏风,还没站稳,立时跪地,身形狼狈。“求王妃成全!”
地上跪着两人,扇处传来暖风阵阵,混着沁人花香,瑟瑟潇竹,一旁净室里水声涔涔,男人还没洗完。
“成全什么?”苏锦萝坐在竹塌上,香香和奔奔蹬着两条小短腿使劲的攀住她的小腿往上跳。
苏锦萝将两个小家伙抱到膝盖上,整了整微褶衣裙,眸色奇怪的看向明远。
“奴才,奴才心仪雪雁姑娘,请王妃成全。”明远平日里的明气这会子全寻不见,他扶趴在地上,与雪雁挨得极近。宽大的袖摆遮在雪雁的罗袖上,一浅一暗,平添暧昧。
雪雁听到明远的话,面色一怔,尔后脸色煞红。
苏锦萝捏着香香的毛耳朵一顿,半日都没反应过来。明远居然会心仪雪雁?
净室里,陆迢晔沐洗完毕,穿一身青绸白褂,缓步而出。他一边绞着头发,一边拢袖坐到苏锦萝身侧,身上的冷梅香气扑鼻而来。又因为刚刚洗漱完,所以比平日里浓厚许多。
苏锦萝下意识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偏头看向陆迢晔。
男人的头发披散下来,湿漉漉的带着水汽。他身上的青绸白褂极薄,又贴身,肩膀上的衣料尽数被长发濡湿。湿水继续蔓延,浸湿后背,濡湿胸前。浸出一身白皙肌理。
苏锦萝发现,原来男人的头发是微带卷曲的,虽不明显,但发尾弧度尤其清晰,就像新月似得。
苏锦萝盯的痴了,跪在地上的明远和雪雁将头埋得更低。
陆迢晔偏头,跟苏锦萝对视,眸色沉静,波澜不惊。
小妇人慌忙低头,涨的面色通红。她一下又一下的扯着香香的耳朵,香香不堪其扰,猛地蹦下去跟奔奔跑远了。
竹塌不大,陆迢晔绞发时,手肘会撞到人。苏锦萝往旁边坐了坐,然后又往旁边挪了挪。
“再动,就掉下去了。”男人凉凉开口。
苏锦萝羞得连一双玉耳都成了绯红。她低着脑袋,那绯红自香腮处向下蔓延,透过脖颈,直至全身。陆迢晔偏头瞧着,脑中不自觉想起小妇人榻上风姿。情到时,也是这般,娇嫩绯红的像朵花似得,而且只在他掌中绽放。
喉结轻动,绞着头发的手放缓了动作。陆迢晔撩起衣袍,将右腿搭在了左腿上。
这小日子,应当过去了吧?
这边,苏锦萝羞不自禁。她一向知道男人长的好,可却从未放在心上。但不知为何,今日突兀瞧见,心里“砰砰”乱跳起来,就好似揣着一只香香,再加一只奔奔。
“求王妃成全。”明远颤着声音,以额触地。
作为静南王的贴身小厮,明远明白,与其求自家王爷,还不如求王妃。王爷虽看似清冷,极好说话的模样,但只有明远知道,王爷极讨厌麻烦事。平日有事,四两拨千斤而过,乃常事。
“这……”苏锦萝面露犹豫,她转头,看向雪雁。“雪雁,你是怎么想的?”
自雪雁被李老太太给了自己后,对自己一向尽心尽力,苏锦萝觉得,这事全凭她自己做主。
雪雁蜷紧手中绣帕,她能感觉到身旁男人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和紧张的心绪。
“愿,王妃成全。”
明远面上一喜,他先是看了一眼雪雁的娇美侧容,然后期待的看向苏锦萝。
苏锦萝颔首,声音轻软道:“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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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愿意,那自然是极好。不过,”话锋一转,小妇人道:“雪雁虽是我的奴婢,但我从未轻贱于她。你若要娶,便用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将人抬了去。”
对于一个女婢,能穿戴凤冠霞帔,坐八抬大轿出嫁,实在是特别长脸的事。而苏锦萝虽不通府中上下事,但知道明远身份不低,这凤冠霞帔和八抬大轿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一切皆遵照王妃的意思。”明远行叩拜大礼。
苏锦萝摇头,道:“不是照我的意思,是要照雪雁的意思。你既娶了她,便要对她好。”
话罢,苏锦萝起身,走至雪雁面前。离的与陆迢晔远了,她才突觉自己呼吸舒畅了起来。
“雪雁,我再问你一次,你可是自愿?若非自愿,我与你做主。”
雪雁抬眸,目光定定的看向苏锦萝,眸色发红,声音哽咽。“奴婢是自愿的,只是日后,不能尽心伺候王妃了。”
“这有什么,日后你还是我的贴身女婢。”苏锦萝笑罢,将人扶起来。“起吧,天虽热,但这地上凉。还有外头的那架秋千,你都没给我做好呢。”最后那句话,是与明远说的。
明远激动不已,叠声应了,转身,额头猛地又撞到那扇素娟屏风,惹得苏锦萝和雪雁发笑。
讪讪去了,明远依旧抻着脖子瞧雪雁。
苏锦萝拍了拍雪雁的手背道:“去吧。”
“是。”雪雁蹲身退了下去。
屋内只余两人。苏锦萝转身,看到斜靠在竹塌上的陆迢晔,头发未绞干,便已经枕上了她的软枕。那软枕为藕荷色,被浸了水,湿漉漉的泛出一层嫣红来。
“你头发都没干就睡,会头疼的。”其实苏锦萝真正心疼的是男人脑袋下的那个软枕。
这个软枕是苏锦萝近日新做的,名唤“玫瑰芍药花瓣枕”。用各色玫瑰、芍药花瓣装制而成的玉色夹纱枕,致小巧,尤其好看。苏锦萝非常喜爱,都舍不得用,只欢喜搂着睡,时不时闻闻那玫瑰、芍药花香,能静心凝神,舒缓心绪。
男人阖着眼,似没听到苏锦萝的话。
苏锦萝噘嘴,小心翼翼的扯了扯那软枕,见扯不动,只好曲线救国。
“我替你把头发绞干吧?”
男人终于睁眼,斜觑了苏锦萝后轻勾唇,声音清润,透着慵懒。“那便劳烦王妃了。”
“不劳烦,不劳烦。”苏锦萝狗腿的去拿了新巾帕来,替男人绞发。
男人的头发又黑又长,明明看着并不绵软,但缠在指尖却软乎乎的就跟香香的毛似得。
苏锦萝玩的不亦乐乎,回神后,却发现男人似乎已经睡了过去。
午后斜阳正盛,扇半开未开,隔着一层碧色纱窗,带进一束灼日阳光,被分割成块,蒙了一层暗色,但光线依旧极强。男人被扰,蹙眉,拉过苏锦萝的罗袖遮在了脸上。
苏锦萝愣神,动了动袖子,男人闭着眼张口,直接就咬住了一角,将那块罗袖留在了脸上。
除非苏锦萝强扯,不然不仅不好脱身,这身罗裙怕是要废了。
扔下手里的帕子,苏锦萝趴在竹塌上,歪着小脸,目光所及之处,是陆迢晔那张掩在她罗袖下的脸。
罗袖很薄,男人的脸依稀可见。如墨的眉眼,挺翘的鼻梁,细薄的唇。苏锦萝想到,就是这张嘴,总是喜欢逮着她咬,逮到哪就咬哪,一点都不含糊。
面色一红,苏锦萝慌忙回自己不知何时点在男人唇上的手。男人依旧咬着她的罗袖,依稀可见素白贝齿。看着温润,但却锋利十足,就像饿狼的兽齿。
苏锦萝打了个哈欠,眯眼看着懒洋洋洒下来的日头,浑身困乏,眼皮缓慢搭拢下去。
陆迢晔睁眼,就看到小妇人趴在竹塌上,一双藕臂垫在面颊处,侧着一张瓷白小脸,面颊处隐显出一点红晕,不知是晒的,还是被压的。
陆迢晔伸手,捏了捏苏锦萝的脸蛋肉。
苏锦萝不适的动了动身子,下意识伸手环抱住陆迢晔的胳膊,然后往里挤了挤,嘟嘟囔囔道:“好硬……”
这是将他的胳膊当成那个玫瑰芍药花瓣枕了。
陆迢晔失笑,放开嘴里咬着的罗袖,起身下榻,将人抱了上去,然后搂着小妇人,和衣而眠。
……
苏锦萝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不过竹塌尚温,那股子冷梅香气忽聚忽散的萦绕在四周,喘息间有些噎气。
苏锦萝用罗袖在眼前扇了扇,片刻后才觉舒坦。
玉珠儿站在素娟屏风后,探头探脑的看。
“怎么了?”懒洋洋的撑着身子起身,苏锦萝垂眸看了一眼罗袖。只见细薄丝绸一角已经被咬的抽丝了。
这罗裙是真废了。
“王妃,听说您将雪雁许给了明远?”
“嗯。”接过玉珠儿端来的茶水轻抿一口,苏锦萝一副睡眼惺忪之相。她懒洋洋的扶了扶自己歪斜的髻发,却触到一支金步摇。
步摇被触,发出清灵空响,声声叠叠,尤其好听。苏锦萝却一瞬面色涨红,慌忙就将那支金步摇给拽了下来。
“哪里来的金步摇?”她不是吩咐都要起来吗?
玉珠儿低着脑袋站在原处磨鞋,闷不吭声。
“怎么了?”没听到声音,苏锦萝神色奇怪的抬眸,看到一副蔫蔫模样的玉珠儿,担忧道:“是身子不舒服?”
玉珠儿摇头,蹲下身子,拿过竹塌一旁小几上的素绢罗扇,小心翼翼的替苏锦萝扇风。
“只是一想到雪雁要嫁人了,心里头就难受。”玉珠儿与雪雁平日里关系最好,雪雁先一步嫁人,玉珠儿虽为她高兴,但这心里却空落落的紧。玉珠儿觉得,雪雁嫁了人,两人定不会再与雪雁未嫁时那般,躺在榻上絮絮叨叨一些私密小事,关系定会疏远。
苏锦萝叹息一声,拉过玉珠儿的手道:“终归是要嫁人的。”
玉珠儿使劲摇头,反握住苏锦萝的手,“不,奴婢要伺候王妃一辈子。”
苏锦萝失笑,她将手里的金步摇递给玉珠儿,“喏,送你吧。去替我瞧瞧外头的秋千搭好没。”
“是。”玉珠儿的情绪来去匆匆,得了一支金步摇,立时就将雪雁忘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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