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而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徐丹瑛
姜润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那人用一个佝偻的背影对着他,挠得他心里又酸又刺。
何必呢。
半个小时后,雪下大了。一层又一层的雪落在裴泽阳羽绒服的后背,融化又累积。他一动不动,像座雪白的石像。
一把伞过肩头,裴泽阳倏地抬头。姜润看着他,眼眶潮湿,却融融带着暖意。
“院子门开着,也不知道进来到屋檐下躲一躲。”
裴泽阳沾着雪的眉毛动了动,露出憔悴而欣喜的笑:“是吗?我不知道。”
说着他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步步往里面挪,姜润只披着件外套,一把伞撑得老高。
“直接上楼,上面开足了暖气,我倒点水上去。”
“嗯。”
裴泽阳在等姜润上来的时候有些不知所措,外套湿了,不知道往哪里搁,裤子也有些许水渍,不好就坐。姜润上楼的时候,看见裴泽阳陌生的样子,说:“坐啊,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裴泽阳把外套递给他:“湿了。”
“先放卫生间吧,屋里不穿外套也行的。”
乖乖放完衣服出来,裴泽阳找了个板凳坐下,跟姜润一起,对着窗户喝热茶。
“阿姨不在?”
“在,休息呢。腿脚不太好。”
“奥……腿脚哪里不太好?”
“类风湿,慢性病,这几天太阴了,放晴之后会好一点。”
“嗯,那就好。”
裴泽阳对着茶壶搓了搓手,他的手瘦了,骨骼嶙峋,手背上依然布满青紫的洞眼。
“本来说要来的,结果有事耽误了几天……”裴泽阳兀自解释起来,“外加下大雪,前两天还封路。”
“没事,都无所谓。”
姜润话语冰冷,比那窗外的雨雪还冷。
“那么就不营业了吗?到过年为止?”
“我妈暂且是那么想的,身体不好,也没什么生意,不如安安心心自己过个好年……”话说到这里,姜润想起裴泽阳,他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那每逢年节,他该怎么办呢……
姜润心一软,实在说不出狠话来,只能稍微规劝一下裴泽阳:“你也该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自己,赚钱不是最重要的,感情也不是,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裴泽阳起初点点头,听完却又摇摇头,然后说:“人生在世,最怕孤独。我错过了结交知心朋友的年纪,也从没建立过属于我自己的圈子。我再好有什么用,甚至没有努力让自己变好的动力。”
他说到一半,顿了顿,低下头,轻声说:“除了你。”
姜润表情一滞,随即暗淡下去:“我对你,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现在我已经平定下来安心待在这个村子里做我自己的事业,不想再为外界的事情纷扰了……”
“我知道,我知道,”裴泽阳埋头苦笑,“是我自己过意不去,不能给你什么……不是做生意的料,也失去了家底,还这幅样子……”
可他为了重新站在姜润面前,真的付出了太多努力。
“我向你道歉,那年的事情我已经全部想起来了,我为我当年的愚昧和冷漠道歉。”裴泽阳郑重道:“当然,我也不祈求原谅。”
姜润一下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是当时上小学的时候的事。不过,他说“全部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深究,裴泽阳忽然双手扶额低下了身子,像是很痛苦的样子,脸都皱成一团了,口中喃喃着:“是我的错,润润。”
“你怎么了裴泽阳……”姜润慌神,起身查看他的情形,却抬不动他紧紧扣在额头的手掌,“你说话呀!”
裴泽阳一言不发,过了一分钟,剧烈地呼吸过去,表情松懈下来,露出两只涣散的眼睛:“对不起润润。”
“你怎么了……”姜润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他摸摸裴泽阳的额头:“你发烧了。”
裴泽阳自己也摸了摸,似乎没什么感觉,摇摇头:“没事的。”
“这还没事呢!都烫成什么样了!”
姜润有些生气,端起裴泽阳的下巴查看他的情形。那人烧得双腮都红了,从耳根烫到了脖子。
“你去床上躺着吧,我去拿退烧药。”
第44章第四十四章
裴泽阳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接受姜润的照顾,他是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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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却又是矛盾的。因为他不知道,除了今天,以后还能不能如此贴近地、平和地与姜润对坐着,即使没有交集的视线和话语,他还是觉得珍贵跟姜润相处的每一秒都珍贵。
姜润替裴泽阳重新打了一块毛巾放在他的高热的额头,又掖了掖被角,然后神情平静地退坐在床边不远处。裴泽阳视线□□裸地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我干什么?”姜润感到不适。
裴泽阳笑着环视了一圈屋子:“除了你好像也没别的可看的。”
姜润随即起身开到床边,拉开窗帘露出窗外一片苍莽的白,说:“看雪吧,把你弄病的雪。”
裴泽阳果真看了一会儿,眼睛眨都不眨,说:“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冬天。第一个冬天,你还记得吗?”
姜润摇摇头,下意识说:“不记得了。”
他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想记得。刚去远腾的那年,裴泽阳那样的嚣张跋扈,一个冬天他都在为裴泽阳的破事尾,得他快吐了。不过那个冬天没有雪,只是潮湿阴冷。姜润记不清多少次忙完回家已经十几点,却在睡下之前又被被裴泽阳叫出去,一通折腾。
裴泽阳嘴角抿出一个干涩的弧度,随即放平,他在姜润脸上找到了一丝纠结的苦恼。他问:“在想什么?”
姜润顾左右而言他,视线落在他被子外面的手背上:“你这是怎么了?”
“嗯?”
裴泽阳瘦的手指动了动:“已经好了。”
他不怕姜润问起这件事,他甚至有点想要姜润知道这件事。他太需要他的关心了,裴泽阳是个名副其实的关种。不过,他又不得不隐隐担心,如果姜润为此而自责,他当然也是会连带着心痛的。
“生病了?重病?”姜润故作不屑地猜测着。
“嗯,心病。”裴泽阳倒是洒脱,摸了摸胸口对着姜润:“打了那么多激素药,总归是有效的。”
“你还有心情皮嘴。”
姜润看着瘫在床上的枯槁身躯,再联想到一年多前二人最火热的时候裴泽阳健硕的模样,两个影子,联系不到一起。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个人如果没经历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怎么会这样子就像没了半条命。让他一夜之间失去爱人,亲人,家业,一场飓风海啸都不一定有这般残忍。
“过来。”
裴泽阳撑着身子坐起来,向姜润伸出双手。
“干嘛?”姜润还是没好气,不为所动。
“还不明显吗?抱一下。让我抱一下,就一下。”裴泽阳重复地说着,眼神湿润而深情,让姜润动容得没法拒绝。
他往裴泽阳床沿坐了坐,愣了愣,然后被裴泽阳一把抱住。
裴泽阳得逞,从侧面抱着姜润,嬉笑道:“行了,跑不了了。”
姜润的肩膀被裴泽阳尖瘦的下巴顶得有些疼,但那人身上传来的热气却又是暖得实实在在。这一刻仿佛什么东西圆满了,卧室的温度升到初春,窗外的雪花也像为了庆祝什么而肆意飞舞着。
“你还是我的吗?润润?”裴泽阳执着地问。
“谁都不是你的。”姜润冷冷地回答。
但他没挪开身子,一切就有了答案。
裴泽阳心情变得好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一年半的过去:他如何抛售又买进远腾的股票;如何用仅剩的资金盲投房地产;如何顶着裴家儿子的名声在外贸圈里摸爬滚打直至被打压到井底,事无巨细,却又声声淡漠。为了保住外公和母亲留给他的那份家产,他煞苦心,然而落得徒劳无功。
唯独他不愿意讲他最黑暗最消沉的日子。他觉得这是他永远无法向姜润展示的一面。他需要姜润的心疼,却不是来自这些颓丧之事的心疼。
姜润也不多问,聪明人,看一眼就能明白了。
讲着讲着,闹钟响了。姜润推开裴泽阳沉重的脑袋,揉揉肩膀,在床头摸到手机,说:“中午了,我得给我妈做饭。”
“那我呢?”裴泽阳可怜兮兮,就怕落下他这一份。
姜润说了声“等着”便下楼,也没去多长时间,端了三碗热汤面上来。他放了两碗在卧室,另一碗端到母亲那里去。
姜妈妈早就察觉了什么,拉着儿子问:“谁来了?是不是裴泽阳来了?”
姜润沉默地点点头。
“哎,你们这样,我面都吃不下!”
姜妈妈重重地吁了口气,拿起筷子又放下,思考着什么,看了一眼儿子又移开:“他有什么错,都是上一代的错,都是你那缺德老爸的错!”
“我知道。”姜润点点头,把筷子又塞回母亲手里,“先吃一点,冷了面就坨了。”
姜妈妈并不配合,只是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认真地问:“他这大雪天找过来,你就不感动吗?我就不相信我生了个石头儿子……”
姜润一时间觉得挺无语的:“你总是向着他干什么?”
“我怕你冲动出错!”
姜妈妈也是悔恨:“说来当时我也有责任,要是早点拦着你不让你跟男人打交道,也就没今天了,可……”
“没什么可不可,要是不要是,”姜润摸摸母亲的头发,“是我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您就别操心了。”
姜润说完便出了母亲卧室,关上门,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果然不是一个好儿子,母亲都这样了,还要让她牵肠挂肚。
再回到自己房里,裴泽阳端着面已经狼吞虎咽吃了一大半。姜润有些吃惊:“你这样吃,会不消化。”
“没事儿。”裴泽阳嘴里鼓鼓囊囊,“我发着热照样能吃两碗饭,你知道的。”
姜润确实知道,裴泽阳铁打的身子,常常发烧感冒还狂吃狂喝狂进健身房。小毛小病对他来说就是无恙。
“但你现在状态不好。”
“已经好很多了。”
姜润是没有见到一个月前的裴泽阳,否则他会立刻明白这个“好很多”是什么意思。最长的时候,裴泽阳经历过八天八夜水米未进,全靠输液。
很快裴泽阳就吃完一碗面,然后又从姜润那里拨了点儿,吃得满头大汗心情大好。等姜润吃完,他就搂着姜润坐在窗户前面看雪,讲讲以前两个人发生的事情他自以为浪漫的事情。
“你膝盖骨裂的时候,我还给你接过尿,记得吗?你总是害羞。”裴泽阳只要一想起来,脸上就挂满了笑。
“……”
在这样本该浪漫的氛围中,姜润是十足尴尬的,那么多件事,为什么非要提这件事。
“还有替你赶走展会上的泰国流氓的时候,我很帅吧?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动心了?”
“……”
“我给你做饭没几次,但每次都很成功,这是你给的好运。”
“……”
说着说着,裴泽阳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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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他紧了紧扣伏在他肩膀的姜润,沉沉说:“我从来都不相信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利用我。你的真心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得见,就像你也能懂我一样。”
“我……”姜润身子一紧,想说什么,却又被裴泽阳夺了去。
他看着窗外不见停的大雪,慨然道:“我们僵持了这么久,也该停一停了,不然所有人都累,你觉得呢?”
姜润抬头,对上裴泽阳的眸子。他的双眼黑得透彻,不再是来时的畏缩无力,而透着另一种坚持和韧劲:“我猜你从上周就开始考虑了,考虑好了吗?”
裴泽阳专属的霸道,又开始了。
姜润没给答案,反倒问了一个尖酸的问题:“拿什养活我呢?你要入赘姜家吗?”
“哈哈哈……”
听到这些,裴泽阳泰然大笑,他好久没有这么笑到肺腑里去了。兀自笑了一会儿,停下来:“没有东山再起,我断然不敢来找你。退一步讲,如果我足够厚脸皮,一穷二白来找你,那入赘姜家又怎么样呢?”
姜润看着他,又像是看着一把风尘里的老算盘了:“所以呢?”
裴泽阳扣着姜润的脑袋向自己靠近,轻轻在他额头一吻:“不要用这种问题试图逼退我,我养得起。”
姜润顿时感觉自己着了裴泽阳的道,甚至有种他之前的脆弱受伤都是装出来的假象的错觉。他痴痴地看着裴泽阳:“骗子……”
“你才是骗子,骗走我的心,我的意志的大骗子。”裴泽阳伸出食指在姜润鼻尖刮了刮:“要不是我感冒,真想现在办了你。”
“哦?”姜润玩味地退后,上下指了指裴泽阳这幅身躯,“你还行?”
“……”
裴泽阳叹了口气,就当小孩子胡闹,又把姜润揽进怀里,用自己的骨骼血肉拥抱着他,说得极为宠溺:“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对你。”
“哦不,就算你不给我机会,我也会好好对你。”
“因为,润润,我爱你。”
第45章第四十五章
裴泽阳在姜润这里躲了几天雪,这几天里,在裴泽阳的努力下,某些东西发生了质的改变,虽然有个装傻的人总是不承认。等到天气放晴,姜妈妈也能下地做做轻活儿,这个装傻的人开始产生了把他赶走的念头。
这一回,不再是把人拒于心门之外的冷漠,而是催促裴泽阳赶紧回公司。他成立了一家小规模的广告公司,白手起家正在起步阶段。
“我再休息几天,感冒还没好透。”裴泽阳可怜兮兮地蹲在沙发上抱着一杯热茶,吸溜着鼻子:“就三天行吗?”
“你已经待了四天了。”
“那正好,”裴泽阳笑得无害,“我向公司请了一周假,还差三天。”
“小小年纪别这么心狠,你还怕他赚不着钱?”姜妈妈敲敲儿子的脑袋,又敲敲自己的腿,往裴泽阳身边一坐,“阳阳,陪我把电视剧看完再走!”
“好的阿姨!”
姜润仿佛又回到了做奴隶的日子,现在不是伺候一个,而是伺候两个。他剥了核桃仁递给需要补脑的裴泽阳,剥了花生米递给嘴巴寂寞的妈妈,然后剩了一堆壳给自己。
电视机里在播某个韩国的家庭剧,剧中贫穷的儿子爱上了有钱人家的女儿从而产生了一场虐心的爱恋。这是他妈妈最喜欢的剧情,最好再掺杂一点身世之谜,车祸绝症,能让她付出大把眼泪,那就完美了。
姜妈妈已经快哭出来了,而一旁的裴泽阳却是哭笑不得。明明说好看电视的,他却总往一旁的姜润身上瞄。
他眼里一闪而过柔情,然后以傲娇的瞥开尾,被姜润捕捉了正着。
“智障。”姜润口型骂他。
“反弹。”裴泽阳回嘴。
电视机画面一转,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坐在烤肉店吃烤五花肉,滋啦滋啦的油声煽动着人的感官,姜妈妈突发奇想:“要不我们今晚弄个barbecue吧?”
“太麻烦了妈。”
“好呀阿姨!”
“……”姜妈妈愣了半晌,拿出手机给程载打电话:“喂,小程呀,今天店里忙吗?不忙?那带女朋友过来吃烤肉呀,正好阳阳和润润都在,大家好久没聚在一起啦!”
姜润扶额:“妈,程载说不忙都是客套话,你看他生意做得这么好,能不忙吗?”
姜妈妈不以为然:“可他愿意来呀。”
原本兴致热烈的裴泽阳一时陷入了沉默。姜润还不知道他和程载一直都一个鼻子出气呢。如果姜润发现程载是棵墙头草,说不定会连同他一块伐了。
那么爱闹脾气的姜润。
“对啊对啊阿姨,小程应该挺忙的吧……”裴泽阳尴尬地插了句嘴。
“我去买菜了,菜市场刷我的脸能打折。”
老太太谁都不理只管自己开心,说着揣上钱包下楼:“你们俩在我回来之前把烤架安置好。”
“……”
裴泽阳大差不差地把院子里的雪清扫一番后,姜润和他吹鼻子瞪眼把沉重的烤架搬到院子,把虚弱的裴泽阳累了一身虚汗。他顶着炽烈的太阳擦擦额头,忽然说:“不想吃烤肉了。”
“那你刚刚这么起劲?”
“我后来不是拒绝了吗……”
“总之好好干。”
后厨里有去年用剩的木炭,裴泽阳被差遣把木炭抱出来晒,姜润先烧水去了,万一妈妈买了些需要焯水的肉制品,可以备着用。其实两人已经互相适应了太久,这些小事完全可以配合默契。
程载似乎接到电话就来了,带着女朋友一起。两人手牵手来到姜家的小院子的时候,裴泽阳正蹭了一鼻子灰准备生火。
“裴……裴大哥。”
程载见到裴泽阳真人有些局促,虽然通话很多次,但看到裴泽阳明显凹下去的脸,还是不忍地别来眼,他拉着站在一旁的笑着的女孩,说:“这是我女朋友,小芝。”
“哦,你好。”裴泽阳伸出手,意识到手脏,就缩了回去。他以主人的姿势招呼两人进去:“姜妈妈在里面串肉,你们去看看她吧。”
“嗯好。”
没多久厨房出来一片笑声,有姜妈妈的,还有年轻女子的。姜润和程载说了一会儿话,一起端着肉串出来。
“你会吗?”姜润质疑地看着裴泽阳的手上功夫。
刚刚拿来做实验的一根玉米被烤得乌漆墨黑看不出本来的形状。而且裴泽阳羽绒服的袖口被烫了一个大洞,白白的羽绒从里面漏出来。
“要不程载你来?”
裴泽阳乖乖让贤,主要是想跟姜润到一边去坐享其成。
程载也是个一年次的老厨师了,有老婆做帮手,动作更麻利。姜妈妈对小芝赞不绝口,偶尔瞥一眼裴泽阳,像是在说:你要是也这么能干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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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无所谓。
姜妈妈的院子里有一些藤椅,专供给vip旅游团,这会儿他们一人霸占一个,手里都端着烤肉。
中午的阳光很好很好,好到让人想在这日光下安睡。也许是经历过太久的暴雪,这阳光变得尤为珍贵。姜润和裴泽阳的感情也一样。
程载早在上个月就知道裴泽阳神状况和身体状况都有所好转,但没想到好得如此之快,裴泽阳放纵地吃着笑着的样子,仿佛还是上个世纪的事。姜润一声不吭地吃着肉,程载冷不丁伸过头来问:“和好了?”
姜润“嗯”了一声,却又像不甘心地摇摇头:“可能。”
他原以为裴泽阳没听到,但裴泽阳却听得很仔细,不服气地凑过来搂住姜润的肩膀,眼里流露出久违的邪肆笑容:“可能?可能?”
“哈哈哈。”程载忍不住想笑,回过头来也搂住小芝:“你看他们。”
“两个人这么大了还跟过家家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姜妈妈一句补刀,让众人陷入了一片朗朗笑声。
裴泽阳拉住姜润的手,对方一缩,他又不依不饶地扣住。侧身看着他,抿唇轻笑:“真好。”
不知为何,姜润的脸颊这会儿却是热红了。心里扑通扑通一下下的,像是感受到了春天的热度。
“马上开春了。”姜妈妈忽然说。
“是啊开春了。”裴泽阳依旧那样温润地笑。
二十三岁之前的姜润从来没有想过,今生会遇见这样一个让他哭让他笑,让他累让他疼的人,而且是个男人。这个人在被他伤过刺过之后,又重新披金带甲站在他面前,这是一件多么奇妙、感动、又让人感叹命运的事啊。
这是一个严寒的冬天,却也是温暖的冬天,有母亲,有朋友,有裴泽阳。之前经历的一切刺骨的冰冷都无所谓了。姜润也紧了紧裴泽阳的手,心里多了几分肯定,眼前的人,是要走一辈子的人。
姜润动容地看着裴泽阳,也笑了。
这个笑容化解了裴泽阳和他之间的所有问题。从十八年前见过的第一眼,到这个冬日重新牵手,中间横亘的任何问题统统都消失了。他们不用再去考虑工作和业绩,道德和法则,以及那两个混账一样的父亲在哪儿过得好不好,只剩重新开始,和心与心的无比贴近。
“吃吧。吃完叫你插翅难飞。”
裴泽阳用铁签穿了两个鸡翅膀搁在姜润面前,幼稚地挑逗着他。
“我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那一人一个行不行?”
“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姜润别扭地把头转向一边,他真讨厌裴泽阳破坏气氛的样子。
程载倒是识趣地把鸡翅接过来,对小芝小说:“得,咱们吃,吃完咱俩插翅难飞。”
“噗……”
姜润笑出来,踢了裴泽阳凳子一脚:“亏你想得出来!”
裴泽阳则是眼疾手快扣住姜润的脚:“叫你赤脚难逃!”
“……”
又是一阵清朗的笑声。
姜妈妈的小院子许久没这么热闹了,但大家都知道,以后这间不起眼的院子,将一直这么热闹下去。
有爱的地方总是欢声笑语,人生也是这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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