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蜉蝣卷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你这有水吗?”沈浩初捋了把顶上的发,摸下一手的水来。他有点兴奋,从小到大,他都没试过武刀弄枪的滋味,端是痛快。这具身体还保留着原主人对枪剑的习惯,仅管他忘了招式,但本能的反射却说来就来,只要他按着刘师傅的指点多练几次,必然很快就能熟练。
不待秦开口,青纹就已经撩起门帘:“有的,侯爷快进屋。”
秦只得跟他进屋,片刻时间青纹就将茶水端来,沈浩初端起仰头便饮,那厢秦已坐在他对面的锦榻上,拈了花生捏开,吹去红衣,慢条斯理吃着,也不打算上前服侍他,只道:“爷寻到蘅园可有事找我?”
她已经认定沈浩初不喜自己,会来蘅园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有事找你商量。”沈浩初饮了两盏就丢开,坐到秦对面,手肘压上矮案,带着三分试探看她。
秦瞧他神神秘秘的,居然对自己用上“商量”这词,倒是稀罕:“侯爷请说。”
“我想进大理寺。已经同岳父大人商量过了,他说卓大人手下正缺寺正。”
秦正剥好颗花生,才要细细将捏碎的红衣吹开,听了这话一口气吹得大了,细碎的花生衣直扑着沈浩初的面门,沈浩初被迷了眼,抬手就挥,耳边只闻她绵甜的声音。
“容我说句僭越的话,爷虽贵为镇远侯,去做那从五品的小官吏是屈才,但要想进大理寺,恐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我听说大理寺的人事任用即便吏部下达文书,也要过卓大人之试,不是随便什么皇亲国戚想进便能进的。笔试、面试与实案之试,考的是对我大安律例的熟悉、断案的技巧及随机应变之法。侯爷对此可有钻研?知道我《大安律》分作几卷,有多少内容?”
秦笃定沈浩初压根就没翻过《大安律》,他好武厌文,要是上沙场拼搏一番兴许能得些功勋回来,但是要去大理寺……即使是她这粗通皮毛的小丫头,恐怕也能轻易碾压他。
“你考我?”沈浩初来了兴致,他倒没料到她竟熟悉这个,“我《大安律》共分三十卷,包括五刑、十恶、八议,及吏律、户律、礼律、兵律、刑律、工律,共四百六十七条,系承前唐之律,历经两朝演变,至我大安先祖皇帝手上,着令袁颂征大人修订撰写,耗时五载方着成如今的《大安律》。你想考我哪一卷哪一条哪一例?还是想听我逐一说予你听?若是要全听,恐怕一夜时间不够……”
秦愕然,手一松,指间拈的花生仁掉到桌上,沈浩初眼明手快,探手拾起送入口中,嚼得香甜。
“不过是些皮毛,这些我也知道,但你想凭此进入大理寺,怕是不够。”她回神,嘴硬道。秦父乃是寺正,熟知律法,沈浩初说的这些她自小耳濡目染自也明白,只是从他嘴里说出,就真真叫她惊诧了。
“我知道不够,所以我已请岳父帮忙,将《大明律》借回家中研读,过两日我还要去拜会岳父,你可要同去?”沈浩初也剥了个花生,悄悄塞到她手里还给她。
“去。”秦想不出拒绝的理由,能见到父母,多好的事。
“那你也帮我个忙。”他朝她勾勾手。
秦朝他倾身,两人凑在烛火下,他道:“陪我去见老太太,帮我说服她。”
“……”秦无话,借着烛火对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确认这人真是沈浩初。
沈浩初也是无奈,沈老太太他不熟稔,以镇远侯之尊却去当个从五品小官吏,他都不知道这老太太会有什么反应,只能拽上她,毕竟比起他,她更熟悉这里。
“侯爷,夫人,点心做好了。”奉嫂提着食盒进来。
秋璃忙上前帮着将食盒里碟盏取出摆上桌子,香气散开,将秦沈二人的注意力都吸走。雨过天青的瓷碟里装的只是很简单的吃食,裹了蛋液后炸得金黄的馍片、腌过的黄瓜与三块腐乳,并一碗用牛乳蛋花冲的甜醅。
沈家的饮食清淡,秦吃了两餐不对胃,正好蘅园里有个小厨房,拾好了之后秦就打算用来给自己开小灶,她便吩咐奉嫂做了送来。
“这是……青稞?”沈浩初久居京,不曾见过关外食物,只认出了青稞。
“嗯,这是西北民间吃食甜醅,怪粗糙的,爷是贵人,怕是吃不惯……”她话没落,就看见沈浩初已经自取空碗银匙,舀了半碗吃起,边吃边点头,又捣碎了腐乳,夹起馍片沾好咬下她听到酥脆的馍片在他牙关下咔滋作响,他居然还知道沾腐乳再吃?
总共就做了一个人的份,多了没有,眼见被他吃掉一半,秦忙伸手拦他,借口冠冕堂皇:“爷别贪嘴,小心吃多伤胃。”
沈浩初一眼看透她,罢筷:“行了,剩一半呢,还你了。”
顿时,秦觉得自己变成和他争食的孩童。
沈浩初在她这蹭走顿点心后就撇下一众依依不舍的丫鬟,心满意足地回了琼海阁。秦坐在案边,却有些食不知味。回想适才沈浩初的言行举止,她总觉得陌生,纵她再不了解沈浩初,也知道他绝不会是能说出那番话的人。
就算他和她一样,也是死后重回的人,也断没道理性情大变,若非他那皮囊还在,秦简直要以为自己嫁的是另外一个人。好端端的他怎会要去大理寺,上辈子这个时候,他还在为秦舒伤神,忙着和她作对,在外胡闹,就算是出仕,也都是半年后的事了,当的也不是文职。
“夫人,这钥匙……”秋璃见她戳着馍片出神,便上前将库房钥匙呈上。
秦便记起刚才还没安排好的事,她接过库房钥匙,摩挲起铜圈,有些头疼按说库房交给秋璃她是最放心的,但秋璃要负责打点她近身的一切事宜,已经够忙了,且这丫头虽忠诚,心却有些粗,她不想交给秋璃,夏茉是个有心攀高枝儿的,不足信任,她带来的人就这些,还能找谁?
目光从屋中各人脸上扫过,很意外地叫出一个名字:“蝉枝,你过来。”
蝉枝诧异非常,垂头从众人身后挪到秦身边,秦轻轻拉起她的手,道:“蝉枝,我听说你认字,也学过记账,对吗?”
“回夫人话,略学过点皮毛。我父亲原是账房先生,后因为染了吃酒赌钱的嗜好,欠了人银子才把我卖到府里做丫鬟,我从前跟着父亲学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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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枝老实回答,手心竟在秦的目光下起了汗。
她是沈家的丫鬟,从来没想过能成靠近夫人,成为夫人心腹,不是她不想,而是人家总会忌讳,不是忌讳她的出身,就是忌讳她的样貌。
若说样貌,蘅园的这些丫头里,蝉枝算是第一等,细挑的眼,瓜儿尖的脸,身段饱满,天生的尤物,只是年纪尚浅,风情未散。正因这张脸,身边同吃同住的小姐妹对她敌意甚重,外人看她也像是勾引主子的狐媚子,她有心与人一争长短,却每每吃亏在这张脸上。
秦是明白的。蝉枝读过些书,心高气傲,并不愿为妾,她虽争强好胜,盼的却是嫁给寻常人家做个正头妻子,心眼倒是实的。
“你既有才,我也是个惜才的。这账册我就交到你手里,你替我好好记着。至于库房钥匙,暂时还放我在这里,若要取用什么东西,我自会着人开库取物,我只替我记好账册便可。”秦语气温柔,抚着蝉枝的手用力按了按。
此语才出,旁边一众丫鬟的脸色皆变了。蝉枝却“扑通”跪下,激动道:“奴婢一定替夫人当好这差使,不叫夫人失望。”
她既不愿在侯爷面前争脸,在这屋里总被青纹压过,主母嫁过来,她又怕因为这脸被主母讨厌,正是心灰意冷之际,怎料秦竟将大事交托,如何不生知遇伯乐之感?
“好了,快起来。这事可有的烦,回头你别怨我让你累着才好。”秦笑眯眯的又望向奉嫂,“奉嫂,小厨房既然已经开了,日后就交由你打理吧,回头我再安排人给你打下手。蘅园的吃食日后少不得要你多心了。”
话未言尽,底下人却是听明白了,以后蘅园的饮食不再与大厨房一起,秦这是要拿出自己的体己银子另设厨房。
“是。”奉嫂话少,只低头应诺。
青纹揪着衣角听了许久,也没听到叫自己,只咬着唇默默站着。
秦点点头,又拔了拔碗里甜醅,她当然有自己的打算。奉嫂原来在家中就是他们这一房的厨娘,不单厨艺了得,还略通医理食理,罗氏将奉嫂拔给她做陪嫁自有一番深意,上辈子她未曾领会,不知沈府水深,这辈子当然要留在身边防患未燃,要知道,那一世的沈浩初,可是被人下了整整五年的药……
想起这事,她心神一凛,不知不觉沉了声:“奉嫂,你替我准备一碗酥酪,我们晚上走一趟琼海阁看看侯爷。”
她可没忘记,上一世卓北安曾经告诉过自己,沈浩初在被人害死之前,就已经中了慢性毒/药。
药应该是被人下在他的饮食里,日复一日,慢慢加重,起码已有五年时间,最后就算他不被人杀死,也会因这毒而成为废人。
五年,不正是她初嫁沈府之时?
大雨过后,芭蕉叶上积的雨水缓慢汇作一股,被风扫落,哗啦作响。
琼海阁里烛火通明,沈浩初坐在书案后正执笔疾书,将脑中所有关于秦案的记忆细细默出。屋里寂静无声,桌上放的饭菜已凉,他也无心饮食。许久之后,他方搁笔歇神,一手拈上眉心,一手端起案旁放的一盅参汤。
参汤是与饭菜都是大厨房做好了送来,沈逍送进书房时见他正专注在书案上,便只将参汤端到他案旁,叮嘱他要喝后才退出。
沈浩初写了很久,口中已干,扭着脖颈就要饮汤。
咻
破空之间响起,锐物击破窗户的绢布,“当”一声打在了陶盅之上。沈浩初手一颤,陶盅被撞翻在地,裂作几片,汤水洒了满地。
他大惊,眼见屋外人影晃过,他反射性将桌上的书稿藏起,沉喝声“何人在外?”便拔步追出。
夜风夹着潮气,吹在身上微凉。秦扶着秋璃的手慢慢往琼海阁行去,身后的奉嫂拎着食盒一语不发地跟着。
琉璃灯照不远,幽径深如蛇腹,被弦月霜冷的光打出几许诡谲,四周树形深重,半人高的草丛被风一吹仿佛有物要窜出般,秋璃缩着脑袋壮着胆子走着,秦听到她压抑紧张的呼吸声,不由笑起,正要打趣她,却听她一声尖叫。
“啊”
秦只觉耳膜要被震裂,手被秋璃攥得死紧。
“鬼。”秋璃瞪大眼。
三人已经走到琼海阁外的小花园里,秦顺着她的手望去,看到一道黑影自琼海阁廊下掠飞而出,朝着她们扑来。那黑影也辨不清是人是兽,秦只看到有丝冷光晃眼而过,就像断头那日刽子手手里的刀刃折出的刀光。
她心怦怦狂跳,拉着秋璃往后退,可那黑影来势甚快,转眼已掠到她们头上。秋璃“啊”了声,软脚拉着她坐到地上,秦不由自主闭上眼,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再睁眼时,黑影已然消失。
琼海阁的门已开,烛光透出,照亮半个院子。
“秦?你没事吧?”
男人的声音在黑夜里有着安抚人心的镇定。
沈浩初已停下追逐的脚步,看了看夜空,再看看她,最终选择蹲下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中的《大安律》,参考的是《大明律》,资料来源百度。
啊啊,北安叔叔,亲妈自己觉得有点苏……笑泪。
那啥,我就不剧透了,反正没几章也要写到。
第12章留宿
地上一片泥泞,雨水渗透夏日薄裳,秦人没事,就是觉得臀上湿凉,怕是脏了一大片。事情起得突然,她不及应变,坐在地上被秋璃攀着手臂,怔怔看着眼前伸来的手臂。
沈浩初见她没反应,只当她受了伤,情急之下握住她手腕,道:“可是受了伤?”
“没。”秦缓了口气,顺势站起,还连带拉了把秋璃。
沈浩初不放心,从地上拾起琉璃灯,往她身上照去,上上下下地打量,秦拧了拧臀上的裙,摸到一手水,便不自在地推开那灯,道:“我真没事。侯爷,刚才那是……”
“莫不是鬼吧?”沈浩初没开口,秋璃先出了声。
沈浩初确认秦无恙后将灯塞回她手中,失笑道:“别瞎说,哪有什么鬼神,不过蟊贼罢了,逃的时候吓到你们。”
说罢,他又往黑沉夜色望去。
蟊贼?哪个蟊贼有这么好的功夫,能飞檐走壁?秦心中存疑,却未出口,只听沈浩初又问:“你们来找我?”
“哦,我给你送酥酪……”秦说着回头。
装酥酪的红漆食盒已经摔在地上,瓷碗从里面滚出,酥酪了满地,奉嫂歉道:“奴婢的错。”
“算了。”沈浩初摆摆手,“人没事就好。”
正说着话,几点火光摇进院子,匆促的脚步声踏过泥水,啪啪作响。沈浩初的亲随沈逍与崔乙闻得女人尖叫声,已从院外赶来。
“侯爷,出了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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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沈逍提着灯冲到几人身边,喘着气问道。
“闯了个蟊贼进来。”沈浩初看着二人道,“你们来得正好……”
他思忖片刻,看着黑影掠去的方向,有条不紊地吩咐:“秋璃,奉嫂,你们两陪夫人去琼海阁里呆一会。”
“我回……”秦正要拒绝,被他摆手打断。
“那贼人逃的方向正是你们回蘅园的路,不安全。你们先进琼海阁暂歇,待确认安全后我再送你们回去。沈逍,你守在琼海阁外护着。崔乙,你马上去外院通知老刘头,让他带护院进来,各处出入要道上值夜的人也都加派人手,再派人把上夜的婆子们都叫来,守着内宅各园,让许嬷嬷去禀报老太太一声。”
“是。”沈逍与崔乙领命。
“等等。”秦征询般望向沈浩初,“老太太这两天痹症发作,如今没出什么大事,就不要惊扰她了,明早再禀,清露嫂子照管内宅,先去通传她一声。”
“此言甚是,就按夫人说的办。”沈浩初当即点头。
沈逍与崔乙看得暗自称奇沈浩初性子鲁莽,从来不是顾全大局的人,可今日遇着变故不止冷静自持,诸般安排无不妥帖,倒叫人要刮目相看。
“那侯爷你呢?”秦见沈浩初安排了所有事,独没提到自己,不禁问他。
“我去追追看。”沈浩初拍拍她的肩,“你们快进书房,别再外出,等我回来,莫慌莫怕。”语毕他又向沈逍喝道:“你快带夫人去书房,好生守着。”
一句“莫慌莫怕”,声音不大,却如定心丸般,将怦怦直撞的胸膛抚顺。秦点点头,他给了她一个眼神,人便拔步往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不过两眼便没入浓墨似的夜色中。
琼海阁的隔扇门被秋璃仔细掩紧,屋里烛火叫风吹得晃了几晃,很快又定下,地上落的家什与人的影子也跟着平静。沈逍在外头说了句“小人就守在门外,夫人有事就唤小人。”,之后便再无声音,寂静得让人心慌。
琼海阁作为沈浩初的书房,秦从前只来过两次,沈浩初不喜欢她进来,所以每回她都只在明间站站就走,似这般被允许独自踏进,倒是头一回。书房略有些乱,靠墙的桌上放着落盖的饭菜,秦伸手一碰,饭菜皆已冰凉,沈浩初没有碰过。她再往里踱了两步,看到书案边上散放着几册不及起的书,不过书案正中却空了一块桌面,旁边是文房四宝,砚上墨汁犹在,笔搁上的狼毫还醮着墨,她用指尖蹭蹭,发现笔尖墨汁未干。
她沉吟着抬头,恰见秋璃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忙出声喝止:“别捡。”
秋璃缩回手,讷讷看她,她扫了眼狼藉的地面,已将当时房中情形猜出大半。
桌案上空了的那块地方,恰是一张纸的大小,笔墨未干,想必沈浩初当时在书案后正提笔疾书,中途欲要饮水,却发现外面有人窥探,故失手打翻瓷盅。可桌并没他所写之物,可见他在匆忙之下还不忘起所写之物,应该是在写重要的东西。
仅管只有三天时间,秦也已察觉这个沈浩初与前世大不相同,也不知其中有何猫腻。
“秋璃,别碰这些东西。”她放缓神情,又朝奉嫂道,“奉嫂,麻烦你看看这屋里食物可有问题,尤其是这盅打翻的参汤。”
“是。”奉嫂领命,不问缘由,走到桌边先从饭菜开始查验。
秦又踱到门前细细看去,忽瞧见隔扇蒙的绢布上一处指头大小的孔洞,位置比她身高略高些,她踮起脚将眼睛凑上,向外窥去。
屋外一片漆黑,只有霜月下魅影似的夜。
夜晚的风颇大,刮得路两侧草木簌簌作响。沈浩初追了段路,出了身汗,被风一扑,寒浸浸粘在身上。四周静谧,他已追至尽头,前面是半堵墙,看情况那贼人已经逃匿不见,他斟酌片刻,正欲转身回琼海阁,忽闻身边草丛动了动,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眨眼间就窜进了墙南。
沈浩初眉头大蹙,追到墙根下,发现一条被杂草湮没的小路。
思及刚才屋中情况,来人似乎无意伤他,再加上这么长一段时间这人不止没跑,还埋伏在这里等他,他猜测此人约是要引他前往某处。思及此处,他便跟着追进去。
荒草掩盖的路后方,竟有几间简陋的矮房,房前杂草丛生,很是荒芜,料来应该久未有人居住。沈浩初往前走了两步,还未靠近房前,便听到压得粗扁的声音。
“别过来。”
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心一惊,止步抬头,屋檐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个人。这人背着月光,面容身形都看不清,只隐约见到手里一柄长剑泛着霜冷的光。
“阁下何人?为何趁夜擅闯我镇远侯府?又引本侯来此?”沈浩初面色不惊,冷喝道。
眼前这人身手不凡,也不知与原来的沈浩初相比谁更强些,但依他现在情况,要抓住此人绝无可能,但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你的镇远侯府?”那人低声嘲笑,复又笑,“我是来警告你的,小心你的日常饮食,府里有人要对付你。”
“对付本侯?为何?你又如何知道?”沈浩初问道。
“少废话,你只要听到记住就可以。除了日常饮食,你还要留意一个肘上有蝴蝶伤疤的男人,如果发现了别管是谁,先给小爷我抓起来。”那人继续说着。
沈浩初从那咬牙切齿般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恨意。
“你叫本侯留心这些,却不告知缘由,本侯如何信你?”
“信不信随便你,你只记得这个人可能在将来要了你的命便好。”那人说着将剑凌空一削,剑花如电光闪过。
沈浩初被晃得垂了眼,只道:“阁下到底何人?”
许久,未再有声音传来,他睁眼望去,屋檐上的人影已失。
琼海阁里,秋璃举着烛台站在奉嫂身边,虽然不解此举为何,但观自家主子敛眉的模样,便也不敢出声打断她们。奉嫂验完桌上饭食才走到书案旁,蹲在地上,将散落满地的食材逐一捡起辨认及嗅闻。
许久之后,她方起身。
“如何?”秦忙问道。
“回禀夫人,桌上的饭食无碍,皆是正常食材,只这盅人参鸡汤……”奉嫂说着又将手里拈的一块鸡肉放在鼻前嗅了嗅。
“鸡汤有问题?”秦上前两步,低头看地上的残物,汤水已渗入地面,只留湿渍,余下的就是一段指头粗的高丽参,几颗枸杞与几片姜,以及炖烂的鸡肉,没有其他东西。
奉嫂迟疑道:“奴婢也不敢确定,汤中食材亦无问题,只是这汤水中似乎另有一股药味,被参香所掩,不好辨认,但可以肯定不是眼前所见的这几味食材所散之味。”
“用银针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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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又道。
此语一出,便是奉嫂再内敛心中也难一惊,银针探的是毒,何以自家姑娘才嫁沈府就作此怀疑?
“夫人,这汤中下的药药量甚微,气味也不像是毒物,银针恐难探出。”
秦点点头,心内思忖开来。
这沈府果然有人要对沈浩初下手?
正想着,外头忽然响起声音:“侯爷。”
沈浩初回来了。
“奉嫂,秋璃,今晚这事不许外泄,谁都不能说。”秦急急吩咐道。
秋璃才刚点头,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沈浩初迈进屋来。
“侯爷,可抓到贼人?”秦迎到门口。
沈浩初摇摇头:“没有。今晚吓到你们了吧?”
“没事。”秦笑了笑,忽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裙间,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裙上成片的污泥蔓延至臀后,狼狈至极,不由脸红。
“贼人已经跑了,料来无碍,我送你们回蘅园。”沈浩初提起挂在架上的琉璃灯,不再看她的裙子。
“不用了,侯爷忙了半天,也要歇息,我自己回去吧。”秦推道。
沈浩初已经踏出屋,没再给她拒绝机会:“走吧。”
夜路不再幽静,想是护院进来,值夜的人也都警醒,正提灯四处巡视,点点火光似被惊醒的萤虫。沈浩初提着灯走在秦前面,脚步沉稳,背影挺拔,有一丝宛如脱胎换骨的安全感。两人都不说话,一前一后这么走着,很快就到蘅园。
蘅园里外皆是一片烛火光芒,因那番变故,丫鬟和婆子们全都醒了,主子不在,便都似没了主心骨般在廊下惶惶站着,一见到沈浩初与秦就松下气来,忙行了礼将二人迎进屋中。
“多谢侯爷。”秦一迈进屋就向他道谢。
“不必如此客气。”沈浩初将灯递给青纹,转身道。
秦瞧他额上一片细密的汗珠,又想起书房里那些饭食,想了想开口:“爷还没用饭吧?如今天色已晚,大厨房的灶火恐怕已停,要不我让奉嫂给你做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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